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晏子笙还不放心。因待陆云逍和夏清语都离开屏风后,他就坐在晏子笙床前正色道:“我不是吓唬你,之前你在千金堂,你信任的那位据说是外科泰山北斗的孔大夫,哧啦一下把你肚子划开了个大口子,这你知道吧?你那会儿还没完全昏死过去呢。不过后来的事你昏了,全都不知道,但我却是看的清清楚楚,你没看见,他是真把你肠子都快拉出来了,扒拉了半天没找到肠痈,后来好容易找到了,和旁边那俩大夫叽叽咕咕说了好半天才确认的样子,然后就要用刀割除,可我看他那个手都抖了,在这里停一下,想想又移开,就这么来回几次,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是大夫做手术吗?就是屠夫杀猪,也没他这么磨蹭的啊。后来让我厉声诈了下,他就萎了,只说九死一生。我一听。你都遭这样的罪了,还要九死一生,这是干什么?我气不打一处来,就让他们简单处理了下切口。便直奔杏林馆来了,进来后让人家冯大夫训的狗血喷头,我才知道他们那处理的十分糟糕。果然,来了这里,夏娘子不到一个时辰,手术就完了,人家还说你是什么穿孔化脓的,病情重,所以麻烦一些。我就说嘛,当初我那手下在这里。割除肠痈可是没用上半个时辰的。”

杨明滔滔不绝一番话,早让晏子笙怔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心信任维护的千金堂和天下名医竟然会是这个样子,而夏清语一介女子。向来不被他放在眼中,却偏偏是这女人将他救回来。晏子笙虽是狂妄的有些不知好歹,此时却也沉默了。

这边总算消停了下来,江云等也松了一口气,只有冯金山心中不爽,嘀嘀咕咕道:“这样人,何必救他?我看他分明是一心求死……”不等说完。就被白薇拽了一下衣袖,听她悄声道:“冯大哥你就少说两句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那狂生可恨,总要看在杨大人今年带着卫所官兵奋力抗击海匪的份儿上,他这朋友也得治。更何况。奶奶这性子您不是不知道,对没做过坏事的病人,容忍度可高呢,这狂生不过是狂了些,大概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奶奶不会因为他几句话就不管的。”

“东家性子就是太好。”冯金山忍不住又咕哝了一句,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里陆云逍盯着夏清语看了几眼,见她无动于衷,也只得告辞离去。一路沉默着回了书房,暮云见他不说话,心中便有些担忧,连忙道:“奴才派人去告诉姨娘们一声吧,这些日子还不知怎么盼着爷呢。”

陆云逍无声点头,在暮云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叫住他,似是不经意的问道:“暮云,你觉着,你们大奶奶现在如何?”

“啊?”

暮云被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愣了一下,但陆云逍并不需要他回答,因自顾自说下去道:“我总觉着……总觉着她和从前太不一样了。就是这晏子笙的态度,若是从前,她不得暴跳如雷?巴不得对方去死呢?可是今天,她竟然为了救那混蛋,连激将法都用了……”

暮云这才明白陆云逍的意思,因挠挠头笑道:“爷,其实从大奶奶离府那会儿,奴才就觉着她变了。后来几次三番遇见,越发觉得如今这大奶奶,竟是连一点儿从前的影子都找不到。奴才时常听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白薇白蔻也都说奶奶是将死之际,忽然开了窍,如今的大奶奶,倒真是不错的。”

陆云逍点点头,挥手让暮云出去,他这里倚在椅子上,用手轻轻抚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

过了盏茶工夫,忽听门外响起脚步声,陆云逍还以为是暮云回来了,却不料进来的竟是朝云,看见他先行了礼,然后递上一封密信,小声道:“爷,今年春天江南富豪的囤地事件,总算查出些眉目来了。”

“哦?”

这倒是正事儿,陆云逍于是坐直了身子,将信封打开,取出来细细看了一遍,忽地冷笑一声道:“果然如此,背后都是有推手的,唔,江家呢?江家我记得也参与了囤地事件,所以当日咱们才会去他那里,怎么如今这上面却不见他们?”

朝云道:“江家在咱们离开后便退出了这个小集团,却不知是为了什么,或许是从爷这里嗅到了点蛛丝马迹。”

陆云逍站起身慢慢踱步到窗前,好一会儿,才冷笑一声道:“江老太爷那只老狐狸,嗯,他们应该和这件事没有太大关系,不然的话,这些人家在江家退出后就该收敛些。如此看来,江海到底还是嫩了些,比不上他父亲久历风霜,这样事,他看着有便宜可占,竟然就敢下水,却不想想天上何曾会掉下馅饼来?”

