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这才放开手,弘文帝但觉周身热气游走,大汗淋漓之后,一阵轻松,脑子都清明起来。

“你好好休息一晚,很快就会好的。”

亲密的危险5

他接过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汗水,低了头,一时竟然无语——某种思潮在心内翻滚潮涌。太久了,等待太久了,这么多年,谁个女人如此照料自己,精心地呵护过自己?

“陛下……”

他鼻端一阵酸涩,竟然没法睁开眼睛,生怕她看到自己的狼狈神情。

“陛下,好点没有?”

好一会儿,弘文帝才精神振作起来,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带了笑容:“多谢你,芳菲。”

她淡淡地催促:“回去歇着吧。你现在只需要休息,什么都别想,等好了再说。”

他靠着椅子,闭着眼睛,只是摇头:“芳菲,我想在这里歇歇。就在这里坐一会儿。”

只是坐一会儿而已。

半晌无语。

他没再听到她催促的声音,心里,竟然是温情脉脉的,仿佛某一次的真正的被人所怜悯和关切,因为来自于她,所以,更加雀跃,充满了一种激动的心情。

芳菲见他忧心忡忡,忍不住问:“陛下,听说淮北的奴隶造反?现在情况如何了?”

对于外事,她当然并非一无所知。李奕等人,会准时从外界传回来消息,稍微重要的事情,都会禀报她知道。

弘文帝长叹一声,不告诉她,原也是不希望她担心。潜意识里,她这样花间林里,带着儿子悠游自在,做一个幸福轻松的女人,不是挺好么?

心都操碎了,何必呢?但是,当她问了,他便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全把当前的情况讲得一清二楚。

芳菲仔细地听,很是心惊。这些年,北国的奴隶几乎每年都有造反,但都是小规模的,还不至于动摇帝国的根本。如今,淮北匪首葛强率领八十万奴隶造反,现在,群臣束手无策。大家都想不出什么良方,如果放任事情扩大,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席卷开来,岂不是动摇北国的根本?

亲密的危险6

要知道,历朝历代,都是农民起义,最终把前朝推翻的。

弘文帝叹道:“那些文武大臣们,关键时刻出不了什么主意。朕思来想去,决定御驾亲征。”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情,所以,才坚决地要来一趟北武当,先见见妻儿,问候平安,才好安心地上路厮杀。

芳菲摇头:“陛下,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拓跋家族的皇帝,几乎没有一个人不御驾亲征的,纵然是父皇,也是一生戎马,从没有养尊处优的时候。他们行,当然朕也行,可不能辱没了列祖列宗的颜面,也不能让祖宗的基业,毁在朕的手里。”

当然,还得给儿子留一个太平盛世,而不是把烂摊子推给他,让他今后去面对处理,小国寡民,束手无策。

芳菲只是摇头,御驾亲征,当然鼓舞士气,可是,那最好是用于对付外敌。而这次情况,完全不同。造反的奴隶,都是自己的国民,吃不饱,穿不暖,地位比畜生还低,迫於无奈,才铤而走险。

如今,治标不治本,国家不思量如何解放他们,改善他们的处境,反倒去御驾亲征,无论是天时地利人和,或者道义,没一样能占到。

凭什么给你取胜?

这样纵然胜利了一次,下一次呢?

难道一次次地把人民杀光?

统治者的威风,本来就来自万万人之上。如果,那万万人都没了,就你几爷子,还有什么可玩的?

“芳菲,你是担心我?”

心里是抱了期望的,但是,同时,又是一种男人的自负和自尊:“芳菲,你放心,我虽然不如父皇那么多南征北战的经验,但是,也绝非是不识挽弓的软脚虾,你不必担心!”

弘文帝见她一再摇头,就问:“芳菲,你有什么看法?”

芳菲反问他:“陛下,你有没有认真看过李奕那份建议?”

亲密的危险7

就是关于土地改革的建议。弘文帝坦率道:“这建议我倒看了两三次,也觉得很有些道理。前两年乙浑当政,我根本不可能推行这么大的法令,而这一两年,我倒是多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每每一提出来,鲜卑大臣们,都剧烈反对。我左右权衡,若是强行推行,只怕动摇国之根本,所以,不敢贸然下手。”

芳菲何尝不知?在每一次大的变革之前,必然有大的背景。

大家都知道,土地改革,有利于国家利益。但是,那肯定不利于鲜卑大贵族的利益,近百年来,他们已经使唤惯了成千上万的仆役,只留一点口粮,便当牲口一般地驱使,创造大量财富供他们挥霍。

一旦解放了奴隶,国家的赋税增加了,他们的收益就减少了。他们当然要坚决地抵制。芳菲甚至不用多想,借口永远是老一套,无非是祖宗家法,天下是鲜卑人打下来的,鲜卑人天生就该享福就该高人一等之类的。

要让他们主动同意变法,真不啻于是虎口拔牙。

这一次的奴隶造反,处理好了,未尝不是一个契机。

“芳菲,明日议政,你和我一起参加,好么?”

