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武器啊!

取得胜利的人,永远是需要武器的,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枪杆子里出政权!

罗迦,弘文帝,他们嚣张的底气,莫不来自于此!

终于,自己也掌握了如此浩大的利器,不是么?

她神秘一笑:“如果我大喝一声,你猜,灰衣甲士会不会听命?”

弘文帝死死盯住那虎符。

就连罗迦,也被这样的忽然沉寂震撼了。

天啦,这是要干什么?

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北武当,终究是要血溅满山?

PS:今日到此。

杀心1

芳菲上前一步。

弘文帝后退一步。

“啊,陛下啊,九五之尊啊!你这样是想干什么呢?以为在先帝陵墓前羞辱我,我就崩溃了?你忘了一点:我自从表演了‘火殉’之后,就对先帝恩断义绝了!我已经不喜欢他,不指望他了,你岂能羞辱我?难道你认为我怕他的灵魂知道那一次,我就会对他愧疚?罗迦,他凭什么???!!跟你那一夜,……”

她淡淡地笑着,此时,乌云已经散开,黎明的天空,露出一圈金黑色的光圈。

太阳,马上就要破空而出了。黎明,真的要开始了。

“至于跟你那一夜,我真的觉得毫无意义!我只当被疯狗咬了一口!就如被人砍了一刀……如果被人砍了一刀,就如被人打了一巴掌……我们自然没有必要因为这样而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是不是?陛下,说真的,那一夜,根本不怪你,我自己也有很大的错误,但是,这不代表,我会一直错下去!这样说吧,一个寂寞的女人,有了这一夜,也许,自己的责任更大!但是,就因为这样,我就要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就因为一个错误,一个偶尔发生的事情,我们就该用一生的时间去偿还?这天下,难道就剩下你们父子才是男人了?除了改嫁你,我就再也嫁不了别人了?”

“!!!!!”

“最主要的是,我根本不喜欢你,也根本不想和你在一起!可笑,你却自作多情,难道,你希望我对你负责?”

弘文帝的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心口。

“你就不要白费心机了!我今天郑重告诉你,我既不是替你父皇守节,也不是害怕你的羞辱……”她再一次一脚踢在罗迦的坟墓上,就如当初把尖刺狠狠地插入大神的心口,“陛下,我是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应该知道,如果我真正喜欢你的话,别说你的父皇死了,就算他还活着,也根本没法阻止我嫁给你!”

杀心2

不喜欢!她竟然只是不喜欢而已!就如一柄利刃,一刀封喉。

甚至远远胜过她对父皇的愧疚的担忧——如果不喜欢,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毫无感情,自己这一切,到底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勇气?

“先帝临终那一夜,我和他恩断义绝!此后,他便没有任何的权利,要求我该对他如何如何!呵,你以为我怕他嫌弃我?你怕我玷辱他的灵魂?罗迦,他没这个权利了,我对他,也没这份心情了!没错,我最初也是喜欢你的,甚至想,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哪怕做你的侧妃,我也心甘情愿……”她的声音微弱下去,甚至能觉得自己的脸庞,也在燃烧,发烫,充满了红晕。那时候,少女的梦想,是多么可笑啊。为了爱情,哪怕把自己踩在最卑微的脚下,也甘之如饴。只因为,那是生平第一个待自己好的人,第一个给自己苹果的男人。而且,他不是罗迦,他不是亡国凌虐自己之人——对于罗迦的恨,她从来不曾牵连到太子头上,那时,他还是个孩子呢!

弘文帝的眼睛,越睁越大。

芳菲凝视着他的目光。

那是一种惨烈的对抗,双方之间,互不退让。

很快,她声音里那种少女的羞涩,少女的憧憬,彻底不见了,只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不,甚至不是女人,是冷酷的,政治家的声音!

“可是,你利用我!你竟然只是利用我!同样,在你选择你的皇位选择李玉屏,彻底放弃我,利用我的那一次起,我也对你彻底死心了!对于你们父子俩,我都很厌恶,觉得恶心极了!你们也不是喜欢我,只是仗着权势,谁掌权了,谁就争夺而已!这样的心理也很简单,你父皇,要的是敌国的女俘!要的是挑战禁忌的新奇,要的是我能带给他一些别的女人没法带给他的政见和乐趣而已!说白了,他也不过是利用我而已!”

