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迦平素满口大道理,大大地打官腔,可是,这皇宫里的一切内乱,如果不是他,怎么会发生?他反而到怪罪于别人了。

她想起太子,明明生病,明明被下毒,也不敢有丝毫的禀报。以前不能理解,现在总算稍稍有些理解他的处境了。就算说了,罗迦也未必会怎样。

罗迦自以为爱儿子,其实,他算什么?他就是一个只听奉承话的昏君。

她越想越生气,又惦记着太子的身子。自己离开这么久了,他怎么样了?

今后,也许罗迦一定会更加对太子不利,对自己不利。

自己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她转身就走。走出门,想起自己身穿的衫子不对劲,又赶紧跑回去换上自己才洗好的道袍,慌慌张张地又出来。

门口,伺候她的两名宫女拦着她:“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出去走走。”

“陛下吩咐,叫你哪里也不许去。”

她眼珠一转,忽然说:“你们今天早上吃粥了么?”

两人惊讶地回答:“吃了。”

她笑起来,手里忽然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团点燃的烟雾。二人之觉得鼻端一香,芳菲漫不经意说:“早上我已经在你们的饭菜里下了毒。”

“啊?”两人惊呼。

“你们不放我走,你们的小命就保不住了。乖乖送我出去。”

两个宫女哪里经过这种阵势?吓得魂不附体,一时乱了方寸,尤其是鼻端的香味萦绕,更觉得芳菲所言非虚。为了活命,便被她指使着,立刻悄然给她指路。

妃嫔君王合家欢

日落西山。

椒云宫里传出欢声笑语。林贤妃做东,邀请了罗迦、左淑妃、张婕妤等作陪,一起欣赏椒云宫的桂花。林贤妃喜爱桂花,虽然北国不适宜栽种,但是,她寻了能工巧匠,又做了一些适宜的保养,竟然在宽阔的园林里种植了一片四季桂、丹桂、银桂等品种……因气候寒冷和种植方法,这一年的桂花开得略迟,直到深秋才真正香飘十里,引得其他宫的妃嫔羡慕不已。

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要备下酒菜恭请罗迦赏花。这一年自然也不例外。

桌上摆满了各种她亲手做的糕点,罗迦和一众妃嫔一边品尝,一边连连称赞她手艺绝佳。尤其是绿豆酥里,添加了特制的桂花酿,更是甜美可口,芳香宜人。

罗迦吃得兴起,连刚刚和芳菲争执带来的气恼也淡忘了不少。感概,还是这些妃嫔好,就那小东西,死不懂事。张婕妤来自南朝,十分风雅,她投罗迦所好,知道罗迦的兴趣,就站起来,袅袅娜娜地说,“臣妾感谢林娘娘做东,无以为报,就吟一首昔日南人的诗歌,借花献佛,以助酒兴。”

罗迦最爱的便是张婕妤的风情,大声道好。

张婕妤便吟起来:“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好一个‘自是花中第一流’,来人将朕的赏赐拿出来……”几名太监捧着锦盒,他看看为首的二人,手里的锦盒正是从芳菲处带来的。当时,他一怒之下下令拿走,但真要将她的东西赏赐给别人,却也是不愿意的。不经意地咳嗽一声:“你们先下去。”

二人退下,另外两名太监将锦盒捧上来,打开,里面全是一些首饰。

林贤妃看得分明,看得出,是罗迦临时改变了主意。

罗迦的OOXX

她暗暗奇怪,那两个盒子里又是什么?又是要赏赐给谁的?

按照惯例,在场的妃嫔,人人皆有一份礼物。自然是以林贤妃为尊,其他人的也都精美绝伦,各自欢喜。众人便齐声拜谢罗迦,口称万岁。

罗迦领受嫔妃们的跪拜,忽然又想起那个小东西,若是她也一起赏花,会如何?他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何况左淑妃还认识芳菲,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她也成为妃嫔中的一员,岂不天下大乱。

他赶紧压抑下这个可怕的念头,又暗忖,这个小东西,此时不知还在屋子里怎样生闷气呢。真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一个妒性十足的小东西——他一直以为她是在妒忌,却又小小的有点得意。但是,他讨厌妃嫔们恃宠生骄。南朝的宫廷里,因为一些宠妃过度,谋害其他妃嫔的儿子,不知闹出多少人间惨剧,外戚干政。

