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危机要比想象中的严重得多,但这阵风要刮进世铭中国,还需要一些时日和更大的推动力,因为在世铭总部所召开的历次高层会议里,从来没有过中方人员的参与,罗秉伦向在中国工厂工作的各位总监一再强调,要守口如瓶。

因此,世铭的几家工厂里最稳定的是远在中国的工厂,除了月初的工资迟 发风波外,没有另起不愉快的波澜。

然而没人会预料到中国i:厂里即将爆发的事件t是陷世铭于死地的真正致命武器。

许晖在新加坡逗留了三日,他在这里有个名义上的家,但家人的概念对他早已失去意义,他所拥有的不过是一座空宅。

他没有回去居住,因为时日太短,他不想把时间花费在打扫上,于是自己掏钱住了两晚酒店。

临回中国的前夜,他意外地收到世铭目前最大的客户科艺集团技术副总张立川的电话。

她和张立川均毕业于南洋理工大学,张立川比他早两届,算师兄。

新加坡能有多大,大家又都在同一个圈子里混饭吃,也算是熟识了,张立川很赏识许晖的稳重认真,两家公司在涉及技术分歧方面,他从来没因为自己是客户而为难过许晖。

许晖自然知恩图报,对张立川恭谦有礼,有求必应,给足了面子

“晖,听说你回来开会,什么时候走,有时间出来聊聊吗? ”

张立川说话向来很干脆,许晖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他问了时间与地点,欣然前往。

他们约在一间常去的酒吧。

张立川比他先到,在吧台一角扬手跟他打招呼,许晖笑着过去,两人互击对方肩部,以示亲热。

“哈!晖,你看起来气色不错,怎么,在中国混得如鱼得水,乐不思蜀了?”张立川上下打量许晖,照例开着俗套的玩笑。

许晖穿了件纯棉的白色短袖T恤和一条牛仔裤,年轻得仿佛回到了学生时 代,张立川记得那时候的许晖,经常就是这样一副干净清爽的打扮,话不多, 但开口很温和,见到漂亮女孩,偶尔还会脸红一下。

许晖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抬手招来服务生,要了扎黑啤。

“别笑话我了,你不是刚从W市回来?那边怎么样,你还不清楚? ”许晖 品着熟悉的酒味,心底深处油然而生一股惬意。

张立川接下去感慨:“那地方真不错,物价便宜,美女如云。我都想调去 中国长期工作了。”

许晖乐道:“你就不怕这些话让你太太听到了跟你闹? ”

他见过张太太,长得娇小玲珑,但能量十足,张立川很怕她。

果然,张立川立刻笑着摆手:“我说说而已嘛!你可别乱讲哦! ”

一杯酒饮尽,张立川挥手又要来一杯,脸上的神色这才正经起来,“晖,

世铭这次的危机你怎么看? ”

以许晖对张立川的了解,心知他如此郑重地提起这个敏感话题:一定不只是想跟自己八卦一下那么简单,但他不想在张立川面前流露出真实的情绪,毕竟,他是世铭的客户,涉及业务方面的话题,不得不谨慎。

他淡淡一笑:“哪家公司没有遭遇过资金紧张的危机?总能度过去的。”

他轻松的态度让张立川眉头猝然一紧:“你别太乐观,我可以给你透个底,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

“哦?怎么个复杂法? ”许晖依然是很悠闲的表情。

张立川没有立刻回答,不断晃动杯中的酒液,似在掂量话该跟许晖说到几分。

最终,他还是摆出袒露胸襟的姿态,面带忧色地道:“这么跟你说吧,

世铭恐怕逃不过这一劫。”

许晖心里一惊,他没想到事情会差到这步田地。“罗秉伦白手起家,的确带富了一批人,包括他过去的同事、下属、甚至老板和一些朋友。不过你也知道,打大下容易,守天卜难啊!他错在当初没有让这些元老尽早下课,起用一批新人。对元老们,他又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尊重,以为 只要发给他们够多的钱,那些人就该像孙子似的被他使唤。暗地里结下了不少怨还不自知!”