杀心3

她的声音清晰,有力:“你看,事实证明,你父皇的选择没错,若非我,你能那么顺利除掉乙浑?罗迦……唉,罗迦,他最能看透我!他知道我会用表演保护自己……”心口那么酸楚,就算是表演,就算是失足,可是,当时的心情,谁能体会呢?“唉,罗迦……他也只是利用我!不是爱!不是!”

弘文帝的目光,就如一把火,也或许是一盆水,剧烈地交战。

就连他自己,也能感觉到那种入心入肺的严寒。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在小木屋外面的徘徊,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的提心吊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的情欲煎熬……他的身子,就如一只空心的萝卜,里面,除了寒冰,什么都没有。

掩藏在空心外面的表皮,现在,正在层层剥离,只要日光一来,就要融化了!

空心的人,马上就要融化了。

而她的冷酷无情的声音,便是这样强烈的溶解剂!

“而你,也不是真正喜欢我,你要的是不要落在父皇的淫威之下!以证明,你走出了你父皇的阴影,真正成为了九五之尊,能够掌控天下,掌控所有人的命运!瞧瞧,把冯太后变成冯皇后,哈,你死去的父皇,当初的夺妻之恨,现在岂不是彻底报复过来了?宣姜……唉,宣姜,她后来倒真的又嫁给卫宣公的大儿子,还生了三个儿子……”

弘文帝的脸上,青一阵,又白一阵。

“你讨厌被人吓唬,难道我不讨厌?陛下,我不是吓唬你!我是讨厌你!再有,千万别说你喜欢我,要是喜欢的话,这喜欢也太脆弱了,任何时刻,你都可能牺牲我……抱歉,陛下,我已经不是昔日无知单纯的我了,我拒绝再做你的棋子!也拒绝再做你们父子争权夺利的牺牲品!够了,我已经足够了,两年守节完毕,我的政治表演也完毕了!现在,我该抛下一切的伪装,替自己活一次了!”

杀心4

弘文帝的眼神已经微微凌乱,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陛下,你别无选择,你也休想用强!如果你要威逼我,现在,你只有一条路,跟我决战……”

她退后一步,虎符拿在手里,紧紧的,在月光下散发着寒光,逼人:“呵,你放心,我绝不会束手待毙,谁叫你蠢到家,又把这块虎符还给我?你反正也是知道的,纵然你是皇帝,只要我一声令下,还是能调动灰衣甲士的……哈哈哈,可笑你父皇精明一世,糊涂一时,他也许做梦也想不到,给了我灰衣甲士,便是给了我和你对抗的资本吧,哈哈哈哈……如果你要这北武当山上再次血流成河,你就来吧!放马过来吧!”

那语气,就如在对一个敌人说话。

就如她对面站立的是乙浑。

那些灰衣甲士,就分布在半山腰。只是,芳菲想,魏晨呢?魏晨去了哪里?他难道也被弘文帝赶走了?按照惯例,他该在先帝墓碑之前才对啊。

她瞟他一眼,毫不在乎地耸耸肩,又抛了一下虎符:“当然,你还可以把这块虎符抢回去,你知道,我是打不过你的!你可以踏着我的尸体踩过去!也许,我也可以考虑,杀了你,替我们亡燕复仇!父债子偿,你替罗迦还债,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你知道,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好损失的!而你呢?陛下,你的王位也不要了?哈哈哈……”

来吧,弘文帝,就如一个敌人一般,跟我厮杀吧!

我岂会怕你!

我会跟你拼命了!

弘文帝盯着她的唇形,心,几乎被冻结了。

密室里,罗迦紧紧地靠着门口,几次拉着门柄的按钮,却失去了力气,无法旋开。甚至连血都喷不出来,浑身软弱无力,一如刚刚中毒的那些日子。自己一切都错了?难道昔日的安排,昔日的种种,都是错误的决策?

杀心5

通灵道长却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早起的鸟儿飞过树梢,发出那么悦耳动听的声音,弘文帝一直靠在父皇的墓碑之前,身子颤抖,任凭松枝上的露水摇落下来,将自己淋得满头满脸。

也不觉得冷,身子和心一样,结了厚厚的冰块。

太急于得到,太渴望拥有,太热切地付出爱想收获爱,可是,到头来,迎接自己的,却是狠狠的棒喝,毫不留情地敲打在自己的天灵盖上。一招致命。

芳菲已经转了身,又一只鸟儿从她头顶越过,她也被清晨的露珠滴得淋漓的一片s湿润,头发都是冰凉的。

弘文帝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又落在父皇的陵墓前,这才发现,地上一些细小的碎屑,是她拿了砖头敲碎的。但是,太过坚硬,只能掉下零散的榍石。

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她连父皇的坟墓都敢捣毁,还有什么是不敢干的?

