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电话的时候很兴奋,一边说话一边像QQ登录时那样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然后我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忽然之间惊喜地尖叫起来。

一辆大红色的车停在学校对面的马路上,驾驶座的车窗是降下来的,有个戴着墨镜的男生对邵清羽挥了挥手。

蒋毅当时就不高兴了:“那人是谁啊?”

邵清羽才懒得管蒋毅高不高兴:“昭觉,我爸爸叫人来接我,我今天就不陪你去啦!”

总是会有这么一些突如其来的事情提醒我,邵清羽跟我其实是两个阶层的人,我连忙对她说:“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们快走吧。”

一旁的蒋毅冷笑一声:“什么我们快走,我才没资格去。”

邵清羽瞪了他一眼:“齐唐就跟我哥哥似的,你吃什么醋啊。”

蒋毅又是一声冷笑:“哥哥似的?呵呵,是你那个在德国留学的青梅竹马吧。哎呀,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在我的记忆中,邵清羽因为蒋毅跟别的女生走得近发脾气的次数数不胜数,但他们为了男生内讧,我验算了好几遍,确实也只有这么一次。

“那就是你啊!”

原本很萎靡的我不知怎么的突然亢奋了,手一动,血液顺着输液管倒流,齐唐连忙摁住我:“是我是我,你别激动。”

待我平静之后,齐唐重新坐下,双手枕着头,脸上又露出了那天我们一起吃晚饭时那种轻松惬意的笑容。

我尽量让自己的思绪回到那个夏天的下午,可是真的已经太久远,太模糊了,我对当时坐在车里的那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你怎么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没什么好提的,你对我又没印象,”齐唐竟然猜得中我的心思,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对你的印象倒是深得很。”

“清羽跟我讲过,她有一个家境贫寒的好朋友,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在了赚钱这件事上。那天下午我隔着老远看见她身边的你,拖着两个巨大的塑胶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跟男朋友吵架,我当时就知道你是谁了。

“可能你自己从来都不知道,虽然你跟清羽是同学,但你身上有种东西,让你看起来显得比她要大很多。”

为了表现不以为然,我迎着他的眼睛看回去,那是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锋芒全隐含在瞳仁里。

我当然知道那种东西是什么,来自童年的缺乏,一种与实际年龄毫不相符的愁苦、坚硬、漠然,那不是一个正常的少女应该有的样子。

就是那个叶昭觉,她在我心里顽强地生存下来,这么多年了都不肯离开。

她逼着我咬牙切齿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用一种穷凶极恶的姿态来苛责自己,也苛责身边的其他人。

她从不允许我软弱,认为软弱是一种耻辱,她认定了要做成的事情,绝不容许我失败。她用衣衫褴褛的面目时刻提醒我,你必须努力,豁出性命地努力才有可能让你获得那些别人天生就已经拥有的东西。

她手中紧握着一把荆棘,每当我稍稍想要松懈一下的时候,便会对准我贫瘠的背部狠狠地抽下去,每一次,从不迟疑。

她主宰我。

“叶昭觉,你很喜欢钱吗?”齐唐的声音很轻。

我忍不住嗤笑一声:“呵,这是什么狗屁问题。”

但他没有转移话题,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我,那目光里毫无迟疑,他在等我的回答。

“我爸爸是货车司机,我小时候很少见到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有两百多天在外地跑车。我妈是个普通的销售员。我们全家挤在那种八十年代单位分配的宿舍房子里,从来没搞过装修,地板已经磨得露出了水泥的颜色。从小我就最害怕过夏天,因为我们家房子西晒,到了夏天就热得像个蒸笼。

“我记得念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放学我们几个小姑娘一起回家,不知道为什么谈到了父母的工资,其中有个女孩子,她父母都是医生,她刚说了她妈妈的工资,我就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因为那个数字是我父母的工资的总和…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一个小朋友的家和另一个小朋友的家,原来是不一样的。

“后来我慢慢长大,尤其是和清羽做了朋友之后,我发现人跟人之间、生活跟生活之间的差距比我想象中还要悬殊,还要大。有一次清羽拖着我陪她去逛街,她试了一条橘色的裙子,四百多,她想了一下说,还行,买吧。那件事对我的刺激太大了,比起后来她买Chanel买Prada给我的刺激都大。因为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那种虽然不是特别满意,但买来随便穿穿也可以的不以为意…齐唐,不骗你,我真的很嫉妒。

