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陆云逍喝了一口,冲夏清语笑笑:“味道不错。”说完夹了一块兔肉吃进嘴里,咂巴几下嘴:“嗯。这个也好吃,真不可思议。一点猪油和盐还有野茴香罢了,就能弄出这个味儿来?难得。难得。”

夏清语的厨艺从来都不是什么可以拿出来炫耀的水平,她的心思也不在这方面。却不料如今在这荒岛上,一身医术没有用武之地,也没有看不完的医书研究不完的药方,倒是生存条件逼着她不得不在吃食方面绞尽脑汁,竟然还大获成功,只看陆云逍不停动那树枝筷子夹起一道道菜肴流水般送进嘴里的举动,夏清语便知道他是真的胃口大开。

“来,尝尝这叫花鸡。我只是小时候看人做过,自己还从来没动过手呢。”夏清语撕下一只泛着金黄油光的肥嫩鸡腿递给陆云逍,却见他把这只鸡接过去,又把另一只鸡腿撕下来递给自己,笑着道:“你也吃。”

“好。”夏清语接过来,看着对面英俊不凡的男人。朝夕相处了这么些日子,要说心里没有一点爱意,那是不可能的,何况陆云逍本来就是她最喜欢最欣赏的类型。只是这份爱意,还不足以支持她同意改善两人的关系到更进一步。

即便如此,心中流淌着的幸福感也是真实存在的。夏清语几乎可以预见到:或许三五年,又或者根本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只是一年两年之后,自己大概就会把心交给这个男人了。嗯,既然如此,那就得把对方的心提前抢过来。她有些凶狠地想着,心里却也隐约明白:若她想要陆云逍的心,根本不用想,只要解开那个误会,这男人心中那几乎已经消失的结就会彻底打开。

这顿年饭两人都吃的很饱,可依然剩下了不少食物,岛上的气候炎热,虽然陆云逍很不舍得,但也知不能留到下顿来吃。无奈之下,只好又狠狠塞了几口野菜进肚,才将剩下的肉和骨头都便宜了那一群狒狒。

“用得着这样吗?撑坏了怎么办?”夏清语看见陆云逍还狠狠盯着剩下的小半盘野菜,连忙劝了一句。却见他站起身,来回走了两圈,跳了两下道:“无妨,我去打猎,回来后估计就饿了,正好把这半盘子吃了,别浪费才好。”

“歇会儿再去吧,不急。”

陆云逍搓了搓手,这一顿年饭虽然丰盛,却也将两天来的储备消耗一空。于是不听夏清语的劝说,招呼着那些吃饱了的狒狒就出发了。

说是过年,可荒岛上除了能花尽心思整治点吃食之外,又哪里有那么多讲究?所以到第二日,生活就依然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不过从此之后夏清语倒很是在吃食上下功夫,做的越来越熟悉,味道也越来越好。连带着陆云逍打猎采野果也积极了许多。就是那些蹭吃蹭喝的狒狒,和两人的关系也比从前更亲切了。常常大晚上就睡在石洞区,给他们做免费的保镖,也不管人家需不需要。

如此又过了一月有余,眼看这一日又是多云天气,阳光不似以往那般热烈。夏清语就和陆云逍说想去狒狒们拾到碗碟的地方看看。陆云逍想了想便答应下来:他们迟早是要去那里看的,倒不如早些去,若是有用的东西,还能多拾回几样来生活。

这一次狒狒们没有再假装听不懂,吃了人家一个月,对陆云逍和夏清语,它们已经当做了伙伴和亲人。因此当看到陆云逍拿出瓷碗瓷碟比划了几下后,它们便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转身就要蹿出去。

幸亏陆云逍手疾眼快,连忙一把抓住,失笑道:“你们倒是性急,也等一等啊,待我准备准备的。”

那几只狒狒不明所以,站在原地看着陆云逍,见他拿了弓箭,不由得都嗷嗷叫着蹦起高来,倒弄得夏清语不明所以,疑惑道:“怎么了?你做什么了让它们这样兴奋?”