她盯着弘文帝的目光,想从他眼里看出多少的真意。

“芳菲,你知道,我从未真正避忌过你。从来没有!”

那是生命里非常重要的一个女人,生生死死,牵牵绊绊,自己的一切,几乎都是和她联系在一起的。如何的负气,如何的为难,如何的嘲讽,如何的吵闹……却从未真正的猜忌,离心离德。

对她的信任,当然胜过所有的大臣。

更何况,彼时,如此的亲近——她是自己儿子的母亲,这世界上,血脉相连的唯一之人了。

芳菲终于点头。

本着一颗母亲的心,儿子的路,她也希望今后是一帆风顺,而非坎坎坷坷。

亲密的危险8

本着一颗母亲的心,儿子的路,她也希望今后是一帆风顺,而非坎坎坷坷。如果弘文帝今生只得这一个儿子,除了自己,谁还能帮他呢?

他看到她点头。心里豁然开朗,一如吃了一剂大补药,精神好了一百倍,站起来,几乎要搂着她,狠狠地亲一下。

但是,终究还是不敢,笑眯眯的:“芳菲,明日见。你和宏儿晚安。”

出去的时候,脚步那么轻快,北武当的月光,明媚地洒在他的龙袍上。他步履轻盈,几乎如幼稚的少年一般,要蹦蹦跳跳起来。

两名太监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不明白早上还愁眉苦脸的弘文帝,到了晚上,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健康,精神,仿佛吃下了什么灵丹妙药。

第二日,芳菲一如既往地早起。

刚穿戴好,便听得通报,弘文帝急切地进来,满面的喜色:“太后,你已经准备好了?我来接你。”

怀着一种急切的心情,一如某一种神奇的力量——重新开始的力量,仿佛自己和她,正在牵手走过一段艰难的岁月。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心,到此方才真正感觉到贴近,甚至比之当初在太子府的时候,更加贴近。

“宏儿呢?”

“宏儿还没醒。”

“好好好,孩子就要多多睡觉,睡得越多,长大后,脑子才越是聪明。”

儿子,她,无论什么都是好的,如意的。

他亲自奉撵,很慎重其事的,将她请到玄武宫。

玄武宫的正殿,威威赫赫,群臣三跪九叩,大礼行毕,赫然见到冯太后列坐旁听,都很意外。

弘文帝镇定自若:“太后素来有大计,这一次的奴隶造反,大家莫衷一是,所以,朕请了太后出来,帮着判断。各位有什么话,不妨畅所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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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密的危险9

自从上一次芳菲火殉先帝未遂,又计除乙浑之后,大家对她,已经产生了一种心理上的尊崇和敬畏,赫然超脱于一般女人之上。现在,弘文帝都开口了,而且在位了,又只是旁听,倒也无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尤其是一帮子汉臣,乙浑除掉之后,无不指望冯太后出来,对弘文帝施加强大的影响,真正改变北国的政治格局,不料,期望越高,失望越大,那之后,冯太后迅速沉寂,没有任何的音讯,到得后来,便整日带一个小孩子,形如一般妇人。

她已经是汉人文臣的唯一一点指望了,她都如此,其他人还有什么办法?

现在,终于见她站出来,而且是弘文帝亲自请了,以如此隆重的方式,无不欣喜热狂。

弘文帝开口:“各位爱卿,你们有什么办法退敌?”

李大将军先开口:“老臣以为,对于这些奴隶,不宜采用镇压。他们是因为没有土地,吃不饱穿不暖,无以为生,才揭竿而起。只要分给他们土地,他们自然会相安无事,当务之急,我们不是镇压,而是应该采取其他的措施……”

礼部尚书王肃也道:“臣同意李大将军的看法。我们要改变的是土地政策,不然,镇压了一个葛强,还会有下一个葛强,国家的兵力,不可能永远陷在内战的泥潭里。现在,我们可以出动二十万,三十万的军队,可是以后呢?不可能每一次都这样大规模地杀下去,自己的国库耗空了,如何抵挡外敌的侵袭?……”

掌握军权的源贺冷笑一声,根本不把王肃放在眼里,自动过滤了他的发言,只看着李俊峰:“李将军,你人老了,胆小了。”

李将军怒道:“你说什么?”

