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那的晋级还未结束，是成功还是失败依然还未可知。但很显然皇家医院的参观是进行不下去了。为了避免伽罗那的晋级受到影响，澜阳直接直接命令皇家医院的守卫将伽罗那团团围在中央，为他守护。这让伽南国的随行人员大为感激，在他们眼里，这就是大国的气度。如果是他们，如果是非本国的修炼者晋级，如果从中看不到什么利益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如此周到地为对方守护。
周遭的水系魔法元素不断地聚拢、挤压、翻滚、凝聚…
伽罗那身上得气势也不断地向上攀升。
既然医院参观无法继续，所有人等在这里也不是一个办法，澜阳原先想要请众人去会客室休息一下，可现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挪动脚步。
无论之前这个西北小国的小人物在这些大人物面前是如何得不起眼，但在现在这一刻，他身上汇聚了所有人的目光。
水汽凝结，像是一个蚕茧将伽罗那包围在中间。水茧越结越凝实，到最后几乎看不清伽罗那的身影…
突然间屋内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强烈的能量波动，水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水元素疯狂地涌入伽罗那的体内。当水茧彻底消失，伽罗那豁然睁开了双眼。他身上涌现出了水系魔导师的气势。
“恭喜。”澜阳走上前，护卫撤离。
“谢谢。”伽罗那哽咽了。他没有站起来，而是直接跪在那里，头顶抵着地面，“谢谢，谢谢…”
魔导师在宇澜这些强国眼里或许不稀奇，但在伽南国等小国眼里，那就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国之守护神。二十年前年仅三十五的伽罗那晋级为伽南国最年轻的九级魔法师之后，曾经轰动全国，被视为最有可能突破魔导师的人，他承载了整个王国人民的希望。当意外发生之后，他看着周围人态度上的转变，从一开始的奉承到后来的背后的冷言冷语，从一开始的骄傲到后来无法承载的同情眼神。其中的痛苦又有多少人能够体会！
这名头发灰白的魔导师就这么跪趴在那里，像个小孩子一般放声大哭，哭得不能自已。
周围的人却没有人上前表示安慰，他们都在忙，忙着将最新的消息发回国内。一种能够帮助人晋级的炼金道具，他们必须拥有，即便不是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哪怕只有百分之一或是千分之一的成功率，无论多少钱都是值得的。因为这样的提升不是提升一个人两个人，他们看到的是整个国家整体实力的提升。
水鸿轩连忙提醒澜阳：“院长，必须马上通知禁卫军。这消息肯定瞒不住的。”说着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不说其他的了，单是皇城内的修炼者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给澜阳一点时间自行想象一下将会发生的事情，最后补充一句：“医院现在的守卫力量肯定不够。”更不用说现在正值整个大陆魔斗大会召开的时候，宇澜的皇城万众瞩目，修炼者也比往日多了许多。
澜阳也在那里苦笑，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明明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了这样：“马上联系禁卫军。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水鸿轩是今天临时借调过来帮忙的，出了医院的大门谁知道他是谁，由他层层申请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出了什么事情足以引起国家间的纷争。
澜阳走到隔壁空着的定位手术室里直接联系上了云翊。
“敬国公。”云翊的影像出现在澜阳的面前。
“云将军，恐怕需要麻烦你了。”澜阳苦笑着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叙述了一遍，“本王担心皇城的修炼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引起混乱。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宜闹出乱子。”