而他的手上,星星点点干涸的血迹,他竟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是她的还是自己的?

他茫然地看着,完全分不清楚!

“哈哈,要是打起来,陛下,你猜猜,我会不会毁了你们北国列祖列宗的坟墓?”

弘文帝牙齿打颤。

“我既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你的父皇……呵,以前,我以为自己是全心全意热爱罗迦的,但是,后来发现活命都只能靠我自己了,他在我心目中,就什么都不是了!陛下,你也一样,你也什么都不是!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再喜欢你们任何人了!你死心吧!”

你死心吧!

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大步就走。

再也没有做丝毫的停留。

弘文帝甚至忘了追逐,只是茫然地看着她,就如一场大战之后的伤残人士,被高手宰割了。多么可怕的宰割!多么可怕的冯太后!

杀心6

他只是一直盯着她的背影,那背影也是残酷无情的,却那么窈窕,蛊惑,就如初见时神殿的少女,那么充满交换的,恶劣的眼神:你放我性命,我治你疾病!太子,这个交易,你愿意做么?芳菲,她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不,不是,就如父皇常常说的,她就是一个魔鬼,一个恶魔一般的女人!

此时,朝阳已经升起,他瞪大眼睛,看她的背影,在山道上,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芳菲要走了!

要离开北武当了。

从此,一切,就彻底绝缘了。

而自己,只能踩着一簇白头翁,紫色的花,白色的须,只能那么惨淡地在自己脚下。就如心底最深挚最美丽的追逐,瞬间就破碎了。

芳菲最初是慢走的,紧接着,却是飞奔。就如一个唱空城计的人,大计就要败露,单枪匹马,巧舌如簧。迅速脱身方是上上策。

山坡上没有一个人,拿了虎符也是白费劲。某些方面,弘文帝向来是滴水不漏的。

跑路!只能跑路!

山路,阶梯,朝阳,深草,出没其间的小动物们……她甚至顾不得露水那么深浓,阶梯那么湿滑,仓促之中,踏上了一条捷径,拼命地要跑回去,逃离这里的一切。

应怜屐齿印苍苔。

她脚步一滑,差点摔倒在地。

可是,很快稳住了身子,飞也似的往前面飞奔。

自己早已备好的马呢?

赵立,乙辛呢?

她已经衡量,判断,弘文帝不可能做得那么绝。他们都应该还是自由的,只是没法太过靠近而已。

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起来,嘴里甚至发出了吆喝:那是唤马的习惯。那匹战马,是罗迦留给自己的。可是,这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没有露面。可恶的罗迦,该死的罗迦。她恨恨地低声咒骂:这战马为什么关键时刻,不听话呢?

杀心7

身后有脚步声,是弘文帝的声音,醒悟过来的弘文帝,在拼命地追逐。她满头大汗,仿佛神殿的时候,匆匆的,匆匆的逃命。那是一种奇怪的惶恐——并非因为憎恨,而是因为色厉内荏的恐惧!自己的底牌,也已经亮完了。

终于到了门口。

是张娘娘等的声音,“天啦,太后,您这是……”

她上气不接下气:“快,走,马上走……”

“太后,包袱……”

“还要什么包袱……马上走……”

张娘娘等惊讶得手足无措,一群女人,从未有过这样的境况,仿佛大敌当前。

“吭吃,吭吃……”

拉风箱一般的声音。

芳菲简直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隙。

身后,弘文帝已经长腿长脚地追来。他甚至没有唤任何的侍卫,只是自己一个人拼命地追逐。距离在拉近,他完全是无意识的,手一伸,几乎就会抓住她的脖子。

好几次,芳菲都感觉到那种被索命的滋味,就如黑白无常。自己惹毛了弘文帝,自己走投无路。

甚至一次,弘文帝的手已经摸在她的脖子上,却没有力气,抓住领子,也抓不住,软弱无力,既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抓她。不,自己不抓她。

抓了她,又能干什么呢?

那样顽固的,坚硬的灵魂。那样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怜悯,情意的灵魂。

自己拿来干什么呢?

