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钓鱼一样,小柳耐心很好,她不介意去等待,若是花上半年一年来放松对方警惕,总会找到可以下手的机会。

难的是如何在下手后控制住昆门,这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任务,当务之急是要和外面的人取得联系,最好能把何默然的毒解掉,毕竟他是武林排行前几位的高手,而且昆门门主余威尚在。

谁能解“梦”?小柳抱着脑袋头疼起来,对江湖知识了解甚少的她毫无办法。

左右为难之际,萧惜言却悄悄走到了她的身后说:“在想什么?”

小柳急忙转过头,见他表情温柔,手上捧着碗药,于是转移话题问道:“给我的?”

“是的,”萧惜言坐下,轻轻吹拂手中药碗,待温了后才递上,“趁热喝,没那么苦。”

小柳听见药字,心惊一下。她犹豫地接过药,想了又想,觉得如果他要对自己下毒的话,没有必要那么麻烦。

萧惜言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笑着说:“我没打算对你下毒,毕竟这些东西对身体不好,这是大夫送来的安神药物,对你身上的毒伤痛楚有缓解作用。”

“我没有犹豫。^^君 子 堂 首 发^^”小柳给窥破心事,不由脸一红,急忙抬腕,将苦涩的药汁一股脑儿全部吞下,呛得连连咳嗽。

“不要喝那么急。”萧惜言将她搂入怀中,亲昵地拍着她的背,又变戏法似地拿出串糖葫芦递给她,讨好地说,“派人买药的时候,顺便让他们买的。怕你嫌药苦。”

他此刻的神情一点也没有那天在迷踪林内的杀气。也没有昨日夜里地疯狂,却像个邻家大哥哥正在哄心爱地小妹妹吃东西似的。

小柳不由伸手接过糖葫芦,抬头看着他,觉得像在看别人,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发现萧惜言也是穿越者的狂喜,想起越门案发时,他对自己的真心维护。想起望天崖里,他送来的画作,又想起武举考核上,茶楼中的丝丝温柔,恍惚隔世。

鼻子有点酸。

小柳默默地低着头,不让对方看见眼中的雾气,只是将糖葫芦一口一个往口中塞。一边塞一边说:“很甜。”

不要犹豫,她不能犹豫。哪怕他对自己再好,也是囚禁自己父亲、害死师兄弟、派人追杀小白等人地混账,切不可心软。

否则她所有重要的人都将万劫不复。

眼中含着的泪水没有瞒过萧惜言的眼睛。他扶起小柳的头,在嘴角轻轻啄了一下,有些心痛又认真地说:“不要哭。^^首发 君 子 堂 ^^”

小柳看着他的神情,犹豫片刻,决定执行自己的计划:“爹爹和我说……事到如今,让我嫁给你。确保自己地安全。并为昆门延续血脉。”

“然后呢?”萧惜言笑容更加灿烂,他继续追问。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同意我去见他。”小柳说。

“见过他以后。你觉得可以救出他吗?”萧惜言说。

小柳老实回答:“不能。”

“我让你去见他,就是不希望你自己偷偷去救人,”萧惜言扶着她的脑袋,语气有些告诫地意味,“后山周围的武士只认我、葵儿、展颜等有限几个主事者,而看守监狱的霍一嗜血滥杀,只认我或花押,若是你独个儿闯过去落在他手里,我怕你立刻人头落地,救援也来不及。”

小柳心里有些后怕,她确实存了偷偷去寻找监狱地念头,某个角度上来说,萧惜言让她先去见识一下,也算救了她的性命。

萧惜言又继续说:“顺便我也让那个家伙给你分析一下现在形势,毕竟我说的话,你不会相信。”

“关于你成了朝廷的走……手下这件事吗?”小柳强忍下“走狗”字眼。

萧惜言摇头笑道,“那我问你,朝廷有什么不对?百姓对朝廷可有不满?”

“他们用这种卑鄙的手法来颠覆武林,滥杀无辜,就是不对。”小柳争辩。

“你太纯洁了,”萧惜言继续解释,“那一个武林所谓的正道手上完全没有无辜者地性命?武林五大门派本来就是个权利地产物,不染血如何走到今天?武林中私设的问武堂,难道就是绝对地公正吗?为何有些人杀人尚可罪不至死,为何有些人犯了轻罪就要填命?为何可以披着正道的外衣随意屠杀他们眼中的魔道?为何可以对普通的百姓作威作福?”

