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交警一听她是晚上被临时召回医院的一声,连忙叫了一辆警车过来:“你这辆车在雪地里不好开,我们大队正好有人要去医院,您跟着一块儿吧!”

第一次坐警车,车上的交警知道她是处理车祸的医生之后,叹了口气:“这么大雪,都是车祸的多发时期。”

“你们辛苦了。”霍明朗点点头。

交警挠了挠头:“今天五辆车连环相撞,病人很多,你们也辛苦。”

“什么时候出的事情?”

“哎,就一个多小时之前吧。显示一辆大卡车和一辆私家车相撞,然后后面的人没刹住车,这下完了,一撞撞了五辆车。其中一辆还是跑车,车主幸亏车子性能好,不然估计应该也伤得挺重。”

正说话间,医院已经到了,霍明朗道了谢连忙下车,匆匆走进去,她刚到了手术间前面,小护士立刻向她说明情况:“霍医生,车祸病人都送到医院来了,人手不够,目前的手术需要您来进行清创头皮缝合术。”

霍明朗问:“主刀是谁?”

“刘主任。刚刚去除了血块,马上要赶下一台重伤病人。”

“好,我立马进去。”说完,霍明朗闪身进了准备间,很快就收拾好,立刻进了手术室。

刘主任一看她来了,只点了点头朝她说:“你把这台做完,今天晚上你是我一助。待会儿上三楼。”

“好的,主任。”霍明朗听到一助这两个字时,心里突然狠狠地跳了一下。她才来医院多久,而且离开之前医院的原因又是那样见不得光。

除了技术之外,她好像也没什么可取的地方。但是如今刘主任这样做,不由得让霍明朗刮目相看,老一辈工作者总懂得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在手术间整整轮转到下半夜,霍明朗整个人虚脱了,刘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霍,还要加把劲儿啊。”

刘主任其实也已经很累,泛青的脸上尽是疲态。他提点了霍明朗这句话后,才离开了医院。

一整晚的忙碌,医院总算将车祸病人安顿了下来。此次事故涉及9人,重伤3人。霍明朗后半夜歇在了医院,大早上又起来查房。昨天颅脑手术的患者都在ICU,都还算稳定。

她刚放下心,回到办公室,就听见了自己的手机一直在想。连忙接起来,是周唯一,而且是打了很多电话的周唯一。

不知为何,心尖突然袭来一阵恐慌,霍明朗的手一抖,手机“啪”一声就摔在了地上。铃声依旧大作,她连忙蹲在地上捡了起来,“喂”了一声。

“妈妈!”周唯一带着哭声叫出来。

霍明朗一下子站起来,额头磕到桌角,疼得眼泪都要下来。

“妈妈你快来!爸爸出车祸了!”小朋友哭哭啼啼终于说出了话来。周唯一又惨兮兮叫了一声:“妈妈!”

霍明朗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张开嘴,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你、你现在在哪?”

“就在你工作的医院里,妈妈。”

霍明朗脑子里嗡的一声,车祸,就在自己医院,难道就是昨天的连环车祸么?她手指紧紧捏着手机,连忙冲了出去,抓住值班护士就问:“昨天送过来的其他病人呢?都在哪里?!”

霍明朗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几乎凶巴巴地问护士,周唯一听到了哭得更厉害了,这会儿也没了主心骨,只一个劲儿说:“妈妈你快来!”

“都在三楼。”护士迅速地在电脑上翻查,颤着声音就说。

霍明朗连电梯都没有等,直接奔上了楼梯,高跟鞋踩在地上,“啪嗒啪嗒”就像她此刻上上下下的心一样。

到了三楼,她才突然想到,周恪初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住普通病房呢?她连忙对着电话讲:“一一,快告诉妈妈,爸爸在哪间病房?”

“哦!”周唯一经过提醒才想了出来,连忙说道:“是502,502!,妈妈!”

两分钟过后,霍明朗带着一身消毒水的味道,到了502的门口,里面的周唯一看到妈妈来了,早已经忘记了之前说不要妈妈的事情,连忙扑了出来,抱住了霍明朗的腰大哭起来。

“妈妈!爸爸怎么还不醒啊!还有爸爸会不会以后就不能走路了?!”

霍明朗突然想了起来,周恪初大概就是交警口中那个开跑车的人了。幸好,伤势不重。

病房里除了周唯一什么人都没有,霍明朗看了看表,想了想:“一一,今天上午妈妈帮你请半天假。”

周唯一点点头:“我要在这里陪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更,出结局!

