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刚穿越后戴的那对龙凤镯子,夏清语的确是印象深刻。只不过因为她是大夫,所以没有戴手镯的习惯,再加上那时自己要离府漂泊,戴上这么一对东西只会招祸,最重要的是:这据说是寿宁公府的传家之宝,她实在是厚着脸皮黑着心肠也没好意思贪污。

如今听说那镯子还能重新回到自己手里,不由得立刻就兴奋了。即便平日里去杏林馆不能戴,放在床边每天多看几眼也是一种享受啊。

陆云逍被妻子的贪婪模样取悦了,连声笑道:“好好好,你喜欢,我明天就去拿回来给你。母亲看见你戴上这对镯子,也会高兴的。我觉着如今她对你真是印象很好,前两日看见我,还嘱咐我不能因为公事冷落了你。”

 

第三百五十六章:鱼道士

“若是你赶紧把大姐姐找回来,我到时候再帮帮大姐姐的忙,太太大概会更喜欢我。”夏清语说到这里,想起下落不明的陆明珊,不由得就叹了口气道:“也不知大姐姐如今在哪里?怎么找了这几天还没找到?她当日究竟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才会在我们成婚的时候过来啊?只可惜老爷真是无情,再怎么说,那是自己的骨肉,难道如今他午夜梦回时,就不想想这个女儿如今怎么样了吗?是不是正被人欺压的走投无路?这样想着,他真的就能安心吃好饭睡好觉?”

陆云逍叹息道:“莫要说了,我再努力就是,昨天方大人还找我,说是准备把人派去京郊看一看,大姐姐当日既能回来,住的地方无非就是京城里和京郊,京城找不到,也只有着落在京郊了。”

夫妻两个说起陆明珊,心情不免沉重起来,因也没有心情再多说,便彼此互相拥着慢慢睡去。

第二天,陆云逍上朝,近日因为开海禁一事,朝臣们出策献计,因为是户部主持此事,所以户部尚书和侍郎每天都要把调查来的情况和未来规划在朝堂上提出来,供皇帝以及其他大臣们参考,务必要把皇帝心目中今年的头等大事给做的尽善尽美。

待把今天的事情议完,已经是半上午,陆云逍匆匆下朝,到衙门里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事,便去找上司请假。

国舅爷要请假。那还能拦着吗?更何况先前为了开海禁之事,人家连成婚都没休息过,虽然那是二婚。还是原妻再娶,可也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把人家为公奉献当成理所应当啊。如今海禁之事已近尾声,还不让人清闲清闲?

所以兵部尚书大人绊儿都没打一个,痛痛快快就准了假,还体贴询问世子爷这半天假够不够?需不需要再给他几天假?好好在家享受一下休闲时光。

陆云逍如今的职位不低,先前出征之时,便是挂着兵部右侍郎的官衔。后来谁也没想到和北匈能这样快就和谈了。边疆战事平息,依照皇帝的性格。本来是要把他立刻就调到户部去,这小舅子在他心中就是大陈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谁知正要兴高采烈的继续“重用”小舅子,却被皇贵妃娘娘给阻止了。皇贵妃娘娘话说的和气:“皇上对逍儿的拳拳爱惜之心臣妾理解。只是如今海禁虽是朝廷头等大事,但户部能员干吏也不少,逍儿也不是就那样不可或缺的吧?何况春水群岛如今都收服了,皇上还有什么值得忧心的?如今逍儿就要成婚,您还不给他点时间张罗张罗自己的婚事?等他婚事办完了,那会儿开海禁之事大概也要正式向天下颁布,还不知有多少紧要事要做,那会儿皇上再用他也不迟。”

听听,这话是很和气吧?可和气归和气。皇帝陛下也听出来了,人家皇贵妃这是对自己有意见了。也是,不能看着小舅子是栋梁之才就不管不顾压榨个痛快啊。于是萧关就暂时打消了让陆云逍去户部的主意。反正一直以来这小舅子都是在六部中按需乱窜,真要用到他,打声招呼就过去了,户部离兵部也不远嘛。