“属下明白了，请放心，秦将军会带领灰狼中队马上就到皇家医院，帮助维护次序。”云翊点头，就准备收线。
“等，等等云，云将军。”一旁的水鸿轩也顾不上失礼了，连忙抢话，“请同时通知一下澜云魔武学院的校方，修炼者很有可能会去那里闹事。”
“澜云。”云翊的眉头狠狠的抽了抽，他有不好的预感。
“小侄是担心有些人会认为伽大人的晋级问题不是出在仪器上，而是出在人身上。云苔是今天的主治医生，所以小侄担心…”水鸿轩说出自己的担忧，然后又担心云翊会因为这件事情迁怒云苔，他也知道这几年，云苔和水家那么多的麻烦都是云家在前面顶着，不然哪会有他们现在的风光。所以在感激的同时，他真心不希望云苔受到她父亲的责难，看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就知道此人难相与，他们可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担心云苔会因为父亲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温柔和蔼而伤心呢。
“天要下雨娘要嫁，这修炼者晋级的事情真的不是云苔可以掌控的。请不要责怪她。”明明只是一个影像，水鸿轩却感觉出他说话的时候阴风阵阵，他壮着胆子将话讲完，看到云翊黑着脸的影像消失。水鸿轩就感觉自己的两条腿有些僵硬。
澜阳默默地对着水鸿轩竖起了大拇指，勇气可嘉。然后转身走出定位手术室，回头去看那位晋级的幸运儿。
这个时候伽罗那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对着澜阳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让国公见笑了。贵院云医师的大恩，下官铭记于心。不知下官是否有幸能够当面道谢？”
“伽大人客气了，能够晋级完全是靠你自己的努力。当然如果你要亲自感谢云医生的话，我可以安排，不过今天恐怕不行了。”澜阳示意了一下周围。
可惜，伽罗那没有接收到澜阳的眼神。他摇了摇头，一脸诚恳地说道：“如果没有云医师的高超医术，我又怎么能够晋级呢。”
伽罗那的一席话像是在原本火热的空间里又添了一把柴火。他们居然一心想着那个定位手术台而忽略了替伽罗那医治的主治医师！不可原谅！
“刚刚替你治疗云医师是哪位？你真的是因为他的治疗而晋级的？”二皇子的问题再次拉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各国热切的目光看向伽罗那，像是在看一名绝世美女，恨不得从他嘴里挖出那个关键的名字。
伽罗那有些迟疑地看向澜阳。他感觉得出，对方并不想暴露在众人面前，对此伽罗那也表示完全理解，这名医师年纪那么小，医术却那么高超，前途不可限量，如果在伽南国，肯定也会是最高级别的保护。
“既然是对公众开放的医院，那医师完全没有必要藏着捻着吧。还是说这位云医师有什么特别之处？”博尔彻问道。
“之前冲进那道门的时候，本主教似乎听到国公身边的年轻人喊出了一个名字，好像叫‘云苔’。”红衣大主教补充了一句。而且他可以肯定，这名叫云苔的主治医师就是那名严重打击了光明教威望的异教徒。如果是这样的话，光明教挑起圣战要求宇澜交出云苔的成功率将会小许多。而且只要伽罗那的事情传扬开来，那些卡在晋级关卡的修炼者恐怕都会涌进皇城，甚至主动帮宇澜守护云苔这名异教徒！所以必须在事情完全传开之前解决掉这个小孩子，不惜一切代价！
对于圣戴维的话澜阳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直接无视，选择代替伽罗那回答二皇子的问题：“二皇子，伽大人的晋级真的与本院无关。伽大人这些年努力修炼其实早就达到了九级巅峰，只因为伤及经络，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现在伤势痊愈，经络顺畅，晋级自然变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本院的医师做的不过是让伽大人的伤势痊愈罢了。”
澜阳的解释合情合理，众人恍然大悟的同时又心存疑虑，难道说真的和澜阳说的那样，那位医师一点手脚都没动？还是说宇澜自己想要把这名身怀绝技的医师藏起来，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让这位云医师治疗伽罗那似乎就说不通了。