她如今还小,如果不知规矩,以后怎么得了?以后自己真有宠着她的一天,岂不是要将其他妃嫔都给灭了?自己的后宫也要关了?就是她是天子,还是自己是天子?这次,非得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酒酣耳热,饱暖思淫欲。这一夜,自然是林贤妃的侍寝。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林贤妃正是狼虎之年,好不容易得着机会,自然会使尽浑身解数,服侍得罗迦开开心心。罗迦在立正殿的日子,日日压抑欲望。但是,一个壮年男人,又不是和尚,他是皇帝,更没得禁欲的义务,更没得为任何女人守身如玉的习惯和念头,女体入怀,如果不尽情OOXX,那才是怪事呢。林贤妃伺候周到,中年妇人,自然别有一番风情,加上又是下了苦功夫的,这一OOXX下来,二人均是大汗淋漓,枕头风就变得自然起来。

“陛下,太子的病情怎么样了?”

罗迦很少很妃嫔们讨论这些事情,但儿子病好终究是件喜事,又记起林贤妃从小就很关心太子,就说:“已经略有好转了。”

服侍陛下就寝

她装出很关切的样子:“殿下好起来,才是我北国之幸。”

罗迦忽然想起来,就说:“爱妃,你知道李大将军的千金品貌如何?”

“陛下因何想要了解李家千金?”

“太子因病,以前和盟国公主的联姻不得不作罢。但是,他年岁不小了,早该大婚了。这一次,就该喜上加喜……”

林贤妃心里一惊。李大将军的女儿,这可是她的亲家乙浑多次为儿子求亲求不得的。而且,她昔日还曾想让三皇子和李将军联姻,但罗迦并未支持。现在,他竟然选择北国一个最有权势的大臣来支持儿子。

对太子如此用心,自己的儿子还有什么希望?

她十分震惊,但又不敢有丝毫的表露,还不得不装出惊喜的样子:“臣妾也听说了,李千金才貌双全,在北国可谓国色无双。要她配太子,再好没有了。”

“你也觉得合适?那朕就认真考虑考虑。”

罗迦一般说考虑,这事十之八九也就定了。林贤妃心里十分惆怅,却也无济于事,却恨得牙痒痒,到底是什么该死的医生治好了太子?这样的病也能治好,究竟还是不是人啊?

“太子卧床这么久,那个医生来不及就能妙手回春,医术可真高明,是哪里的名医?”她倒最后才不经意地问这么一句。

“的确还不错。”

“听说是通灵道长的俗家弟子?”

罗迦含糊其辞,每当谈起芳菲,就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爱妃,朕困了。”

“臣妾服侍陛下就寝。”

林贤妃下床,端上早已炖好的滋补珍品,让罗迦喝了,温柔地服侍他躺下,熄了灯。暗夜里,听着罗迦的呼吸声越来越酣沉,心里暗凛,而且更是加剧了好奇之心,为什么自己和儿子,就一点也打听不到那个医生的下落?罗迦,他为何如此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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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梦心事

她有心事,又想起罗迦提到的太子的婚事,哪里睡得着?如果太子完全康复了,大婚了,以后就会登基了,自己母子怎么办?她睡不着,却不敢辗转,怕惊扰了罗迦的好梦。但不一会儿,却明显听得罗迦翻身,竟然也是辗转反侧。

罗迦难道也有什么心事?

却说罗迦这一夜,白日时,妃嫔们热热闹闹地吹拉弹唱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躺下后,却觉得很是不安,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林贤妃服侍得还不够好么?难道自己还不尽兴么?他根本不知道原因,只是觉得怅然。身边明明已经躺了一个女人了,为什么还有如此孤寂的感觉?

他被这想法吓到了,忽然明白为何根本不能入眠——那是因为不在立正殿。可是,自己这许多年了,在椒云宫过夜也不是一次两次,为什么今晚偏偏总是觉得七上八下?