“这些家伙大概还以为我是要带着它们去打猎掏鸟蛋呢。”陆云逍微笑:“不用管,咱们这一次只找碗碟,其它不理会。”

夏清语道:“我们多带些淡水吧,万一两三天回不来呢?还有这些石锅什么的,也要用树叶子盖上,免得被毒物爬进去。”

两人又收拾了半晌,方才色色妥当。接着由十几只狒狒头前带路,另有一只狒狒径自离开,大概是回山上报信去了。

狒狒们的速度真不算慢,连跑带跳的,数度在陆云逍夏清语前面失去了踪影。接着又跑回来,期间一直发出不耐的“嗷嗷”叫声。

这叫声多是冲着夏清语,因为它们见识过陆云逍的轻功,知道对方的速度不会比自己慢,那么拖后腿的是谁就显而易见了。如此几次,直到中午坐下吃干粮,由夏清语给它们一个发了一只叫花鸡后,这些畜生才意识到“吃人家嘴短”的道理,于是后面的路程虽然它们还是动不动就跑的没了影儿,但不耐狂吠的次数却明显减少。

陆云逍和夏清语没想到这个荒岛竟然会如此之大。夏清语也算是吃苦耐劳的,途中陆云逍数次想让她休息一阵子,都被她拒绝。饶这样,一直到天黑,还是没看见那地方的影儿,不得不就地扎下营来。

有狒狒们在,倒也不担心没有猎物,晚上两人就在海边燃起了一堆篝火,自有狒狒们打了猎物送过来烧烤。陆云逍和夏清语没吃几口,十几只狒狒可是不客气,直到把骨头都啃了一遍,这才依依不舍的睡去。

第二天继续赶路,眼看就要到中午了,陆云逍忍不住叹气道:“这岛究竟有多大?咱们昨儿一天加上今日一上午,少说也走了一百多里,竟然还是没到头,这是什么岛啊?这么大的岛屿,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人,也真是不可思议。”

“谁知道呢?”夏清语使劲儿喘了几口气,看见旁边林子里有几个野菠萝,于是让陆云逍去采了来,然后她用软剑将菠萝处理好,和陆云逍一人一半,补充了些水分维生素后,这才起身继续跟着狒狒们向前走。

陆云逍很喜欢菠萝的酸甜滋味儿,夏清语却觉得有些酸了,摇头笑道:“这菠萝有些酸,如果是陆地上人工种的,那就很甜了,一点点酸味儿恰好是调剂,那味道非常不错呢。我从前也喜欢吃它。”

第二百三十七章:沉船宝藏

“你也喜欢?你从前吃过它吗?除了在这岛上,我都没见过呢。”陆云逍嗤笑。夏清语语塞,好半天才闷闷道:“我看游记上写的时候就觉得很馋了,不行吗?”

“行行行,只要是你说的话,怎么会有错儿?”陆云逍戏谑的看着夏清语,见她面如苹果,心中更是起了逗一逗她的心思。不料还未开口,忽然就听前面传来狒狒们激动的叫声,两人精神一振,彼此互相看了一眼,陆云逍便兴奋道:“我们大概到了,走,看看去。”

夏清语早已经累得脚酸,听见这话不由得精神一振,两人连忙来到狒狒们聚集的海边,却见海滩上只有石头贝壳等物,根本看不到什么碗碟之类的东西。

“咦?难道是弄错了?”陆云逍和夏清语面面相觑,都看见彼此疑惑的眼神。却见那些狒狒忽然四散开来,在海边或大或小的石头堆间穿梭着,不一会儿就有一只“嗷嗷”叫起来,接着那只狒狒咬着一只只剩下一半的碗跑来。

“果然,就是那一批青花碗碟。”陆云逍接过半只碗细细看了会儿,然后得出结论。两人游目四顾,忽听夏清语道:“或许沉船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这些碗碟只是在偶然某一次的涨潮时被海水冲上来,有一些留在了海滩上,被这些狒狒们看见了。它们看到咱们用的锅子和石碗木碗与这个有些像,这才当宝贝似得搜罗了些给咱们。”

陆云逍不置可否,在海滩上四处走了一圈,回来道:“狒狒们拿给咱们的那些碗碟大多数是完整的,可这里海滩上的都是些碎片。”

“那又如何?完整的都被它们搜罗了去,剩下的当然就是些不完整的了。”夏清语说完。却见陆云逍递过来两块碎片,摇头道:“叫我说,狒狒们未必有那么聪明吧?知道什么完整和不完整。你再看看这两个碎片。一个上面的泥沙日积月累,把图案都侵蚀的变了色。另一个图案却是清晰得多。说明它们是在不同时期被冲上海岸的。”