同一时间在不同的地方，恼怒于水鸿轩居然会认为自己会因为这种不可控的事情而迁怒与一个孩子的云翊同样起了怀疑。他记起云逸曾经说过经过云苔的几个疗程治疗之后，井海阳的变地更加凝实了。再算上这次伽罗那得晋级，如果这都不是意外的话，是不是说明云苔的扎针效果药师炼制的丹药效果相同，而且不会有任何副作用？那绝对会引起整个大陆修炼者的疯狂！
在这一刻，云翊忧心地发现自己以前一直为傲的斗皇实力，现在或许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第141章 长公主驾到
毫无疑问的，皇家医院有修炼者突破晋级的事情迅速传扬开来，并且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直接碾压了魔斗大会的所有消息，成为了整个大陆所有势力关注的焦点。各地的修炼者们纷纷赶往宇澜的皇城。而皇城内的修炼者们自然也不出意料地想要涌入皇家医院，被前来的禁卫军给拦在了外面。
许多修炼者根本没病，却捧着大把的紫金币要求医院让他上定位手术台，来一下。被院方拒绝之后，各种自残的方式纷纷出笼，连羸弱的魔法师都开始上演胸碎大石的绝技了。
云逸和云壕兄弟听到这个消息直接无语了。在他们看来云苔惹祸的功力三级跳啊，现是澜云学院，学院为此改了多少条校规校纪！然后是国家，国家出台对医疗部门的改革，现在直接引起了整个大陆所有修炼者的注目。云逸看得更深，在他看来，这是宇澜的一个机会，处理得好，宇澜或许能成为整个大陆的最强盛的国家；但反之，万一一个处理不好，则会引起一场巨大的灾难，引起所有势力的群起而攻之。
“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不劳而获，走捷径呢？”听到消息，云苔感叹道。她现在被困在澜云学院内的住所里，哪都不能去。甚至连上课都直接点老师上门，进行一对一教学。
“那些天赋够的，不是想要走捷径，而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想要更多一些保障；而那些天赋不够的，则是希望出现奇迹，能够让他们更进一步。当然你说的想要不劳而获，走捷径的不是没有，不过应该不会太多。”桑席安慰道。为了安全起见，他也被打包到了云苔在澜云学院的住所内暂住。“每一次的突破和晋级对于每位修炼者来说都是一个槛，越到后面这个槛越难过，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甚至一辈子都过不了。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晋级的机会摆在眼前，哪怕是概率很小的可能，又有多少人能够抗拒得了这样的诱惑？哪怕是外公我，也心痒痒地想要咱们的小云苔扎上两针，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突破呢。”说到后来桑席自己都笑开了。
“外公，别闹了。你的第一种情况的确很有可能实现，因为那是源自于自己的不自信，心理问题，而非他自身的修炼问题，只要能够有借口克服心理障碍，无论是什么样的借口都能够让他们突破。至于后者，外公还是算了吧。有些东西先天不足，后天再怎么补都是有限的。”
“小云苔啊，其他人说这话当然没什么问题，你不觉得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些话的人吗？”桑席好笑地看着云苔。
对于桑席的话，周围的护卫们无不点头。他们已经从她身上见到了太多不合常理的事情出现。也正因为是如此，这些护卫们才更热衷担任云苔的护卫工作。
“长公主殿下求见。”这个时候门口通报道。
“我不认识什么长公主啊？”云苔一脸茫然。
“是你父亲的正夫人吧。”桑席提醒道。
“正是云翊将军夫人。”通报的护卫确定道。
“啊！是云夫人啊。”云苔点点头，之前两根线没有接起来。“可她来找我做什么？”不过她依然不明白，这位长公主为什么突然要见她？之前王不见王的相处模式不是挺好的么。
“见了不就知道了。你们终究是要见一面的。”桑席倒是看开了。
“不去门口接人也没关系吗？会不会失礼？”云苔问着护卫。
可怜的她现在连院子都被建议能不去就不要去！有事喊护卫。云苔自然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那么多人一层层地护卫她，已经令她心里非常不安了，两辈子经历下来，她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过度得保护？这要一颗炸弹扔下来，全部都是陪葬啊，她于心何忍！当然，云苔也知道，她这话要是说出去，绝对是被瞪的份。
“不会，非常时期，云小姐的安全为首要考量。”护卫回答得一点都不含糊。
