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贵妃熟知父亲的性子,当然也知道自己的使命——进宫就是为了维护家族的荣华富贵。虽然拿不准父亲到底想干什么,但是看到弘文帝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心里也咚咚的乱跳。

乙浑再一个眼色,已经是十分严厉了,意思是催促女儿赶紧离开。

乙贵妃不敢抗命,但还是搀扶着弘文帝:“陛下,走吧……我们该走了……”

皇帝却一挥手:“今日朕就住在慈宁宫,孝敬母后。你们都走吧,走吧。”

乙浑急忙道:“皇上,你怎能住这里?这是太后的寝宫……”

皇帝眼睛一瞪:“太后又如何?朕想住哪里就住哪里,快走,你们快走。”

乙浑当然是求之不得,立即带了女儿出去。父女俩一出门,都满头大汗,赶紧走了。走出去一段距离,眼见四周无人,乙贵妃才压低了声音:“爹,女儿怎么瞧着陛下神色有些不对劲……”

乙浑低喝一声:“不许多问。”

乙贵妃赶紧闭嘴。

忽然见到父亲眼里凶光一闪,心里也隐隐地明白过来,父亲,这是做了什么大手脚?她惊恐地捂住嘴巴,再也不敢让自己喊出来,只是紧紧地捂住,一声不吭,加快脚步走了。

乙浑再走几步,又回过头去。

此时,通往宰相府和玄武宫的路上,影影绰绰的,一些便衣人。他心里一松,那些,都是他的人马。自从,他当了这个丞相以来,尤其是这两年时间,可一点也没有疏忽对于自己的侍卫军队的培养。

他想起自己亲手杀掉的外孙,自己驱逐到尼姑庵的女儿——再是宰相,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终究是在一个人之下!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跟自己向来不和之人。在一人之下的感觉,总不如在任何人之上。而要在所有人之上,这天下,只能有一人!

神秘人露面5

弘文帝登基这两年来,他看得分明,终究是年轻气盛,最初的几个月,还颇有几分中兴的气象,但是后来,随着美人儿的越来越多,南朝的,西凉的,柔然的,高句丽来的……后宫从先帝在世时的简约,一下变成了几百人的庞大队伍,光是有名分封号的就有好几十人,这跟当年罗迦才有十几个有封号的妃嫔形成鲜明的对比。

乙贵妃秉承父亲的叮嘱,牢牢稳住自己第一宠妃的地位之后,就大大方方地,怂恿弘文帝宠幸其他美人,凡是关于吃喝玩乐的,她都不厌其烦地怂恿弘文帝试一试。短短两年下来,当初的太子已经面目全非,不负众望地成为了一个沉溺于声色,对政事毫无兴趣的傀儡皇帝。

就连朝里的有为的大臣,也开始怨声载道了。

乙浑,便是在这个时候动了心思的——可不可以让那个“一人之上”去掉呢?要知道,他生平所忌惮,唯一个罗迦而已,现在罗迦不在了,简直如孙悟空跳出了如来佛的手掌心,为所欲为。

这一次的计划,他筹谋已久,几乎算得上天衣无缝。

慈宁宫,此时那么安静。

过一会儿,就会有大事情发生了。

他心里一阵一阵的狂喜,加快脚步,便往山脚下走去。

乙浑等人,彻底走远。

冯太后抬起头,额上的酒意已经不见了。

再一看,弘文帝整个身子已经软在了座塌上,面前的餐桌,都被他的手拂得乱七八糟。

她觉得头微微有点发晕,急忙拿起桌上的酒壶——上等的二十年陈酿,但是,酒壶却是鸳鸯壶。她这才发现其中的蹊跷——一从酒壶里面出来的是两种酒;自己和弘文帝喝的是一种,而乙浑父女,显然喝的是另一种。

负责倒酒的正是乙贵妃,她当然知道控制,知道出来的哪种酒是有毒的,哪种酒是没有毒的。

神秘人露面6

如此,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他们一走,倒把一切都推给自己了。

芳菲猛然记起通灵道长的吩咐,赶紧站起来。

跟她相反,弘文帝的身子则彻底地软塌下去,整个人附身在冰凉的雪花石地面上,嘴里喘着酒气,满身都是酒味。

芳菲急忙走了几步,旁边的案几下面放着一个茶壶,里面是早已准备好的北武当高山参茶,她急忙喝了三大杯。

喝下去,那种焦渴和头晕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竟然觉得很快便大大地缓解了。她完全断定,真是千叶红的剧毒。

她舒了口气,这才走到弘文帝面前,举着酒杯,淡淡道:“皇上,你喝茶么?”