朝云对江家并不关心,各方面的情报显示江家和他们的目标并没有任何关系,何况此时爷都下了结论。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因低眉顺眼地小声问道:“爷,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陆云逍回过身,又拿起那张轻飘飘的信纸,轻轻弹了弹,过了一会儿,他才呵呵笑道:“和海匪有勾结的这几个,让杨明处理,先监视起来,不要动他们,待到明年和海匪大战开始,再慢慢从海匪身上找他们的证据,一个也不许放过。至于为南面岛上卖命的这几个嘛,先暂时留着,别去打草惊蛇。”

朝云急忙道:“爷,这些人和南面岛上的反贼私通,他们又都是富甲一方的大豪,影响力远远不止江南一带,留着终是心腹之患。”

陆云逍淡然笑道:“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南面岛上的反贼我们始终没办法拿下来?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他们的水师厉害,立足春水群岛,控制周围万里海疆,就如同是水里一群巨大的鲨鱼,这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若是那鲨鱼肯上岸,凭他多大多厉害,也不过就是多扑腾几下罢了。”

朝云这才明白陆云逍的意图,只是他还有些疑惑,因喃喃道:“就凭这几个大豪手中的上万顷土地,他们就敢上岸来?”

陆云逍淡淡笑道:“你不是向来机灵吗?难道这些还要爷我提点着?自己回去想。”

“是。”

朝云苦着脸退下,这里陆云逍又走了几步,忽地冷笑一声,喃喃道:“万顷良田啊,可以雇多少佃户?多安置多少人?一旦散落藏匿,又有谁知道?到时候再聚集起来雷霆一击,想着一举奠定江南根基吗?好主意,果然是好主意,只可惜的是,打错了主意。”

一面说着,他便转身回到桌案前,重新拿起那张信纸,又轻轻抖了两下,轻声道:“方悠然,你终于下定决心要上岸了吗?那就快些吧,皇上和本官,等这一天真的已经等很久了。”

与此同时,春水群岛上,被陆云逍牵挂着的主角正握着一根钓竿,坐在一块大礁石上,旁边放着一壶酒,方悠然偶尔喝一口酒,再甩动钓竿,一尾肥鱼便从水中翻着浪花现出身形,然后“啪嗒”一声,落进岸边的鱼篓里。

方悠然用的是直钩,如此便可省下从钩上摘鱼的工夫,加上刚刚开海,这海边的鱼群很多,因此收获颇丰,正怡然自得时,便见米明走过来,他叹口气摇摇头,轻声道:“又有什么事情要来烦我?”

米明恭敬道:“公子,何长老曲长老和三明堂主一起过来,要见公子。”

方悠然摆摆手,淡淡道:“问问他们什么事,若还是上岸的事,就让他们回去吧。告诉他们且安心,不用在这里下功夫挣功劳,这不是功劳,是出力不讨好的事,若真要在我面前求表现,就先助我将岛上的事情管理好便行了。”

米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坚定道:“公子,属下觉得两位长老说的也有道理,咱们至今不能上岸,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没有容身之地?如今那几家加起来,田亩超过上万顷……”

他不等说完,便被方悠然挥手打断,听他淡然道:“超过上万顷又如何?就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你以为大陈的君臣都是聋子瞎子?岛上的人事变动他们一点看不出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你等着吧

米明小声道:“可以分批上岸,一次十几人,属下不信会惊动大陈朝廷……”

方悠然摇头道:“一次十几人,以佃户的身份到田地里藏匿,然后你是打算把我们的精兵都变成农夫?若只是藏匿,不事耕种,那你觉得能坚持多长时间?那些所谓的大豪,为什么要帮我们?你以为他们真是对天地会盟忠心耿耿?笑话,大夏已经灭国百年,哪里还有什么对前朝忠心耿耿的人?那些人和咱们牵线,为的还不是利益?只是他们想的简单,以为咱们上岸后,振臂一呼,便能将朝廷推翻,他们就可得从龙之功。却不想一想,大陈军队是纸糊的吗?上岸后,什么时候才能寻到好时机发动?陈朝的东南军明面上就是十万人,到时我们发动,只怕还没打出江南就让人家包了饺子。若是不肯轻举妄动,上万顷的良田,要交多少粮多少税?那些大豪一时能忍痛割舍,他们能忍多少年?这么多肥沃土地,白白浪费五年,就可以成为他们身上的大石头了,甚至会让他们倾家荡产。到那时,我还要感戴他们的恩情,他们诉难处,逼迫我起兵,我怎么办?”