“那个，有请云夫人。”云苔从沙发上跳起来，和桑席一起跟着护卫到房门口等着恭迎长公主。护卫则是到院门口请人。
踏进门的夫人装束有些出乎云苔的意料，不是她以为的皇家装束，而是看似很朴素的武士服，而且，身材很好，脸蛋也不错，顺她的眼。
“草民拜见公主殿下。”云苔和桑席站在门口躬身施礼。
在云苔打量长公主的时候，澜毓婵也在打量眼前这个看似没有遗传到一点父母样貌优点的小女孩。隔代遗传啊，公公每次提到好不得意。
澜毓婵虚托了桑席一把，不让他真的拜跪下去。就算桑席没有爵位在身，但从辈分上讲，他终究是自己丈夫的岳父。她可以接受云苔的大礼，却不能接受桑席的跪拜。
“起来吧。无需拘谨。早就听说过你们，一直想要见见，都没什么机会。”澜毓婵率先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她女护卫站在身后。
桑席在见到人之前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现在真的见到长公主了，他却紧张得手脚僵硬，有些连步都迈不动了。是被云苔扶着坐到沙发上的。
“夫人喝点什么？”云苔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沙发旁问道。因为云逸和云壕兄弟的关系，云苔对于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公主殿下并不反感，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好感。
“清水，谢谢。不过这些让下人们去做吧，你也坐。”澜毓婵暗自点了点头，这个小姑娘胆识不错。不过在想到她过往的经历，有这样的胆识似乎也不奇怪。
云苔主随客便地坐到了澜毓婵对面的沙发上。
“我今天来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来看看你。”澜毓婵率先开口。
“是。”云苔应道。
“首先，我要说的是称谓问题。你的母亲，有功于国家，是皇上特封的蓉城夫人，她的爵位是世袭的，所以你以后不能自称草民。”澜毓婵教育道。
桑席听到这里，又是一阵激动。爵位也可以说是另外的一种保护。
“夫人，明眼人都知道，这个爵位是皇上特意留给云壕的。若非如此，我相信您和云将军根本就不会接受这样的封赏。这样的封赏对于皇上来说，是对有功之臣的肯定；对云家来说是对我母亲救了云将军的感激。但对于您，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何尝不是某种难堪？”
“放肆！”沙发后面的女护卫踏前一步。
云苔却没有看她，她的目光依然盯在澜毓婵的脸上：“如果不是为了云壕，骄傲如您，又何必接受这样的难堪。如果我继承了这个爵位，您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岂不是白受了？再说，我毕业之后就会回去继承外公的桑氏综合医院，一个子爵在那样的小镇根本就没什么用，现在谁都知道桑氏医院的背后是水家和云家，这对于一个偏远小镇来说，足够了。相比之下如果云壕继承了爵位，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吧，无论是对您，还是对于云家来说都有益，不是吗？”
“回去？”澜毓婵失态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小女孩的想法，“你说你从澜云毕业之后还要回那个小镇，继承那家简陋的小医院？而且还是在你把整个宇澜，不现在是整个大陆闹得天翻地覆之后？”
桑席也几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无论是桑氏医院的前身，桑氏药铺，还是现在的桑氏医院，全部有是他的心血。可以说他半辈子就是在那里度过的。以前他把那当成是云苔的嫁妆，生活的依靠。在云家强势介入之后，他也知道，这家小小的桑氏医院根本就入不了云家人的眼，只不过这是作为云苔外公外婆唯一能给出的。不止是桑席，几乎所有人都早就认定，云苔肯定不会再回科罗拉多小镇了，就算是回去，也不过是回去看看，缅怀过往。等他走后，桑氏医院会成为云苔众多产业之后，被云家人接手，代为打理。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肯定是他在做梦吧，他的外孙女说毕业之后要回小镇陪他们？一定是在做梦吧！桑席的眼眶红了，不管以后能不能成真，至少在这一刻，他觉得有这么一个外孙女，他这一辈子够了，真的够了。