“不……不喝……朕不渴……”

弘文帝的手胡乱地挥舞,脸上却带了笑容:“你是谁?你怎么这么面熟?”

我是谁?

芳菲倒被他问住了。

她倒出来一杯,端到他的面前:“陛下,你先起来喝一杯……”

“不……不喝……你干嘛一直劝朕喝茶?你莫不是想害朕?”

芳菲更是惊惧,难道皇帝也不知道这酒里有毒?

她试探着:“陛下,这茶能解酒……”

“不喝,不喝……走来,统统走开,朕困了,真要休息……”

芳菲此时已经确信他不知道酒里有毒了,乙浑这厮真是阴险,这顿家宴,一壶毒酒,莫不是想让自己和皇帝都死掉,从此,拓跋家族的关键人物统统完蛋了,他再以宰相和国丈的身份来收拾残局,这天下不就是他的了呢?

乙浑,果然是要篡权了。

她心里更是着急,弘文帝,这茶是非喝不可。

她一把就扶住他:“快,陛下,你必须马上喝下这杯茶……”

弘文帝被她抱住头,身子却一个劲地往下沉。

神秘人露面7

芳菲根本不管他,干脆捏着他的鼻子就往下灌,焦虑得身子都在发抖:“陛下,你快喝,你必须喝……”

弘文帝牛高马大,忽然被捉住,本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骨碌碌地灌了一杯下去。但是,由于他的头不停地偏开,茶水洒下来,弄得他的衣襟领口,到处都是。

他皱着眉头:“这是什么东西?甜腻腻的,难喝死了……拿酒来……酒来……”

芳菲气急败坏,这个时候,还喝什么酒?真醉了还是假醉了?

她顾不得多说,急忙又倒了一杯参茶,又递过去,但是,弘文帝的身子实在太沉了,她根本挪不动,弘文帝一只手垂下来,她避之不及,参茶已经被打翻在地。

“陛下……”

弘文帝偏偏伸了个懒腰,长长的腿一伸,踢中了旁边的茶壶,咣当一声就倒在地上。芳菲眼睁睁地看着茶壶碎裂,参茶流出来,要去抢救都来不及了。

她惊呆了。

弘文帝这是在干什么?要知道,这种参茶熬住,必须要三个时辰,就算现在马上熬,也来不及了。

难道这真是天意?

难道他不想活了?就算是要除掉乙浑,也不能拿了自己的性命去赌博吧?

弘文帝口齿不清地,更是不耐烦:“走开……走开……太后,朕不要喝什么茶……朕不渴,不想喝……你快出去,出去……”他一边说,一边倒在地上就昏迷不醒了。

芳菲面色惨白,一把扶住他:“陛下,陛下……你醒醒……”

可是,弘文帝不但没有醒,反而嘴唇都发白了,然后,是鼻翼,接着,变成一种深红。

芳菲一眼便看出,这应该是要出血的症状了。

这张曾经陌生的面孔,忽然变得熟悉,那红的血,触目惊心,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一般——一颗开花的树!那么英俊的少年!

神秘人露面8

脑子里一阵一阵地眩晕,忽然明白过来——这一次,弘文帝并不是拿自己做赌注——而是赌他自己!

是牺牲他自己!

她想起自己之前的怀疑,对弘文帝的种种的猜忌,总疑心他是要牺牲自己,殊不料,他根本没有。他孤注一掷,他用的是他自己!

脑子里乱得厉害,却那么清晰地浮现起那一幕:在太子府返回的府邸,自己坐在轿子上,杀手俯冲下来,是当时的太子,是他,一把抱住自己,整个人护住了自己。

一个肯舍命救护的人,这是这一生,除了李奕之外,另一个舍命救护自己的男子。是自己初恋过的男人。

可是,自己却一直不肯相信他,一直都在怀疑他。

而他,从未怀疑过自己!只有彻底的相信,才会如此放手一搏。

她泪如雨下,急忙抱住他的头:“快,陛下,你醒醒……”

但是,弘文帝根本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而嘴角,却开始渗出血来。

芳菲的手擦拭过去,刚好一手的鲜血。

她眼前一黑,手一松,弘文帝差点掉在地上。

仿佛他身上的热气,在一点一点地溜走。就如当初罗迦死时的样子。此时,方才明白他的重要性——弘文帝,在自己心目中,是那么重要的一个人,他是太子,他是弘!