“我很害怕成为我父母那样的人,捉襟见肘地过日子,碌碌无为地度过一生。我更害怕的是我付出了所有的努力来反抗命运,到头来,我还是只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过跟他们一样的生活。

“我经常看人说,名利于我如浮云…讲得多好听啊,我也很想说这句话,但我说不出口,也没资格说。你问我是不是喜欢钱,当然,我非常非常喜欢,我不觉得承认这一点有什么可耻。”

其实我也不懂,为什么我会对齐唐说这么多,有些细节我甚至连对简晨烨都不曾提起过。

或许是因为生病,我心里的那个叶昭觉动了恻隐之心,怜悯我这副虚弱的躯体,准许我暴露自己的软弱。

也或许是在内心深处,我一直渴望有一个人在我的身边,听我讲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我渴望卸下盔甲,露出真实的面目,哪怕就这么一个下午也好。

大概真的只是这样而已,而刚刚好这个时候,齐唐在这里。

有多久没好好睡上一觉了?我说的是那种不带一点儿负担的睡眠,像清理垃圾一样把自己心里淤积的那些焦虑、压抑、疲倦,统统一扫而光的睡眠。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能感觉到身体的极度疲倦,可是潜意识却总是那么清晰,随时可以清醒过来,睁开眼睛。

但在这个充满了药水气味的小房间里,混合着这样多的病菌,还有陌生人呼出的二氧化碳,我却有种心安理得的放松——天塌下来也不关我的事的那种心安理得。

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老板在我的旁边。

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一声快门声音。

大概是哪个姑娘在拍自己打点滴时可怜兮兮的模样吧,真幼稚啊,我心里想,可是我连扯扯嘴角笑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一头栽进了浓重的困意之中…

吊完水之后齐唐表示要请我吃饭,我连连摇头:“饭就不吃了,医药费能报销吗?”

齐唐怔了怔,笑着点了点头说:“那我送你回家。”

在车上时,我打开了陈汀送给我的那个小礼盒。

里面是一枚圆形的胸针,铜质的底盘上嵌着七颗珍珠,有种幽暗的光泽,即使再没品位的人也看得出这东西有多精巧。

卡片上的字是她亲自写的,不算好看,但工工整整:这是我去日本旅游的时候买的,不是贵重的东西,希望你能喜欢。

齐唐笑着讲:“陈汀对你可是另眼相看哪。”

是,她欣赏我,不然不必这么费周章。可是这份欣赏也就只是像炎炎夏日待在全天候的空调房里,隔着玻璃看着外面毒辣的日头,感叹一句“天真蓝啊”一般。我心里很清楚,这个项目结束了,我和陈汀的关联也就结束了。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她大概只是不愿意欠我的情。

“蛮好看的,适合配礼服。”齐唐点评说。

“神经病,我哪儿来的礼服。”我白了他一眼。

我凝视着这枚胸针。

陈汀说,不是贵重的东西——大概也是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上来看吧,我想了又想,实在不知道以我现在的生活状况,要什么时候才可能买一条与之相配的裙子,这注定是一份将会被束之高阁的礼物。

我轻轻地笑了一下,听起来像是叹气,然后啪的一声合上了盒子。

我对齐唐说:“你看,这就叫明珠暗投。”

回到家里,简晨烨不在。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打开门永远是黑漆漆的一片,我忙,他也忙,我都不太记得上一次我们一起去逛超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早已经不会为此生气,甚至连沮丧都嫌浪费力气。

打开冰箱,只看见半块吃剩的火腿和孤零零的一个鸡蛋,还有几棵像我本人一样病恹恹的上海青,没得选择,就像我们的生活一样乏善可陈。

今天晚上吃什么好呢?这是白富美们经常在社交平台上提出的疑问。

而叶昭觉的生活准则是,有什么吃什么吧,即使已经吃即食面吃到恶心,但还是——有什么就吃什么吧。

面煮好了之后我顺手打开了电视,每天到了这个点都是新闻时间,端庄的女主播开口报了今天的日期,男主播接着陈述今日要闻。

我觉得哪儿有点儿不对劲,可就是说不上来,可能真是生病导致的智商骤降吧。

尽管面汤里放了很多辣酱,但麻木的舌头还是吃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得这面条让人反胃,我夹了一片青菜叶子送到嘴边,突然之间,我停住了。

有一个很模糊很模糊的东西在我混沌的脑海中渐渐成形,我尚未能够清晰地捕捉住它,便已经感觉到了一种恐惧,前所未有的寒意让我感觉犹如冰天雪地里肉身临街。

两根木头筷子像有千斤重,感觉有谁在我的脑门上重重地敲了下来。

我双眼发黑,身体发软,心跳加速,像是从跳楼机上直线落下,我口干舌燥,呼吸急促——可这一切,跟我发烧毫无关系。

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我从椅子上弹起来,丢下筷子,顾不得眩晕跑到沙发前一把抓起包,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到手机,一看,居然没电自动关机了!

