怀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从床上起来,就看见甘草,不禁道:“你怎么进宫来了?”

甘草道:“奴婢是跟着小主子来的。”说着把昨儿晚上乐儿拉走慕容曦的事儿说了:“小主子走了,四爷怕别人服侍不周,就让奴婢留下了。”说着叫人端了热水进来,伺候怀清梳洗。

怀清惦记皇上,匆匆梳洗了就奔着寝殿来了,一进来就见慕容是守在龙榻前,见了怀清低声道:“我叫曾思正回去了,累了好几天,怕他熬不住,你放心,我问了注意事项,不会有事。”

怀清点点头,上前瞧了瞧皇上的脉,脉象平稳,又问昨儿夜里可醒了,慕容是道:“醒了一次,我跟父皇说了昨儿的事儿,父皇听完又睡了。”

怀清道:“父皇是担心慕容曦呢,虽是君王,天下之主,这片拳拳爱之心却是一样的,想来父皇是放心了。”

慕容是点点头,低声问:“父皇的病?”

怀清道:“病灶已切除干净,这一宿熬过去就无事了,不过,以后还需注意休息,不可过于劳累,父皇这个病,说穿了就是累的。”

忽的龙榻上有动静,怀清忙看过去,见皇上醒了,虽说仍虚弱无力,可那眼睛直瞪自己,不禁失笑:“父皇瞪儿臣做什么,儿臣可没说错,父皇就是累的,即便您是日理万机的皇上,也该知道劳逸结合,方是道理,若您早听儿臣的话,也不至于有这场大病了。”

皇上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这丫头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大燕有多少州府,有多少官员,多少百姓,哪一样不归自己这个皇上管,他都恨不能连吃饭睡觉的功夫都省下来,哪有时间休息啊,以后老四登了基,自己倒是看看,怎么个劳逸结和。

半个月后,皇上下了退位诏书,皇位传与皇四子慕容是,钦天监择吉日举行登基大典。

值得一提的是,登基大典跟封后大典同时进行,可着大燕数百年,也只有当年的隆福帝如此干过,相当于昭告天下,新帝后宫,只皇后一人。

次年三月,通州码头,怀清跟慕容是送着太上皇上了船,怀清把自己连夜赶出来的调养计划递给曾思正,嘱咐他务必照着这上头写的调养太上皇的身子,动了大手术,伤了元气,轻忽不得。

曾思正接了过去,怀清又嘱咐了不少事,最后太上皇不乐意了,说了句:“你这丫头如今越发唠叨起来,这些话莫说曾思正,朕都记住了。”说着看向旁边的慕容曦:“老六你也记住了吧!”

慕容曦笑了一声,看向怀清:“是有些啰嗦了。”

怀清不禁翻了个白眼,一边的乐儿瞧见,大声嚷嚷了起来:“母后也翻白眼,我可瞧见了,以后再数落我可不成,我是跟母后学的。”

周围人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怀清屈起手指敲了她一下:“小丫头反了你了,我是你娘,你是我生的,我能干的事,你就是不能干。”

乐儿摸了摸额头,嘟嘟嘴:“母后真不讲理。”

怀清道:“我可跟你说,这回跟着皇爷爷跟你六叔去扬州,给我老实点儿,要是让我知道你闯了什么祸,看回来我怎么收拾你。”

乐儿冲她做了个鬼脸,心说,自己非缠着皇爷爷跟六叔去江南,就是要躲开母后,江南可是天高皇帝远,又有皇爷爷跟六叔宠着,闯多大的祸也能摆平,她可是早听说六叔在扬州的园子好,这回儿非住够了不可。

闺女是她生的,就乐儿那点儿小心眼,哪瞒得过怀清,不过这丫头如今自己也管不动了,只要不出大格,由着她去松散松散也好,省的在京城里跟着辉哥儿几个瞎混,更无法无天了。

看了眼慕容曦,短短几个月,仿佛过去了数年一般,慕容曦的变化尤其大,这些年,慕容曦变得怀清都觉得陌生了,记忆中那个少年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却这几个月,那个少年仿佛又回来了,这是令怀清最欣慰的事情。

怀清从甘草手里拿过一幅卷轴递给他,慕容曦刚要接,怀清忽的缩了回去,慕容曦不禁挑眉笑了:“怎么着,还舍不得给爷啊!”