他是罗迦的儿子!

他甚至是自己的兄长,朋友,亲戚!

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称得上亲人的人了!

自己决不能让他死!

因为太过害怕,竟然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仿佛再一次一个人孤身走入了一片莽莽苍苍的丛林,无边无际,找不到任何的出路,没有任何的帮手,比被焚烧的命运更加可怕!

如果弘都走了,自己,才是真正何以留在这个世界上?

情何以堪?

神秘人露面9

她抖抖索索的,狠狠地抱住他,就如在太子府目睹他发病时候的惊恐:“殿下,你醒醒……殿下,你不要死啊……殿下,你不要吓我……殿下……你醒醒……”

只要他肯醒来,纵然再有怒骂自己,嘲讽自己,纵然他再开口闭口地谈什么“妇人不许干政”,自己也绝不会再跟他作对,跟他生气了。

她的泪水一滴滴地滴在他的脸上,溅开了他脸上的血花,模糊成一团。

他忽然睁开眼睛,声音十分微弱:“芳菲……你以后是不是一直都帮着我?”

她一怔。

“芳菲……你说……”

她忙不迭地:“我都帮你……一直帮着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跟我回平城?”

她痛哭起来:“只要你不死,我就跟你回平城……我跟你回去……”

但是,弘文帝几乎没有听清楚她的话,鼻子里,又是一股鲜血涌出,双手,也慢慢地垂下去。

她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地喊:“来人,快来人……”

进来的是通灵道长。

他大踏步地跑进来,芳菲已经失去了分寸,满脸都是泪水:“道长……陛下他……快,你快救救陛下,你说参茶有用的……”

通灵道长见她哭得悲哀欲绝,急忙接过弘文帝,放在地上,手探在弘文帝的鼻息之上。

芳菲本是惊吓到了极点,忽见通灵道长半晌无语,眼里也没有什么悲哀之色,显得很是从容。她一惊,忽然记起什么,这千叶红的毒性,不是要三个时辰后才发作么?从未时末开始饮酒到现在,也不到两个时辰,怎么就毒发了?

难道弘文帝之前服用过什么药物?

通灵道长见她关心则乱,暗叹一声,将弘文帝放在地上,压低了声音:“太后,你可别乱了分寸!”

她心里一震。

神秘人露面10

这时,通灵道长忽然一伸手,探在弘文帝的腰下面,但见弘文帝的下坠褡裢里,竟然藏着一枚玉玺印章。这是皇帝的标志,他赴宴时,竟然随身带着。而这玉玺的隐藏,也十分巧妙,是缀在侧后面,所以,曾经靠在他身边的乙贵妃,都没有丝毫的发现。否则,要隐瞒乙浑这样的老鬼,谈何容易?

那才是昔日太子的作为!

芳菲大喜过问。

通灵道长取下玉玺,递过去:“太后,现在就看你的了。”

芳菲接过玉玺,喜悦之情迅速减弱,手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看了看弘文帝,又用眼神望着通灵道长,是在急切地问他:弘文帝会不会死?

通灵道长暗暗眨了眨眼睛。

芳菲心里一松。弘文帝,当然不会真正拿他的生命换取乙浑的倒霉——但是,这个诱饵,也实在是太惊人了。

而且,弘文帝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怖了,嘴唇,鼻孔里,都有血迹。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一将计就计虽然不错,可是,若是过了头,这么大的代价,谁承担得起?

随即,响起通灵道长沉痛的惊呼:“天啦,陛下驾崩了……”

芳菲一愣,随即也恸哭起来,大声道:“陛下……陛下……不好了,陛下驾崩了……”

外面的宫女,随从们一拥而入。

大家见到弘文帝忽然暴毙在慈宁宫,而冯太后和通灵道长,都一脸悲戚,无不震惊。弘文帝,好端端的来赴宴,怎么会死了?