又手忙脚乱地翻出充电器,慌张之中竟然连续三四次没能插进插口。

十秒钟之后,屏幕亮了。

这大概是我活到目前为止最漫长的十秒钟,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机,找到那个APP,点开一看。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魂飞魄散。

新闻联播放完了,天气预报也放完了,雷打不动的八点档电视剧开始播了,广告插进来了,片尾曲响了…

我的身体保持着那个姿势在沙发上,一动也没有动过。

而我的脑海中,却是千军万马呼啸而过,继而是惊涛骇浪拍岸而来,犹如海啸一般吞噬着天地万物。

一定是我弄错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拨了邵清羽的电话,她那头有点儿吵:“怎么了,昭觉?我和几个新认识的朋友在吃饭呢…我要芒果汁,谢谢哦…昭觉,我刚刚跟别人讲话呢,你说什么?”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此情此景,傻子也知道不应该继续耽误她的时间。

我挂掉了电话。

接下来还能找谁,我心里像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最近通话一直翻下去,除了简晨烨就是工作往来的人,这一大串名字中没有一个熟悉到可以让我推心置腹地交流自己的私事,直到目光停留在那个名字的上面。

很快就通了,乔楚的声音听起来也没精打采的,我颤颤巍巍地问她:“你回来了吗?”

“我回来好几天了,去你家敲过门,简晨烨说你最近很忙,我想等你忙完了再找你碰面。怎么,你今天有空?”

尽管她的声音里也隐隐约约透着疲倦,但却丝毫没有推辞的意思,这令我心头一暖:“现在见面你方便吗?”

“方便,正好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讲,我过去还是你过来?”

这事暂时不能让简晨烨知道,我一沉吟:“我去你家吧。”

其实也没有多久不见,可能是我最近应对的糟心事儿太多了,猛地一见乔楚感觉像是隔了一两个月似的,她的样子比起上次在机场看到时憔悴了很多,我猜想大概是因为在香港奋力购物的原因导致没有好好休息。

我们同样身体不适,究其原因却是这样天差地别。

坐下来之后她不由分说地给我倒了一杯百利甜,我想拒绝却发现她根本心不在焉。这是怎么了,她也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吗,难道比我面临的问题更加严峻?

一种诡异的沉默在客厅里蔓延着,我们都在寻思,是自己先说,还是等对方先开口。

良久,乔楚先动了:“昭觉,你心里有没有当我是好朋友?”这个问题劈头盖脸地砸到我面前。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她:“当然。”

我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我不当你是好朋友,此时此刻我就不会有气无力地坐在你家沙发上,打算向你诉说或许是我迄今为止遇到的最棘手的难题。

“昭觉…”她低着头,手里握着玻璃杯,“我爱上了一个人。”

我微微一震,没有作声。

“这个人,你认识…”她抬起头来,盯着我,瞳仁像墨汁一样黑。

我已经虚弱到极限的身体绷得僵硬,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紧紧地抓牢了我。

“是闵朗。”她终于把这个句子说完了。

只有那么几秒的时间,不祥从我的胸腔里消散,几乎是无缝拼接一般,巨大的震惊和不可置信慢慢浮起,充满了我的视线,形成了一张奇怪的网。

从那张网里看乔楚的面孔,有种异样的扭曲。

第16章 一万个惊叹号

昭觉:

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二封信,但事实上我连第一封都没有发给你,这一封也会是同样的命运,或许,还没有到时候,昭觉,原谅我。

我为什么犹豫,我的担忧和害怕来自于什么,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明白。

我决心要向你坦白一些事情了,从我打电话告诉你我家的备用钥匙藏在哪里开始,那像是某种仪式一般,我把通向我内心的钥匙交到了你的手里,从此我对你再无保留。

那天我跟你分开之后,我上了飞机,商务舱的空间总是那么宽敞,服务也总是那么周到,我有点儿舍不得这种生活,就像这么冷的天在温暖的被窝里舍不得离开床一样。可我知道我要什么,拿这点安逸和舒适去换我要的那样东西,很公平。