许晖对此深有体会,罗秉伦的脾气暴躁在业界是出了名的,哪次会议上都要揪几个人出来骂个痛快方才罢休。

就连许晖这样谨慎自持的人物,也有好几次被他数落得下不来台。

在世铭的王国里,罗秉伦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他就是一个王。大家平时忌惮他的权力,不敢跟他顶撞,但背地里,未必就没有把他恨得牙根发痒的人。

“所以,他这次被抓到把柄,不会有多少人挺他,而且,据我所知,已经有人在私底下活动,打算把他踢出董事会了,到那个时候,世铭究竟是被瓜分还是转手都不好说,但无论是哪种方式,管理层的洗牌肯定是铁板钉钉的事。”

张立川的话让许晖久久无语。

“晖,我知道你一向洁身自好,其实当初你去世铭,我就不太赞成,罗秉伦做事太不遵守规矩,世铭迟早会沉。我劝你趁现在世铭的名声还没被搞臭,赶紧想办法离开。迟了,难保你不会被拖下水。”

“能不能告诉我,世铭究竟发生了什么? ”

许晖清楚:如果仅仅是财务方面的危机,比如资金流转问题等,以罗秉伦

的手腕,不至于会陷入张立川所说的这种灭顶之灾。

张立川沉吟了一下,既然话已经说开头了,不妨再给他说得透彻些:“世铭有可能会惹上官司——私逃关税。”

许晖不解地望着他。

你出差期间,难道没有帮公司手提过零配件? ”张立川笑着给他解惑。

许晖咧了咧嘴: “这种事,哪家公司没有?”

“但它可大可小,全看有没有人想在这上头做文章。”张立川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而且,据我了解,世铭的手提私货已经快成家常便饭了,逃掉的关税数目可观,如果W市海关认真追究起来,世铭不仅要被罚巨额赔款,罗秉伦还有可能去坐牢!”

许晖再也笑不出来,他蓦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出在W市的工厂?”

“对!”张立川语气肯定,“而且罗秉伦运气不好,W市海关最近刚换了关长,正愁找不到政绩,罗秉伦这次撞到了枪口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是,为什么是世铭?工业园里有那么多公司,海关不可能一家家查得那么仔细。”许晖无法理解。

“这还不懂?当然是有你们公司内部的人去举报的啦!”张立川瞟了许晖一眼,笑道,“亏你还在W市待了三年,消息都没我灵通。”

许晖苦笑:“我一个做技术的,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

但现在,这些闲事正以一种强悍的方式危及他的利益。

他转头又问张立川,“知道是谁吗?”

张立川摇头:“不清楚,对于举报人员,海关肯定是要保护隐私的。”他的眼里忽然闪烁出一丝狡黠的光芒:“其实你只要想想谁会在这件事上吃亏,又有谁会受益,不就可以大致推断出来了?”

受益人许晖猜不出来,但说到吃亏,那肯定是罗秉伦了,还有他的助理颜丽。

他刚把自己的猜想说出口,张立川立刻就大笑了两声:“哈,晖!你终于想清楚了。我的想法是:颜丽的对手把这件事捅给了海关,然后罗秉伦的敌人希望用这件事把他整垮。不出意外的话,海关下个月就会正式立案调查,你可以等着瞧。”

许晖凝神想了想,希望能圈定颜丽的死敌,但他平时跟颜丽来往不多,对办公室那套错综复杂的政治也缺乏投入的兴趣,于是很快放弃。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世铭?”他转而问张立川。

“咳!世铭是我们的供应商,如果世铭出了丑闻,我们也可能遭遇连带责任的!”张立川给他来了一拳,“我告诉你,世铭只要一立案,我们会立刻终止向你们购货,以免卷入麻烦,危及科艺的名誉。晖,对于公司而言,没有什么比名声更可贵的了,当然,对个人来说也一样。”

“罗总知道这些吗?”许晖的脑海里掠过白天会议上,罗秉伦那张沉重且烦躁的脸。

张立川瞥了他一眼:“连我都知道了,你认为他是傻的?”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许晖突然问,“你不会只是为了跟我探讨世铭的未来,对么?”