怀清目光闪了闪道:“先说好,画的不好也不许笑。”

慕容曦道:“那可不一定,爷一向最诚实。”

怀清白了他一眼,递给他:“笑就笑吧,反正只此一回。”

乐儿有些不耐了:“六叔您就收下吧,咱们快着走吧,我等不及要看六叔的园子了。”

慕容是道:“到了江南记得听你皇爷爷六叔的话,不许淘气。”

慕容是说话,乐儿一向很听,点点头乖巧的道:“父皇放心,乐儿一定会照顾好皇爷爷跟六叔。”

慕容是目光一柔:“乐儿乖,如此父皇就放心了。”

船缓缓离岸,顺水南下,不一会儿就省了一个帆影儿,怀清不禁道:“说实话,那天晚上,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今日。”

慕容是知道她说的是六弟,低声道:“六弟是想通了,有时候,并不是得到才是最好的,看着自己的爱的人幸福,也是一种快乐。”

怀清侧头看着他忽道:“你倒是真大度,要不然,我也跟乐儿他们去江南住些日子去算了。”

慕容是目光一闪,忽的把她揽在怀里,在她耳边道:“看来朕昨儿天晚上还不够努力,朕的皇后竟然还生出了外心,一会儿回去补回来吧。”

噗…怀清怎么也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这位刚登基没多久的新帝,竟会面不改色的跟她说这么不要脸的话,自己都有点儿扛不住脸红呢。

再说,这可是码头他不要脸,自己还要呢,想着刚要挣开,不妨耳朵一酥,这不要脸的男人,竟然舔了自己一下,而且,下一步竟是把她干脆横抱起来,快步钻进了马车…

等到了宫里的时候,怀清的两条腿都软的不能走道了,不禁开始琢磨,慕容是这个表面上一本正经的男人,怎么知道这么多花样儿,这古代的车,震还真是挺刺激的,哎呦,我的老腰…

再说慕容曦,船离了岸,方打开那幅卷轴,上面是自己的画像,画的颇为传神,下头是一阕词:“湛湛长空,乱云飞度,吹尽繁红无数。正当年,紫金空铸,万里黄沙无觅处。沉江望极,狂涛乍起,惊飞一滩鸥鹭。鲜衣怒马少年时,能堪那金贼南渡”

慕容曦不禁有些出神,如果能再回到当年…想到此,不禁摇摇头,如今这般也好,就像四哥说的,在一边儿瞧着她,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第165章 番外一

今儿是怀清去庆福堂坐诊的日子,说道这个,怀清自己也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在她的印象里,皇后都该像她死了的婆婆那样,一辈子在宫里头待 着,想着,算计着丈夫的宠爱,防备着无时无刻,都可能爬上龙床的女人,女人活到这份上,即使母仪天下尊荣独享,依旧只有两个字,可悲。

也因此,之前怀清对皇宫有着本能的抵触,她觉得,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其实是女人的坟墓,一道宫门隔开内外,即使再良善的人,进了这道宫门也会变得狠毒,甚至变态,哪里能奢望幸福美满的生活。

不过,仿佛自己错了,女人的幸福与否要看男人,男人自律专一,最重要的是爱你,只要有这样一个男人,无论他是贩夫走卒,还是九五至尊都一样,而自己颇为幸运,她遇上的,爱上的,并且嫁的,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怀清不觉得自己是皇后,即使跨过了那道宫门,如今她成了这九重宫阙的女主人,依然只觉得自己是慕容是的妻子,关起门来,守着儿女过他们的小日子,区别只在于,这个家有点大,人口有点多罢了。