也正因为如此,陆云逍就继续在兵部做他的右侍郎了,这才能在满朝上下都为开海禁忙碌的时候。偷得浮生半日闲,做一些自己的事。

当下离了兵部。先去京城手艺最好的百年老字号瑞金祥取了那对龙凤镯子,然后便揣着镯子直奔城外而来。他今日是孤身出城,朝云暮云和跟着的小子们都被他早早打发回府里去了。

出了东城门,陆云逍便直往天凤山而去,一路上只见行人络绎不绝,这都是往天凤山白云寺去进香拜佛的,白云寺身为大陈皇室钦封的护国寺之一,向来都是香火鼎盛,善男信女往来不绝。

陆云逍上了山,却不是往白云寺而行,而是拐进另一条崎岖难行的山路,直往山背面而去。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只见红花绿树之间,赫然展出一角飞檐。陆云逍看上去对此处十分熟悉的样子,在花树间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所道观前。

大陈佛道两教盛行,所以白云寺香火虽盛,然而几十里外的龙祥山上青云观香火也不输给对方,那也是护国道观来的,大陈皇室显然信奉的是“多个信仰多条路,佛道二家我谁也不得罪”之理,很是严格的一碗水端平了。所以民间佛道二宗都很吃香。

然而眼前这座道观和它的同类们相比,却实在是有些破败狭小了,那两扇大木门上甚至长了青苔,看上去稍微用力踹一脚,就能给踹散了架。

然而陆云逍却是郑重的用手叩响木门,一边大叫道:“鱼道士,出来迎客,我知道你在,别装死。”

观里没有丝毫声息,陆云逍高声冷笑道:“前些日子我成婚,你送了一副破字儿就堂而皇之混了酒席,吃完后还找下人拐了几道菜打包带走,这会儿想装不在?哪有那么容易?”

“哎呀呀,我道是谁?原来是国舅爷驾临,哈哈哈,贵客临门,小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道观里立刻响起了一阵朗笑,接着一个人影从观内蹿出,只是闪身之间,已经将大门打开,然后一甩拂尘,唱了一句道号:“无量天尊,国舅爷别来无恙?”

“行了行了。”陆云逍走进门,看向面前道士,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你是吃了千年何首乌还是要得道飞升了?怎么原本的白发都变黑了?”

“呵呵,凑巧而已凑巧而已,我去年倒的确是弄了些好东西,偏偏你大婚之时我这一炉养颜丹药还没成,不然拿它做贺礼,只怕就是要把酒席全部打包带走,尊夫人也是愿意的。”

“全部打包?你吃的完吗?”陆云逍哂笑一声:“喂!你日后行走可真是要小心了,原本还有白发遮掩,如今连白发也没了,走在路上真是很容易被人当做狐狸精的。”

“国舅爷说笑了,小道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便是瞎子,也不会将我和狐狸精那种邪祟之物相提并论的。”眼前道士俊美非常,偏偏一双桃花眼中带着几丝玩世不恭的邪意,更为他增添了无边魅力。

然而陆云逍却深知,这家伙面相如同一个少年,实际上却是六十开外了,是真真正正一个隐世修行的妖孽道士。如果世间真有修真飞升之事,眼前这个毫无疑问,将来肯定位列仙班。

陆云逍也是因缘巧合之下遇见这自号鱼道士的邪异道人,不过此人虽邪,却心怀磊落行事坦荡,那些邪气不过是游戏风尘除奸惩恶,所以被杀气浸淫出来的罢了,这倒是很对陆云逍胃口。恰好这鱼道士虽是修炼有成,却贪恋红尘,金银财宝吃肉喝酒样样都爱,忽然间有一根合自己胃口的粗大腿出现,自然就抱上去了。不过两人当真只是神交,鱼道士最多也就是去陆云逍那里抠些钱花,在合适的时候蹭几顿饭罢了。

此时见陆云逍竟主动找上门来,这鱼道士心中也有些奇怪,正暗自琢磨着要怎么问出口,这当中能不能再赚眼前这好朋友一笔,就听陆云逍开门见山道:“有没有能对付厉鬼的法器?”

鱼道士当即就是一怔,奇怪看向陆云逍:“怎么?你府上闹鬼了?”

陆云逍点点头,鱼道士见他面色郑重,忍不住抓了一把乱糟糟的黑发,疑惑道:“不对啊,五年前我才在你府中暗暗布置了阵法,冤魂厉鬼若到近前,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可能靠近?更不用提进到你府里。”

“什么?你在我府中布下了阵法?怎么我不知道?”陆云逍还真不知道,五年前那次是鱼道士云游之前,跑去府里找他伸手要钱,不过在府中逛了逛而已,这家伙就已经布下了阵法?