此时,弘文帝七窍流血,已经完全断绝了呼吸。

几名太监抢上去,却听得冯太后哭哭啼啼的声音:“快,快传御医……”

御医一来,远远地看着弘文帝的尸体,但见七窍流血,谁还敢再去诊治?都摇着头,跪在地上。

慈宁宫里,顿时哭声一片。

神秘人露面11

新帝暴毙,群龙无首,冯太后不得不支持大局,让通灵道长负责收敛。

这一夜,注定了是个不眠之夜。

遣散了闲杂人等,冯太后走出慈宁宫的大殿,通灵道长已经等候在那里。

随同的,还有李奕。

三人进了密室。

密室里只点着一支蜡烛,灯光幽幽的,绿色的火苗闪烁着蛊惑的光芒。

通灵道长沉声道:“太后,现在怎么办?”

芳菲立即道:“李奕,你马上出发,用皇帝的名义去通知东阳王,让他官复原职,并日夜监视乙浑等的行动。再让王肃、高闾、贾秀等汉臣速来护驾,辅佐朝政。”

通灵道长提醒道:“太后,他们手里可是有军队的。”

“好,马上派人去通知驻扎在百里之外的李大将军,要他星夜赶回来,回来后,马上任命为兵部尚书,执掌平城和北武当的兵马。至于乙浑,拿到罪证后,立即收拾他。”

通灵道长见她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就开始条理清楚,发号施令,喜道:“太后,你早该出手了。”

她苦笑着看了一眼手里的玉玺,自己出手,也得有时机。只怕等这个时机,弘文帝必定比自己等得很久,否则,也不会把这样的玉玺藏在下坠的褡裢里,连乙贵妃都完全骗过了。

她心里忽然一动:“道长,我们是不是疏漏了什么?”

通灵道长略一沉吟:“的确,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光是太后一个人出面,鲜卑人的规矩,妇人不得干政……”

芳菲长叹一声:“要是陛下有小太子就好了!”

但是,弘文帝并未有儿子!

她立即道:“马上传拓跋子推。”

子推便是京兆王,也是罗迦的亲兄弟,弘文帝的亲叔父,平素和弘文帝的关系最是要好。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必须有一个人出来支持朝政。

神秘人露面12

按照当前的情况来看,便是非京兆王莫属了。而且,芳菲还记得他当初在神殿时候的表现,关键时刻,并未和大祭司等沆瀣一气。

通灵道长看着李奕,忽然说:“太后,你还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的人身安全!”

芳菲一怔。

“陛下驾崩,乙浑当然会全力以赴对付你。现在,你身边必须有一个绝对可靠之人。”他转向李奕,神色十分严肃,“李奕,你必须保证太后的安全,不得有任何闪失。”

李奕立即领命:“小臣一定尽心竭力保护太后的安全。”

众人商议妥当,通灵道长才悄然告辞。

李奕也出去,正式加入了侍卫的队伍,统领了慈宁宫的侍卫,寸步不离地守在太后的寝宫外面。

四周开始安静下来,但是,芳菲心里却一点也没法安宁,她悄然走出去,隔壁的房间,就停放着弘文帝的“尸身”——心里不是不害怕的。自从罗迦死后,她对死这个词就分外敏感,比当年得知自己会被焚烧更加惧怕。

死之恐怖,不是死亡本身——而是看不见!是和一个人,永永远远地分离。

死亡,本质上是一种永别。

这才是最令人惨痛和悲哀的。

此时,方记起弘文帝的好——林林总总,从冷宫,到自己的返回,到舍命救护,到撒谎救助,到罗迦死后,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这天下,还有哪个人会做得这么多,这么好呢?

以往的好,因为太多,自己便选择性地忽视了,看不见了,跟他生分了,疏远了,仿佛,不如此,便对不起罗迦似的!

她竟然忍不住流下泪来,记忆里,自己总是恨他,怨他,很他利用自己,恨他辱骂自己,殊不知,他竟然以牺牲他自己为诱饵,也不肯再拿自己作为马前卒。

神秘人露面13

她悄然擦了眼泪,才想到之前一直不明白的关键性问题——弘文帝这两年大肆封赏嫔妃,名分,可是,他居然没有一男半女。

如果事情真如自己想象的,就算是妃嫔有堕胎或者避孕的良方,也不会至于到了今天——竟然必须找拓跋子推出面。

弘文帝,他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昏庸——就算是韬光养晦,他也并不曾真正的堕落。

她的心里更是惭愧,又更是后悔,暗暗咬牙,这一次,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拿下乙浑,替他除掉一切的绊脚石。

又想起他“临终”时的模糊不清的问题:“芳菲,你会不会跟我回平城?”他,其实,也真正是孑然一身!