第64章V章

病床上的爸爸也真是可怜,不仅头上挂了彩,裹着一头的纱布,而且一条腿还被孤零零地吊起来,在小朋友的眼里跟重伤要死的病人没有多大分别。

周唯一的眼里还在流着泪,还好的是,在妈妈怀里,倒安静了下来。霍明朗一边拍着小家伙的背,一边安慰他:“你这个傻孩子,爸爸没多大问题的。”

“护士阿姨说腿都断了,腿断了啊妈妈,以后怎么办,爸爸要是不能走了,怎么办?”

霍明朗拍拍周唯一的头:“咱们的骨头是世界上最坚强同时也是最柔软的东西。平常的时候,它支撑着我们走路、奔跑、跳跃,可是它一旦断裂了,只要我们给它指引一个方向,它依然会长好,依然再生。”

“真的啊?那么说,爸爸还是能走路的?”

“当然,等爸爸养一养,就能好了。”

周唯一擦干了眼泪:“太好了,妈妈。”他狠狠地抱住霍明朗:“还好你是医生。”

心真是渐渐柔软,就像是小时候放学后心心念念一直想要的棉花糖,随着风能飘起来,绵软而轻和。小孩子真是有魔力,霍明朗从前总是觉得孩子是混世魔王,他会哭会吵,直叫人头疼,可是有了周唯一之后,她知道那是血脉的延续,那是让人疼惜的存在。

麻药褪尽醒过来的周恪初就是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即便此时此刻他狼狈不堪,窗外积雪厚厚一层冷风随时都有可能打扰这副景象,但是他觉得心里突然被一层又一层叫做“满足”的东西填满。

头一次,觉得再无东西值得汲汲以求。

霍明朗感觉背后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她终于转过了身。四目相接,她看见周恪初朝自己笑了笑。

周唯一见到自己爸爸醒了,高兴地连忙从霍明朗怀里跳下来,一下子就蹿到周恪初身边,“啪叽”亲了一口才说:“爸爸,你终于醒了!”

“担心了?”周恪初摸摸儿子的头。

周唯一不隐瞒地点点头,继而小声地嘀咕了一声:“你为什么开车那么不小心?见妈妈也不用着急的呀。”

孩子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在小小的病房里,霍明朗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周唯一等在别墅区门口,肩头都是白雪的样子。

惊鸿一瞥,居然是他。

“一一,你去楼下的贩卖机上买一瓶水给妈妈,好么?”霍明朗套了十块钱给周唯一。

显然是支开他的样子,周唯一立刻拿了钱,临走的时候满含意味地看了他爸爸一眼。

周恪初朝他点了点头,周唯一立马就跑了出去。

等小朋友走后,病房里的氛围立刻变了。尴尬的气氛时时刻刻仿佛萦绕在他们身边。周恪初突然间朝霍明朗招了招手。

霍明朗跟他隔着一个床,周恪初支着一条腿滑稽可笑的模样尽收眼底。他却仿佛丝毫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多么狼狈,只是朝着她招手。

他想让她过去,凭借他现在得天独厚的病人身份,想让她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千载难逢的机会,从前的周恪初哪里会知道有一天出车祸能让他陡然间多了几分从前不曾有过的厚脸皮一样的勇气?

果然,霍明朗念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依着他的意思走到了他跟前。

站定几秒钟,霍明朗突然问他:“你来找我想说什么?”

冥冥之中,周恪初有这样一种感觉,这个回答会很重要。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签订上市合约,落下自己的名字时,一锤定音,无法再做更改。

如此重要,他想了又想。小病房里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两人呼吸声。

大概几分钟过后,霍明朗听到了回答。周恪初对她说:“我想找你回家。”

“七年之前我没有找到你,这一次让我找你回家,好不好?”