“那又能说明什么?”夏清语有些疑惑,却听陆云逍沉声道:“说明沉船即便不在沙滩上,也必定就是在离此处不远的海底,所以经常会有碗碟在涨潮时被冲上来,若是运气好,遇到刚刚冲上的碗碟,那时候这些碗碟就大多还是完整的,不然过些日子。潮水涨退碰击,这些瓷器就碎了。”

“那也没办法啊,不远是多远?我们又不会潜水,就算你会游泳,能游出几里地就不错吧?你又不是常年在海边生活的浪里白条。”夏清语愁眉苦脸的道。

陆云逍沉默不语,显然对自己的游泳水平也有自知之明。只是知道可能会有一艘沉船在附近,却不能寻找打捞,这让他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想了一会儿,他决定还是要下海试一试,把这想法一说出来。就被夏清语否定,接着听她郑重道:“算了陆云逍,别为这个冒险了。你要是不甘心,我们就在这里等几天,看看涨潮时还能不能冲上来别的,或者每隔一些日子过来一趟就是了。”

如果没有夏清语,陆云逍一定会冒险去看看。但现在,自己是要和她相依为命的。因此三思过后,即便心中十分挣扎,陆云逍仍是放弃了下海探查的打算。最后采纳了夏清语的第二个建议,决定每隔一段日子就过来看看。

“公子。江香主求见。”

敲门声响,方悠然没有回头。只是懒懒说了句“进来。”不一会儿,就听见端儿的声音恭敬响起。

“玉阳回来了?”

方悠然终于动容。从椅子上站起,双手拂过桌面,险些将桌上砚台碰翻在地。

“是,江香主说有重要事情求见公子。”端儿肃容道。他知道自家公子最关心的是什么事,然而在他看来,江香主虽然对公子忠心耿耿,却显然并不把他吩咐的那件事放在心上。那件令对方神情兴奋一定要面见公子亲禀的所谓大事,只怕并非是公子心头最挂念的那一件。

但许是因为关心则乱,方悠然这种时候显然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和智慧,听见端儿这样说,他目光一凝双手一拍,兴奋道:“玉阳在哪里?我亲自去见他,苍天护佑,难道竟真的让他寻到了夏娘子的消息?这也有可能,毕竟他是最晚回来的,想来搜寻的范围定是极大。”

他一边说,便快步走了出去。端儿跟在他身后,犹豫着是不是要提醒公子一声,他实在不忍心看等一下公子就从巨大的希望中再度失望。

“属下参见盟主。”

江玉阳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健壮大汉,从小生长在海边,一身水中本领无人能比。更难得此人胆大心细又有谋略,是难得的将才。只是正应了那句话:恃才傲物。这家伙仗着本事厉害,是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只有方悠然曾经救过他两次性命,因此誓死追随。可即便如此,对于方悠然下的搜寻夏清语和陆云逍并且积极相救的命令,他还是不太放在心上,在他心中,帮盟主复兴大夏,刀山火海自己皱一下眉头都不算好汉。但积极去救一个敌人,这算怎么回事啊?那个夏娘子也就算了,毕竟听说她救过盟主的性命,可谁让她非和那个小侯爷搅在一起呢?那就别怪自己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春水群岛的水军将领们多是这种想法,所以虽然当面不敢拂逆方悠然的命令。但大多都是出了海瞎转悠些日子,估摸着能交差便回来了。只有这江玉阳,他心里藏着另一些念头,所以比其它将领走的更远,用的时间更长。方悠然到最后,也唯有把希望放在他身上,希望他能带回来好消息。

谁知一见之下,江玉阳第一句话便给方悠然泼了一盆冷水。只见这厮欣喜的拜倒在地,爬起来后便大声嚷道:“盟主,属下可能找到淮安王当年沉船的宝藏了。”

方悠然最开始听见“找到”二字,心中的欣喜简直不能用言语形容。谁知紧接着事情急转直下:淮安王的沉船宝藏?这是什么?他要江玉阳找的不是这个吧?

到底是一方盟主,虽然心中已经泛起了不好的预感。方悠然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什么淮安王的宝藏?”

“回禀盟主,就是当初大夏开国后号称富可敌国,据说府中金银比皇宫和户部还要丰厚的那个淮安王啊。”江玉阳还沉浸在兴奋中呢,丝毫没注意到自家盟主的脸已经沉下来了。

他这一说,方悠然也便想起那件几百年前的往事,当即皱眉道:“淮安王?我记得他后来畏罪潜逃,带着一个船队装了全部家当远遁海外,太宗派人追捕,结果说那庞大船队在海上遇上大风浪,全军覆没,追捕的人因为偷懒,夜宿港口逃过一劫。怎么?找到沉船的宝藏了?”