她喃喃自语,仿佛要认真地答复他:“弘,我会帮你!一定会帮你扫除这一切障碍,然后,我再回北武当!”

月到中天。

中天——天体经过观测者的子午圈时称为中天。经过包括天极和天顶的那半个子午圈时,天体到达最高位置,称为上中天;经过包括天极和天底的那半个子午圈时;天体到达最低位置,称为下中天。

而且,还必须是月圆之夜的那个中天。

密室是一种透风的空窗,月亮,会从一颗极其巨大的古树的空心洞里垂直地照射下来。

只能看到密室里面两个人,一人坐在地上,一个人的手心抵在他的背上。他们要等的,便是这样月上中天的日子。

每一个月,只有这一天,他们等的正是下中天,正是一天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候。这个时候,加上昆仑山采集的奇异草捣碎服用,才能将体内的病毒,彻底排解出来。

天地之间,金木水火土,阴阳相克,每一样,都有它存在的必然的理由。而这个奇怪的治疗的办法,据说是某个教派里最秘密的部分之一。

那是借助最阴寒之气,克制天地万物之间的毒素。

神秘人露面14

相生必然相克!反之亦然。

这个世界,只要有毒,必然就有解毒。没有任何毒素是无解的,端看能否找到良药而已。

密室很小,屋子很昏暗,闭着眼睛的人,能够清楚地记得每一个这样月上中天的日子……一个两个……人生,仿佛在这样的麻木里,缓慢地溜走,永远看不到前途,也看不到尽头。

但是,今日,他却异样地兴奋,嘴唇在夜色里,微微翕动。

背后之人忽然察觉了他的紊乱的心跳,仿佛血液在黑暗里,忽然加剧了流淌。他一惊,急忙低喝一声:“千万别分心!”

黑夜里,一声沉默的叹息,却是闷在心底。

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吸引着他,急切地要跳跃出去,但是,一切又那么朦胧,不知道外面的花花世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急于看到的,当然不是花花世界,而是一些自己牵挂已久的人,一些担心不已的事情。

他的血液,再次在血管里暴走。

背后之人,再一次察觉了他的紊乱,大骇,这样下去,岂不功亏一篑?

他忽然发力,一双手指按在他的穴道上——那是镇定之穴位,只是热气流转,丹田忽然一暖。

黑影颤动的身子,忽然安静下来。

月色,逐渐地从古树上黯淡下去,仿佛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里,再也看不见了。屋子里,一团漆黑,所有的空气,仿佛全部变成了森森的阴气。

但是,一股热流却在四周乱窜,如果是点着灯光,甚至能看到两个人头顶上都在冒出一股一股淡淡的白色的气体。这些带着水雾的气体混进夜空,很快,便消失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体里那么明显的变化,仿佛全身的骨架,忽然之间,变得分外地坚硬,又忽然变得分外地脆弱。

PS:今日到此。

活捉冯太后1

从极刚到极柔,这样不停地轮回往返。

要整整的24个月上中天的圆月之时,方能将身体里的余毒,全部排泄出去。

他在气体渐去的萎顿里,全身忽然缩起来——那是另一股寒冷——阴寒之气,入心入骨地钻入心肺里面,仿佛要把里面的心肺全部冻结。

每一次运功完毕,他总是会遭到这样痛苦的折磨,甚至远远胜过当年发病的痛苦。因为,这一次的剧毒,也比那一次厉害得多。

这是昆仑奇异草和阴寒之气混合的功效,在真正发挥作用了。

每一滴阴气,都在肺腑里流转,最初,他很快就被冻结,人事不省,常常是事倍功半,连四肢和手脚,都无法抬起来,形同废人。随着疗程一天天的过去,病毒发作的时间就越来越短暂,从以前的一个月至少发作七八次,到一个月发作两次,现在几乎一个月才发作一次;但是,与之伴随的,是这种冻结的速度,就越来越慢,也越来越痛苦。每每一发作起来,仿佛就如被人在胸腔里塞进去了无数的细小的冰块,一点一滴地将心肝脾胃肾,统统塞得满满的,没有一星半点的空隙。

而整个人,便如蛇一般,在冰冻里,一点一点地变僵。

他挥舞着手,试图挣扎,但是,和往日一样,根本无法挣扎,手徒劳无功地挥舞一下,就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