张立川笑了:“晖,你果然一点儿也不糊涂。没错,我要跟你说的重点不是这个,我是希望——你能加入科艺。”

这才是张立川今晚约许晖见面的真实目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许晖相信他不可能把他知道的内幕悉数告诉自己,哪怕他们是曾经的校友。

许晖不动声色地一笑:“哦?我能去科艺做什么?”

且不说张立川刚才是不是为了要拉他入伍而危言耸听,许晖实在想不出自己去科艺能干什么,科艺的工程部以张立川为首而下,全部满员,难道要他去当一个小小的经理?

张立川亲热地揽住他的肩:“你在科艺能做的事实在太多了,不过一般的小职位,不但你看不上眼,我也不好意思找你。跟你说句实话吧,科艺有意在W市增设一个技术研发中心,这是我们公司下半年的大手笔,研发中心独立运转,直接向总部的技术VP,也就是Daniel汇报,当然,也跟我现在的部门有深度合作。我向上面推荐了你,以你的实力以及在W市三年的工作经历,我相信你会是最合适的人选。怎么样,有兴趣吗?”

如果说一点都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但许晖对这个新冒出来的研发中心的规模以及未来的前途存有顾虑。

以他的经验,在这个行业里,新兴职能部门大多像实验室里的白老鼠,能够存活下来的几率不大。现在他能明白的只有一点,就是张立川为什么会选上自己——既然这个部门跟张立川在未来有许多合作关联的地方,那么与其让总部空降一个陌生人过来,还不如找个自己熟悉且容易掌控的人上位。

张立川见许晖没有流露出欣喜感激的神色,多少有些失落,他原以为在这个时候向他伸出援手,许晖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不过他很快释然,许晖的脾气他很了解,行事稳重,不肯轻易改变,但一旦决定了,他会义无反顾地追随。

张立川有信心,许晖最终会同意他的建议,因为世铭的劫难绝非空口造谣。

“晖啊,做人还是要现实一点,多替自己想想。”张立川变得语重心长起来,“你在世铭绝对是个异数,你周围的人,几乎都跟罗秉伦有沾亲带故的关系,你一个局外人,犯不着为了他们内部的斗争毁掉自己的前程。”

许晖抬头对他笑笑:“谢谢,我明白你的意思,能容我考虑几天吗? ”

“没问题。”张立川大度地说,“我等你的好消息,我相信,你会给我打 电话的。”

许晖笑着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周末晚上,吃着饭,夏楠对杜悦发出第八遍质疑:“你说,最近怎么老有 海关的人来公司啊? ”

“不知道。”杜悦事不关己,答得极干脆,随后,她瞥了眼夏楠紧锁的眉 头,觉得自己语气太硬了,遂又添了一句,“例行公事呗。”

“例行公事怎么需要那么多人参与啊?我看见连颜丽都坐在会议室里 呢! ”夏楠咬着筷头道。

她是被临时唤去会议室调投影仪的,一走进去就感觉里面的气氛不太- 样,两个年轻的海关人员一脸肃杀地端坐在台下,其余人等面色均有些讪讪, 包括平时不苟言笑的颜丽。

“这有什么,海关的人都是大爷,颜丽亲自出面应酬不是很正常的事? ”

“但是,为什么他们来得这么勤快呢? ”

杜悦开始不耐烦了,敲敲她的碗:“吃饭吃饭,想那么多为什么干吗 ?” 夏楠把一块僵硬的鸭肉塞进嘴里,没滋没味地嚼着。

她想不出答案来,开始对懒怠动脑筋的杜悦不满起来:“你怎么盲目乐观啊?没看见从月初开始,公司里的人就一拨拨辞职啊?我看世铭这次也许真的有事呢!看看你,自从高纯走了之后就不思进取了。不行,我可得抓'紧做好跳槽的准备! ”

杜悦扑哧一笑:“当初数落我生二心的是你,现在急着要换东家的也是你。”

夏楠瞪了她一眼:“我是不想失业,跟你不一样,你是不希望穿小鞋,现 在这双鞋穿得挺舒服是不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

“得了吧。”杜悦拿筷子扒拉着米饭,不以为然道,“像咱们这种小人物,其实到哪家公司都一样,永远混在最底层。所以,除非有个很不错的前景等着我,否则,换不换其实都一样。”

夏楠歪着想了想:“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儿道理。不过——我还是得淘淘去,机会永远只留给有:有准备的人。”

其实,杜悦心里还有把小算盘没好意思说出来,办公大厅里突然走了好几个人,那些空位总得有人去填吧。现在有一帮人在眼巴巴地等着人事部张贴内部招聘告示呢!