“夫人，您太夸张了吧。”云苔干笑。她最初的目的就是想要好好读书，然后回去继承那家桑氏医院的啊。而且这个目标从来都没有变过。特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真的全要怪她么？
“张大眼睛看看周围，你还觉得我是在夸张？”澜毓婵好笑地反问。
云苔扁扁嘴，无言以对。再次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这是一个玄幻的世界，所以无论你做什么你看来是正常的事情，结果出来都会变得玄幻。所以这并不是你的错…
澜毓婵一脸正容地看着云苔，让对面的云苔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
“在魔斗大会上，你的身份已经昭告天下，无论你如何否认，你都是云翊的孩子，护国公的长孙女，一点不容置疑。”
“我知道，我并没有想要否认什么，但也不准备承认什么。该知道的人都知道的，没必要知道人自然也不必知道。”云苔直接打断澜毓婵的话。
“你的意思…”澜毓婵的眼睛微微瞪大。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回归云家。”
云苔的话惊呆了屋内所有的人。
第142章 自由的心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澜毓婵半晌后回神，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在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想当然地认为云苔会在不久的将来认祖归宗的时候，当事人现在却如此直白地告诉她，她，云苔，不会回归云家！
“当然。对于一名修炼者来说，太过想当然这个习惯很糟，无益于心性的修炼。”云苔对于他们的惊讶并没有什么吃惊，她知道在她离开科罗拉多小镇之后，外公外婆就已经任命地认为她会回到云家，什么时候认祖归宗只是时间得问题。
澜毓婵的神色有些复杂：“是因为我吗？如果是因为这点，其实你完全不需要担心…”
“当然不是。”云苔给于了肯定的否认，但她看到了对面不相信的眼神。
她转头看向桑席：“外公也这么想吗？”
“这…”桑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他的表情也显示了他倾向于长公主的话。
因为从云家这些年表达出的巨大善意，他们想不出，除了长公主这个令云苔不舒服的存在，还有什么问题会让她拒绝回归云家？
“作为一名家族子弟，所有的考量都必须要从家族的利益出发，家族培养了他们，成年后他们要回报家族的恩情，只有这样，家族才能长久，才能兴盛。”云苔说道。
“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澜毓婵身后的女护卫忍不住插嘴问道。
“这当然没什么不对。可作为一个从没有接受过家族培养，而且今后似乎也不需要家族栽培的我来说，我为什么要套上家族族规的枷锁，任家族无条件的予求予取，如果不答应便会遭到整个世俗的鞭挞，被口水淹死，到最后像商品一样被待价而沽，高价出售？”
“你这是污蔑。云家绝对不会…”澜毓婵的脸色很难看。她完全没有想到云苔居然会把云家想象得那般龌龊。
“抱歉，我说得太直白了。当然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每次都会有非常光面堂皇的理由，比如为了家族的兴盛，为了家族的利益，为了解决家族某方面的困难等等。如果不照做自然是就扣上了大逆不道，大不孝等等的大帽子不是吗？如果我不是云家子弟，这些问题就不存在了，不是吗？”
“天真！如果不是云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稳地坐在这里胡说八道？”女护卫对于云苔的很是愤慨。云家岂是这种不知人间险恶的小姑娘可以随便妄言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夫人也是这么想的？”云苔看向澜毓婵。
“洛儿，闭嘴。”澜毓婵冷着脸呵斥道。然后她一脸难过地对云苔说：“孩子，你是在怨云家没有在知道你存在的之初就把你接回云家吗？其实你叔叔完全是为了不让我…”
“夫人，我没有怨恨您，甚至我的也能够理解我母亲的所作所为。”
“什么？”澜毓婵就是一愣。
“云苔，别胡说，你母亲她，是她对不起…”桑席的脸色也变了，他一面担心地看向长公主，一面结结巴巴地想要道歉。
