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那个没有发出声音的唇形,我的身子颤了一颤,沈眉兼察觉,揽紧了我的腰,我更是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

明媚的阳光下,她一脸恶毒,对我说,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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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迟疑着问柳旌,“我出车祸这事儿…我妈不知道吧?”

柳旌放下粥碗,“许凉辰不许任何人说。”

我这才吁出了一口气。

柳旌起身去洗手,有一个人出现在了病房的门口。苏慕。

他提了一大袋各种各样的水果,面色却是掩不住的疲倦,柳旌从他手里接过来袋子,没说话,自顾自地拿出去洗。

我对着苏慕扯了扯嘴角。我笑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渐渐地生出了一种预感——苏慕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没想到的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询问,苏慕居然先说了一句让我彻底笑不出来的话。

他眉目深沉地看着我的脸,声音很轻,说出的字句却重若千钧,“许凉辰一直没来看你,他是在处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这件事,我认为应该告诉你。”

他的神色很郑重,看着我的眼,一字一句,“陈迦宜…她的孩子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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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冲到陈迦宜的病房的,她面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就像是一朵枯萎了的花,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

我的嘴唇哆嗦着,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陈迦宜恶毒的眼神就朝我射了过来,她惨白如死的嘴唇一张一翕,对着我恨恨道,“还我孩子,还我孩子…许暖迟,你还我的孩子!”

柳旌扶住我的胳膊,张嘴就想朝病床.上的陈迦宜反驳回去,我抓住她的手,哀求地对着她摇头,“别、别骂了。”

我已经对柳旌讲述了姓徐的男人和我的协议,她恨铁不成钢地瞪我,也瞪陈迦宜,“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暖暖,这孩子既然是因为你吃错了东西才流掉的,你自己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陈迦宜冷笑,笑容凄惨恶毒,“不怪她?只有她才可能这么恨我的宝宝,只有她才可能在我吃的东西里动手脚!”

我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我该说什么,说我刚刚出了车祸,说我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说我还没有那么残忍,还不至于下毒害死一个尚未面世的小孩子?

谁信我,谁会信我?

在大街上对陈迦宜拳打脚踢的是我,在楼道里对陈迦宜的妹妹恶语相向的是我,在沈眉兼的感情问题上与陈迦宜最最势不两立的依然是我,在协议上签了字不得不屈辱地照顾陈迦宜的还是我。

除了我,谁还会更有下毒的动机?

我该解释么,我该解释么?

我张了张嘴,声音很无力,“我知道你不信我,那…还是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吧,我没做的事,就是没有做。”

陈迦宜冷笑,笑容如冰如刀,“警察?不必了!让我告诉你你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你不喜欢我肚子里的宝宝,因为你恨我,因为你恨他一出世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或弟弟!”

这句话,太过尖厉,柳旌失声惊呼,而我,大脑瞬间空白,彻底僵在了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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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你即将结局,而且澈要努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结局赶出来,所以,亲们别催我,如果更得迟了,亲们见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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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是如此地嫌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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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浑身的血液一霎那间齐齐地涌到了脑子里,陈迦宜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狠,她憎恨而恶毒地看着我,惨败的嘴唇里继续吐出让我浑身僵冷的字字句句。.

“徐先生?”她清冷冷地笑,“亏你会把那个字听成‘徐’,那是许,许!是和你许暖迟一模一样的许字!”懒

我的身子一抖,指甲掐进了柳旌胳膊上的肉里,她一脸惊恐地侧过脸来看我,清澈而张皇的瞳孔上面,我的模样像一个女鬼一样苍白狼狈。

“许…”我喃喃,声音轻得像是在飘,“许长舟?”

陈迦宜憎恶而鄙夷地瞪着我,“你现在明白为什么协议上没有你的名字了吧?因为,我不能让他看见,因为,我不愿让他看见!”