米明被方悠然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又听方悠然叹气道:“陈朝如今气势正盛,陆云逍来了江南,和海匪的一场大战确实不可避免。我知道你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浑水摸鱼,起先我也有这种想法,然而从去年秋天海匪上岸以后,我细细搜集了情报,却发现陆云逍丝毫没有和东南军有任何联系,又积极在各地卫所奔波,这就说明,他无意将东南军拖进这场大战中,又或许,他会让东南军的一部分到时候参战。用来迷惑我们,再等咱们上岸之后,迅速将东南军调头,将我们一网打尽……”

他说到这里。见米明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便苦笑着摇头道:“你觉着这个很不现实吗?我早就和你们说过,千万不要小看了萧关和陆云逍,这姐夫是猛虎,小舅子就是豺狼,我们不能因为轻敌大意,就把自己变成送到人家嘴边上的一块肥肉。”

米明脸上满是失望之色,颓然坐在一块礁石上,情绪低落道:“公子,那咱们就没机会起兵了?大陈势力越来越强大。公子是百年来最出色的皇室后裔,若是您都不能起兵,将来……将来……”说到这里,他嘴唇都哆嗦了,连说了两遍“将来”。却都没有说出什么来。

方悠然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是不是出色且先不论,我只知道,萧关和陆云逍确实都是出色的。或许将来,大陈和西夏漠北连续开战,导致国内兵丁粮草空虚,我们还有一线之机。所以也不要气馁。你回去告诉两位长老,江南那里,继续小心联系着,顺便提醒他们一声,从现在起莫要再想着囤地之事了,要韬光养晦。行事更要小心,莫要被官府拿住了小辫子。陆云逍可不是个善茬儿,也许他已经从此事中看出了什么蛛丝马迹,就等着我上岸呢。”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笑。悠然一甩鱼竿,轻声道:“且让他等着去吧。”

“你给我老实说,是不是你透过去什么信儿了?不然我不信千金堂就敢在没把握的情况下动手术。”

一天的忙碌结束,除了白薇留在前厅观察晏子笙的病情,大家都回后院准备吃饭,夏清语把孙长生叫到院中的藤萝架下,严肃问他。

孙长生低着头,期期艾艾道:“东家,我……我真的没传回去什么有用的东西,我……我对天发誓。”

夏清语果断抓到了他话中的关键点:“没传回去有用的东西,那就是说,传回去了一些没用的东西?”

孙长生低着头左顾右盼,结结巴巴道:“那个……咳咳,东家,您……您也知道了,我……我……那个,我到底是来卧底的嘛,那个……什么东西都不传回去……它也不好交代啊。”

说到这里,他又赶紧抬起头谄媚笑着巴结道:“不过东家您放心,我真的没传回去任何有用的东西。其实原本是因为我对陆大人还有点顾忌,人人都知道千金堂背后的势力就是督察使衙门嘛。但通过这几次,我算是看明白了,原来陆大人一点都不会给那个千金堂撑腰,既如此,我还怕什么?日后我就什么东西都不传回去了,公然反水,东家说好不好?您饶过我这一回吧,看我日后表现……”

“说到底,你究竟传回去什么了?”夏清语打断这货滔滔不绝的表忠心,她现在就觉得奇怪:千金堂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在不会割除阑尾的情况下,他们就敢给病人开膛破肚。

“那个……我……我就说,这……这手术其实看起来也很简单,就是……就是找准位置,割开……肚皮,把病患部位切除,然后肚子里有血就吸血,有脓就吸脓,总之处理干净了……缝合就行。”

孙长生断断续续的说着,随着夏清语面色越来越难看,他的声音也渐渐低下去,在发现东家的面色彻底变黑的一瞬间,他连忙大声叫道:“不过东家,我也说明白了,您这手术是要配合着药物使用的,那些挂水我可还没弄明白呢,我……我以为这么说,他们总会有些顾忌,哪里知道他们会蠢成这样……”

“滚你的吧。”夏清语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孙长生把手术过程简单化,其实那些步骤并没有太大错误,错就错在,这货没把过程的复杂性分说清楚,就是在现代,读过了本科硕士博士的医学生,在没有亲眼看到手术的情况下,也绝对不可能靠理论知识完成一台最简单的手术,何况是在古代这种根本没接触过手术的环境下,晏子笙这件事,固然可以说是千金堂急功近利造成的错误,但究根结底,孙长生也有一定责任。

“叫我说,也不用训斥长生,这事儿他做的没错。”

夏清语正准备狠狠骂孙长生一顿,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干脆先把他赶出去闭门思过几天。结果就见冯金山从屋里摇摇晃晃走出来,揽着孙长生的肩膀笑道:“小孙,这事儿你没有错,干得漂亮,哈哈哈,千金堂那些庸医这一回算是名声扫地了。”

“冯大哥,你还纵容他,不是他把情况泄露过去,千金堂敢这么大胆吗?”夏清语抱着肘,恶狠狠瞪着面前还腆着脸笑的两个王八蛋。

冯金山抬头道:“其实小孙说的没错啊,手术可不就是这些步骤呢。至于其中复杂的部分,东家,你别忘了千金堂那些老坏鸟是什么货色,他们都是当了大半辈子大夫的,那个孔方还是外科大夫中的翘楚,这其中的困难他们会不知道?之所以还是要冒险行事,无非就是把自己水平想得挺高,又迫切想要打击咱们杏林馆,所以最后弄得收不了场。这个结果完全是因为他们太过狂妄自大不安好心导致的,是咎由自取。就是那个狂生,杨大人和咱们杏林馆是什么关系?会不提议来咱们杏林馆?终究是因为他瞧不起女人,所以宁可去千金堂,落到这个地步也是活该。东家你心存仁慈是没错,可也别太妇人之仁了,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夏清语眨巴眨巴眼睛,想一想,觉得冯金山说的还真没错,她竟是无言以对。因叹了口气,摇头道:“不管怎么样,这一次千金堂受到教训,以后想必不敢任意妄为了。小孙日后不许再这么干,让我发现,你就不用留在杏林馆了,明白吗?”