再一想,恍然醒悟,今晚,无人帮自己炙烤。除了那个小人儿,任何人都不知道要帮自己炙烤。但是,身子明明不疼,头也不疼。睡不着,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没有炙烤的原因?今日自己拂袖而去,她会不会还赌气许久?

他再也躺不下去,翻身起床。究其原因,不过是想知道她有没有在赌气,或者要赌气到何时。就这一点小事情,他却亟不可待,非常有兴趣,迫切地要知道结果。

林贤妃一惊,却柔声问:“陛下,您这是?”

他略略仓促:“朕想起还有一点事情没有处理,老放心不下,得回立正殿。”

“如此深夜,陛下有事何不明天处理?龙体要紧……”她还待要劝说,见罗迦已经起床了,虽然内心很是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跟着起床服侍他更衣,一边替他系龙袍的腰带,一边说,“夜深风寒,臣妾服侍陛下回去吧。”

他急忙摇手:“不用,爱妃好好休息。”

边说边就出去了。

林贤妃发现秘密1

林贤妃哪里留得住人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几名太监侍卫护送他回去。

椒云宫彻底安静下来,林贤妃却勃然大怒,换来自己的心腹宫女茹芸。茹芸在半梦半醒里,被催起来,见林贤妃粉面寒霜,满是杀气,惊得急忙跪下去:“娘娘有何吩咐?”

“你们最近到底有没有认真做事?立正殿有没有什么消息?”

“没……没……没有……”

“废物!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不是送了许多东西给高公公么?”

“回娘娘。高公公是老狐狸,他怎么会告诉我们?奴婢只听说,听说……奴婢不敢说……”

“说!”

“是立正殿的宫女小红告诉奴婢的,奴婢跟她是表姐妹……可是,奴婢要是说了,就会被打死……”

“你若不死,本宫马上就打死你。”

茹芸颤抖声音,“不是奴婢不禀报。是小红说,高公公严厉警告她们,不得任何外传,违者会重重惩罚……娘娘,听说立正殿新来了一位姑娘,专门伺候陛下……”

林贤妃心里一沉,宫里来了女子,自己竟然不知道!尤其蹊跷的是,这女子竟然直接被带去了立正殿。

她迫不及待,“快说,是谁献给陛下的?是谁?”要是知道谁胆敢绕过自己送美女讨好罗迦,自己一定让他知道什么叫手段。

“不是谁送陛下的,是陛下自己去带回来的……谁也不知道她的来历……小红也说不清楚。这女子住在立正殿的别院,每天和陛下一起吃饭。一日三餐皆是如此,每天她就寝,陛下才就寝……”

林贤妃目瞪口呆,沉浸在极度的震惊里,竟然无法言语。好一会儿才梳理了情形:罗迦和一个女子共同起卧,那个女子长居立正殿,罗迦非常宠爱她,还给了许多赏赐。她便想起今日太监拿着的那两个盒子,以及罗迦古怪的神情。茹芸,所言非虚。

林贤妃发现秘密2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已经多久了?”

“七八天了。娘娘,请您千万别说出去,否则,奴婢就没命了,小红也没命了……”

“下去吧,本宫自有分寸。”

茹芸这才惴惴不安地下去了。

林贤妃躺在贵妃椅上,简直混乱到了极点。罗迦宠幸年轻女子也就罢了,可是,竟然让那个女人和皇帝朝夕同住同一宫殿,三餐相同,一起就寝,就算是皇后,都算过分了,而且还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女子。这个女子是谁?罗迦既然如此宠幸她,为何不公布她的身份,给予她名份?

她像陷入了层层迷雾,只觉得形势越来越危险。

“来人。立刻去三王子府邸。”

“是。”

再说罗迦,出了椒云宫,直奔自己的立正殿。

脚步踏上那一片熟悉的花园,心灵忽然就轻松下来。见她,立刻就要见到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己和她赌气,本是要等着她自动反省,知道错误,可是,他迫不及待,想起今晚还有许多事情没做:没有炙烤,没有聊天,没有和她一起就寝。

他浑然不觉,如果不按照这样的程序,自己竟然就睡不着了。一夜的笙歌酒宴,让他很是不舒服,方明白她的谆谆告诫:酒色过度可不是好东西。许多皇帝为什么短命?就是他们无所节制。

他最初不以为然,人生不就是要享受么?皇帝更是要尽情享受。但是,这些天,习惯了那种早睡早起的良好习惯,慢慢就滋生了很奇怪的想法:自己要保养身体,很长寿。

尽管他现在也还不到四十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年富力强的黄金年龄,但为什么竟然产生了年华老去的危机?难道就因为那个小人儿,她特别特别青春可人?