“是是是,就是那个大船队,不过这事儿也只是属下妄加猜测,但确实有两件东西能稍作证明,盟主可以辨认一下。嘿嘿,没有一点根据的事,属下也不敢这么冒冒失失的就禀报给盟主知道啊。”江玉阳搓着手,还在这里邀功呢,浑不觉方悠然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了。

“很好,淮安王的宝藏,倒是不逊色于先祖留给我们的,若能发掘,也是一大笔财富……”

方悠然悠悠道,不等说完,就见江玉阳点头如捣蒜的附和着。他心里这个气啊,蓦然把脸一沉,冷哼道:“你还记得我派你出去是为了什么事吗?”

“派属下出去?”江玉阳到底不是蠢蛋,让方悠然这一说,他便想起来了,身子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脑子正转着呢,就听方悠然冷声道:“你出去了将近五个月,想来是转悠了不少地方,那么,找到夏娘子了吗?”

“咳咳,盟主,大海茫茫,找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江玉阳摸着脑袋小心说话,不等说完就见方悠然面色狰狞起来,他心中一凛,连忙道:“不过属下这一趟出去,倒是顺手剿灭了几个小股海盗,从他们那里,咳咳……那个……的确是得到了一点儿线索。”

“什么线索?”

方悠然猛地站起,他没想到这“见利忘义”的家伙竟然还记着自己吩咐的正事儿,大海茫茫,能有点线索其实已经是不容易了。

江玉阳哪里有什么线索?只不过他知道自家盟主的性子,若不是说有线索,万万不要指望他能和自己一起出去寻找那沉船宝藏。甚至有可能巨大的失望之下,他都不许自己去寻找呢。

平心而论,他江玉阳也不是爱财如命的性子,只是那么巨大的宝藏啊,谁能不动心?若是让自己得了,盟主也能如虎添翼不是?如今世道太平,造反没前途啊。他们这些香主堂主之类的忠心耿耿没有用,就像朝廷说过的:民为重君为轻。这话虽然假惺惺,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有道理。若是没有手下十几万号人,他们这些人就算功夫盖世,又算个屁啊。

第二百三十八章:一举两得

所以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都知道下面人心浮动,想必盟主心里更清楚明白。老实说,这也就是盟主了,确实是个奇才,摊上别人,天地会盟大概不知啥时候就要分崩离析的。不过一旦有了这些钱,是不是也能帮盟主聚拢一些人心?

天地良心啊,江玉阳的确是殚精竭虑为方悠然的霸业着想着。这要换做任何枭雄,都足以感动欢喜了。然而此时的方悠然心思却只在夏清语身上,一见江玉阳似是有些支支吾吾的,他目光便立刻又凝重起来,淡淡道:“江大哥不会是在骗我吧?”

这声江大哥一出,江玉阳就更怂了,知道方悠然是起了疑,连忙换上一副笑脸,急声道:“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属下哪里有这个胆子?敢欺骗盟主?千真万确听到一点信儿,就是……不是很具体的信儿,且……所以属下才有些踌躇,想着怎么告诉盟主才妥当。”

“就直接说,有什么说什么。”方悠然心中的疑惑被不祥的预感冲掉,一双手紧紧握住拳头,语气越发沉重。

“是。”江玉阳心中叫苦,面上却一点儿也不敢露出来。想了想当日得到那沉船宝藏的线索,他灵机一动,便顺口胡诌道:“盟主。当日的确有海盗看见过一艘铁船顺风南下。盟主该还记得吧?就是那段日子,罕见的刮了十几天北风……”

不等他说完,方悠然便点头道:“没错,我记得……等等,派人打探回来的消息,好像陆云逍和夏娘子也正好是那一段时间失踪的。是不是这样啊端儿?”

端儿连忙道:“是的公子,打探回来的人说。他们就是那段时间失踪的。”

江玉阳这一下可是喜出望外,暗道天助我也啊,竟然让我给蒙对了。哈哈哈。这就好办了。因心下越发镇定,沉声道:“如此一来。这就对上了。那些海盗们说远远看见一艘船,他们本想打劫来着,只是那海盗头子很敬畏鬼神。看见那艘船不大,但是竟能在茫茫大海上漂泊着,若无神灵护佑,只怕早就散了架子。恰好那阵子又出现了罕见的天气,所以海盗头子惊疑不定,就没有出手……”

“然后呢?他有没有再说什么?”