而慕容是也并没有拿什么一国之后来要求她,他给了她相当大的自由,所以,她才可以去庆福堂坐诊。

怀清相当清楚,出去坐诊并非易事,毕竟她如今不是郎中,而是大燕的皇后,怀清知道,每次自己出宫,都有数十名暗卫混在人群里以防不测,所以为了避免劳师动众,怀清跟余隽约定,一个月只在庆福堂坐诊三天。

对外宣称的名号就像余隽以前说的,是南阳神医,南阳是小地方,没人会去追究南阳的神医究竟是何许人也。

即使没有多少人知道,她这个南阳神医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可怀清的医术,很快就令她声名鹊起,每个月一到她坐诊的日子,庆福堂门前的队伍都能排满整整一条长街。

先头几次,怀清累的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余隽怕她累病了,后来就开始排号,怀清坐诊的时候只发三十个号,前一天开始发号,照着排号看病,这么一来怀清轻松多了,但是前一天,庆福堂发号的时候,那个热闹劲儿都能赶上正月十五的灯节儿了。

怀清换了一身男装,对着镜子照了照,问旁边的银翘:“瞧得出来吗?”

银翘道:“娘娘也真是,这都四个月的身子了,怎还往外头跑,便不珍重自己,也的想想您肚子里的小主子啊。”

怀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四个月了,却并不太显,记得当初怀乐儿恪儿的时候,可比现在大多了,想遮都遮不住。

其实怀清没想过再要孩子,她觉得儿女双全就很好了,孩子多了麻烦也多,他们这个家毕竟不是平常人家,慕容是屁股底下那把椅子太具诱惑力,怀清并不是说自己的孩子都会去争那把椅子,可怀清怕,若是孩子多了,会出现兄弟阅墙同室操戈的事,这样自己情何以堪。

故此,最好的法子不生,可这种事真不是她能控制的,古代的避孕措施又非常不靠谱,而慕容是的精力,更是数年如一日,有时候怀清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儿过于幸福了,这都多少年了,慕容是一见她还是那样儿,对那种事尤其热衷,而且花样繁多。

估摸那些朝上的大臣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们这位面无表情冷静睿智的皇上,私底下比色狼还色狼,而且,是那种面无表情理所当然的色狼,简直就是用一张面瘫脸来遮掩一颗闷骚心。

想想慕容是那些花样儿,怀清这张老脸都有点儿扛不住,真亏他怎么想出来的,总之,在这样持续恩爱下,她又有了。

怀清是觉得,自己这回怀的有点儿奇怪,虽说古代的避孕方法不靠谱,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怎么忽然就怀上了,害的自己出去的时候,还要担心肚子的问题,而且,估摸下个月后,自己恐怕就不能出去坐诊了,毕竟不能挺着肚子去。

知道银翘又要唠叨,忙道:“你去给我把扇子拿过来,这都五月了,一会儿热了也能扇凉。”

银翘哪会不知道主子这是嫌弃自己唠叨,想寻个借口支开自己呢,嘟嘟嘴道:“那病人一个挨着一个,主子哪有空扇风啊。”

怀清道:“我没空,不还有可喜吗,可喜可巴巴的闲着呢,让他给我扇风岂不正好。”

提 起可喜,银翘瘪瘪嘴,哼了一声,道:“那奴才最是个会耍嘴把式的,让他干点儿实在事儿,难着呢。以前在四王府的时候,甘草倒是能治他,如今甘草跟着陈皮去 了南阳,这奴才还怕谁,如今可不是王府那时候了,人家已经成了喜大总管,那架子端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当了多大的官儿呢,奴婢就死瞧不上他那个德 行。”

怀清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跟甘草也不知怎么回事,死活瞧着可喜不顺眼,可喜便是对别人能摆架子,在你们俩跟前哪敢啊,不摆架子还被你们俩有事没事就数落一顿呢。”

银翘想起可喜那样儿,也不禁好笑,怀清道:“要我说,你们俩也别欺负他,他是厚道,让着你们,真要是想怎么着,你们俩哪是对手。”

说起甘草,银翘不禁道:“这一晃,甘草都去南阳一年了,也不知如何了,倒是真没良心,去了这么长日子,也不说叫人递个信儿回来,叫人白惦记着。”