他想得兴奋起来,步子也越来越大,已经到了立正殿的门口。

“小姐呢?小姐休息了么?”

爱的排他性

“小姐呢?小姐休息了么?”

可不管,就算她睡熟了,也得叫她起床,替自己炙烤,让那双柔软的手摸在自己面上,感受那不敢言说的炽热和温柔。这就是他在林贤妃处无法入睡的真正原因。他甚至怀疑,以后自己离开了这一点,会不会在任何嫔妃处都睡不着了?他骇然,却又觉得新奇,仿佛从未经历过的一种古怪的情绪——有她在,就是排他性的,其他任何人,都再也进不了自己的心里。

两名宫女跪在地上,面如土色:“奴婢死罪,奴婢死罪……”

“又怎么了?小姐难道还没睡?”

“小姐她……小姐她……”

罗迦渐觉不妙,“到底怎么了?快说?”

“小姐她跑了……”

“小姐在奴婢们的早点里下了毒,威胁奴婢们,让她跑了……”

罗迦又气又怒,又哭笑不得。这两名宫女,除了吓得浑身筛糠外,哪里有半点中毒的迹象?这个小东西,满口谎言,估计不知给她们弄了什么膈泥丸或者弄了什么玄虚,就把她们唬住,逃之夭夭了。

“来人……”

高淼弓身,从未见罗迦如此大怒。

“去将她抓回来。”

“陛下,她也许是……回了东宫……”

罗迦心里一震,芳菲这一跑回去,自己大张旗鼓地去抓人算什么?儿子会怎么想?

他满腹怒气,却又无法发作:“退下,你们都退下,明天再说。”

他一个人走进寝殿,推开别院的门,只见一屋子的东西,一件也不少,就连那件淡红色的衫子也放在床上,她只穿着她那件道袍跑了。

还指望这个小东西反省!

自己不过是说了她一句就跑路了。他气得几乎恨不得一把揪住她狠狠地给她两耳光,可是,夜深人静,只好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生闷气。本是想好好休息的,享受那炙烤的,现在没病也气得太阳穴发疼了。

想出宫了

再说芳菲,一个人离开了立正殿。这一走,七弯八拐。

她虽然记性过人,又威胁那两名宫女给指了路,但皇宫里途径复杂。她一路急行,好不容易才绕出这迷宫,回到了太子府。

悦榕迎上来,见她一身汗水,惊问:“冯姑娘,你何故半夜三更跑回来?没人送你么?”

“唉,别提了。”

该死的罗迦。

“悦榕,我真是烦死了,再也不想呆下去了……”

悦榕尚未回答,门口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怎么啦?芳菲,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欣喜地回头,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但觉自己离开的这些天,他微微憔悴呢。她上前一步就拉他的手:“殿下,你这些日子没有好转么?”

“我好多了,你看,我都站起来,走到这里了。”

她欣喜若狂,拉着他的手,心跳得感觉又变成了平静。这才明白,自己借口赌气仓促跑走,原来是那么想见到他。自己已经非常渴望见到他,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所以就跑回来了。

幸好,幸好那个该死的罗迦骂自己,否则,自己还没借口跑路呢。

太子虽然也惊喜,可是,看她额头上还有汗珠,密密层层的,神色也惊惶又懊恼,意识到什么:“芳菲,你是一个人离开的?”

“唉”她愁眉苦脸,“殿下,我想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

她打量他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了。

“你已经查出了病因,对症下药总会好起来的,我呆着也没什么意思。我想出宫去了。”

“是不是父皇说了你什么?”