“你以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们都很佩服你,当时的你,不愧为我们北国第一大英雄。但是,现在你不是了……现在你老了,胆小如鼠了。再也不是过去那个英雄了……”

亲密的危险10

鲜卑贵族们都笑起来。

汉臣听得他如此诋毁李将军,王肃大怒:“源贺,你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如此讥讽李将军?他立下的功劳,可比你多太多了。”

“李将军是我们的重臣,他打仗的时候,你们还在裸奔呢!”

源贺十分傲慢:“那是过去,现在,英雄老了,就不要不服气。”

美人英雄,不许人间见白头,人人都怕老。

鲜卑贵族们纷纷附和:“是啊,李将军老了,不好上战场了,但是,我们不怕,我们还没老……”

“我们鲜卑人,纵然老了,也是老当益壮……”

“汉人就是这样,喊得凶,行动的时候却脓包得很。口口声声瞧不起五胡,但是,当时流行着什么段子来着?匈奴人是想打谁就打谁,鲜卑人是谁打我我就打谁,羯族人是谁骂我我就打谁,而汉族人,是谁打我我就骂谁……”

“哈哈哈,说得好,汉人就这样,永远喜欢耍嘴皮子功夫,真刀真枪的时候,就银样蜡枪头了。说话的巨人,动手的矮子……”

……

众人吵得一塌糊涂,汉臣文士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芳菲在一旁只是静静地看,静静地听。

名义上她是通灵道长的侄女,当然是名副其实的汉人,但是,这干鲜卑大臣在嘲笑的时候,可是丝毫也没有给她留下情面。

好一会儿,忽然想起太后似的,最老的东阳王重重地咳嗽一声。

群臣还在纷纷攘攘,弘文帝一挥手:“大家不要再争了,还是回到正题上,到底如何退敌?”

源贺满不在乎,转向王肃:“王肃,刚才你闹得最凶,若是给你军马,你需要多少人可以打败葛强?”

王肃怒道:“若是轮到为国捐躯,王肃自然不会后退。纵然并非武将,但也愿意率领五十万兵马,和葛强决一死战。”

亲密的危险11

源贺哈哈大笑:“五十万军马?你好大口气,我们北国总共才一百万大军,一下就被你耗费了五十万,若是失败了,岂不是大家都完了?”

王肃一时语塞,毕竟是文臣,还没有大规模单独出兵作战的经验。

弘文帝问:“源贺,你说,要是你出兵,多少兵马可以取胜?”

“回皇上,葛强一介土匪,不过泥腿子出身,莽夫而已,他能成得了什么气候?我率七千人马,保证击溃葛强。”

一干汉臣,哗然色变。

王肃的脸色更是难看。刚刚自己说要率领五十万大军出征,还一点把握都没有,如今,源贺只要区区七千兵马,而且,大言不惭地,就要打败葛强。

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一名汉臣问:“源贺,你可不是吹大气?”

源贺轻蔑地看他一眼:“你们办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们鲜卑人也办不到。想当年,我们的祖先,可是只凭区区五百兵马起家的,如今,还不是坐拥了整个北中国的全部江山?我们的领土面积,比南朝还大得多呢!”

弘文帝急忙问:“源贺,你真有把握?”

“当然。”

“快说说你的计划。”

源贺胸有成竹:“皇上,请听臣分析。葛强虽然号称百十万大军,可都是些没有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泥腿子,而非是有作战能力的正规军。臣要战胜他们,只需要三招。”

“哪三招?”

“第一招,诱惑敌人。臣到达前线时,先不正面作战,而是率军冲击,腾起巨大烟尘,给敌人以百万大军压境的错觉,先从心理上震慑他们;第二招,擒贼先擒王,奴隶们没有经过训练,不懂得排兵布阵,营帐的守备,自然不会十分坚固。臣率领全部主力,到时猛攻葛强营帐,只要先捉住了葛强,其他人自然树倒猢狲散,失去战斗力;

亲密的危险12

“…………第三招,虚张声势。一旦抓了葛强,就发布通告,假装说要分给奴隶们土地。奴隶们早饭为的就是土地,只要得到了土地,自然就不会再闹事。待镇压他们之后,立即让地方官逐层下去,一一抓捕这些匪首,自然不用分土地给他们。”

弘文帝大喜:“好,妙计,果真是妙计。”

他看一眼冯太后,冯太后也点了点头:“源贺此计果然高明。”

源贺听得皇帝和太后盛赞,更是气焰高涨,不可一世。

“臣一定不辜负陛下和太后的厚望。”