怀清道:“甘草那两小子皮猴儿似的,管孩子,还得管大人,估摸天天都忙的脚丫子不再鞋上,哪还顾得捎信回来呢。”

说起这两口子,不得不说还是慕容是想的周全,虽说是自己跟前的人,怀清却没想过他们的前程,到底是慕容是,跟她说陈皮这些年历练的性子稳妥多了,又不是跟可喜似的身份特殊,如今娶妻生子,该着为将来打算打算,便不图飞黄腾达,有个前程总是好的。

怀清知道,慕容是念着甘草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情分,才抬举陈皮,以陈皮的出身,外放个七品知县,已是格外恩典,更何况,七品起步并不低,当初哥哥也当过邓州府不入流的驿丞呢,如今却是六部重臣,一品大员。

所以说,只要陈皮好好当这个官,当个清廉的官儿,即使不是科举出仕,前程也不可限量,尤其,慕容是还偏心的把他放到了南阳。

哥 哥在南阳当了两年知县,陈皮跑前跑后,对南阳的事异常熟悉,如今的汝州知府正是当年哥哥举荐的南阳县丞赵成栋,还有汝州首富周半城,南阳的药市,药田也都 是余家持股,这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自己人,陈皮到了南阳还不就是如鱼得水,只要他按部就班的当个好官,不出三年必然升迁,而有甘草在一边儿看着他,怀 清相信,陈皮不会成为贪官儿,不过,如果他真贪了,不说慕容是,自己头一个先办了他,越是自己人越要严,方能服众。

太上皇曾经说过,吏治清明先要从自己的人做起,下头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上位人但能有丁点差错,下头人有样儿学样儿,大燕就会多出不知多少的贪官儿。

不过,银翘这几年倒是耽误了,怀清本来想撮合她跟牛蒡,可后来叶儿跟牛蒡成了两口子,怀清又想撮合她跟石头,可偏偏两人相看两厌,栀子最后嫁给了石头。

想起这些,怀清真觉姻缘这个东西,还真不是瞧着般配就好的,得他们自己瞧对眼才成,慕容是也给银翘寻了几个,那几个家世出身都不差呢,可银翘就是摇头。

那天她娘进宫来说,这是姻缘没到,到了自然就成了,可这一晃银翘都二十四了,若是在现代,怀清也不着急,莫说二十四,三十四单身也不算稀奇事,可这是古代,大多女子十四五就成亲了,自己十七嫁给慕容是,她娘还说都快成老姑娘了呢,更何况二十四了。

想起这些,不禁道:“你到底要个什么样儿的?这儿没外人,你跟我交个底,我也好给你瞧着些,这么下去,可真耽误了。”

银翘道:“主子就别在奴婢身上费心了,奴婢这辈子都不嫁,就伺候主子一辈子。”

怀清暗暗叹口气,知道这丫头拧,自己说了也白说,还是往后瞧吧,或许真想她娘说的,姻缘没到呢。

正 说着,可喜一脚迈了进来,到跟前利落的磕了头,就要去接了银翘手里的药箱子,银翘另外把扇子递给他嘱咐:“今儿外头热,你记着给主子扇风,别直不楞登的从 后头扇,后头风硬,主子如今身子正弱,怕禁不住,从侧面扇,离得略远些,慢些,别一股劲儿的扇个没完,扇一会儿,停一会儿…”

银翘这啰嗦的,怀清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可喜却依然好脾气的应着,她说一句,可喜应一句,直到她说完了,可喜还问:“银翘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银翘道:“暂时没了,总之,你多上心些,外头不比宫里,又那么多人。”

可喜道:“银翘姑娘放心,万岁爷哪儿嘱咐奴才半天了呢。”

怀清怕银翘又啰嗦,忙抬脚走了,从宫门出来,就看见余隽站在车前候着她呢,前些年,太上皇有意打压余家,余家又接连出了那么多事,庆福堂的买卖一落千丈,后来能缓过来,多亏了余隽。