“天机不可泄露,本道士的阵法,你这凡夫俗子怎可能懂?”鱼道士一脸大义凛然的说着,下一刻,一个荷包出现在眼前,只听陆云逍冷笑道:“原来我是凡夫俗子,啧啧,我原本还想着把这世间最俗气的东西给道长一些,如今一听,倒真是惭愧万分,道长仙风道骨飘然出尘,哪里能让俗世金银染了铜臭……”

“能的能的。”鱼道士立刻两眼放光,一把拽下那荷包:“本道士心在五届外身在红尘中,最喜欢的就是这铜臭气了,呵呵,没有这铜臭气,难道我去喝风饮露不成?有现成的大鱼大肉吃着,好酒喝着,我去喝风?那不是傻子吗?”

他一边说,就打开荷包看了眼,然后便眉开眼笑的殷勤让陆云逍进屋,又吼着观里唯一的小道童给陆云逍倒茶,却听陆云逍正色道:“茶不用喝了,我想着,毕竟是五年前的阵法,这几年府里也修葺了不少地方,怕是有些破坏也说不定,总之,你给我一件对付厉鬼的法器。”

第三百五十七章:狠绝

鱼道士道:“什么样的厉鬼?要不要我上门帮你看一看?”

“不用。”陆云逍摇头,轻描淡写道:“我要那鬼魂飞魄散,再也不能出现世间。你是修炼之人,万一将来真能让你走了狗屎运,渡劫飞升呢?岂不是种下了罪孽?”

鱼道士悚然而惊:“什么样的厉鬼,让你如此痛恨?竟然要对方魂飞魄散?”

陆云逍默然半晌,忽地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是真鬼还是假鬼,本来我倒是对她有一点愧疚,然而如今她要伤害我最爱的人,破坏我的幸福,那就休怪我无情了。就算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我也决不能让她再出来祸害我的家人。”

“究竟怎么回事?你说给我听听。”鱼道士明显还是个很爱听八卦的,不过陆云逍却不可能将此事说给他听,他之所以不让鱼道士去自己府上,并非全是为了不给对方添罪孽,最重要是怕被他看穿夏清语的来历,万一这家伙疯魔了,定要收了清语体内那个魂魄,陆云逍纵然武功高强,也未必能阻止得了,所以他宁可自己背着罪孽,也不肯让鱼道士亲自出手。

于是当下并不说前因后果,只是将丫头们口中的传言说了一遍。

鱼道士是什么人物,听出这其中似是别有隐情,不过陆云逍不说,他也就不再追问了。因便笑道:“听你这么说,这鬼也算不上是什么厉鬼。呶,你把这把桃木剑拿去,若是那只鬼要对你或尊夫人不利。只要将桃木剑拿出来,她就不能近身,若是刺中她,则这只鬼就会像你说的,魂飞魄散。”

“这叫桃木剑?”陆云逍接过鱼道士递来的“桃木剑”:“这最多也只能叫匕首吧?喂!鱼道士,你可不能给我偷工减料的法器啊。”

鱼道士让他一句话气得差点儿翻了白眼:“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你都不懂?从我鱼道士身上拿出去的东西,哪有凡品?再说这桃木剑也就是短了点儿。那也是剑,短剑,不是匕首。”

“不就是一截桃木吗?”陆云逍撇撇嘴:“怎么就不是凡品了?别告诉我你这是王母娘娘蟠桃园里的桃木做成的。”

“废话,我还没飞升呢。蟠桃园长啥样我都没看见过。不过这也不是普通的桃木,此乃昆仑山巅生长万年的桃树……”

“别瞎扯了,你欺负我没去过昆仑山是吧?告诉你,我也读过西域游记的,昆仑山巅终年积雪,哪里来的生长万年的桃木?”陆云逍毫不留情就戳穿了鱼道士的谎言。

鱼道士也不以为意,钱到手最重要。当下翻个白眼道:“反正信不信由你,你就把这把桃木剑拿回去,别说只是一个寻常女鬼。就是黑白无常来索命,我保证你也能抵挡一阵子。国舅爷,咱们两个相交这么久。你什么时候看见过我给你东西?这叫什么懂不?不给则已,一给吓死你。”