她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低声说:“陛下一直都很讨厌我,不是想杀我,就是想赶我走。我现在触怒了他,他肯定又要对付我……唉,我知道,他以前带我来北国,原本就是想杀我的……”

还没利用完呢

“芳菲,你怎会这么想?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天天帮他炙烤,帮他看病,难道病人不该对医生恭恭敬敬么?我可是救他命呢。就算是一般御医吧,他都客客气气的,但是对于我,就很不好。他每天总是这样挑剔那样挑剔,这样不好那样不好,老是威胁我不尽力就要惩罚我。而且,更过分的是,他竟然去林贤妃哪里赏花……”

太子心里一沉:“所以,你就?”

“他正在骂我时,有人来说林贤妃请他赏花,我就说林贤妃不是好人,他就怒了,要重重惩罚我,还骂我是长舌妇……”

不止罗迦,就连太子也顿觉头大如斗。急忙问:“你跟父皇说了什么?说了我中毒的事情?”

“没有啦。我只说那次左淑妃流产,不是我干的,一定是林贤妃和左淑妃一伙的……”

朝廷最忌讳拉帮结派,芳菲,她不明白,她这是在分出派系呢。而且,帝王自有帝王处事的原则,恩威并施,不容他人插嘴,就算明知皇帝是错的,也要委婉进言,哪有芳菲这样,凭着直觉,就说某某人是坏的?跟小孩子一样,只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天下事情,哪有这么绝对?

太子不由得紧张起来:“芳菲,是陛下遣你回来的?”

“他想把我关起来。我趁他赴宴就偷偷跑了。”她忽然紧张起来,“殿下,他会不会马上就来抓我?不行,我要马上出宫……”

太子这才明白,自己找了个什么样的麻烦。可是,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却又忍不住笑起来,低声说:“芳菲,你别怕,父皇不会责罚你的。”

她哭丧着脸:“真的么?”

“真的。”他眨眨眼睛,“至少,我的病还没痊愈呢!”

这倒也是,按照罗迦的风格,没有彻底利用完毕时,才不会下手呢,每次都是这样,还是太子了解他。

罗迦送礼

“可是,他会不会因此责怪你?”

“不会,芳菲,你放心,父皇才不会那么小气呢。”

她这才破涕为笑。

太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身上的道袍,奔跑的汗水,负气出走的惶恐……这些,明明都是布好的,可是,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人儿,却那么符合自己的心意,在他面前,什么都不用遮掩。

至于父皇,她会处罚她么?

从神殿逃走这样的滔天大罪,他都睁眼闭眼了,现在,这点小事情,怎会处罚她?就算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他也是清楚的,当时,自己密谋救芳菲没错,可是,若非父皇故意放行,凭着北国那么强大的军队,那么大的戒严,她怎么走得了?

当初,也是父皇故意放生的。

父皇,为什么会如此?

而且更奇特的是,此后,父皇竟然又亲自去将她找回来。

这又算什么?

果然如太子所料,罗迦并未派人来捉拿芳菲,甚至提也不提此事,一切都风平浪静,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只是第二日一早,来了一名立正殿的老太监,说是探望太子,陛下赏赐了一些药材。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芳菲,就没了下文。

罗迦虽然气恼,但对那小东西,也谈不上就愤恨。连续几日都是照常上朝。但是,立正殿一空下来,心里便也空下来。有时回到寝殿,想起昔日她在时的热闹,更是惆怅,但觉置身这里,总是心慌意乱,却又不知道那种陌生的感觉如何才能被驱散。

他推开别院,屋子里空荡荡的,当日吓唬她时带走的锦盒又放回了原处。又想起那个小东西说,自己还没送过她什么东西,这一次,不如借她治好儿子的功劳,也对她有所赏赐。

在北国,罗迦向来信奉赏罚分明,自认自己如此待那小东西,完全是出于公心。便让老太监准备了一份礼物,自己亲自送去东宫。

形如夫妇

几位太监跟在他身后,自从太子生病以来,他们经常陪着罗迦出入太子府,对这里已经非常熟悉了。众人私下里聊天时,总是认为,罗迦对儿子的宠爱,简直超乎寻常,比如,这么一大早就去看望儿子,实在是不可多得。

一到了暖阁,他便挥手,让太监们留在外面。

暖阁静悄悄的,就连悦榕也不在。他放慢了脚步,脑子里兴起了恶作剧的念头,又很期待:那个小东西会不会又偷偷躲藏在屋子里梳妆打扮?越是禁忌,越是兴趣。自己如是,她也如是。

两名宫女立在门口,正要行礼,他立即挥手阻止她们,慢慢地走到芳菲的门口。屋子里静悄悄的,他推手,轻轻的,门打开,以为是那艳红的樱唇,不料,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大失所望:“冯姑娘到哪里去了?”