怀清以前真没想到,这么个瞧着宅心仁厚的人,同样能使出雷厉风行的手段,大力整顿庆福堂,从余家内部开始,不管是谁,只要犯了家规一概严惩,才扼住余家衰败的颓势,待慕容是登基,余隽掌管的余家已不同往日。

本来二姑娘当年苦心经营,就给庆福堂定下了一套严密科学的制度,只要余家内部不出问题,庆福堂永远是庆福堂,所以,如今的余隽也轻松多了,大多时间都留在京城。

其实怀清对余隽有些愧疚心理的,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过错,到底是因为自己,赫连薇才做出那样的事儿。

赫连薇两年前郁郁而终,跟赫连清殊途同归,以至于,余隽到如今都是孤家寡人,即便买卖再大,把庆福堂经营的再好,可一回家清锅冷灶,连个说句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也真难为他了。

不过,今天的余隽看上去仿佛有些不一样,怀清上下打量他一遭,笑道:“有什么高兴事儿吗?”

余隽咳嗽了一声:“能有什么高兴事儿。”

余福却道:“我们大爷要娶大奶奶了,正选日子呢。”

怀清一愣:“你倒是个蔫不出溜干大事的,怎么我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余隽道:“并非出身世族,也没想着大办,就是有个礼儿,娶过门就是了。”

怀清道:“这如何使得,你倒是没事,岂不委屈了人家,叫人娘家人怎么想,不成,这事儿回头我跟皇上商量商量。”

余隽道:“这就是她的意思,她从小没娘,跟她爹相依为命,她爹也是郎中,后来她爹没了,为了生计,扮成男人给人瞧病,家里亲戚也少,即便大操大半也没几个来的,倒不如简简单单的好。”

怀清愣了半天,听这意思仿佛有故事啊,这么个没根儿没叶儿的孤女,怎会跟余隽认识,进儿还成嫁给他,余家可也不是寻常人家就能高攀上的。

怀清想起前些日子,他在兖州府待了得有大半年,不禁道:“新娘子是兖州府人士?”

余隽难得有些脸红,点点头,怀清笑道:“那也不能藏着吧,早晚得让我见见,既嫁了你,往后就是亲戚,难道你还能藏一辈子不成。”

余隽道:“不是不让你见,只恐她乡野村姑要闹笑话的。”

怀清听了这话,倒更放心了,余隽既这么说,就是处处替他媳妇儿着想呢,想来是怕没成亲前带来京城,有人要嘲笑她的出身,这么护着,可见是心里喜欢,不禁为余隽高兴,怀清还真怕他孤老一生呢,如今这么着,倒圆满了。

琢磨回头寻个机会把他媳妇儿宣进宫里,自己还真是好奇,余隽瞧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

到了庆福堂,怀清看诊,余隽在一旁帮忙,毕竟怀清身份特殊,如今又怀着身子,不能有丝毫轻忽,昨儿皇上可是特意把他叫进宫嘱咐这事儿呢。

眼瞅瞧完了二十九号,外头的伙计叫了三十,不大会儿功夫,进来个书生,剑眉朗目,身姿修长,怀清没注意这些,在她眼里,病人都一样。

只不过她没注意,可喜却看在眼里,这位他可记得,上回,上上回,上上上回…好几次只要皇后娘娘坐诊的日子,这位一准来,可喜先头只觉得这位有些眼熟,可就是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今儿底细这么一瞧,忽想起来了,这位不是别人,正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许文生。

新 皇登基,依照惯例,大开恩科招贤纳士,各地的举子蜂拥来京,可能金榜题名的就那么有数的几个,更别提状元、榜眼、探花了,那就是人尖子里头的人尖子,尤其 今年的状元,因为年轻俊俏,更是成了话题焦点人物,最重要的是,这位才貌双全的状元郎还没成亲,这更让各家盯上了。

举凡家里有到 了年龄,还没定亲的,谁不惦记着招个状元女婿,新皇的性子,大臣们可都门清,不是个看重家世出身的,说白了,只要你有本事,即便不是出身世族,一样前程似 锦,就看如今大燕四方这些封疆大吏,哪个是世族出来的,不是寒族就是草根儿的百姓,可见万岁爷注重的是能力而非出身,。