“云苔是我的名字，同时也是一种草药的名字。这种草药味苦，性平，它唯一的功效是解毒，解蛇毒。所以我相信，母亲认为她当初中了一种名叫‘云翊’的毒，然后陷入疯狂。而我相信当时中这个毒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区别只在于中毒的轻重不同。”
云苔的话惹来澜毓婵的一声轻笑。
“从名字上可以看出我是她的解药，使她清醒，看清自己疯狂时所犯下的错误。只是有些错误可以弥补，还有些却无法挽回了。所以她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进行补偿。虽然我不会赞同这样的补偿方式，但我同样无法指责她的行为。因为使她疯狂是源自于您丈夫的优秀，可如果他不够优秀，您也不会看上他。所以您看，这是一个死结，在这其中，所有人都是受害者。所以您不必担心‘我不愿意回归云家这事情跟您没有任何的关系。’这句话会是违心之言。”
云苔的话真心让澜毓婵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因为她看得出云苔说的是真心话。其实她这次来，看云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双方上一辈的结能不能解开？对于桑水娜这个女人，十年前澜毓婵的心或许是纠结的，既厌恶她纠缠自己的丈夫，又感激她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丈夫的活。不过澜毓婵也知道纠结于一个已死之人是愚笨的。所以她用了十年的时间选择了放下。云苔的出现只是让澜毓婵感到一丝意外，并没有引起她对云苔母亲的厌恶感或是迁怒。现在云苔显露出越来越高的价值，如果因为她的缘故而拒绝回云家的话，即便是长公主，别人不敢当面指责，也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而且为了丈夫和两个孩子，澜毓婵也认为自己应该和云苔搞好关系。
“夫人，您难道还不明白吗，即使我不是云家子弟，该我的，云家不会少一分，甚至相比其他云家子弟，我所得到的会更多，更好。如果云家因为我不愿意认祖归宗而放弃我，我相信其他世家只会扶额称兴，因为这层血缘关系让他们知道比不过云家，现在却给了他们机会。或许您会嘲笑我到时候会被那些大世家吞得连骨头都不剩，可那是也我自己得选择，只要我自己无怨无悔就好，一切都与云家无关，不是吗？可云家舍得吗？在看到我的价值之后，云家真的会舍得放弃自己的优势，让对手把我给吞了？不，为了云家的家族利益，他们舍不得。”
“云苔！”桑席听得坐立不安，云苔的话实在是太功利，太伤人了。他不愿意这个外孙女跟云家闹得如此生分，这对云苔没有一点好处。
“外公，我知道您想说血缘亲情是无价的。我也知道那是无价的，但现在我面对的不是简单的血缘亲情，而是一个庞大的家族。您不会认为我认祖归宗之后会像在科罗拉多的家里那样一大家子就此其乐融融，就此幸福快乐到永远把？不说世俗的眼光，越是大的家族，族规越是严苛，作为族人，享受家族的利益就要尽家族义务。可是现在，不作为族人，我同样可以以交换的方式获得这些利益，或是更多，那我为何还要成为云家子弟去尽那些义务？或许还因为族规反而得到的比现在还少。从商人的角度来看，您可以把我的话看成是我在追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可是从我的角度来看，我现在所说所做的，是在争取我的话语权，我的存在感，还有我的尊严。如果我想要做一件事情，不需要通过云家的同意，他们愿意合作，那是最好，如果不愿意，那也没什么，我找其他人合作。同时我不会遭到阻挠，不会遭到责难，不会有人说我吃里扒外。因为血缘亲情，在这种事情上我会偏向云家，他们拥有优先选择权；如果我要做一件事情，他们可以给予合理的建议，可是他们无权替我做决定。他们无权要求我为了云家的利益，以云家的子弟身份做我不愿做的事情，我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外公，您明白吗？如果我成为了云家子弟，我所说的这些，都会成为我大逆不道，被口诛笔伐的条条罪证。外公，只有拥有了一颗自由的心，才能更清晰地看清天地间的广阔。”云苔的这些话与其说是解释给桑席听的，不如说是说给澜毓婵听的。
澜毓婵笑了笑：“你都说得那么直白了，我再装糊涂似乎也不好。放心吧，你的意思我会清楚地转达给公公的。至于家族里会有什么决定，我现在也不知道。”
“人都是贪心的，这是原罪之一，我明白。”云苔点头。
“你真的只有十三岁吗？”澜毓婵摇头叹息。
“心智的成长取决于经历而非年龄。”云苔平静地反驳道。