孙长生逃过一劫,庆幸不已,连忙躬身道:“东家放心,我哪里还敢传信儿?原本以为他们会量力而行的,如今看来,简直疯狂了。更何况我看出陆大人是真的不肯帮着他们,那我也不怕被打击报复了,既如此,再理他们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夏清语瞪了他一眼:“你记住今天的话,告诉你,别看我妇人之仁,但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下一次,我有数不清的手段能整的你生不如死你信不信?”

“信,我信。”孙长生点头如捣蒜。正要再说些保证的话让夏清语放心,就听白薇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冯大哥,前面来了几个人,说是要找您的。”

“谁啊这是?饭也不让人吃清净,总不会是想上门蹭饭来的吧?”冯金山咕哝着出去,这里白薇来回夏清语,只说晏子笙发烧了,已经按照她说的喂了退烧消炎的药物下去,温水和酒以及冰袋也都准备好了。

夏清语点点头道:“成,你继续看着他,我先去吃饭,吃完后我过去换你,顺便看看他的情况。”

冯金山这一去却一直都没有回来,眼看夜幕降临,夏清语也不由得担心起来,问白薇道:“当时是个什么情形你看到没有?冯大夫该不会是被人绑架了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毒计

白薇也十分纳闷,摇头道:“这……应该没有啊,奴婢看见他和那些人说话来的,神态很温和,然后还和奴婢说他出去一会儿,饭给他留着,这……这也不像是被绑架啊。”

一大家子人正是惴惴不安间,就见冯金山总算是散散漫漫的回来了,看见夏清语便笑道:“东家,我帮你把打造工具的人找来了,日后有什么东西要做,便不必去麻烦陆大人,交给这些人就成。”说完还神秘兮兮凑近夏清语小声道:“这些人可是连玻璃都会制造的哦,技艺不会比内务府差很多,东家有什么用具,只要能画出图形,给出材料,他们都能做出来。”

“他们是什么人?”

夏清语吓了一跳,没想到冯金山竟是召集了这么些能工巧匠,竟敢和内务府分庭抗礼。

“东家忘了?先前我说过我要去我哥哥那里给你讨几个人来的。这些人都是我们家各种工坊的老人,技艺没的说,不是我磨得我大哥不耐烦,后来我爹又发话,大哥也不会把这些人给我。说他们能比得上内务府,这个我觉着有些夸大,但是就东家从前做的那些东西,他们应该是可以做出来的。东家和陆大人的关系,还是远些的好,咱们但凡自己能做的,何必去麻烦人家呢?是不是?”

夏清语点头笑道:“冯大哥说的没错,真是多谢你为此事用心了,原本我以为你只是说一说而已。既这样,阿丑你看看明天就去送些咱们需要大量用的东西,让他们做一批来看看。”

阿丑答应下来,在心中默默算计着:那些特殊针头,管子,还有玻璃粗糙注射器以及蒸馏器皿等等都需要大量补充,既然冯金山这么说,明天就可以去看看。

夏清语道:“冯大哥就是为了这些人,才耽搁到这个时候?”

冯金山点头道:“可不是呢?我把他们送进我那老宅子里了,以后他们就在那里做事,把宅子改成工坊。只是有一条,我看阿丑兄弟把那些地方也都种了药材,以后这些娘子军们要去照顾药材怕是有些不方便。”

五姨娘大大方方道:“我们都是些什么人?什么没经历过?到现在还讲究什么男女之别?更何况跟着奶奶,眼界也宽大了许多,更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到时候我们去摆弄我们的药材,他们做他们的东西,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不方便?”

冯金山笑道:“好,五姨太当真是女中豪杰,英姿飒爽,如此再没顾虑了。是了,这一回过年回去,和我们家老爷子要了杭州乡下的几个庄子,周围都是上百亩的肥田,东家要是有时间,可以和阿丑兄弟一起去看看,若是都种上药材,收入丰厚倒还在其次,咱们倒是有个稳定的药源了,强似每年阿丑兄弟都要来回奔波从药材大会上联系商家进药。”

冯金山虽然做这些事情不遗余力,却是从来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世。夏清语和阿丑等早已见怪不怪了,但几位姨娘仍是十分惊讶,十四姨娘吃吃笑道:“冯大夫,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家怎么这样多的东西?人也有地也有,倒像个聚宝盆似得,我们老爷还在的时候,陈家在江南也是一手遮天了,我料着未必有你这样多的东西呢。”