霍明朗突然仰起头,她的眼眶啥时间就红了,她缓了缓问道:“你到现在还是觉得我们有可能?周恪初,我不是没有提醒过你,我们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了。”

“是。”周恪初头一次承认:“你永远会怨怼我,可是朗朗,在我同意用药的时候,已经做好准备。我不后悔。”

“两个相爱的人,总会找到重温旧梦的路。朗朗,七年来,我一直在找这条路。我希望这条路能通往你的心上。”

霍明朗脑子里“嗡”的一声:“你凭什么认为我爱你?!”她似乎恼羞成怒,埋在心底的秘密被人摊在阳光底下,连眉头都皱起来。

“如果你不爱我,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周恪初一针见血,躺在床上眉如远山,目光却直直地盯着霍明朗:“爱人并不可怕,朗朗,我从来都自豪,我一直爱着一一妈妈,爱着你。”周恪初笑了笑:“周唯一之所以叫周唯一,不过是因为你是我的唯一。”

他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完全脱离家族,只有你和一一两个亲人了,你要是再不要我,我真的是孤苦伶仃。”

一张利嘴,到头来还可怜无比,霍明朗气不打一处来,居然不管周恪初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呢,立刻拿了旁边的一个枕头狠狠地打了周恪初的脸。

周恪初躲都没有躲,就这么任由她来打。霍明朗在锤了几下之后,理智终于回来了。她松开了手,周恪初满脸通红,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

她不知为何,突然内疚,话立刻从口中说出来:“你没事吧?”

周恪初笑了笑:“没事的,只要你理我。”

霍明朗坐了下来,突然哭了,眼泪一下子就从一双大眼睛里滴了下来。周恪初一惊,就听见霍明朗恶狠狠地说:“周恪初,你为什么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为什么!”

为什么觉得说几句情话就能一笔勾销呢?为什么还要对自己那样子呢?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说爱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结局章,今晚十一点多传。来吧,霸王们,都冒个泡吧

65章

日头终于升上来,阳光反射在白雪之上,透出清亮的光。单人病房里,小窗户里折射进来的光打在霍明朗的侧脸之上,打在她晶亮晶亮的泪珠之上。

周恪初从病床上一跃而起,“啪嗒”一声,绑着腿的绷带应声而下,周恪初疼得龇牙咧嘴,却一把拉住了霍明朗的手。

石膏腿打在地上,发出“磕”的一声,霍明朗是医生,当然知道他这种行为是多么愚蠢,急忙要推他上床。周恪初却一把将霍明朗拉到了怀中。

贴得那么近,嘴唇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几厘米,霍明朗掉下来的眼泪滴到周恪初的脸上。冰凉无比,就像是现在的天气。

“不要哭了。”周恪初伸出手一一替她擦干了眼泪。嘴里呼出来的白气氤氲着霍明朗的脸。霍明朗心中微沉,又像是有什么一样轻轻捏了她一把。

“上次替你戴过的戒指还在家里,一直都在的。”周恪初慢慢道:“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甚至一年半载都不可能接受我,但是没关系的,我一直都在的。”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画一个圈将我圈在外面。”

霍明朗的眼泪已经止住,她爬了起来,替周恪初叫了护士进来。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护士来来回回重新替周恪初包扎。

“怎么回事?周先生,您怎么能下床呢?!”

“是,我会注意。”

等护士弄完,霍明朗终于要走,周恪初皱了皱眉头,她终于大发慈悲,说了句:“昨天一个晚上手术,我先回家休息。”

等到了门口,却看到周唯一抱着瓶水等在门外,看到霍明朗出来后,一脸期待地问:“妈妈,你去哪里呀?”

霍明朗看着他的小脸,眉是眉,眼是眼,简直跟周恪初如出一辙。基因真是强大,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无论如何,都磨灭不了。

她终于又问出前几日问过的问题:“一一,以后你就跟妈妈在同源路的别墅生活,好么?”

这一次周唯一再没有回避,只是问了问:“只有我们,没有爸爸么?”

霍明朗摇了摇头。

“那我不愿意。我想跟爸爸还有妈妈,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

“那要是非得在爸爸妈妈中间选一个呢?”

周唯一还是摇了摇头,用孩子独有的视角看,他觉得很奇怪,于是他不明白地问:“妈妈,为什么非得做这个选择呢?明明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是最好的,为什么非得要选一个呢?”

是,为什么非得要选择一个呢?霍明朗想了想,说道:“因为爸爸妈妈吵架了,而且爸爸妈妈不一定非得在一起的。”

周唯一耸了耸肩:“吵架也没关系,别人的爸爸妈妈不在一起也没有关系,我的爸爸妈妈一定要在一起。”

霍明朗觉得好笑:“你这是什么逻辑?”

“因为别人的爸爸妈妈不一定相爱,可是我的爸爸妈妈互相都爱着对方啊。”周唯一想了想终于出卖了爸爸:“妈妈,你大概不知道,爸爸很早之前就偷过你的照片,一直放在身边,别人都不能碰的。”

“你为什么觉得我和你爸爸相爱?”