“吓死我就算了,希望这桃木剑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可以吓退那作祟的厉鬼。”陆云逍虽然和鱼道士说笑着,心里却也知道他不会真拿没用的假货来糊弄自己。他心中牵挂着家里,于是便站起身来。抱拳道:“好了,我这就要回去。今天多谢你了。”

“客气什么?”鱼道士懒懒一笑,站起身来要送陆云逍出去,却听对方道:“罢了,你不用送,留步吧。”于是他就又一屁股坐了下去,笑嘻嘻道:“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我就不多送了,国舅爷慢走。”说完又朝偏殿吼了一嗓子:“行了童儿,不用多预备茶杯了,国舅爷走了,茶煮好了咱们自己喝吧。”

陆云逍都走到院子里了,听见这一嗓子,也不由得摇头苦笑,他却也没心情去和小气的鱼道士计较,匆匆离了这黑云观,径自下山,展开身形往京城而去。

因为没骑马,所以这一来一回就用了大半天的时间,这也幸亏陆云逍有功夫在身,不然的话要单凭双脚,那怎么着也要走一天,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府里呢。

“爷回来了。”

看西角门的张婆子看见陆云逍进来,连忙跑出来招呼,却见陆云逍点点头,正眼也没看她便往前走,走了几步似是又想起什么似得,回身道:“张妈妈,府里最近有些传言,说是有个鬼魂到处飘,你可曾亲眼见过?”

张婆子一瞬间就吓得险些瘫坐在地上,连忙摇手道:“世子爷明鉴,老奴……老奴从不信这些谣言的,老奴也没看见什么鬼,这是寿宁公府,哪个鬼不长眼,敢来这里撒野?”

陆云逍微微一笑,点头道:“很好,妈妈到底是府里老人,果然见识不是那些蠢丫头可比。不过既然没看见鬼魂,这谣言却是从哪里来的呢?还是说?有人在装神弄鬼?”

张婆子一言也不敢发,陆云逍也不再理她,径自离去。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张婆子才直起身来,看着陆云逍已经走得没了影子,倒是另一个曼妙身影从远处跑过来,看见她便笑着叫道:“姑妈。”

张婆子打了个哆嗦,府里闹鬼,而且是真正大奶奶的鬼魂的事儿,她就是从自己这个侄女儿处听来。此时看见小姑娘跑过来,不等她说话,就一把将她扯到屋里,咬牙训斥道:“你给我听好了,日后再不许在府里传这些话,若是让世子爷知道了,皮不揭了你的。”

那小丫头没想到自己满心欢喜而来,却换来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登时就不高兴了,噘着嘴道:“如今这府里人人都在传,连世子爷都知道了,可见到了个什么地步,却也没见哪位主子禁管,偏姑妈这样小心起来。”

张婆子气道:“你懂什么?刚才你从那边来,就没看见世子爷?他刚刚亲口问我的。”接着将陆云逍的话学了一遍给小丫头听,然后惶恐道:“你听听,爷这话什么意思?说了是有人装神弄鬼,这其中不定要牵扯到多少人呢,敢这样诬陷大奶奶,我看那人是真活腻味了,你若还是不知轻重死活,将来让世子爷当了出头鸟给处置了,可别指望着我给你求情,凭心论,你姑妈我就是个看门婆子,这府里是个人就能踩我一脚,我就有心救你,也到不了世子爷面前。”

那小丫头是在三姑娘院子里服侍的,平日里也好和姐妹们议论各府中的八卦,最津津乐道的就是这些大宅门中的勾心斗角,此时听见张婆子这么一说,登时就知道事情重大,于是连忙点点头,小声道:“姑妈放心,我晓得了,我也得和要好的姐妹们说说,千万以后不要再提这个话头。”

张婆子见侄女儿懂事,这才欣慰点头,接着又问她来做什么,听说是来送点心给自己吃,更是心中熨帖,姑侄两个又说了会儿话,小丫头便离开了。

“老爷和太太还不知道这件事吗?我算着日子,也差不多该知道了吧?下人们谨慎也有个度,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她们也未必敢瞒着。”

临近端午节,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许姨娘换了轻薄春衫,手扶着胭脂走出院门,一面淡淡小声问道。

“回姨娘的话,粉黛说这两日府中传言不似先前那般厉害了,二奶奶忽然就下手处置了几个丫头婆子,所以现如今竟没人敢传这个话儿,所以老太太太太老爷依然不知道。”

胭脂小心翼翼回答了一句,就见许姨娘猛然挺下脚步,微皱眉头道:“怎么会这样?二奶奶不想办法收拾那个即将抬进来的花魁清倌儿,还有心思管这档子事?”