冯金山笑道:“我这算得了什么?你们陈家的能量比你们想象的都大,不过是那老棒子平日里不肯告诉你们罢了。说到这里,我倒不得不佩服陆大人,他能用雷霆之势将陈家连根拔除,也当真是出色之极了。”

话题因此又转到陆云逍和抗击海匪上,说了半天,才想起冯金山还没吃晚饭,方氏连忙从厨房端了在锅里热着的饭菜来,大家又说一回,方才散去。

“孔兄行医数十年,当知学海无涯之理,一时的失败又算得了什么?咱们这里坐着的,不是我说狂话,也多是有些名气的了,却又有哪个敢说自己学医途中一帆风顺?只要志向不灭,总可以从失败中吸取教训,让自己的医术越来越好嘛。”

千金堂这一次差点儿把晏子笙给治死,确实也遭受了不小的打击,尤其是两天后就看到那狂生从杏林馆里慢慢走出来,虽然对方并未上门辱骂,可是唐逢春等人却都吓得不轻,而晏子笙和杨明坐马车离开后,他们还要安慰因此事而一蹶不振的孔方。

孔方是个爱财又爱名的人,但并不是说他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了。因听了唐逢春这话,便摇头苦笑道:“唐兄不必安慰于我,这其中的差距何止云泥天壤之别?我心里清楚的。也怪我当时太过想当然,以为不过是破肚割除肠痈,找到了一刀切下来,缝合伤口就是,哪知真正上手了,才知事情非是我想象那般简单,唉!这一次的跟头栽的太大,却也不冤枉,我想着,我恐怕难以胜任唐兄的期待,不如这就离开,仍回老家算了。”

唐逢春连忙道:“怎么这样说?虽说这一次失败,但我们好歹也知道活人的肚子里是个什么情况,下次再遇见这样事……”不等说完,便见孔方使劲儿摇头道:“不中用不中用,遇到这种事又如何?难道咱们还敢治?我是不敢的,分明不是你那徒弟传回来的话那般简单。这可是人命,不是猪牛狗羊,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唐兄不要见笑,这样事情,说什么我也不敢再来第二次。”

唐逢春眼睛急速转动了几下,微笑道:“孔兄说的没错,是我一时心急。只是那晏子笙后来的情形,孔兄您也看到了,竟真的就好了。这华佗秘术可说是外科至高无上的手段,孔兄,如今咱们对面就有会这个手段的人,便等于临着一座宝山,难道您真忍心来了一趟宝山,就空手而回吗?”

他这样一说,孔方也犹豫了。喃喃道:“可是杏林馆和千金堂势如水火,便不是这样,那夏娘子看家的手段,又怎可能尽心教我?”

“咱们不能用她教。”唐逢春断然道,说完便又凑近了孔方,神神秘秘说了几句话,顿时让孔方呆住了,好半晌,他才激动站起身道:“如此……虽……虽有违天和,但却也是为了天下苍生,那……那我继续留着便是。”

他说完便回了自己房间,千金堂也是和杏林馆一般,前面是诊治拿药的地方,后面几个院子则是唐逢春和周陵孔方这三人的住所。

看见孔方离去,周陵方笑着对唐逢春抱抱拳,好奇道:“我倒是佩服唐兄,我师兄之前明明去意已决,但不知你是用什么办法让他回心转意的?”

唐逢春淡然笑道:“这也没什么,虽然从前孔大夫应该也在仵作那里看见过一些尸体,不过,那样的尸体总是不能自由处置,更何况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今次他之所以失败,便是因为他对人体还是缺乏了解。我只说会多弄几具尸体来让他大卸八块的研究,他自然就答应留下来了,不然去了别处,他到哪里弄这些尸体?”

周陵张大了嘴巴,好半晌方疑惑道:“可是唐兄您又要从哪里弄许多尸体?这……这若是让死尸的家人亲戚知道,只怕咱们千金堂都要被砸烂了。”

唐逢春笑道:“谁说要找那些有主的尸体?牢狱里死囚犯也不少,我好歹在督察使衙门还有些门路,到时候借几具没主的死囚犯尸体来,应该还不算什么难事儿。”

周陵这才明白,连连点头称赞。这两个人本就是利欲熏心之辈,何况这些年手上不知经过多少生死瞬间,对尸体并没有普通百姓的敬畏,所以谈论起此事没有半点压力。

当下这个话题揭过去,周陵又对唐逢春道:“不过这一次杏林馆终于得势了,咱们的日子要难熬了,那夏清语还不知要如何得意。”说到最后一句话,已经是满脸戾气怨毒,周陵对夏清语,那真的是恨之入骨。

唐逢春的面色也凝重起来,叹气道:“是,我也为此事日夜发愁……”不等说完,忽见周陵凑过来,阴阴笑道:“唐兄,那个狂生虽然狂傲不知好歹,我却从他身上得到了一些灵感,这夏清语一介女流,却是医术高超,在杭州城出尽了风头,别人未必理会,不过若是让一些顽固的老头子知道了,只怕要感叹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一个女人也敢如此放肆了。这些人多是德高望重之人,若是他们要打击杏林馆,您说,杏林馆抗不抗得住呢?”