我明白,是的,我明白了。

协议上所有条条款款都以甲方乙方命名,就连落款处,都有一个小小的括号“善意”地提醒着我——“填甲方或乙方二字即可。”

——没错,我只是写了一个乙方二字而已,但是,上面有我鲜红如血的指印。

看,我多么蠢,多么白痴。直到别人一针见血地点破那些暗藏的玄机时,我才悚然明白,自己居然浑然不知地身处在一个阴谋里。

我的身子渐渐不再剧烈地颤抖了,神智一点一点回到了我的脑子里,然后,我听见柳旌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陈迦宜你丫不怕断子绝孙么?你卑鄙!”虫

陈迦宜的笑容像冰刃,她瞟了柳旌一眼,重新恨恨剜向我,“断子绝孙?”她忽然就笑了,“断的,可是他们许家的子子孙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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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像所有单亲家庭里的孩子一样,我曾经哭花了一张脸问我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

这样无知而又无聊的问题,我问过许多遍,老妈举起手里拿着的任何东西敲打我,依然不能把我的好奇感与求知欲彻底打压下去。

这样的我问她打,持续了好多年,直到我七岁时右耳耳膜被硬物刺穿那年,直到,那个叫做许长舟的男人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也正是在那一年的那一天,我才终于明白了许长舟为什么会抛弃了我和老妈。

他想要一个儿子,他是如此痴狂地想要有一个儿子,而老妈在生下我之后,因为身子不允许再生育的关系,不能够让他实现这个夙愿。

所以,他走了,毫不留情地带着一个女人走了。那个女人是谁,老妈从来不对我说。不仅老妈不对我说,所有的街坊邻居都瞒着我,我想,也许他们是怕,怕我这个小疯子会连没心没肺的笑容都没了。

他们,应该是在可怜我。

记得那时,右耳上缠着纱布的我,抱着小熊冷冷地站在当地,我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在心底一遍一遍地提醒着自己:

许暖迟,你不是个男孩子。

许暖迟,因为你不是男孩子,所以活该被抛弃。

许暖迟,你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不是一个男孩子…

那个叫许长舟的男人走了之后,我整整三个月不言不语,任凭老妈吓老妈打,甚至到了最后她趴在我的床前哭着求我开口说句话,我都一声不吭。

三个月后,我嘴上的流氓功夫开始变本加厉,各种粗俗不堪的话都可以从我的嘴里蹦出来。

我有意、我刻意、我故意地,把自己弄得越来越不像是一个女孩子。

老妈以为我是在因为右耳失聪而畏惧,许凉辰以为我是在因为右耳失聪而难过,其实,都不是。他们,都错了。

我是如此地嫌弃自己,如此,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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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时。

那个和我争夺男朋友的女子,她虚弱得像是一枝快要枯萎了的花,她恶毒而憎恨地对我说,她怀了许长舟的孩子。

许长舟。

陈迦宜。

许长舟。

陈迦宜。

谁能告诉我,他和她,怎么会凑到一起去?

我浑浑噩噩地站着,陈迦宜看着我灰败惨淡的神情,眸子里绽放着不可掩饰的灼灼快意。

她用一种居高临下洞悉一切的眼神怜悯而又嫌弃地看着我,苍白的嘴唇动一动,像是在吞吐着别人听不懂却可以致人死命的咒语。

她说,“许暖迟,你最好别现在就崩溃,那样的话,接下来的好戏,你可就看不到了。”

我在原地站着,像是忽然间丧失了言语和行动的能力,不能张嘴说话,甚至,不能动一动。

柳旌在骂陈迦宜,骂了几句之后,她开始抱着我的肩膀低低地啜泣。一滴滴眼泪砸在我的项窝,却不像是泪,而像是冰块一样刺骨生疼。

我回过身,就看见了站在病房门口的沈眉兼,他秀气的眉毛死死地蹙在一起,担忧而怜惜地看着我。

我渐渐恢复了意识,很艰难、很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我看了看沈眉兼,视线再极慢极慢地移到柳旌的身上,我一张嘴,才发觉自己的嗓子不知何时居然变得那么沙哑难听了。

我苦笑,“怎么办…我把许长舟的儿子给弄死了。”

陈迦宜在我背后冷哼一声,“怎么办?老实等着法院的传票就是!”

沈眉兼走到我的身边,微微侧了侧脸,像是要对陈迦宜开口,我无力地伸出手去扯住他的衣袖,却被他极轻极轻地在手背上按了按。

“我可以证明许暖迟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

柳旌脸色狂喜,她喃喃,“对,对对,沈眉兼是学法的,沈眉兼他、他一定有办法的,律师,律师,我去找律师!”