芳菲但觉脖子一紧,又是一松。

弘文帝,他松了手——可是,她无暇回头去看他为什么松手,也不敢看。只是本能地要逃跑。

好在门打开了,是红云等开了门,将冯太后失魂落魄一般地,都觉得奇怪,谁敢追逐太后?。

“太后……”

“天啦,陛下……”

芳菲别无选择,一脚就冲进去。

杀心8

弘文帝也本能地跟着她,一种惯性一般,自己也需要逃到哪里藏起来。所以,不知道目的,也不知道方向,人云亦云,本能地跟着人多的地方跑。

宫女们吓得惊叫起来,冯太后已经冲进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那门正撞在弘文帝的面上,碰在他的鼻子上。他的鼻子顿时涌出一股血来,滴落到他的衣服上,他也浑然不觉。

晨光下,弘文帝的脚步声那么苍白,脸也那么苍白。手也是苍白的,甚至鼻血都是苍白的。

绝望到了极点,反而出奇的平静。

宫女们跪下去,大祸临头一般,都吓傻了,也不知道去抢救:“陛下……”

张娘娘终究老成,虽然也吓得不轻,却还是站起来:“陛下,您的鼻子……”

弘文帝一挥手,阻止了她的靠近。

弘文帝站在阳光下,苍白得如一只鬼一般。

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自己,不是在追赶,自己,也在奔逃……勇气用完了,便只有奔逃,冥冥之中,仿佛父皇的鬼魂在一路的追赶,提着棍子,狠狠地,狠狠地劈下来。

仿佛终生寻觅的一种愿望,瞬间被毁灭——不,我只是不喜欢你!要是我愿意嫁给你,就算先帝在世,他也没法阻挡我!不,只是,我不愿意而已!我讨厌你,你就如一堆垃圾一般!

不被爱,被抛弃,绝望的时刻,终于到了。

就算你是皇帝,你也休想让一个女人,真心真意地爱惜你,体恤你。

原本以为,除掉乙浑,大权在握,一切随我,从此,可以大展宏图,励精图治,超越祖先的功绩!爱情,爱人,真心诚意,相濡以沫,琴瑟和谐,分享与共……这些人类生命里都该拥有的最美好的感情,都会来的。

不,自己的生命里,没有这样的女人。从来都没有过!

杀心9

永远也不会有了。

因为太过的渴望,才彻底的绝望。

阳光那么明亮,眼前一团黑暗。就如一个人陷入了无名的沼泽地里,身子在迅速地沦陷,可是,越挣扎,沦陷的速度就越是快,逐渐地,只有一双手还勉强能够动弹,在做着徒劳无功的挣扎和徘徊。

真是徒劳无功啊!

他那么急于看到灯光,看到火焰。

他忽然蹲下去,捧着头,浑身筛糠一般,失去了意识,整个人毫无知觉地瘫软了下去。

“陛下,陛下……”

声音从四面八方来,他却听不到了,再也听不到了。

魏启元冲出来,赵立和乙辛也冲出来,还有几名弘文帝的贴身侍卫。

“快,马上送陛下回玄武宫。”

侍卫们七手八脚,抬起弘文帝就跑。

身子轻飘飘的,也不知道反抗,脑子里糊涂得厉害,阳光照在身上,也不知道温暖,只是入心入骨的寒冷。

耳边呼呼的风声,就如在黑夜里,永远也没法醒过来。

魏启元摸一下他的手,就如摸着一个冰块,吓得尖细了嗓子:“陛下……您醒醒……快,你们快点……”

侍卫们卯足劲,飞奔起来。

终于冲进了玄武宫。

魏启元尖声惊叫:“来人,快来人……快叫御医……把御医全部叫来……”

玄武宫的众人,从未见魏公公如此惊慌失措。

“陛下……陛下,您醒醒……”

四周急促的脚步声,围上来的伺候太监,侍卫们。

弘文帝被放置在座塌上,紧紧地闭着眼睛,浑身冰凉。

“陛下,您醒醒……”

“快点灯……生火……快生火……快点……”

众人惊呆了,朝阳那么明亮,为什么要点灯?而火盆,一时也找不到,因为是来避暑的,夏日里根本没有准备火盆;再说,弘文帝登基以来,可是牢牢记着祖宗家法,纵然在平城的冬天,皇宫也是不生火盆的。他从来不是一个一心享受之人!