对于云苔的这个回答，澜毓婵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是如此，云壕比云苔年长许多，可是澜毓婵相信，她的儿子肯定说不出这些话来。
自由的心啊！澜毓婵暗自叹了一口气，从她出生便决定了她这生都不可能拥有这样奢侈的东西了！
第143章 云家的反弹
澜毓婵一回去，就将云苔说的话转述给了公公云鼎成听。
护国公沉默了良久，他问澜毓婵：“你怎么看？”
“我…”澜毓婵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从云家的利益来看，自然不能让云苔游荡在外面。从亲情方面讲，她同样清楚公公盼望一个软乎乎香喷喷的女娃儿盼了好多年，可偏偏无论是她还是妯娌生的都是臭小子。她还听说，之前就因为云苔一个‘隔代遗传’，就让公公高兴的逢人就说，而且当晚就直接干掉了一坛珍藏的佳酿。可见他对于云苔这个孙女儿的喜爱之情。
可另一方面澜毓婵也清楚父皇其实并不希望云苔认祖归宗。或者说任何一名有野心的帝王都不希望他看中的任何国之栋梁后面有任何世家的影子。
论私心，澜毓婵同样不希望云苔回来。无关于桑水娜，就像云苔说的，她忍着屈辱接受了那个封赏，明眼人都看得出子爵爵位本就是留给次子云壕的。而且她更知道在云苔做出了那么多贡献之后，她的每一笔功勋父王都记着，就等云苔成年之后进行封赏。子爵爵位对于云苔属于锦上添花，可对于云壕却是平民和贵族的区别，她的儿子不必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就能承袭爵位，成为贵族。而且一旦云苔回归云家，她给出的利益是属于整个家族的，他们家或许会因为关系的亲疏而得到相对更多一些的利益，可是与现在却有着本质的区别。现在，云苔不是云家的族人，像云苔说的，云家没有权利命令她做任何事情，即便是眼馋她拿出的技术，长老会能做的也只有找上她的丈夫云翊，通过他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么一来他们在家族中无论是利益还是话语权都会重上三分。这些弯弯绕绕，她一个从小在宫中长大的公主又怎么可能会看不清楚。所以澜毓婵整理一下思路，抬起头来：“无论这孩子作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是您的亲孙女儿，这点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改变的。”
“小小年纪太有主见不是一件好事。”云鼎成下首的一名矮个子小老头不满地说道，“大哥还是早些把她接回家来，让人教教她礼数才是正理。”
云鼎成下面有两个弟弟，说话的正是大长老云鼎忠。往年云鼎成的寿宴都是在自己的封地办的，这次整岁大寿，宇澜帝下旨要讨杯寿酒喝，因此便将寿宴定在了护国公在皇城的别院。随着寿宴日期的临近，云家的族人也陆续到达。云苔闹了那么多的事情，云鼎忠自然也有听闻，只是知道得不如大哥那般详细，正在听云鼎成在那里吹呢，没想到却从长公主那里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这对于一个从小就受家族教育的人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接受家族教育，履行家族义务，这在他看来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云鼎忠看到大哥似乎不以为意，接着劝解道：“如果就此放任，其他族人有样学样，只考虑自己的小利益，不顾忌整个云家这个大家，那我们云家离衰败也就不远了。”说着，他还看似无意地看了澜毓婵一眼。
澜毓婵脸色微微红了红，然后马上又定了定神，反驳道：“叔父此言差矣。且不说云苔在许多事情上都体现出了云家的坚毅（倔强）和果敢（大胆），您想强行把她带回家族，姑且不说这件事情的成功率是多少，即便她真的成功被强行带回了云家，您真的认为她会对您言听计从，守这云家的族规，尽这云家的义务？云家可是从来都没有给过她什么。”
“什么叫云家从来都没有给过她什么？云家给了她生命，只要她的血管里流着的是云家的血，她就没有说‘不’的权利。”云鼎忠满脸怒容地重重地一拍身边的茶几。茶几上的茶碗直接被震裂成两半。
澜毓婵当然不会被这小小的阵仗吓到：“这个孩子可是说过宁可被其他家族吞得一点都不剩，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无怨无悔就好，与云家无关。如果是其他人，或许我们会怀疑是不是那个孩子在说大话，不能确定那孩子是不是有那个胆子，可云苔这孩子不一样。您别忘了，她的母亲可是桑水娜。她的疯狂您当初也是见识过的。您真的敢赌她的话的真实性吗？”