杜悦很想去试,人才市场上的尴尬经历让她下决心要在世铭完成从理到文的转型,那之后她再出去找工作会容易很多。

只是她有一点顾虑,就是进了办公大厅,难免会跟许晖朝夕相见,不像现在,厂区那么大,她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躲他一整天。许阵并没对她怎么样,但每次看见他,杜悦难免会不自在。

她怀揣着这个顾虑矛盾地等待着人事部的招聘启事。一周后,她没把招聘启

事等来,倒是等到了许晖辞职的消息。

那天杜悦上夜班,吃过饭她就开始打扫卫生,准备这之后好好睡上一觉, 夏楠的电话就在这时火烧火燎地杀了过来。

“杜悦,我刚得到消息,许晖辞职了!你看,连他那么稳的人都走了,现 在你总该相信我的担忧了吧!”

杜悦握着手机半天没反应过来。

“喂,你在不在听我说啊? ”

“在。”杜悦惊醒了似的应了一声,“…什么时候的事呀? ”

“刚听说的!我估计他提了有一阵了,罗总肯定要挽留的嘛,今天应该是 刚批下来,整个工程部都轰动了,都在议论这事儿呢!”

杜悦乍听到这个消息时,松了 口气的感觉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莫名的失落。

许晖要走了。跟夏楠通完电话,杜悦睡意全无,脑子里胀胀的。

她并不恨许晖,那的确不能算他的错,但是,他就这么决绝地离开,她不知为何,心里居然有点怅然。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长时间,她暗骂自己神经过敏,犯贱,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跟许晖有关的事。

但是,她依旧睡不着。

精神不振地去上夜班。跟她搭班的工程师也在和其他线上的同事忧心忡忡地谈论这事儿。

“不知道许总走后会来个什么样的,唉,世铭最近是怎么了,留不住人!六线上昨天刚走掉两个工程师。”

“新单位怎么样?待遇高吗? ”另-个问。

“不清楚,没明说,估计不怎么样,在W市的机械行业,世铭的工资绝对能排进前三。但是,照这样下去,会不会关门也说不定…”说到后面,明显低了下去,变成了窃窃私语。

杜悦拿了自己的记录本转身离开办公室,走进车间时,她心头那种惆怅感觉愈加深刻了。

她呆呆地走过一排排高大木然且充满油味儿的机器,茫然地想着自己的未来。

“后天晚上有送许总的活动,你去不去?”另一个工程师的声音从线上传来,关于许晖的消息简直无处不在。

“不想去,人都要走了,还去拍马屁干吗?再说,我又没捞着什么好处,泰国、新加坡的培训,都没我的份!”

“你丫真现实!不过,我听说其他几个总监也会去,而且生产部的戴总嫌我们工程部都是男的,提议让质量部巡检的小姑娘都去呢!你不是喜欢那谁嘛,正好趁这个机会去接近一下! ”

“哼!那种场合,估计小女生眼里只看得见那几个总了,咱们去,还不够寒碜的!”

“。。。。。。”

隔天下午,杜悦接到质量总监陈力秘书的电话通知,要她第二天晚上去参加为许晖饯行的小聚会。

“我能请假吗?”杜悦斟酌着问,她不是很想去,她怕自己见了许晖会手足无措,然后在同事们面前露馅。

“不行呢!”秘书嗓门低下去一些,“陈总说了,一个都不能少,全都要去。”

既然是总监发布的命令,杜悦就没辙了。

自从高纯走后,巡检组暂时归质量部总监陈力直接领导,他是个胆小的人,质量部的很多问题以往都是高纯出头解决,而他则整天猫在办公室里, 成了个可有可无的人,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罗秉伦没发迹之前,陈力曾经是他的手下。众人都猜测,罗秉伦之所以选中他来挑质量部的大梁,其实从侧面说明了罗秉伦对质量部门职能的轻视,在他眼里,只有生产部和工程部才是真正做事的,而质量部门,不过是在前两者的基础上挑挑刺儿,作用不大。很多在质量部进行的项目,其本质上是在应付客户的要求。