周唯一小大人地捏了捏眉头:“不相爱的人连架都懒得吵。”

小朋友说的真是真理,之所以吵架之所以难受都是因为不甘心,都是因为我爱你。

霍明朗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眨眼间碰到了很久没有见到过的沈溥。当初一场轰轰烈烈的追求不了了之后,沈溥就越来越少出现在霍明朗的世界里。这一次看见,他倒主动打了一声招呼。

“朗朗!现在回家?”看着她提着东西,便又问:“老周在几楼?”

“502.”霍明朗想了想,终究也没有问一句关于宋天真的话。圈子里的风言风语,她是听说过的,孟远也跟她提过一句,说他们俩又在一起了,但是总让人看不透。

想想自己也是一团糟,哪还能过问他人?霍明兰点点头,总算回到家。

周恪初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他底子好,除了骨折外没什么大问题,。出院那一天,布桑城天气难得回暖,司机小陈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后座上的周恪初闭目养神。

一道道风景过去,他几乎睡着。恍惚间忽然想起很久之前,还在学校的时候,也是冬天,霍明朗自己包了几个包子,笑眯眯地来送早餐。青春年少的时候,爱恋是又甜又酸的。以至于多年之后回忆起来,都鲜活如初。

老朋友知道他出了车祸,都纷纷打电话来慰问,昨天居然还收到了陆横波的电话,聊到最后,陆横波忽然一叹:“恪初,真的要再见了。祝你幸福,霍明朗一直是个好女人。”

周恪初想了想,隔着电流也点点头。霍明朗是一个好女人,即便她无情又冷漠,生过病六亲不认,可是她曾经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那么毫无保留地爱过他。

作为他的好女人,已经大为足够。

周恪初开始信守诺言,准备开始等待霍明朗的第八个年头。周唯一期末考试结束,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开始。小朋友在妈妈那里过了几天寒假之后,就吵着要回清水湾。

周唯一抱怨:“妈妈真的好忙啊,舅舅说年初一都不放假。”

“妈妈是医生,首先要治病救人啊。”

除夕夜,父子俩包了一锅饺子,别墅里父子俩显得有点孤单。周唯一皱了皱眉头,小心地打着商量:“爸爸,我们能不能去找妈妈?就当是我的新年礼物,好不好?”

周恪初想了想,点点头:“也是爸爸的新年礼物。”

父子俩很快穿好羽绒服,周恪初打电话叫司机,周唯一哈着气站在门口等他爸爸。周恪初拄着拐杖,打完电话,小陈几分钟之后就到了,周恪初招呼周唯一:“一一,上来。”

周唯一却不动,只是朝自己爸爸招了招手,有点不确定地问:“爸爸,你看那个是不是妈妈呀?”

周恪初顺着儿子的手看过去,只看到了一个人影,他连忙从车里出来,也站在了门口,终于看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匆匆往这里走。

“穿白大褂的也不一定是妈妈,我们要不要走近一点看看?”

周恪初拄拐杖的声音,“磕哒磕哒”在黑夜里是如此清晰。

周唯一突然欢呼起来:“是妈妈耶!”顷刻间,他像一阵小旋风一样冲了出去。

“妈妈!”小朋友清亮的声音带着笑声充斥在周恪初的耳膜。真的是霍明朗。她抱着周唯一缓缓而来。

医院里,神外值夜班的都是单身男医生,小年轻,而她霍明朗已经迈过了三十大关。除夕夜真是令人讨厌,她忽然间十分想念周唯一,想念到连白大褂都没有脱下来就直接从医院出来,开了车就到了这边来。

这大概是一家三口,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饺子。

周唯一快乐地笑着:“爸爸妈妈,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呀。”

周恪初逗他:“新年还没到呢。”

霍明朗也跟着逗他:“一一真笨,新年要明天呢。”

“哼!再笨也是你们生的!是你们遗传的!”

周恪初跟霍明朗面面相觑,说着说着,霍明朗忽然“哎呀”一声捂住了嘴。周唯一立刻凑了上来:“妈妈!妈妈快吐出来,是不是硬币?”

霍明朗摊开手掌,一颗亮晶晶的一角硬币。

“这是我跟爸爸包的幸运饺子哦,妈妈,来年你一定心想事成!”

霍明朗摸摸周唯一的头,笑了笑:“那我把这枚硬币送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