方悠然终于听到夏清语的消息。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更多的是担忧。那边江玉阳见把盟主给蒙住了,心中松了一口气。便开始暗暗琢磨着怎么能让盟主亲自出海取宝藏。这件事在他看来意义重大,说明盟主仍有称霸天下的雄心,也等于是给下面人心不定的兄弟们一颗定心丸吃。

因想了想,便小心道:“属下很详细的问过那海盗头子,他也没有太多线索,只是的确有海盗远远看着那船上好像有两个人,一个男人打扮一个女人打扮,那些海盗们当真好笑。还说这可能是观音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也别怪他们这样疑惑,那里可不就是南海呢?”

“再然后呢?”方悠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却见江玉阳一摊手,摇头道:“再然后?就没有了。那些海盗也没敢去招惹那条船,只能看着那船顺风南下了呗。以后也没有再看到过。”

他说到这里,便咳了两声,忽见方悠然皱眉道:“他们竟然有船?是从哪里弄得船?为什么好端端忽然要出海?这……不合情理啊。”

江玉阳本来就心虚,一听这话汗就有点下来了,暗道:盟主啊,这不能怪属下,我不编造他们有船。难道编造他们骑鲨游海?您又不想他们死了,那我只能这样编了嘛。是不是?

一面想着,便轻声道:“盟主。其实这线索很模糊,那船上的人究竟是不是夏娘子和小侯爷咱们都不知道呢。”

“一定是他们。”方悠然断然道:这是唯一的一点希望,他不能放弃,不然的话,他不敢想夏清语其实早已葬身鱼腹,微微想一想,就觉得心揪痛起来。对这个冒着危险救了自己的女孩子,他心中早已将她当做至亲的亲人看待了。

“嗯嗯,如果是他们的话,属下稍微推测了一下。那场罕见的天气后,南海上便起了一场大风暴……”他话不等说完,就见方悠然的身子晃了晃,端儿也猛朝他使眼色,暗道你好不好的提起那场风暴做什么?那么大的风暴,别说就是两个人一条船,便是两万人和几百年前最大的大龙船,也在劫难逃啊。“

江玉阳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让方悠然带人出海寻找沉船宝藏做铺垫。此时见盟主差点儿让他说晕了,再不敢一句一句下套儿,连忙大声道:“盟主您别着急,别着急。就在夏娘子她们往南走的方向,其实有好几座无名岛屿,因为岛上面都是危险林子,听说也没有人迹活动。若是夏娘子运气好,能在风暴之前到这些岛上暂避,那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他这么一说,方悠然方又打起了一点精神,喃喃道:“真的吗?可是那些荒岛我也听说过,并没有人能过去,当年淮安王带着船队财富,不就是要占着那些岛东山再起吗?结果又如何?都没靠近船就沉了。”

江玉阳连忙道:“如果只是夏娘子一个弱女子,那属下也不敢说什么了。不过她身边不是还有陆云逍吗?实话说,虽然属下也恨他入骨,可也不得不承认,那陆云逍是个厉害的啊。年纪轻轻,一身武功却是传自名师,天分又高。这样的人若是在岛上,倒未必没有活路的。”

“陆云逍?没错,他当年是武状元,一身功夫就是我,也不敢言胜。”方悠然眼中终于燃起希望,对江玉阳和端儿道:“速速传令下去,我要带着水军前往那些荒岛寻找……”

“盟主。”不等说完,就被江玉阳给打断了,这是很罕有的情况,所以方悠然忍不住疑惑的看向对方,却见江玉阳一脸凝重道:“那些荒岛凶险重重,盟主要寻人,当然要带领水军全部出动。这个属下也是晓得的。只是,盟主您有没有想过?下面的将领和兄弟,有多少人愿意干这事儿?”

