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文帝大声道:“王肃,这一次,朕就给你一个机会。”

“多谢陛下信任。罪臣愿意立下军令状,只求胜利。若是失败,便承担一切责任,甘受朝廷最严厉处罚。”

“事不宜迟,你马上带了地契,领军去前线。”

“遵旨。”

王肃等人连夜开拔。弘文帝心里终究是没底,晚膳的时候,老是食不甘味。他看芳菲若无其事的,忍不住问她:“芳菲,你认为王肃这一次究竟有没有把握?”

芳菲反问:“陛下,你看呢?”

“我总是担心,王肃毕竟书生意气。源贺尚且折损了十万大军,这三万军马随王肃出去,如果再泥牛入海,我们又该派谁出征?”

芳菲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虽然王肃说得头头是道,毕竟,战场瞬息万变,谁说的清楚?她的担心,几乎和弘文帝一摸一样的。王肃若是败了,除了损兵折将,打击士气,还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再要借机推行土地变法,就不是那么名正言顺了。

感觉自己是在赌博,抓一个骰子,仰天扔了,等待大的一点落下来。

最大的点子,会落在自己手里么?

一岁多的小宏儿蹒跚着在明亮的厅堂里追逐雪白波斯猫,猫咪机灵,他追不快,跌倒在地,咯咯地笑:“父皇……猫咪……猫咪……”

弘文帝一把抓了波斯猫递给他,小孩儿胖墩墩的小手揪住猫的黄胡须,猫咪吱吱地叫,他手一松,猫咪跳下来跑了,小孩儿拍手就是欢笑。

弘文帝再是烦恼,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一把就举起儿子:“宏儿,你说这一次,父皇能不能赢??”

最后的温存2

“赢……赢……父皇赢了……”

弘文帝哈哈大笑:“宏儿真乖,金口玉言,我们一定会赢。芳菲,你听说过吧?小孩儿的话最是灵验,童言无忌啊,哈哈哈……”

芳菲无可奈何,却又觉得可笑。弘文帝,他就是这样,天大的事情,到了儿子面前,便如吃了灵丹妙药。人非草木,心里竟然微微的动容。这样的弘文帝,未尝不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子?

半个月后,真武广场再次人潮涌动。

所有鲜卑贵族,汉臣等等,一股脑儿地论资排辈,伸长脖子地观看。

王肃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一身戎装,英气勃发。他本来是名士出身,南朝王家,气度高贵,如今,淡化了书生气,增强了武人的勇毅,真真是雄姿英发,将一众鲜卑贵族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弘文帝大喜过望,就连芳菲,也嬉笑开颜。

王肃和一众副手下马,跪在地上,朗声道:“参见陛下,参见太后,罪臣幸不辱使命。”

弘文帝亲自将他扶起:“快快请起。王肃,这次你可真是立了大功。”

“多谢陛下。”

他看端坐一边,满面笑容的冯太后,再一次忠心行礼:“多谢太后给臣这一次机会。”

“王大人,国之股肱,快别多礼了。”

生平第一次受到如此的优待和礼遇,士为知己者死,王肃固然兴奋,一干汉臣也无不雀跃。

原来,王肃率领十万人马到达豫州后,和副手分头行事,副手率领一支军队化装成奴隶的人马,对南朝军队发动突然袭击。两军之间本来就存在着猜忌,互相提防,南朝军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以为是奴隶叛变,又见北国的军队在三十里外,腾起老大的烟尘,呼喝呐喊,以为是百万大军杀来,怕遭到两面夹攻,立即退回了黄河南岸,根本就没和北国军队交手。

最后的温存3

而王肃则单枪匹马,只率了十余精锐,带着地契,深入奴隶阵营,见到了闹事的首领。首领见了大批货真价实的地契,终于相信朝廷的确有诚意,能够获得土地,就没有再闹下去。

王肃允诺,朝廷今后还会放开土地,让大家都有耕田可种,奴隶们欢欣鼓舞,对他非常客气,基本算得上是热情地将他送走。

一场差点威胁到国之安危的百万人大暴动,就这样被化解于无形之中。

鲜卑重臣见这二人如此智谋,第一次意识到,汉臣,并非是那么无用的。无不刮目相看。

弘文帝龙颜大悦,忽然问:“那归顺了的百万奴隶怎么办?”