该从哪里说起,当我生平第一次想要对一个人交付我的心事时,我才发现我这短短二十多年的生命中竟藏裹着这样多的隐秘。

那就先从身份证上那张令你错愕的照片开始吧。我一直记得那天你脸上古怪的神情,想问点什么又有所顾忌。你是如此在意别人感受的一个人,我想,如果我不主动坦白的话,也许这个谜团会在你心里存在一辈子。

我的容貌,并不是造物主的恩赐,而是来自整容医生的那双翻云覆雨手,伴随着风险和你难以想象的疼痛,是耗费了很长时间和很多金钱的产物。

昭觉,坦白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不容易,但是我相信你。

我做的第一个手术是割双眼皮,十八岁的时候,我拿着一部分大学学费去了整形医院,像个慷慨赴死的战士,没有人陪我,我也不需要任何人陪我。

手术做完之后,我对着镜子里那个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的自己说,这就是新生的开始。

我记得那天我从整形医院走出来,戴着一副二十块钱的便宜墨镜,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我的脚步从来没有那么轻快过,没人注意到这个瘦骨嶙峋的女孩,可我不在乎,我被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给包围了,并且不需要跟任何人分享。

虽然戴着那么劣质的墨镜,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可是那一天,整个世界在我的眼前变得空前开阔和明亮。

那种很纯粹的幸福感,一直到很多年后的现在,我才再度感受到。

在你忙着新工作的这段时间里,我经常背地里去灰白里找闵朗,有时候一待就是两三天,至于这两三天里我们做了什么,如何度过,大家都是成年人,我想你不需要我说得太直白。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极少极少会说到你和简晨烨,有一次我无意中说起,如果你们知道我们的事情,不知道会怎么想。

话一说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错了,闵朗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非常难看。

他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可我明白了。

我们的关系只可见月亮,不能见阳光,闵朗一直觉得我是见惯了风月的人,他不知道,我被他那个背影伤害了。

从前我一直不知道“被伤害了”是什么意思,这几个字的组合在我有限的人生经验里从未出现过,我这么漂亮,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有理由不喜欢我。

很肤浅对吧,过去的乔楚,就是这么自以为是。

后来我再也没主动提起过你们的名字,有时候他自己提了,我也不搭腔。

他不是傻瓜,他自然知道这缄默背后的含义,可是他不道歉,也不解释,那种漠然的态度让我有种很深很深的挫败感。

这个人,他并不喜欢我啊,至少,不像我喜欢他那么喜欢我。

我太沮丧了。

人生第一次明白这件事:当你爱上一个人,便意味着你赋予了他掌控你的权力,他可以忽略你,轻慢你,不疼惜你和任意伤害你,你不能有任何怨念,你不能责怪他,因为这是你情愿。

昭觉,我不能只诉苦,我也要说一些开心的事情。

有个周末的晚上小酒馆生意特别好,那群人大概还是学生吧,反正精力特别旺盛,玩到很晚了都没有一点散的意思,我跟他们一个人都不认识,但闵朗陪着,所以我也就在旁边一直陪着。

凌晨四点多他们终于走光了,我困得要命,闵朗把灯关得只剩一盏,然后对我说:“我饿了。”

我强打起精神陪他去吃东西,凌晨四点多的巷子里又黑又安静,只听得见我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那声音特别清晰,而且听起来又冷又硬像踏在铁板上,当时室外哈气成冰,一点也不夸张。

我们走到巷子口,只有一家早餐店亮着灯,老板娘在包馄饨,我们走到最里面的位子面对面地坐下来,闵朗要了一碗馄饨,我要了一碗粥,其实我一点儿都喝不下,我只想睡觉。

猝不及防的时候,勺子里盛着一个馄饨伸到了我面前。

我打了个激灵,抬头看见闵朗明晃晃的笑容,他说:“你先吃。”

我该怎么形容在那个瞬间我心里的感觉?

心神俱碎,昭觉,大概只有这四个字能够形容。

那天晚上他睡着了很久之后我还没睡着,我侧卧着凝视着熟睡中的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我很清楚那决定背后的代价是什么。

从此我将彻底告别锦衣玉食的生活,也许我会过得很辛苦,像老童话里说的那样,马车变回南瓜,车夫变回老鼠,辛德瑞拉要从宫殿回到厨房。

我要赎回我的自由,赎回可以光明磊落去爱一个人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