方悠然一愣:是啊,夏清语是他的救命恩人,却不是下面将领和士兵们的。自己如此公器私用,好像是有些说不过去。但是夏清语又必然是要寻找的,便是拼了命,不到最后一刻他也不会放弃。

这样一想,果然就犹豫起来,忽听身旁端儿没好气道:“我说江香主啊,您就别卖关子了好不好?有什么主意赶紧说。”

方悠然抬头看向江玉阳,就见他坦然笑道:“嘿嘿!回禀盟主,属下倒的确是有一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盟主还记得刚刚属下说的那淮安王宝藏吧?到时候盟主只说去寻找宝藏,兄弟们必定摩拳擦掌欢呼雀跃。等到了地方,找到宝藏,再让他们顺便找两个人,那时候大家情绪高涨,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抵触之心了。”

“就算没找到宝藏,难道他们还敢违逆盟主的命令不成?”端儿在一旁不服气道,在他心里,任何敢冒犯公子威严的家伙都不可饶恕。

江玉阳垂下头,没说什么。却听方悠然叹气道:“端儿不要这么说。人谁无私?大夏都灭国一百多年了,再辉煌的过往也成云烟。跟着咱们的人,又有几个还能无条件忠心?那是木偶,不是人,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太平世道下,眼看着前途无望,兄弟们现在还肯跟着我拥护我,已是十分难得的了。”

“属下等誓死追随盟主。”江玉阳纵然心里明白这是实话,却也听不得方悠然说这种无奈之语。却听方悠然苦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们是忠心的。玉阳,你了无牵挂,不过是一条命,跟着我怎么说都好。只是其他人,都有了家室儿女,再怎么忠心,闲暇时又怎会一点儿都不为家人打算?罢了,怎么无端端说起这些?玉阳,你说得对,跟着我去找夏清语,只怕下面未必没有怨言,但如果去找宝藏,大家便会积极得多。端儿,就这么传令吧。如今还有十天便是端午节,让大家伙儿过了这个端午再出发。”

“是。”端儿领命而去。这里方悠然思绪万千,江玉阳却是兴高采烈,暗赞自己机智聪明。只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这一次的谎言,竟会变成预言,还是神一样的预言。

荒岛上的陆云逍和夏清语丝毫不知有一只船队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到达此地,时间流淌中,他们已经在这个荒岛上生活了将近半年。

“这是怎么了?怎么下一趟海也能弄成这个样子?”

看见陆云逍拖了山藤编织的粗糙渔网从沙滩上走过来,夏清语一眼便看见了他红肿的胳膊和手,于是连忙跑过去,关切的询问着,一面抬起他的胳膊仔细查看。

第二百三十九章:半年之约

“没事儿,让海蜇蜇了下。”陆云逍满不在乎的活动了活动胳膊,表示并无大碍,一边向那粗糙渔网里一指:“看,我把它给拖回来了。哼!敢蛰我,就得付出代价。这么一个小小东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渔网里除了两条大石斑鱼,还有一大片半透明晶莹的东西,夏清语从前没见过活海蜇,如今在海边,倒是见了不少,也吃了几回,此时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只足有圆桌大小的海蜇。亏陆云逍还敢说人家是小小东西,这要是再长大一点儿,把他包裹进去吃都够了。从前在现代,操场大的海蜇图片也不是没见过。

“行了吧,不是你要吃人家,人家就没事儿来蛰你了?”夏清语无奈,陆云逍特别喜欢吃海蜇,听他说从前在府里,就喜欢吃腌渍好的那些蛰头蛰皮。如今吃了新鲜的,竟觉着比那些腌渍的还要滑嫩清爽。只是这浅水滩很少能遇到海蜇,所以她断定是这货在海里看见这么个大家伙,所以才想法儿要捕捞,结果被海蜇垂死挣扎下蛰了一条胳膊。

陆云逍也知道自己这话瞒不住夏清语,满不在乎的笑了笑道:“好了好了,我下次注意点儿,那没办法,谁让我就喜欢吃你拌的海蜇呢?来,把这些收拾收拾,我去山林里转转。”

夏清语道:“你等等我。刚才狒狒们送来了几只兔子山鸡。今天的肉已经有着落了,用不着你去打猎,反正多了吃不完也是放着腐坏。倒是前儿下了一夜雨,我估摸着如今林子里该有许多蘑菇了。顺便我也想去水潭子里泡泡。”

陆云逍笑道:“是要做蘑菇汤吗?那敢情好,那你先收拾着,我去摘几个椰子。”

他提到椰子树。夏清语的目光便不禁看向不远处那棵高大的椰子树,喃喃道:“我看也不会有人来救咱们了,不如把你那件衣服拿下来吧。”

“做什么?”陆云逍惊讶回头:“我如今穿着这芭蕉叶子还好。再说那件衣服早都分不出什么颜色了,拿下来也难穿了吧?”