弘文帝道:“源贺,就辛苦你了。你马上率兵出征。”

源贺十分得意,瞟了王肃一眼:“陛下,汉臣最是牙尖嘴利,只知道空口白话,纸上谈兵,但是,临上阵时,却百无一用,请陛下肃清身边的奸佞之臣。”

陆泰等人也赶紧道:“王肃等人,在出兵之前,先动摇军心,诋毁大臣,其心可诛。”

弘文帝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太后,他深知,这些汉臣,都是父皇生前欣赏的,太后也是欣赏的。如今,双方争执不休,又指望着鲜卑大臣立功厮杀,保家卫国,一时,倒颇有些踌躇。

他看向冯太后,冯太后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反对和赞成,意思是,他随便看着办。

他略作权衡,淡淡道:“王肃动摇军心,本来按律当斩,但是,出兵在即,杀将不祥。源贺,待你得胜归来,朕再处罚他们,并且在曹家沟的真武广场,为你举行盛大的庆功仪式。”

“多谢陛下。”

鲜卑望族们无不兴高采烈。

王肃、高闾、李奕等汉臣却无不低下头去,十分失望。

弘文帝如此裁决,冯太后竟然也没有帮他们说一句话。如此下去,汉臣还能有什么地位?

芳菲故意对王肃等人的失望视而不见,也没有给予任何的安慰。

亲密的危险13

芳菲故意对王肃等人的失望视而不见,也没有给予任何的安慰。

群臣退去,只剩下弘文帝和冯太后。冯太后站起来,走了一圈,心里一遍一遍地权衡今日之形势,才深深地发现,弘文帝登基这几年,鲜卑贵族的权势,是日益扩大,而且,弘文帝本人,长年累月,被这些人所包围,所受到鲜卑族的影响,有多么深刻了。

难怪当日通灵道长和李奕等,如此忧心忡忡的劝说不休。

他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甚至于她,都隐隐不安起来。

“太后,你是不是对朕今日的处罚很不满意?”

她摇摇头,淡淡道:“没有。等源贺胜利回来后再说吧。”

弘文帝见她要走,急忙追上去:“太后……”

“皇上,你还有什么事情?”

“太后,你要是有什么建议,朕会答应的。你知道,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会答应。”

“不,我现在没有任何看法。陛下,你今天处理得很好。”

的确,换了自己,今日必然也是如此。

情势比人强。

弘文帝很少见到她如此和颜悦色,心里泛起一股暖意,“你说,源贺会不会取胜?”

“如果不出意外,源贺一定能凯旋而归。”

弘文帝大是高兴,看看时间,已经快到晌午了,赶紧道:“朕今日想去陪宏儿用午膳。”

芳菲点点头:“好吧。”

她欣然同意,弘文帝更是高兴,立刻随她来到慈宁宫。但觉今日事事顺心,仿佛天大的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宫女们带着小太子在广场上玩耍,小家伙踉跄地走路,看到一只云雀停在草地上,就兴高采烈地扑上去追逐。走得太急,摔倒在草地上,宫女们跑去抱他,他却挥手,也不哭,咯咯地只是笑。这孩子,仿佛人生里全是欢笑,从来不知忧愁。

亲密的危险14

弘文帝见了儿子,真是天大的烦劳都抛在了脑后,拍着手:“宏儿,叫父皇……”

“父皇……父皇……”小孩子笑着扑过来,倒在他的怀里,那么亲昵地抱住他的脖子,“父皇,抱抱,父皇,抱抱……”这时,又看到了芳菲,立即就不要父皇抱了,转了方向,“太后……太后抱抱……”

弘文帝乐得哈哈大笑:“宏儿真乖。今天,父皇一直陪着你和太后,宏儿,你开不开心啊?想要什么小玩意,父皇都给你做。”

因为弘文帝昨日感冒,所以,今天的菜肴都很清淡。小孩子吃了点东西,只是在一边高兴地摇着拨浪鼓,玩累了,躺在小椅子上睡着了。

四周那么安静。两人端了碗,相对无言。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习惯,弘文帝夹了一块白水煮鸡肉放在芳菲碗里:“芳菲,吃吧。”

她端了碗:“皇上,今日李将军的话其实很有道理。”

“你怎么看?”