胭脂小声道:“听粉黛说,好像是爷亲自去找了二奶奶,先前也透出话来,说这事儿是背后有人装神弄鬼,小丫头们听说世子爷动怒,就都不敢传话了。再加上二奶奶发落了几个人,可不就是没人说了呢。”

许姨娘身子一僵,好一会儿才冷笑道:“爷对大奶奶,倒当真是心比金坚啊,就这样儿了,他竟是半点儿不怀疑。”

胭脂犹豫道:“姨娘,这也罢了,奴婢只害怕……只害怕爷会疑心到咱们头上,自从大奶奶进门,爷就没来过咱们这里。”

许姨娘冷哼道:“若是疑心咱们,你们爷就不会不过来了,早冲来咱们这里兴师问罪了呢。也别说大奶奶进门后,就是她进门前,甚至就是在江南那会儿,你看爷还进过谁的屋子?”

胭脂默然不语,忽听许姨娘又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只是这事儿如今却不是咱们推动的,你用不着做贼心虚,不然反而要坏事。”

胭脂点点头,小声道:“姨娘,那接下来怎么办?白芷那边好像也没了声音呢。”

许姨娘冷哼道:“那个没用的,我从来就没指望过她能把这事儿做下来。没关系,你看看什么时候出去,再给那舞娘子递个信儿,让她按照我的说词,看看在爷跟前演一遍。”

第三百五十八章:虚情假意

“什么?爷?”

胭脂吓得惊叫一声,旋即才发现自己失态,连忙左右看了看,幸亏周围没人,她便急急道:“姨娘使不得啊,爷那是什么功夫,让舞娘子去他身边,不擎等着被他抓吗?”

许姨娘没好气道:“你怎么这样笨了?舞娘子也是个高来高去如履平地的,离爷远一点儿不就没事儿了?到时候只要高声哭诉一番,你们爷就想抓她,难道就能抓得到?她没有这点本事,敢揽下这差事?”

胭脂说不出话来,想了想又道:“只是姨娘,如此一来,事情岂不是就闹大了?”

话音未落,忽然反应过来,果然,就听许姨娘悠悠道:“就是要往大里闹呢,白芷那边,再想办法逼迫一下,到时候她若是肯出头,那边再加上舞娘子用用心,把这事儿闹得全府上下皆知,不怕传不到老太太老爷太太耳朵里,那时候爷纵然就是死了心要护住她,也要看老爷太太肯不肯答应。更何况,若是舞娘子用了心,他自己心中都生了疑虑的话,你以为他真能接受一个借尸还魂的妖孽或者鬼魂做妻子?”

胭脂叹口气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家主子原本还是想借刀杀人,没想到这一次借的刀实在是不锋利,再加上也没料到陆云逍竟然相信夏清语到这个地步,以至于好好儿的计划眼看就有不声不响便失败了的危险,所以逼得许姨娘不得不再烧这一把火。而这一把火烧下去,固然可以成燎原之势,但能不能就此烧死夏清语。可就不得而知了,就怕烧不死对方,反倒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来。

这些话胭脂不敢说,也知道许姨娘必定有考虑。主仆两个沉默着来到后面厨房,来来往往的仆妇们看见她,都纷纷打招呼,接着厨房里出来一个脸上疤痕交错的丑妇。正拉着一个小男孩叮嘱着什么。看见她,便满脸感激的跑过来道:“姨娘怎么亲自过来这种地方了?想吃什么让姑娘们过来告诉一声就是。”

许姨娘微微一笑。看着眼前丑妇道:“咳嗽都好了?在这里干的还好?”