连续几个为何,问得小柳哑口无言,他的许多问题其实也切中了自己的心事,是自己的疑问,只是她从来没有将这些事情提出来。

昆门在五大门中已经是以宽厚待人著称,何默然更是翩翩君子,在武林中属于讲道理而不喜欢滥杀之人,但是他亦会因为生气而暴打无辜的医生,会为了平息越门门主的怒气而将罪不致死的丫头处死……

其他门派这种事情发生得就更多了,正道以斩草除根为由,将魔道中人灭门之事亦常有听说,至于部分比较混蛋的门派,如海沙帮等还垄断部分地区江面的漕运,获取重利。

当年武威皇帝下令让五大门派各自据守一方,虽说是表彰大家的功绩,其实主要还是因当时战乱初结束,尚有大量流寇存在而不得不借助他们的力量去扫平。而天下太平后,这些超脱朝廷管辖,影响力又重大的武林门派,就成了巨大的隐患,若是有日联合起来,号召天下武林谋反,又是一桩祸事。

萧惜言的分析渐渐深入,他说出了许多小柳不懂得或是没去想的内情,说得她完全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只是不停地反复说:“我爹爹……是好人……昆门不是那种为非作歹的门派。”

她的回答很无力,萧惜言轻轻地说:“朝廷要改变的是如今武林局面,削弱他们的势力,将权利统统回归,昆门是不服从的第一个靶子,你多想也无用,这是势在必行的。”

“你不是说你是在玩游戏吗?你讨厌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帮助朝廷?”小柳想起此事,于是大声反问。

萧惜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了好久后,看着小柳轻轻地回答:“将整个世界颠覆、改变,还有什么比这更刺激的游戏?”

“就算你做了这些事,你依旧回不去原来的世界!”

“所以……我要他们陪我一起回不去自己的世界。”

“他们?什么世界?”

“他们回不去属于自己的武林了。”

正文 第九十三章 花魁

小柳在昆门百般煎熬的时候,其他人此刻也不好过。

白瑾的伤势太过沉重,必须上报秦门,而且向峰的死因也和昆门叛徒有关,以向云天的刚烈个性,此事他们绝不会袖手旁观。

而借秦门的力量,号召其他门派共同声讨萧惜言,也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在派谁去通知秦门的人选问题上,所有人都没有做太多考虑,肖没死缠着要陪着筱尤不肯走,刘氓和秦门向来不对盘,李惜缘自己旧伤也未完全愈合,能走动的人只有小白一个。

于是他义不容辞地立刻出发了。

丰城,位于昆门与秦门之间的要道上。

夜幕降临,明亮的烛光将沁心楼内照耀得如同白昼,琵琶声声传入耳边,如歌如泣。

此时带着面纱的小白站在门口犹豫徘徊,终于被旁边不耐烦的龟奴一把推了进去:“你丫的到底是不是来找姑娘的!”

小白面红耳赤,在这种地方,又不好声辩,只得急急入门,进去后见个花枝招展的姑娘走过,急忙拉着问:“冰冰姑娘在哪儿?”

那姑娘将帕子一甩,轻轻拍开他的手,看了眼小白的遮不去的风姿,又掩着嘴“嗤嗤”地笑了起来:“冰冰姑娘不在,要不要奴家陪你?”

小白不想和她纠缠,塞了块银子道:“我只是受人所托,路过此地,有事找她,见一面说几句话即可。”

这姑娘没接银子,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凝固,她冷冷地问:“可是白瑾公子?”

“正是。”小白老实回答。

“呵”她嘲弄地笑了声,转身就走。

“什么意思?”小白一把拉住她。急忙追问。

“冰冰姑娘病了。公子还是过几日再来吧。”姑娘弯腰说道,然后迅速离去。

小白摸摸怀中玉佩,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完成白瑾的嘱咐,于是悄悄闪去客厅一角,趁众人不留神,跃上屋顶,飞过树梢。悄悄寻找起任冰冰的房间来。

脚下的房间内时不时传来让他尴尬的呻吟交合声,还有男女间的淫声浪语。有条窗缝还没关紧,让他不小心窥了眼里面地情形,顿时心跳加速得差点掉下树去。

停在大树枝头,小白静了静疯狂跳动地心脏和男人被挑动起的欲火,突然又想起小柳来。

恐怕……已经被萧惜言那个畜生欺负了吧?