夏清语叹气道:“总归要试试才好。”说完哀怨的看向自己身上那件褂子。轻轻掸了掸道:“我这件衣服,也快穿不住了。”

陆云逍默然无语,好半晌才苦笑道:“有快半年了吧?这衣服也该到头了。这还幸亏是冬天里的厚棉布料,若是夏日的薄料子,就这么天天穿着,不到两个月就坏了。”

“是啊。”夏清语也苦恼非常。如今虽然在这荒岛上吃用都不愁了,但是两人的衣服却实在成了一个大难题,莫非将来自己也要用芭蕉叶子做衣服穿?可……可自己是女人啊。偏偏这岛上没看见棉花。就算有棉花也没用,她不会纺线织布,更不用说这里也不会有现成的纺车给她用。

一念及此,夏清语几乎都要哭出来。却听陆云逍安慰道:“先将就着吧,应该怎么着也还能支持两个月的,到时候你就穿着芭蕉叶子,其实这叶子穿长了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咱们已经这样了,就做回野人又何妨?”

“可我不想做野人。”夏清语叹了口气,打起精神道:“行了。你去歇一会儿,我马上就弄完。今儿运气倒好,竟能让你抓住两条石斑鱼。”

陆云逍嘿嘿笑道:“我如今的水性越来越好了。能潜到水下十几步呢。便是当日军中那些熟悉水性的,也不过如此。我想着再练习两个月,说不定就可以去那片海上寻找下可能会在海底的沉船。”

“碗碟都够用了,你还要去找那个沉船干什么?”夏清语一边收拾着石斑鱼一边道,她并不赞成陆云逍去寻找那只是可能存在的沉船,想也知道,那船不可能就沉在十几米浅的海底。若是再深了,没有潜水设备,水性再好。下去打捞也要冒险。

“打捞出来几匹布也好啊,给你做两身衣服。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苦恼了。”陆云逍微笑着道,但夏清语知道他这是敷衍。捞布?亏这厮好意思说。什么布能在海水泡这么多年还不烂的?他以为自己是小孩子那么好骗啊?

陆云逍是那种打定了主意就很难改变心意的人。所以他若是不想告诉夏清语自己真正心思的话,夏清语就知道怎么问都白搭,索性不再去理会,只低头专心收拾着鱼。

过了一会儿,察觉到陆云逍走到身边,夏清语不想理他,头也不肯抬。然而过了好久,身上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灼热目光,烧的她都有点难受。于是只好恶狠狠抬起头,一看,果然就是陆云逍在那默默盯着自己呢。因便咬牙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清语,半年之期,到了吧?”

陆云逍目光深沉灼热,好半晌才开口,一开口就让夏清语愣住了。

“什么……半年之期?”夏清语迅速低下头去,想装装糊涂,却听一旁陆云逍轻声道:“你还嫌捉弄的我不够?明明我都说过,哪怕是个谎言,只要你编的不是那么容易拆穿……”

夏清语猛然抬头,死死盯着陆云逍,登时就让他把剩下的话都吞回了肚里。低头呐呐道:“好吧,算我错了。清语,我……我其实已经不怀疑你了,但是……但是有你马车里那番话,这真的是一根刺,每当我看着你,忍不住要全心相信你的时候,它就会浮上来。清语,你别怪我,你不知道……我……我心里多么痛苦。”

一向坚定强硬的家伙这会儿低着头,如同犯了错又挨罚后的小孩儿,竟露出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这还是陆云逍从来没出现过的弱势,一时间夏清语也忍不住有些心软了,因想了一想,似乎那个误会真的没有再存在的必要,反正也要在这岛上一辈子了。两个相依为命的人,哪里还受得了些许别扭?

“其实很简单。你总说听见我和白薇在马车里说话,但那天晚上我去晏家给晏子笙看病,不论是去的时候,还是回来的时候,我和白薇都没有说过什么话,就是唠了两句柴米油盐的家常。”

天大的误会,竟然便是在这样云淡风轻的描述下开始澄清,这是当初的陆云逍和夏清语都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不可能。”陆云逍皱紧眉头:“我明明看见马车进去晏府后不久就出来了,你还说晏子笙是装病。这没错吧?你和白薇的声音,我怎么可能听错?”