蓉儿弯腰恭敬道:“真是不知要怎么感激姨娘,不是您,我哪里到的了这里?咳嗽过了年后就好了,只我知道这地方是严格的。所以又将养了好些日子,如今一声儿咳嗽也没有,我这才过来的。厨房里的人也知道我身世,虽然因为她回来,大家不怎么敢和我说话,但暗地里也没给我使绊子,这就是好的了。”

说完便拽着那小男孩儿道:“二柱,快给姨娘磕头,不是她说话。让娘来这厨房中帮忙,咱们娘儿俩连年都熬不过去。”

李二柱心想我们能过年,那是多亏了漂亮姑姑给的柴禾煤炭。和她有什么关系?他不喜欢许姨娘,总觉得对方即便是笑着,那双眼睛也是鄙视他们的,哪怕擦着眼泪说同情娘亲,也不见她拉过母亲的手安慰,那种无形间就透露出的厌恶。瞒不过这聪明孩子的一双眼睛。尤其是在有了漂亮姑姑的对比下。

不过李二柱很听娘的话,听见母亲这样说。便要上前磕头,却见许姨娘微微摆手道:“罢了,何苦难为孩子?看见你在这厨房里过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我已经暗中关照过,素日里你也可以拿些不要的菜叶子鱼头鱼尾肉骨头回去,这虽不是好东西,好歹能给你们饭桌上添两样菜,看看你们母子两个瘦的。唉!我是心有余力不足,但凡我有能力,说什么也不让那个李畜生如此欺侮你们。”

蓉儿擦眼泪道:“这已经很感激姨娘了,姨娘的苦楚,奴婢也是知道的。何况如今她回来了,姨娘的日子怕是就更加难过了。奴婢只盼着您能长命百岁,哪里还敢给您添麻烦。”

许姨娘叹了口气,摇手道:“这些都不必去说它了,我今日就是过来看看你,看见你好好儿的,我就放心了。”

蓉儿心里感激的了不得,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忽听厨房里有人喊她干活,许姨娘便道:“你忙吧,我病了这些日子,好容易如今好利索了,所以出门来走走,这会儿还要往琥珀白芷那里去说话。”

蓉儿连忙送了许姨娘几步,这才匆匆回身往厨房里去了。这里李二柱没了母亲禁管,想着先前园子里看门的贺妈妈说过要给他一些碎布,让母亲给自己缝一个布球,于是便回身在门口对里面忙着的蓉儿道:“娘,我去贺妈妈那里了,她答应说要给我攒点碎布条子的。”

蓉儿正忙着,便头也不抬道:“好了,你就过去吧,记着仔细谨慎些,莫要冲撞了人,看见主子们远远儿避开,来不及避开一定要磕头。”

这些话李二柱天天听,耳朵都起茧子了,于是答应一声,便欢快的往园子里跑去。

所谓的园子,便是寿宁公府的花园子,当日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布局建造,花园占地近百亩,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奇花异草水榭池塘样样俱全,甚至还有一个不小的湖,专门供着夏日里泛舟赏荷花的。

因为这园子精美,因此府中人就觉着只用来游玩观赏未免可惜了,加上东西两府也有几个女孩儿,所以就把女孩子们安排在了靠近园门一带的几座精巧屋舍内,如今几位姑娘都住在这里,秦书湘也从秦书盈那里搬了出来,和姑娘们一起住在园中。

李二柱一路奔跑来到看门的贺婆子这里,贺婆子是张婆子的嫂子,姑嫂两个感情还不错,所以知道先前夏清语给了李二柱银两的事,那银子张婆子自然不敢交给夏清语,蓉儿只盼着和人家不要有往来,却不想想,这女人是谁?是世子夫人,是这府里的大奶奶,给你钱你不要,那不是给脸不要脸吗?这钱若是还回去,不但帮不到蓉儿,反而会让夏清语更加对她怀恨在心。

但是张婆子却也没把这钱贪到自己腰包里,她把这钱存在钱庄,心想什么时候一旦蓉儿一家需要急用钱的话,再拿出来给她们,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也因此,贺婆子对李二柱就不像其它婆子丫头那般避他如蛇蝎,那日回家时见几个孩子玩球,这孩子在一旁眼巴巴看着,贺婆子一时心软,就答应了给他点碎布条子,回去让蓉儿给他也缝一个。

此时看见李二柱过来,她就把柜子里这些天自己攒的一些碎布条子拿出来,包的小小的一个包裹,递给了李二柱。

李二柱一看就兴奋了,捧着那小小包裹叫道:“啊,这么些,够缝两三个球了,谢谢贺妈妈,您从哪里弄的这么多碎布条儿?我们家连一个也见不到呢。”