杀心10

弘文帝双手乱挥,拼命地嚎叫,眼前一片暗黑:“快,点灯,点灯……朕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看不到……”

众人手忙脚乱地,急忙去拿了灯笼点上,一只临时找来的火盆也仓促燃烧起来。

灯笼亮晃晃的,弘文帝眼前却什么都看不到,整个意识都是混沌的,寒冷刺骨,爱和恨,煎熬和痛苦,都不见了,统统都消失了,声音低沉如暗夜的嚎叫:“快,点火……点火……你们为什么不点火……好冷,冷死了……快,天黑了……为什么天黑了也不点灯……”

“陛下……已经点了灯了……”

“胡说……”他劈手就伸过去,灯笼被踢翻,他痛苦得浑身痉挛,仿佛黑夜里,一条铁鞭子,狠狠地抽在自己身上,一下,一下……毫不留情。

太久的压抑,太久的痛楚,政治上的战战兢兢算计,情感上的孜孜以求幻灭,生命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

所有的爱,完全失去了。

就如一个人失去了支撑,成为了稻草人。

彻头彻尾的倒下去,连插在土地上的木杆都被抽掉了。

两名太监抢上来:“陛下……天啦……陛下浑身冰凉……”

魏启元急得双腿发颤:“不好了,御医呢?御医为什么还没来……”

“快,快送陛下回去……叫御医,快叫御医……”

御医们匆匆地跑来,为首的正是胡太医,一抓住弘文帝的脉搏,立即惊呼起来:“天啦,陛下……”那是冰块,几乎如模住一块万年的玄冰,浑身上下,没有一星半点的热气。“不好,陛下是寒气入骨……快,拿被子,越多越好,火盆,散寒药汁……立即准备!”

他摸下去,弘文帝的四肢,几乎要僵硬了。仿佛马上就要死了。弘文帝要死了。

“你们难道平素没有发现陛下受寒了?”

可是,此时谁敢答应?一众御医,太监们,忙得人仰马翻,玄武宫,一片愁云惨雾。

PS:今日团年,刚回来:)今日到此,明天更新的时候通知过年放假时间:)我也休息几天:)

罗迦出面1

外面,翻天覆地。

密室,却彻底安静下来。

没有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因为,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门口,阳光从爬山虎的层层叠叠的绿叶里照射进来。

两年了,整整两年了,那种突如其来的打击,突如其来的煎熬,从身子,到心灵,从儿子到妻子,命运,家事,江山……是的,帝王无家事,于一般人而言,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到了皇宫,便是天大的事情。

就如暗夜的蝙蝠,第一次走到阳光下面。罗迦睁开眼睛,他的脸色那么苍白,就连头发,也花白了一大半,长长的,形如一个野人。

一个孤寂而落拓的老人!其时,他才不过刚四十出头而已。

盛年而衰,死而不僵,人生,还有什么能比这两件事情更加可悲?

他久久地凝视着阳光,摇头,自己,就如一个不能走到阳光下的人。也许,自己不出去,儿子,是不是就不会陷入这样可怕的悲剧?也许,自己永远不出去,芳菲,是不是就不会陷入这样轮回的怪圈?

可怜的儿子!可怜的芳菲!

她不爱他!

他非要逼迫她爱!

儿子从来没有爱,所以,才非要得到爱。而且,固执地认为,那爱,本来就该是他的,是别人掠夺了他,如今,他只是来收回去——性烈如火!

韬光养晦的背面,是如此性烈如火的一个男人!

儿子如此!这是自己以前根本就不了解的,也不能相信的。

每一个人,都有两面性!

毕竟,儿子,他不是个穷凶极恶的野心家,也不是暴虐狠毒的孤家寡人——因为心底还存着温暖,才渴望着那些美好的情感。

人,缺少什么,就要追逐什么。这难道不是一种本能?

就如阴暗处生长的植物,总是要探出头去,朝着阳光。

这是谁的错?

罗迦出面2

一双手牢牢地搀扶住他,他挥开,淡淡的:“道长,我还能走动。”

通灵道长默然无语。一个本是屠虎缚熊的男人,如今,憔悴如斯。英雄岁月,已经一去不返了。而他,甚至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半句。此时,任何的安慰,几乎都是嘲笑和火上加油。

罗迦的手长久地放在按钮上,只要转动这个圆盘,石门就开了。可是,自己畅想的风云岁月,潇洒快活,携手山林,潮起潮落……所有美好的憧憬,都变得如此令人透不过气来。

此时,竟然没有勇气旋开。

暗夜的蝙蝠,是不是终生只能躲藏在暗夜里,永远也走不到阳光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