“回皇上,冯姑娘去照顾太子了。”

这么早,去太子寝宫干嘛?难道儿子病情有什么恶化?他立即出门,就奔儿子的寝宫。

还没进门,便听得欢笑声,是儿子的声音:“芳菲,你走错了……”

“你以为我会被你吃掉……呀……不行,我不这么走……”

“芳菲,落棋不悔哈……”

“我拿着,我还没走下去呢,不叫耍赖……”

他从门缝里看对弈的二人,心里竟然酸酸的。这些日子,芳菲留在东宫暖阁,和太子起居饮食都在一起。他早已不是滋味,却因为是自己的儿子,因为儿子病重,所以一直耐着性子,没有做出任何的措施。毕竟,芳菲,只是照顾他而已。

他们之间,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毋庸置疑。

可是,这照顾,也实在过了头吧?

瞧那二人的亲密举止,简直形如夫妇。

芳菲,她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就罢了。但太子呢?他接受的是什么教育?怎么也能这样为所欲为?

怒责芳菲1

尤其是芳菲,她一边玩弄手里的棋子,一边将茶水递给太子,态度那么温顺,照顾得那么周全。这时,猛然联想到那天早上芳菲盛装打扮的古怪模样,再是要故意糊涂也糊涂不下去了——那日,她分明就是要打扮了给太子看的。否则,也不会吓成那样了。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她笑起来,哈哈的,露出雪白的小小的牙齿,明亮的大眼睛也弯得如清脆的豌豆一般,仿佛开心得不得了。她竟敢如此大笑,如此肆无忌惮,眉飞色舞。难道就不害怕自己的惩罚?难道就不该战战兢兢惶惶恐恐?对比在立正殿时的表现,难道立正殿就是地狱,这里就是天堂?

她私自逃跑,回到东宫后却如鱼得水。他下意识地,看看身后老太监拿着的礼物,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欺骗,自己的权威,自己男性的魅力,都遭到了莫大的挫折。一股强烈的妒忌涌上心头,几乎要变成滔天的怒火。

这个小东西,也太不识趣,太不知好歹了。如此下去,岂不是要无法无天?

他咳嗽一声,推门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扭头看他。太子过于仓促,差点将棋子扫落一地。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明明二人就是一起下个棋而已,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见罗迦面色阴沉,心里一凛,忽然意识到,芳菲是逃回来的,父皇不可能不生气。父皇,他其实是不愿意让芳菲回来的!

他急忙跪下:“参见父皇……”

“皇儿不必多礼,你身子可大好了?”

“好多了。”

“怎么这么有兴致?一大早就开始下棋?”

“儿臣闷得慌,所以要芳菲对弈……”

就连迟钝如芳菲,也察觉了不安,罗迦的脸色那么奇怪。他这是怎么了?难道今天才想起来捉自己?难道谁又招惹他了?因为害怕,她还第一次主动向他行礼,扮个笑脸,他也不怎么理睬。她便只好讪讪地退在一边。

怒责芳菲2

“芳菲,太子病情进展如何了?”

“父皇,儿臣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多亏了芳菲。”

“哦?仅仅保命,那可不行,得赶紧痊愈。皇儿,朕还需要你协助处理许多事情。你再躺下去,就不行了。”

“儿臣一定快点好起来,芳菲……她也是尽心尽力……”

“芳菲?”他玩味着这句话,太子怔怔的,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不是芳菲,是冯姑娘!”他的声音变得从未有过的严肃,“皇儿,你病好后,就要出去面对众人,处理事情了,到时,可不能再提什么‘芳菲’了!”

二人都一怔,太子低下了头:“是,儿臣疏忽了,是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