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她……

他想到此处,血管里沸腾的血液。慢慢地冷了下来,头脑一片空白。指甲掐入掌中皮肤,沁出丝丝鲜血,旁边的声音亦无法再勾动起丝毫情欲。只有恨!消不去的恨……

突然。==一声清灵的琵琶声响起,尖锐地拔上天空,尾音久久不能消散。

随后,又是连续几声琴响,犹如珍珠跌落玉盘,回旋在每根柱子间。再悄悄飘荡至空中。

琴声骤停。久久没有继续响起,可是所有听见此音的人。心中尚有余韵在回旋。

停了片刻,琴声再度响起,急时如暴雨打落梨花,慢时如细雨温润江南,笼罩雨中地是消散不去的哀愁与思念,勾得人肝肠寸断。

也勾得感同身受的小白红了眼眶。

这一定是任冰冰的琴声,他急忙擦了几把眼中雾水,快步向琴声方向奔去,没走多远,就到了一处被竹子包围的院落,琴声正从院中水榭流泻而来。

任冰冰穿着一身素白纱衣,薄施脂粉,挽起的青丝随意盘成一个慵懒髻,插着根光滑笔直的白玉簪,除此以外,没带任何饰品,就像九天下凡地仙子。

小白轻轻踏上水榭楼梯,她却只是傲慢地扫了来人一眼,手中琴声未乱,仿佛世上一切都与她无关。

只能等,小白垂手站立一侧,静静地听着她的琴声,直至最后一个音地余韵在空中消散,周围的夜空重新变成一片寂静,只剩铃虫尚在低鸣时,任冰冰终于开口了:“他让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白犹豫片刻,掏出怀中玉佩和银票递给她说:“他让我将这些给你,让你赎身。”

“为什么他自己不来?”任冰冰没捧眼前银票,只是拿起玉佩,突然怒道,“他既然看不起我,又何必替我赎身。”

“他……他死了。”小白讪讪说。

“死了?”任冰冰半眯着眼睛,突然笑了起来,“他哪里有那么容易死?他死不了的……”

小白想起白瑾地嘱咐,脑子转了下,狠狠心肯定地说:“他确实已经死了,死在魔道手中,玉牌与银票,是他让我交给你的遗物。”

“明白了,多谢,”任冰冰迟疑了一下,站起身往屋内走去,“天寒露重,公子请自行离去吧。”

“你忘记拿东西了。”小白见桌上玉佩与银盘还丢着,急忙喊道。

任冰冰脚步略停,回头胡乱将桌上东西收入袖中匆匆离去。

小白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发问:“你爱白瑾吗?”

“他不爱我,就如我不爱他。”任冰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呜咽的颤音。

“真的吗?”小白反问。

任冰冰迅速离去,再没有回头。

回到暖屋内地任冰冰突然笑了,她看着屋顶长长地横梁,痴痴地说:“白瑾,我们都错了……”

我故意送你廉价的玉牌,你故意带上不羁地面具。

我不相信你爱我,你也不相信我爱你。

两人都希望偷走对方的心,谁也不肯承认在乎彼此,却付出自己的心作为代价。

真傻……

为什么……我不老实告诉你,我希望你留下?

为什么……你不老实告诉我,你真的喜欢我?

一切都来不及了……

三尺白绫缓缓展开,从高高的屋梁上滑落。

任冰冰踏上雕花圆椅,细心地在白绫底下,工工整整打了个活结。

“如果我现在快马加鞭赶去地府,你是否会在奈何桥边等我?听我说声对不起……”她将绳结套上颈后,轻轻地问。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凳子踢开,任冰冰猛然凌空悬挂,颈椎传来刺痛,她觉得自己的魂魄就快飞起来,不知飘往何方。

远处一支梅花镖突然而至,射断了白绫,让她直堕而下,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任冰冰惊讶地睁开眼望着来人,却是小白松了口气似地对她说:“那家伙伤得很重,其实还没死,只是不敢来见你了。”

终于,她笑了起来,笑得眼泪一直往地上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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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四章 秦门向云天