贺婆子没什么本事,不然也不会混到如今看园门的份儿上,因此时看见李二柱那崇拜惊喜的目光,心中也不由升起一股虚荣的满足感,于是笑道:“这东西不难弄,主子们做衣服做鞋剩下的,我和她们讨一点,谁还会在乎?也算是我在主子们面前还有点脸面吧。你想要,下回再来找我,我再给你存一些。”

李二柱激动地小脸发红,不住点着头。又听贺婆子道:“行了,这地方不是你能呆的,别冲撞了姑娘们,赶紧回去吧。”

说完领着李二柱出门,正要将他送出园外,就听一阵咯咯笑声传来,贺婆子立刻慌了,连忙催促李二柱道:“快走快走,别让姑娘们看见。这真是,先前二奶奶过来了,怎么没和姑娘们多说会儿话。”

李二柱也知道这事儿非同小可,吓得小脸苍白,转身就要跑走,却不料那堆假山石后已经有几个人转了出来,看见他,其中一人便喊道:“那个小子,你站着。”

这正是秦书盈的声音,贺婆子只吓得血都好像凝了一般,心中只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让李二柱来找自己,园门又如何?以为这地方主子们来往的不多,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碰巧了,今儿可不就是赶上了?

李二柱还想跑来的,可也知道自己人小腿短,真要是跑的话,未必跑的了,还惹恼了这群高高在上的主子,因只好停下脚步,满怀忐忑的转过身,手足无措站在那里,因为太紧张,竟把母亲素日里的嘱咐全都给忘了。

秦书盈和陆明芳陆明绮秦书湘等人走上前来,看见这小孩儿呆头呆脑的,心里就有些不喜,因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就问贺婆子道:“这是哪里来的孩子?怎的如此不知规矩?”

李二柱这才想起先前母亲的嘱咐,连忙上前跪下磕头。贺婆子也小声道:“回二奶奶,这是蓉儿的孩子,因为家贫,老奴可怜他,见他羡慕别的小孩儿有球玩儿,所以就给他攒了点儿碎布条子,是老奴糊涂,不该让他往园子里来。”

秦书盈原本以为是个刚入府做事的孩子,还想让他跑趟腿来的。结果一听是蓉儿的孩子,立刻便大失所望。没好气看了贺婆子一眼道:“你也是做老了事的,如今怎么这样没分寸?今儿是遇上了我,若是遇上大奶奶,即便大奶奶如今不愿意和你们计较,你让这么一个玩意儿出现在她面前,安的什么心?”

第三百五十九章:投缘

贺婆子吓得一个哆嗦就跪了下来,惶恐道:“老奴并不敢居心不良,二奶奶明鉴。实在是……实在是大奶奶……”她想说大奶奶对这孩子还好,可是又不知这事儿是不是夏清语有意为之,若是自己此刻说了出来,再坏了大奶奶的事儿,那还有自己的好儿吗?

一时间,贺婆子左右为难。李二柱跪在那里,小脑袋都吓懵了,他也知道是自己闯了祸,连忙道:“二奶奶,都是……都是小的的错儿,是我不懂事儿跑来这里,您别怪贺妈妈。”

“呵,小小年纪还挺有担当。”秦书盈冷笑一声,有点恼火,她是当家主母,本来这些奴才就不被她放在眼中,如今听这小孩儿竟敢帮着贺婆子开脱,这真是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

“二奶奶处置下人,有你插嘴的份儿吗?”这种时候自然就是需要贴身丫头挺身而出了,因春绣上前,正要训斥李二柱几句,忽然就听不远处一个声音道:“咦?今儿怎么人这样齐?我不过是临时起意想来园子里逛逛,你们怎么就得了信儿,都在这里迎着我?”

春绣这话登时说不下去,而那几个原本在旁边笑眯眯看戏的女孩儿面上也都立刻堆了笑容,一个个小跑过去,挽了正走过来的夏清语笑道:“嫂子也不嫌害臊,哪个是特意在这里迎你了?我们原本说和盈姐姐一起去你那里,看看端午时还有没有要添的玩耍的节目,谁知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陆明芳笑道:“我看倒也不一定是送上门,昨儿大哥哥带着几个小子过来给我们送东西,走的时候听说他在这园子里还发现了几味草药,叫我说,定是大嫂子你得了信儿。今日就要带人来挖草药的是不是?”