这位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尤其殿试上,他的一篇论时政,令万岁爷赞了几句,就因这片精彩的策论,万岁爷御笔点了状元,高头大马十字披红游街的时候,那个风光劲儿,如今还被各府内眷们津津乐道呢。

所以,这位状元郎可是无数人心目中的乘龙快婿,不过,可喜之所以认出他,还真是巧合,殿试那天,赶上他倒霉催的拉肚子,故此,没跟在万岁爷跟前伺候,后来的琼林宴上,自己倒是远远的瞥了一眼。

前几次这位来看病,都穿着粗布衣裳,可喜才没认出来,今儿这书生的袍子一上身,可喜就瞧出来了,正是今科的状元郎。

虽然瞧出来了,可喜却未动声色,因为拿不准这位来干什么,万岁爷可是钦点他入了翰林院,这位如今正得意,便有什么症候,请个太医也叫什么大事,巴巴的排队拿号,来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瞧着又不像有什么了不得大病,所以,这位来的有些蹊跷,这么想着,可喜便越发仔细观察他。

瞧了一会儿,终于瞧出点儿意思了,这位哪是来看病的,根本就是来瞧人的,瞧他那眼神儿,想看又不敢看,瞟娘娘一眼,忙又低下头去,然后一张脸便红了起来,这明显就是一副少年思春的模样儿。

虽说这位状元郎早过了少年时期,可这样儿跟十六七的少年,真没什么分别,可喜就琢磨,莫非这位瞧出了娘娘是女的,故此,有了别的心思。

说到这个,可喜倒想起了一桩事儿,一听说这位状元郎没成亲,那媒人婆都快把他家的门槛踩平了,可这位硬是一个都没应,不管你是世族千金,还是官宦之女,这位状元郎都给推脱了,后来隐约听说,是有了心上人。

这还是跟他同科的几位传出来的,说这位怀里藏着一副画像呢,时不时就拿出来瞧,别人想看都看不着,跟宝贝似的藏着,故此,谁也不知那画里头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天仙,才能把这位迷成这样。

如今瞧他的意思,莫非跟皇后娘娘有关系,想到此,可喜脸色阴了阴,心说,若真如此,这小子就是找死,可着大燕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万岁爷的心尖子,敢惦记皇后娘娘,杀头灭族都算便宜他了。不过,这小子怎会认识主子的,这事儿还真是越想越叫人想不通。

从庆福堂回来,可喜没到御书房回话儿,而是先去了一趟吏部,可喜这位大内总管忽然来了吏部,吏部尚书方汝霖心肝儿都跟着颤了几颤儿。

能不颤儿吗,方汝霖当年可是邱阁老的门生,后来邱家兄弟犯事儿,邱家抄家灭族,自己没受牵连,还真是幸运,虽说这事儿都过去好些年了,可方汝霖心里头还是怕啊,就怕万岁爷想起这事儿来,自己就得倒霉。

一听说可喜来了,方汝霖那脸色都变了,忙着整衣迎了出来:“今儿是什么风,怎么把喜总管这个贵人给吹来了?”

可喜早习惯了这些官的吹捧,当年皇上在潜邸的时候,这些官见了自己,都不敢摆架子,更何况如今了。

可喜深知方汝霖那点儿心病,其实,这方汝霖还真是想多了,就不琢磨琢磨,万岁爷真在意他是邱阁老门生的事儿,这个吏部尚书哪还轮的上他啊,这吏部可是最最要紧的。

不过,可喜没义务安慰他,他自己想不开是他胆小活该,跟自己没干系,他来,是想查查许文生的底细,本来用不着惊动方汝霖这个吏部尚书,可他非颠颠的往前凑,可喜还能说不用吗。

可喜笑了笑:“方大人客气了,是有件儿小事儿,方大人可知道新科状元许文生?”