见任冰冰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小白悄悄地离开。

展开轻功飞回客栈,策马往琴山飞驰而去。

他每天只睡三个小时,每日换一匹马,赶了三天的路,终于到达琴山。

琴山并不高,亦无天险,像个敦厚的长者不拒绝任何人攀登,却独有一方气势。秦门就在琴山之巅,山顶平整,房屋建筑布局亦十分宏伟,无论是厅堂还是练武场都比其他门派来得更广阔,也符合秦门大开大合的武功路子。

在门口迎接的小弟子,小白曾经见过,就是一年前在武举考核中,那个使棍的大力男人,名字叫宋二虎,秦门极度重视尊卑,所以纵使是他年龄较大,也要做为新弟子在门口迎客。

宋二虎见到小白,也认了他出来,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后就迎入大厅,让丫头上茶后,立刻入内传唤门主。

小白拿着手中的茶,吹了又吹,却喝不下去,他心里百感交集,不知呆会如何与向云天开口说小柳与昆门的事。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抬起头,见到向云天手持鸣龙戟,穿着黑色的劲装走来,冷风吹过,同时撩起几丝长发,他的神色却十分坚毅。

小白立刻起身,正欲开口恳求,没想到向云天却抢先一步说话了。

“走吧。****”两个字在他口中吐出,简短有力,仿佛有千钧分量,倒是把小白一下子砸懵了,不由奇怪地问:“向兄不问我所来何事?”

“昆门之难。”又是四个字铿锵有力地掷出,向云天用粗糙的手拍拍小白的肩膀,再次说:“走吧。”

“好兄弟。”小白眼中突然有些湿润。不知该说什么好。

门外芸娘匆匆赶来。看了他们一眼,走到向云天身边,担心地小声说:“你这样去,已经归顺的旗下门派与门中分陀主、弟子们恐有不满。”

向云天看了她一眼,温柔地笑了起来:“去帮忙的人是我,不是秦门。”

“可是……”芸娘似乎眼泪都快出来了,让旁边看着的小白十分不解。却又不好开口询问。

向云天替她拭去因奔跑而沁出汗珠,停顿了一下后,坚定地说:“我会回来的。”

芸娘听着这个承诺,犹豫许久,终于转过头匆匆跑开,没一会又回来,手中拿着件猩红地斗篷。轻轻给他披上,然后默默地目送他地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我爱你。所以……我会支持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她小声地说。

这句轻若蚊鸣的话语,没有任何人听见,向云天的斗篷在风中飞舞。**仿佛缠绕着离别之情。

芸娘突然觉得,也许自己将会永远地失去这个男人。

她这辈子最重要的男人。

摇摇头,一滴眼泪划过脸颊,“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大门悠悠推开,带来压抑的气氛,向云天抬起头。冷冷地面对门口站立着的众多分门陀主和弟子们。面对他们质疑地眼神。

“你们要拦我?”向云天悠悠开口,底下一片沉默。

小白在背后悄悄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向云天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对着外面众人又高声怒喝了一声:“凭你们也想拦我?!”

一个长胡子老者匆忙上前,对他鞠躬道:“朝廷用昆门杀鸡儆猴,目的明确,请门主三思。”

另一个老者也上前劝说道:“朝廷使者这几日就来要答复,现在他们已经控制了京门、川门和昆门三派,越门恐怕也不日归顺,若是你此日一走,恐怕秦门危矣。”

其他人见势,也纷纷上前,围着他不停叽叽喳喳地劝说,从大局说到个人安危说到未来发展,总之就是希望向云天不去援助昆门,归顺朝廷。

“不是我们怕死,可是这样死不值得,国中本就是以天子为尊,归顺也是应该的。”

“昆门是倒霉,做了出头鸟,往日我们与何默然交情并不深,没有必要为他得罪整个国家,换来灭顶之灾。”

“何况前门主之死,还是昆门中人陷害,更没必要帮助他们。”

一声声,刺耳无比,小白忍不住在旁边大声开口道:“害死向峰前辈的就是夺取昆门门主之位的萧惜言!白瑾残废也是拜他所赐!你们不替他报仇吗?”

“当然要报仇!”喊起来的确实入门未到一年地宋二虎,他看一眼旁边沉默的人,又有些犹豫不安起来。

那一嗓子带出不少不同意见,却还是有人在煽动其他人绝对不能帮助昆门。

那些人或许已经给朝廷收

向云天冷笑看着他们,猛然将手中鸣龙戟一挥,长戟在人群里画了个半圆,将围在身边地人逼开数丈,从怀中摸出一块金牌,开口喝道:“周全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