夏清语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我就像你们说的?你们大哥哥也不过是平时去杏林馆的时候看了几眼草药册子,就充起内行来了。他其实能认得几味药?况且园子里又没专人种药,能长起来的,不过是寻常药物罢了,我难道还特意带着药锄背着筐来挖?你们也太瞧不起我。”

秦书盈这时也笑吟吟走过来道:“这话不假,我听说如今大奶奶在江南和京郊都有专门的地用来种药材,打理的很好呢。我真不知你是不是想把天下的医药生意都揽下来了。这杏林馆如今在京城是如日中天不用说,难道药材生意,你也要参一脚进去?”

“那都是阿丑留的好底子。如今杏林馆里有专门的人管这件事,我只坐享其成。我们种药材,原本就是想自己用,还真没想到要去参一脚药材生意。不过二奶奶如今提醒了我,或许将来种的多了,杏林馆消化不了,那药材生意我们也未必就参与不进去。二爷在这方面门路应该有不少呢吧?”

秦书盈笑道:“这倒是,大奶奶若是要用他,吩咐一声就是了。”说完就见夏清语目光投向贺婆子和跪着的李二柱,她立刻想起李二柱的身份,心中不由得更是咬牙愤恨,暗道这个贺婆子太可恶。到底让这孩子和大奶奶遇上了。若是惹了她生气,连带着把我也恨上。要夺回管家之权,看我怎么收拾你。

果然,夏清语便疑惑道:“这一个老一个小的,犯了什么错儿?要在这里罚跪?”

贺婆子此时早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先前张婆子虽和她说过夏清语对李二柱不错,然而事到临头,她却只想到这大奶奶的刻薄性子和对蓉儿的怨恨,只觉着自己在这府里的差事是做到头了,一时间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李二柱,他对夏清语的印象本就深刻,一听见这声音,不由得惊喜抬头,一看果然是那位漂亮姑姑,立刻便如同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般大叫起来:“姑姑,都是我的错儿,您和二奶奶说说情,让她不要罚贺妈妈。”

秦书盈和几个女孩儿身子一晃,险些没绊个跟头,她们刚才听得清清楚楚:这是蓉儿的孩子。可这小孩儿竟然叫夏清语姑姑?这……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崽子难道没长眼?没看出夏清语身份高贵?可就算没长眼,你还没长耳朵吗?没听见刚才众人的说话?

但是很快,更令她们诧异的事情发生了,就见夏清语看见李二柱,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又惊又喜的上前,亲自扶着他站起来,还掏出手帕替他擦着脸上灰尘和眼泪,笑呵呵道:“原来是你啊,怎么?你娘的病好了?所以能来府里做事了?唔……这是……”她看向贺妈妈,心想这位不会就是这孩子的娘吧?年纪会不会稍嫌太大?就是老来得子也不是这么个得法儿啊,嗯,也不一定,也许人家是孩子的奶奶或者外婆呢。

“这是贺婆子,在园子里看门的。”秦书盈不等李二柱说话,便抢先回答,然后看着贺婆子道:“还跪在那里做什么?想让大奶奶替你抱不平怎的?”

贺婆子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今天运气好,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连忙站起身陪笑道:“二奶奶说笑了,借老奴两个熊心三个豹子胆,也不敢这样想。”

一句话逗得几个女孩儿都笑起来,陆明芳便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给你两个熊心三个豹子胆,你吃得下吗?”

“是是是,老奴保准就撑死了。”

贺婆子继续陪着笑,这里夏清语却又问了李二柱一些事,例如他母亲是在哪里做事?他如今认没认字,上没上学等等。只看得众人都张大嘴巴啧啧称奇。

那李二柱对着夏清语,就完全没了对这些人时的紧张惧怕,脆脆的童音听的人心里舒服,一个个问题毫不犹豫答了,最后夏清语笑着道:“你今天晌午前往清云院去一趟,正好小厨房里白薇白蔻做点心呢,去了我给你几包点心拿回去吃。”

李二柱这才有些犹豫起来,却见夏清语笑道:“不用不好意思,大不了咱们还是像先前那般,就当是你欠我的,等你长大了,再做点心还给我吃就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