柳旌的身子刚刚动了动,陈迦宜就清冷冷地笑了起来,她的一句话,就把柳旌的所有动作钉住。

“沈眉兼,我想问的是——谁又能证明你,在我出事的时候是和她在一起的呢?”

我看见,柳旌脸色一白。

没有人,是的,没有人。

沈眉兼守了我整整五天五夜,他不许任何人靠近我,谁会想到,这样一件平凡而不起眼的事,如今,居然会给了陈迦宜栽赃陷害的口实。

“你说你出了车祸?呵呵…住院期间,就连医生都不能证明你中途没有跑出去,或者没有支使别人去做什么坏事吧?”

她这一句,分明是把沈眉兼也给拉下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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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其实懂我的人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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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迦宜的话音落,我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看到屏幕上那三个字时,我原本干涩的眼眶霎时迷蒙起来,一层雾气笼了上来,我忽然觉得委屈极了。

我接起电话,强压住自己的喜悦,装作漫不经心地喃喃,“许凉辰,你终于想起我了。”懒

许凉辰在电话那端静了几秒,然后那抹柔软的嗓音就缓缓地弥漫到了我的耳朵里,“暖暖,我在你病房。”

我点头,“好,我马上回来。”

一边说,我一边往外走,陈迦宜沈眉兼柳旌一概被我抛在脑后,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许凉辰了,甚至跨越了一遭生死,我现在只想快点见到他。

回到病房,许凉辰静静地倚在门口的墙壁旁,他穿了一件简单的纯白色T恤,愈发衬得秀美的面目清逸如玉。

见到我,他浅笑着迎了上来,眉目依旧秀逸,丝毫不见一丝一毫的愁郁之色,我的嘴扁了扁,他笑着抬起手在我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关于车祸,关于陈迦宜,关于陈迦宜肚子里那个不知道究竟是被谁害死了的孩子,我和许凉辰都绝口不提。

我抬起眼看他,一张脸苦兮兮,“许凉辰你既然来了,那我不要住院了,我要回家。”

许凉辰笑,对我扬了扬手里捏着的几张纸,“出院手续我已经办好了,这就走吧。”虫

从回了X市那天之后,这么久我都没再回许凉辰的房子,冲到我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蹦起来往床.上扑。

许凉辰好脾气地看着我在床.上又蹦又跳,等我跳累了,他走过来替我掖了掖被角,看着我沉沉睡去。

——这是,我从X市回到北京以来睡的第一场好觉。

醒来时,居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我从卧室里出来,就看见许凉辰倚在落地窗旁边抽烟。我的脚步顿了一顿,许凉辰他很少抽烟,除非是,极其不开心或者有心事的时候。

客厅里的灯只开了一个,一片昏昏暗暗中,他手里的烟蒂就格外地耀眼。

我摸索着走到他身边,扬起脸安静地看着他。

我和他沉默着,谁都没说话,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过了一会儿,是许凉辰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摁灭了指间的烟,低着头不看我,声音里,像是带了几分斟酌了许久的决绝,“暖暖…”

他喊出了这两个字,我的指尖就是一抖,说不出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夜色,也许是因为许凉辰抽烟了,又也许是因为我们之间几天未见了,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居然遏制不住地想要颤抖。

我颤着嗓子,强笑着打断他的话,“我、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许凉辰长睫朝我扫了过来,我笑得愈发勉强了,“我、我知道陈迦宜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了。”

许凉辰抿了唇,没有说话。

我扬起脸,盯着他的眼,“我说我没有,我没有在她吃的东西里动手脚,我没有把她的孩子弄掉,你会不会信我?”

“我信。”许凉辰嘴唇动了动,很清晰地说了这两个字。

只是两个字而已,却让我几乎喜极而泣,那一秒,我居然生出了一种无比幼稚的想法,我很雀跃,我很欣慰,我觉得只要许凉辰信我,全世界都会站在我这边了。

然而,许凉辰又飞快地说了一句让我很疑惑的话。

他说,“暖暖,你能不能去告诉许…许长舟,让他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许凉辰,他的脸笼在一汪夜色里,像是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雾气,那层雾气在他那张秀逸清好的脸上缓缓弥漫开来,忧伤而又沉郁。

他的神色我看不懂,他的话,我也听不懂。我的眉毛不自觉地拧起来,“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不怕他追究的。

许凉辰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总之…总之求他别追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