夏清语像看神经病似得看着他:“我哪有一会儿就出来?晏子笙真病了,烧得厉害。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能病成那样。开了方子,又告诉丫头们用温水和酒精甚至冰袋替他退烧的办法。那货一直哑着嗓子说个不停,劝也不听,我也不好就走,是看着他喝了药后才离开的。”

“怎么……怎么可能?他平时捂得比狐狸还严实,怎么可能会真的生病?”

陆云逍其实关心的并不是晏子笙真病还是装病的问题,只是他现在心里好乱,一直认定了的事情,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简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到底是谁在把他当猴耍?是眼前的……清语?还是另有其人?潜意识里他希望是后者。可自尊心却让他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结果:他堂堂寿宁侯府世子,竟让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甚至因此差点儿错失面前这个他即便恨之入骨也没放下的女人。

夏清语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陆云逍的肩膀:“我知道的只有这么些,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

“我不可能……听错你的声音。”陆云逍还在坚持着。夏清语无语看着他,心里也不知是恼火还是同情:她能够理解陆云逍的心情,一向骄傲的侯府世子,怎能接受被人玩弄于股掌中的残酷事实?但这货到现在还口口声声都是不信任自己的意思,是闹哪样?难道被自己愚弄要比他被别人愚弄更容易让他接受?

“行了,反正时间有的是,你慢慢想,现在我们去水潭吧。”夏清语脑子里已经隐隐有了这个计谋的大致轮廓,她也隐隐能够猜出谁是幕后黑手。只是这一切,和她都再没有丝毫关系了,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见到那个幕后黑手了吧?别说,如果这真是宅斗心计,那这一次,幕后黑手还真是蛮聪明的,虽然她能隐隐猜出前因后果,但这其中还有许多她不明白的点:例如晏子笙的病是真实的,但不会这么巧合,在幕后黑手最需要的时候他就病了吧?那就只可能是安排好的。但对方是用什么办法,竟然能让那个狂傲的家伙听她的摆布呢?

还有陆云逍说的声音,夏清语完全相信他的判断,要是这点耳力都没有,那他还是陆云逍吗?可黑手要去哪里寻一个说话声音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呢?这不比大海捞针容易吧?

第二百四十章:情动

也难怪自己把真相说出来,陆云逍都不肯相信。因为这个计谋的确是太会抓时间了,堪称完美。夏清语心中明白:若不是造化弄人,让她和陆云逍又同舟共济的流落到了这个荒岛上,朝夕相处之下有了解释的余地。那么他们两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而这个误会,也就会成为真实。

事实上,这也正是当日在杭州的夏清语所希望的结局。她对陆云逍或许有些欣赏,却绝没有爱恋,更不用提愿意为他将自己置身于侯府那种复杂的火坑中。所以如果此时不是在荒岛,打死她也不会告诉陆云逍这个真相的。

只是如今,环境变了,这个误会也就没有了继续的必要。但夏清语也不想去和陆云逍一起分析,免得被那家伙以为自己做贼心虚才会拼命洗白。就让他琢磨去吧,能琢磨出来更好,琢磨不出来也随他去,这些日子的耳鬓厮磨,若说没有产生一点爱意,夏清语都会唾弃自己撒这种不高明的谎。但她也没做好从现在起就卸下所有心防,和陆云逍男欢女爱的思想准备。所以,选择权和纠结权都交给陆云逍就好,她只要继续没心没肺的开荒找食物,顺其自然就行了。

陆云逍确实茫然了纠结了。也幸亏他一向是定力如山坚韧不拔,所以这会儿还能把茫然纠结都压在心底,默默取出弓箭和几个竹筒背上后,陪着夏清语往不远处的林子里走去。

进了林子不久,头上就传来了一片片鸟儿的叫声,夏清语忍不住看向旁边的陆云逍笑道:“你这半年多到底是把鸟儿们祸祸成什么样了?怎么一看见你,所有鸟都叫起来?”

陆云逍白了她一眼,咕哝道:“你还说?难道那些鸟蛋你没吃?这会儿倒一本正经的质问我。”说完也抬起头。就见比他们来时已经稀疏了不少的林子上百鸟盘旋,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感觉到那些鸟的眼睛都狠狠瞪在自己身上。也不知这是不是做贼心虚的错觉。

“好多鸟啊,各种各样的都有。不过没看见老鹰啊大雕啊什么的。咦?那只鸟好漂亮,身上有五彩的毛啊,那么长的尾巴,有点像凤凰呢,哈哈哈,这是百鸟朝凤吗?不过这凤凰忒小了点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