“今天,源贺的话启发了我。尤其是他最后一计,为了欺骗奴隶,瞒天过海,釜底抽薪。可见,他们也知道,奴隶们闹事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失去了土地。鲜卑贵族们全部明白这个道理,却坚决不同意土地变法,这是为什么?众所周知,现在,他们掌握了大量的奴隶,当作自己的私产,奴隶创造的财富,全部归他们自己私有。就因为他们深知,一变法,他们的权利就小了,获利就少了,可是,变法了,国家却更稳定,更富裕了,我的意见是,要真正考虑这个大问题,彻底解决奴隶造反的问题,就要从土地上着手,变法,要当成北国的一项大政方针,而非是欺骗奴隶的权宜之计。”

弘文帝听得非常认真,频频点头:“的确是这样。等源贺回来再说吧。”

芳菲咬了一口鸡肉,心想,自己以这样的立场劝说,他倒听得进去一二。以后呢?或者换了一个态度呢/?他是否还能如今日一般?

三年之约1

芳菲咬了一口鸡肉,心想,自己以这样的立场劝说,他倒听得进去一二。以后呢?或者换了一个态度呢?他是否还能如今日一般?

这时,弘文帝已经放下了碗筷,看着她,眼神十分奇特,激动,热切,又似完全不能压抑:“芳菲,你一直要在我身边帮我。你在我身边,无论做什么我都很有劲。”

芳菲心里颇不是滋味,纵然要撇清,也没有办法。

弘文帝已经伸手抱起了儿子,小孩子困了,手一松,拨浪鼓掉在地上,敲得咚咚咚的。“宏儿困了,去就寝了。来,父王抱你去。”

侍女们一排地守在门口,见弘文帝亲自抱了儿子到房间里,虽然一个个都觉得奇怪,不合规矩,但是,谁又能说什么?

安顿好儿子,听到小孩子香甜的呼吸声,弘文帝坐了一会儿,转身见芳菲站在门口。她的房间和孩子的房间是连在一起的。

做了母亲的人才明白那样的心情,纵然是皇帝之家,但是,在北武当,规矩没那么森严,她一如一个普通的女人,什么都放心不下,总是把孩子放在自己的视野里面。

晚上渴了,饿了,醒了,都一清二楚。

“芳菲,儿子睡在你房间里,晚上吵闹,你会不会睡不着?”

她摇头:“宏儿很乖,从不吵吵闹闹,每天都是早睡早起,习惯很好。”

那是她刻意的调教,吩咐了乳娘,侍女们,定量的安排,多多的吃,多多的睡。身为太子,以后的生涯才残酷:半夜五更,长年累月的早朝,纵然是大人也觉得辛苦,何况孩子。

所以,才培养他从小养成这样的习惯,日后虽然辛苦,但是习惯了也就好了,而且,也有利于身体健康。免得成为一个满是脂粉味的病秧子。

“芳菲,你看,宏儿这满一周岁了,我想给他办一个盛大的庆祝仪式。”

三年之约2

“芳菲,你看,宏儿这满一周岁了,我想给他办一个盛大的仪式。”

“简单点吧。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好几个地方又还有旱情,庄稼的收成还说不准,加上今年战争频繁,这一次源贺出兵,胜负未料,军需粮草,一应供给,什么不需要钱?不如省下来,供给到军事前线。小小的孩子,以后庆祝的机会多的是,何必在意这一两次?而且,也用不着。”

“这倒也是。芳菲,就按你说的办。以后,再给宏儿庆祝。”

两个人从未有过的和谐。

只是,临末了,他看到芳菲眼里催促的神情,淡淡的:“陛下,时辰不早了,你这些日子特别辛苦,奏折也多,该早点回去歇息了。”

还是拒绝!

弘文帝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但终究还是高兴的,拍拍儿子的小脸:“乖,父皇明早陪你早膳。”

走到门口,忽然伸出手,紧紧地捉住了芳菲的手。

“陛下!”

“芳菲,谢谢你。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感谢我们有了这样一个可爱的儿子。谢谢你。”

只要有了这个儿子,纵然是要煎熬,要忍耐,也就是了。

都认命了。

“芳菲,我知道你的心情,也给你时间。我相信,我们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给时间?多长?一年半载?十年八年?

她倒是好奇,弘文帝,真就肯这么拖延下去?他现在还有三年吃斋戒荤的誓言,天下皆知。三年之后呢?不对,只有两年多了。

仿佛一个赌约。

再过两年之后,弘文帝,他还能如此?

如果一个男人真的这样坚持,这样守身如玉!她心里说了一句:“罗迦,到时,也算我对得起你了!”

仿佛自己在跟自己打一个赌。

至于赌注,只有弘文帝不知道而已。

三年之约3

至于赌注,只有弘文帝不知道而已。

月色如此朦胧。

罗迦的陵墓,苍白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