为许晖饯行的聚会设在W市最时尚的酒吧“夜焰”内,包下了五楼最大的一个厅,大概能容纳百来号人,可以喝酒,也可以唱歌。

来的多数是工程部不上班的员工,世铭的管理层,除了罗秉伦、颜丽以及一些后勤部们的经理基本都来了。

据说这是由戴高阳牵头组织的,他跟许晖的关系一直都不错。

杜悦是跟巡检组的其他三个女孩一起去的,曾雨露和齐正磊没到场,他们上中班,时间上有冲突。

一进门,大厅里的气氛异常热闹,有人高声嚷:“巡检部的四朵金花都来啦!许总面子真大! ”

幸亏室内光线昏暗,杜悦脸上的红晕才不至于被人发现,但她的表情明显不自然起来,总觉得许晖就在某个角落盯着自己。

率先跑过来招呼她们的是戴髙阳,今天的他格外热情亲切,把她们安置在最佳位置——三位总监就座的沙发对面。

在匆忙的目光扫视中,杜悦看到坐在沙发最边沿,手里擒着高脚杯,正不紧不慢啜酒的许晖。

他没朝杜悦看,浑身放松,脸上含了-丝浅笑。

巡检组的女孩平时很少有这种跟总监们坐在一起的机会,因而都有几分拘谨,戴高阳为她们各要了一杯饮料。

“女孩子别喝酒”他用长辈的口吻温柔交代,得到几个女孩一致感激的微笑。

许晖的秘书刘娜挺挺着个大肚子在台前唱歌,唱得还不错,虽比不上正经歌星,但显然是卡拉OK的老手了,另有两个总监秘书在旁边陪着她,给她打拍子。

陈力拿起手上的杯子对自己部门的女孩孩晃了一下:“嗨!你们几个,等下也去唱几首,别一声不响坐在那里嘛!”

“我不会唱。”

“我也是。”

女孩们纷纷摇头推脱,杜悦慢了半拍,发现好几道目光都盯着自己。

“我,我也不会。”她不无尴尬地回答,“我五音不全,怕吓着大家。”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戴高阳走到她身边,把一只话筒递给她,柔声道:“没关系,我跟你一起唱。卡拉0K这种东西,多练练就好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戴高阳在动什么心思,陈力和其他几个坐得近的经理都发出暖昧的低笑,唯有许晖,面无表情地扫了戴高阳一眼。

总监给她脸,杜悦不能不识好歹驳了对方的面子。她无奈地接过话筒, 随戴高阳一起走上去选歌。

一曲终了,杜悦带着一脑门的薄汗从台上下来,发现刚才还坐在总监们附近的其他三个巡检组的女孩都已弃她而去。

谁都知道在总监身边可以有展现自己的机会,不过,这个机会显然不是人人都想要的,而跟领导们靠得太近也不是件舒服的事儿,所以她们无一不是找借口溜得无影无踪。

对戴高阳跟杜悦刚才的表现,台下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评论。反倒是戴高阳,很从容地新取了一杯果汁递给杜悦,笑着说:“你很诚实,来,为你的诚实干一杯。”

众人皆喷,许晖的脸色却越发阴沉。

杜悦尴尬得要命,她边喝着冰凉的果汁,目光边求救一般在场内巡逻,很快就眼睛一亮,她看见跟她一起来的汪寒正跟工程部的几个男孩在吧台边上说笑。

喝尽了杯中的饮料,杜悦搁下酒杯,见戴高阳还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她站起身来,匆忙说了句:“不好意思,你们慢慢聊,我找人有点儿事。”说着便逃也似的跑了开去。

“哈! David,她怕你呢!”陈力戏谑地调侃戴高阳。

戴高阳只微笑不搭讪,他转身,见许晖沉默地坐在原位,半天都没有挪动的迹象,打趣道:“晖!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有点舍不得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