唐逢春先是一愣,接着细细思索了一回,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点头道:“妙啊,此计大妙。没错,那些老夫子,是最看不得女人这样张扬的,更何况杏林馆还收留了陈家那些余孽,这只怕更不入那些大儒们的眼,到时只要他们肯站出来批判,这杭州乃至整个江南,他们的门生故旧会有多少?杏林馆就算是再有名气,众口铄金之下,不怕她们不消停。且我还想起一人,兰陵你知道吧?那是杭州杏林的泰山北斗。如今我们且不妨纵容杏林馆一些,甚至再帮着她们宣传宣传,加把火,让她们真正名动杭州,到时候不怕兰陵那边心里不嘀咕。”

第一百五十八章:风将起

周陵做这样事是最驾轻就熟的,闻言立刻道:“不错不错,不但要名动杭州,还要让人到处散布消息,只说夏清语眼高于顶目中无人,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名医,兰陵这个在太医院做过太医的,在她眼中不值一提,她父亲还做过太医院的院正之类的话,如此一来,那兰陵性子再好,不怕他不生气。”

“就是如此。”

两个一丘之貉迅速就针对杏林馆做出了种种歹毒布置,而这一切,杏林馆这边却茫然不知。唐逢春和周陵定要置杏林馆于死地,这条计策竟是连孙长生都没有透露,在他们看来,这计策根本用不着什么里应外合,只要能请得动几位大儒帮他们打头阵就行了。

一切都在悄悄进行着,甚至不用唐逢春和周陵刻意宣传什么,随着杏林馆治好了一个又一个病人,随着云南白药和注射液的应用,杏林馆的名气在杭州城甚至是整个江南都越来越大,别说千金堂,就是兰家的灵芝斋,在声望上也渐渐难以和杏林馆匹敌,事情正在向着唐逢春和周陵希望的方向快速发展着。

转眼间过了五月,江南的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从二十天前,陆府这边就得了京城里的消息,只说叶夫人又要来江南“养身子”,所以上上下下都做好了迎接准备。

陆云逍从二门内走出来,恰好看见朝云和暮云正在一边说话,于是叫过两人道:“太太大概这个月末就到了,你们看看需要添置什么家具马车之类的,赶紧去办,可惜老太太年纪大了,不然也该让她来江南养养身子,这里的水土的确养人。”

朝云暮云答应了,陆云逍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刚才在嘀咕什么呢?”

朝云和暮云对看了一眼,暮云便小声道:“回爷的话,那个……最近义庄里……咳咳,听说有几具死囚尸体……那个……不见了。”

“死囚尸体不见了?”

陆云逍嗤笑一声,边走边道:“真是奇怪,如今又不是那人吃人的乱世,死囚尸体也有人偷?嗯,这种事也不用管,不过是死囚罢了,都是些罪大恶极的,没有家人收敛的尸体,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然也是要扔进乱葬岗喂野狗。”

暮云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主子一眼,嘴巴张了张,却没说什么。但陆云逍很显然看出来了,忍不住便笑道:“你这老实头,有什么话就直说,我还能吃了你怎的?就是要吃,也吃朝云,我知道他有什么好事儿都是自己来说,有了不好的事儿,就撺掇着你上。”

朝云立刻在旁边叫起冤来,陆云逍不理他,只看着暮云,却见暮云吞吐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小声道:“那个……尸体的去向是千金堂,奴才打听过了,原来是姨娘派人和知府衙门的官员递的话,所以尸体才能悄无声息运去千金堂。”说到这里,见陆云逍一下停了脚步,暮云连忙补充道:“都是些无主认领的尸体,爷别动怒,就如同您说的,要么也是扔在乱坟岗子里喂野狗。”

“他们要尸体做什么?”陆云逍面色冷峻,显然对千金堂没什么好气,自从晏子笙那件事后,他就一直在各地卫所奔波忙碌着,偶尔让朝云暮云打探消息,只说再没出过什么乱子,但他心里仍对唐逢春等人十分痛恨:没有金刚钻就敢揽瓷器活,那是活生生一条人命,还是个出名的,万一真是治死了,人家不说千金堂庸医杀人,只会说督察使衙门在背后支持,到时岂不连累寿宁侯府的名声?