“这…”云鼎忠还真不敢赌。如果真的闹崩了，他就会变成家族的罪人，他担不起这个责任。可这样一个妖孽明明是云家的子弟，却当众说出不愿回归云家这样打脸的话来，这让他们这些以身为云家一份子为荣的人如何能够接受！还让他们怎么出去抬头见人？
“而且侄媳妇说一句斗胆的话。在侄媳妇看来，正是因为那些过往才造就了现在的与众不同的云苔。您让云苔去学那些礼数，是想让她变得和您周围的孩子一样吗？如果是这样论天赋，族里哪个孩子的天赋比云苔差？您又何必盯着她不放？以云家的家世，您难道还会担心因为云苔不懂礼数而嫁不出去？”
“谁会要这样不懂规矩，连祖宗都不放在眼里的女人？就是因为你们的纵容才会让她这样无法无天，无时无刻不在丢云家人的脸！”云鼎忠对澜毓婵也开始不满起来。在他看来云苔既然确认是是云翊的孩子，那就应该被接回云家接受教育，而不是遗留在外面让她自生自灭。而且看看这个孩子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再想想成为护国公嫡长孙女之后会有的待遇，云鼎忠相信任何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只要脑子不傻，都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再听听那些话，那是一个生活在偏远小镇十三岁小女孩能够说得出来的？显然是背后有人指点嘛。至于那个指点的人是谁，那还用问吗？而且有了皇家在背后支持，世家那种冻结账户和人脉的常规惩戒方式全都无法实施了。
澜毓婵低下头，感觉委屈。虽然她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在这件事情上她和父皇没有做任何的事情。这完完全全是云苔自己的意思，她自己不想要回云家。“鼎忠。”云鼎成喝止道。云鼎忠的话过了。而且与云苔打过交道之后，云鼎成相信这些话完全有可能是云苔的本意，而非弟弟怀疑的那般来自皇家的挑唆。
云鼎忠腾地站了起来：“既然皇上金口玉言当众表示云苔是云翊的孩子，是大哥您的长孙女，那么她就是云家的人，这点不容置疑，更不容她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孩子在那里唧唧歪歪。否则我们云家的颜面何存？又将皇上的颜面置于何地？”
“这…”云鼎忠大帽子一扣下来，护国公也头疼了。
因为没有保密，而且这种事情也不可能保密，所以云苔拒绝回归云家的消息立刻传扬开来。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小姑娘太狂傲，太不知好歹。将来有她吃苦头的时候。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果然是乡下来的小姑娘，连这点见识都没有，有一点点小成绩就开始翘尾巴，如果是他们家族从小培养的子弟根本就不会做这样不智的选择。在他们看来云苔或许就会像太多的天才那样，闪亮不了多少时间变会淹没在残酷的现实当中。
同时云苔的话也一字不漏地落到了宇澜帝澜昊的耳际。从朋友的角度，他是肯定希望云鼎成认回这个孙女儿的，老兄弟盼了多少年的女娃啊！可是从一个帝王的角度来看，云苔的话显然是正中澜昊的下怀。
“只有拥有了一颗自由的心，才能更清晰地看清天地间的广阔？她真的是这么说的？她说的是自由的心，而非自由？”澜昊确认地问道。如果云苔想要自由的话，还真就有些麻烦。像她这样的人才，在她的才能没有被完全挖掘完之前，澜昊肯定是不可能放人的。放去其他国家更是不可能，单是安全方面他就放心不下。可是哪个小孩不喜欢玩？讨厌有人跟着，那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小时候就没少跟护卫随从玩捉迷藏。
“是。”在这种问题上护卫不敢有任何的含糊其辞。
“自由的心，那又是什么？”澜昊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在他看来云苔一下子把‘自由’的含义变得虚无缥缈起来。自由的心，不受束缚的心，怎么才能做到？谁又能做到？当一个人的心真的自由了，没有束缚的时候，那么他看到的世界与其他的人又有什么不一样？澜昊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偏偏不知道该怎么确切地形容这个感觉。
与此同时，驸马府里的云翊也在思考着相同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