可喜一开口,方汝霖就明白了,可喜这是来吏部查许文生的底来了,方汝霖脑子转了几个弯,琢磨,这许文生不知是要倒霉了,还是要飞黄腾达。

却也不敢怠慢,忙叫底下人把许文生的履历资料拿了来,交给可喜,可喜拿了,却并没瞧,而是道:“这个恐怕咱家要借一借,不知可方便吗?”

方汝霖心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若是可喜自己想看,在这儿不就看了吗,做什么巴巴的借了去,这一借,甭说,定是万岁爷要瞧的,忙道:“喜总管尽管拿走,回头用完了,叫给人送过来就成了。”

可喜站起来道:“如此,就多谢方大人了,宫里还有事儿,咱家就不再这儿搅合方大人办公务了,告辞。”说着,拿着许文生的履历资料走了。

方汝霖一直送着可喜上了车,回来还琢磨,这许文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可喜拿着东西回宫,直接奔了御书房,到了外头问跟前的小太监:“谁在里头呢?”

小太监忙道:“是咱们国舅爷,来了有大半天了,中午万岁爷赏了饭,这会儿接着议事儿呢。”

可喜点点头,知道他嘴里的国舅爷,并不是国公府哪位无法无天的小爷,是张怀济,如今的户部尚书,虽说不是皇后娘娘一母同胞的亲哥,却比亲哥还亲几分,所以,大燕朝谁都知道,国公府哪位小爷是国舅爷,这位更是。

今年开春的时候,黄河发水决了口子,虽说比起往年,今年的水小多了,依然有数十万百姓受灾,想来皇上是跟国舅爷商量赈灾的事儿呢,自己不好进去打搅,就在外头站了会儿,等着小太监捧着茶要进去换,可喜让奉茶的太监下去,自己端着茶进去了。

里头慕容是靠坐在炕上,下首放了个锦凳,赐了张怀济的坐,有这待遇的,六部尚书里也只这么一位,谁让这位不仅是臣子,还是万岁爷的大舅哥呢,就算万岁爷,也得高看一眼。

慕容是正跟怀济商量治黄的事,赈灾终究只能救急,要想百姓过上安生日子,还得从根儿上下手,所以,治黄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而黄河地处险要,流经的州府又多,想治黄可比蜀地的水患还难,涉及的州府多了,事就不好办。

虽说如今吏治清明,却仍免不了各自为政,一件事一个州府干起来不难,若是涉及的州府太多,功过难分,好事也容易变成坏事。

怀济的意思是把曾思廉从淮扬道上调过去,再有就是冯子京,蜀地的飞江堰历经七年,如今已经初具规模,剩下的一些零碎收尾工作,即便冯子京离开益州,有尹继泰盯着,也不会出差错。

只不过,冯子京本有湿症,又在蜀地七年,天天在江边儿上盯着工程进度,旧病复发,上个月尹继泰进京跟怀济说起过此事,故此,怀济也有些犹豫。

慕容是也正皱眉想这件事,抬头见可喜,不禁道:“清儿呢?”

可喜忙道:“万岁爷放心,少东家就让主子瞧三十个病人,过了晌午就完事了,主子这会儿已回寝宫歇晌午觉了。”

皇上点点头:“一进五月,天就热了起来,清儿最怕热,你去告诉银翘,冰窖里取些冰来,放到寝殿里,也能凉快些。”

可喜道:“奴才这就去。”皇上瞥见他手里拿着东西,不禁道:“你手里的是什么?”

可喜琢磨张怀济也不是外人,就把今许文生的事儿说了,把手里的东西呈上去道:“奴才心疑状元郎不定在哪里见过主子娘娘,就去吏部走了一趟,拿了许大人的履历资料来,给万岁爷过目。”

皇上倒是没想到有这样的事儿,翻开瞧了瞧,不禁道:“原来许文生竟是通州府人氏,通州府?”皇上忽想起什么:“许文生瞧什么病?”

可喜道:“没听出有什么大病,说是旧年曾有狂症,后来虽治好了,只怕再犯,故此,才来让主子娘娘瞧的。”

狂症?皇上看向怀济:“当年怀清跟老公爷在通州遇刺,朕记得,之前在通州县城里头,清儿给人瞧过病,你可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