因此上次他将甄姨娘训斥了一顿,并且严令她日后不许和千金堂走动,甄姨娘哭了一场,只说那是自己的表叔,自己在杭州就这么一个亲人,不说照拂着,倒要她断绝关系,这个她做不到。陆云逍却也不肯听她诉苦,只说亲戚不亲戚的他不管,但督察使衙门的人是坚决不许和千金堂走动的。接着拂袖而去,一直到现在,也没进过甄姨娘的院子。所以如今听说甄姨娘还敢瞒着他做下这样事,心中不由就有些火了。

朝云见主子面色不善,连忙道:“说起来,这倒真不是什么坏事儿,千金堂也都是大夫,里面还有个外科大夫,他们要尸体,无非……也就是……那个……解剖看看吧。奴才记得大奶奶早先也为这事儿发过愁,只说理论终究是理论,例如这些脏腑,不让大夫们实地看一下,就凭嘴皮子讲,再天花乱坠也不成,所以每次手术,她都让杏林馆的大夫们去看着,便是为了这实地观察。说起来,上一次千金堂差点儿治死了晏公子,不也就是因为他们没见识,才会在打开肚子之后乱了方寸吗?”

陆云逍听了这话,半晌不语,许久方轻声道:“罪大恶极的死囚,若是能有这么点作用,倒也算是死得其所。既如此,这事儿便压下来,不许叫民众知道,杏林馆那里,你们也去问问,若是你们大奶奶也需要这个,等今年和海匪打起来,有的是尸体给她。”

朝云和暮云抹了抹头上冷汗,暗道好嘛,别的男人要给女人送礼物,都是珠宝首饰金银布料之类,我们爷倒好,送一堆尸体过去。这……这像什么话?唔,不过,也许大奶奶如今就喜欢这个呢?她虽爱银子,但平白无故的银子是从不肯收的。

两人心中正想着,就听陆云逍冷声道:“只是红绡和绿绮那里,你们可以适当透个话过去。别让她们主子以为太太就要来江南,又有人给她撑腰了,这一次的事情就罢了,说到底千金堂那几个庸医知道钻研,是个好事儿,若是下一回有什么背着我干的龌龊事,被我知道,就别怪我不客气。”

“好。”朝云和暮云齐齐答应了一声,知道主子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痛快。不过叶夫人很快就要过来,这侯府的后宅的确就有了撑腰的,爷一向孝顺,只怕到时候能不能真的不客气,还是难以预料。

“刚才那宅子,你看着怎么样?我觉得还是挺好的,你性子别扭,那幢大宅子倒是个闹中取静的好所在,虽然贵了些,却是物有所值,反正你也不把这点银钱放在眼里不是?”

醉月楼的二楼包间,杨明正和晏子笙一起说话,两人面前摆着几样精致菜肴,一壶好酒,此时晏子笙便在默默品着杯中佳酿,一面听杨明说话,末了点点头道:“好倒是好,只是离富贵大街太近了些。”

“滚蛋吧你。”

杨明又好气又好笑,咬牙指着他道:“我知道你什么心思,只是你为夏娘子所救,这是事实,难道你离富贵大街远些,你就不是人家救得了?亏你还自号狂生,只说做人该光明磊落无愧天地,如今竟连救命之恩都自欺欺人,你还要不要脸皮了?”

晏子笙让他一通抢白,面色顿时发红,低着头道:“我……我也不是不承认救命之恩,只是……这……你也知道当日我在杏林馆的情形,日后见面要怎么招呼?岂不是尴尬?更何况,我始终是觉着,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这般张扬,终不该是她分内之事。”

杨明冷笑一声,摇头道:“张扬又如何?谁让夏娘子有这个本事呢?你倒是推崇千金堂,结果怎么样?差点儿被人治死了不说,当时划开肚皮那个轻率劲儿,和杀猪有什么两样?”

晏子笙无言以对,只好低头恨恨喝酒,包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一个苍老声音气喘吁吁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咱们江南是何等灵秀之地,千百年来出了多少英雄俊杰将相文豪?如今竟然让她一个女人甚嚣尘上,这……这简直是把咱们的脸都丢光了。”

晏子笙这人好八卦,一听这话就把头抬起来了,小声对杨明道:“杭州城的女人真了不得,听这话里意思,除了那个夏娘子之外,这是又冒出了一个拔尖儿的?瞧瞧把这些老家伙给气的。”

杨明起身掀开门帘看了看,回来对晏子笙小声道:“你说话小心些,好嘛,今儿竟是杭州大儒到这儿开会来了,我看见金老高老聂老等都在这里。”

晏子笙冷哼道:“什么老?不过读了圣人几卷书,都读得迂腐了,我看正经该叫老糊涂才是。”这货虽然瞧不起女人,但是他少年成名恃才傲物,士林中却讲究谦谦君子温和之风,所以他自命狂生,很是被这些老夫子所不喜,连着几次让这些老儒当众嘲讽训斥,给晏才子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最痛恨这些所谓的前辈们。

杨明知道他的性子,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他也有点瞧不起某些肚里无物,只会把圣人之言挂在嘴上的老家伙,但这里面还有一些曾经做过官致仕还乡之人,他自己也是官员,倒不能把这份不尊敬挂在脸上。

第一百五十九章:抱不平

因又喝了一口酒,就听隔壁另一个痛心疾首的声音道:“她还把那些陈家余孽收容在医馆内,说是给她们一口饭吃,不过她从前的名声我可是听说过,最是嫉妒狠毒的一个人,哪里会有这好心?怕不知是逼着那些女人做什么买卖呢。”

“没错没错,听说之前那个被她救下的女人就是因为做皮肉生意被打得奄奄一息,谁知道是不是偷了银子之类?这陈家出来的女子,还会有什么好东西?她不收留好人家女子,偏收留这么些个货色,可见是一丘之貉。”

杨明嘴里的酒差点儿就喷了出来,连忙咽下去,愕然看着对面同样惊讶的晏子笙,小声道:“他们……他们说的是夏娘子?”

晏子笙点点头,心情别提多复杂了:夏清语虽然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那种根深蒂固的歧视却不可能因为这救命之恩便瞬间消除,然而听到这些他最鄙视的老家伙在那里造谣污蔑,这也让他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竟是忍不住就站在了夏清语这一边。

耳听得那些老头子已经在商量要如何把夏清语赶出杭州城了,杨明不由得摇头叹气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夏娘子碍了他们什么?竟如此居心叵测,这真是让人生气。好在杭州城大部分人是好的,这些老糊涂也不过几个而已,不然人人如此,我倒不用费心整顿卫所了,就让海匪上岸,把他们全杀了便是。”

晏子笙也是越听面色越冷,终于忍不住豁然站起身大声叫道:“狗屁,好臭的狗屁。杨兄,早知这店家会放几条老狗上楼,咱们就该把这二楼包下才是,如今闻到如此臭的狗屁,这还如何吃得下饭?”

隔壁热烈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杨明忍受了这个狂妄的发小十几年,就数这一刻看着他觉得是那么俊美威武光彩照人。表面上却还不能助长这货的气焰,连忙拉着他劝道:“行了行了,你少说几句吧,不想在这里吃。咱们换一家吃就是。”

“为什么要少说?只许老狗放屁,却不许我说话吗?”晏子笙狂劲儿上来,一把甩开了杨明的手,他文采的确是好,当即一篇“狗屁论”便喷薄而出,可说是字字珠玑,抑扬顿挫,那激越的声音在整个二楼回荡着。这货之所以如此激动,可不仅仅是为夏清语抱不平,更是把这些年他被这些老家伙鄙视打压的仇恨都一块儿发作出来了。

隔壁向来自诩为君子的几个老家伙也终于忍不住了。纷纷走了过来,看到杨明和晏子笙,老家伙们也愣了一下。当日晏子笙到杭州的时候,恰逢杭州知府五十大寿,他和杨明也是去参加了的。这几个老家伙当时也是杭州知府的座上客,因此自然认得这张扬狂妄的二货。

杨明拉着晏子笙就要走,偏偏这货脾气上来,当着众多老先生的面儿,还摆出睥睨天下的架势继续骂,终于骂的几个老人脸上挂不住,气得一边哆嗦一边指责他狂妄无礼。

晏子笙只是一张嘴。在没有杨明帮腔的情况下很快处于下风,这货却一点儿也不愤怒,反而诡异的笑了,手指从那几个老头儿的身上一一指过去,然后仰头骄傲道:“你们几个老贼,不用在这里撒欢儿。人生一世。谁能无病?这杭州城,没有任何人的医术能和夏娘子相比,更不用提那华佗秘术也只有她一个人会。你们此时在这里阴谋害人谋划的痛快,我劝你们倒是悠着些的好,当心现世报临头。到时得了肠痈胸痹,看你们还有没有脸去找夏娘子治病。”

几个老头儿一听这话,齐齐愣住,他们都是活了六七十岁的人,越是年纪大,就越惜命。先前因为有心人鼓动,并没有考虑太多,这会儿在晏子笙如此“恶毒”的诅咒下,竟是瞬间胆寒,就因为这一会儿的怔愣,便为这场口水战划下了一个不圆满的句号。

“哈哈哈……你们在座的这几位,我可是都记清楚了。从现在起,你们就天天求神拜佛吧,让神佛保佑你们千万别得那些治不了的病,不然为了活命,就得把大半辈子的老脸伸出去让夏娘子打,这连我都怪不落忍的。当然,不忍心是不忍心,该做的事我一定会做,从现在起,我就去杏林馆前守着,看看你们得了病,有没有脸上门?”

这气焰真是嚣张至极,好像笃定了他们就会得肠痈胸痹,必须要去求着夏清语治疗一样。那几个老儒这个气啊,偏偏没人肯再说话,气氛一瞬间便陷入了奇异的沉默中。

晏子笙见这些讨人厌的老家伙竟被自己压了一头,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心中这个痛快就别提了。依他的心思,还想再来几句落井下石的话,却被杨明不由分说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