王肃看了一眼太后,才说:“臣想起昔日先皇处理叛乱的方法,就效法当年的曹操,将这一百万奴隶屯田安顿,就地取材,开垦荒田。这样,他们不但能为国家增加赋税,而且还可以替我们阻挡南朝军队。从此,就在边境线上竖立起了一道屏障。”

“真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好,好得很。”

弘文帝很少这样夸奖人,这一次,却不遗余力,鲜卑贵族们看在眼里,心里又颇不是滋味。

冯太后一笑,“陛下,王肃等人立下如此大功,该如何赏赐他们?”

弘文帝许久不曾见她笑得如此灿烂,他心里也一片阳光:“就封王肃为尚书令;赐第真武广场功臣宅,让列祖列宗们都知道这一不朽的丰功伟绩,……”

冯太后笑着补充:“陛下,王肃兵不血刃,为国家立此大功,不但节省了庞大的军费开支,还巩固了边防前线,真可谓一举两得,让国家大大受益。如此功劳,光一个尚书令,显然还不足够,我认为,还应该比照惯例,同时加封为中山王。”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源贺上次胜利,便封了陇西王。

最后的温存4

这一次王肃的功劳更大,封异姓王当然没问题,不过,他可是汉人。北国历史上,从来没有汉人封王的先例。此风一开,如何是好?

当下,便有人想反对。

弘文帝也一愣,但是,既然冯太后已经提出来,他当然也不反对,立即道:“太后所言甚是。就封王肃为中山王。”

“多谢陛下。多谢太后。”

王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他汉臣也面露喜色,仿佛看到了自己等人的美好的未来。

这时,冯太后的目光看向旁边的李将军和李奕,这二人,今日都是特意来出席庆功大会的。

李将军立即站出来。

冯太后和颜悦色:“李将军,你有什么话要说?”

“回太后,这一次中山王大胜归来,便证明了之前我们讨论已久的土地问题,应该提到日程上了。”

李奕立即道:“臣等这些日子也有调查,的确是如此。”

王肃当然很有发言权,叹道:“上一次,我们遇到的是怒火中烧的奴隶,他们受了欺骗,可是,还是对朝廷抱有信心。一个国家,当然不能对自己的臣民一再出尔反尔。这一次,我们纵然收复了豫州的奴隶。但是,其他呢?青州呢?幽州呢?平城之外的所有国土上其他奴隶呢?臣以为,要彻底解决奴隶作乱的问题,就是变革土地法令,一劳永逸……”

李奕这时,已经恰如其分地拿出了资料,“启奏陛下,太后,这是土地变革的草案,请陛下和太后过目。”

二人早就看得滚瓜烂熟了,这时,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拿起来,看了看。弘文帝纵然再是担心鲜卑贵族们反弹,此时,也下了决心:“各位爱卿都说得不错,土地变革,迫在眉睫。必须马上推行。”

鲜卑贵族们,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睛,待要反对,可是,怎么提得出反对的话来?

最后的温存5

冯太后察言观色,便挑选其中的一些条例,讲给大家听,名义上是为了征询众人的意见,其实是给鲜卑贵族们一个信号:这一次分配的,全是无主的荒山,荒地,几乎没有涉及到贵族们现有的土地,对他们的损害基本上不大。

她深知,如果一刀下去,反弹凶了,对抗严重了,只怕改革之初,就坚持不下去了,所以,一再地授意李奕等人要温和一点。

李奕李冲兄弟一合计,反正现在兵荒马乱,多年战乱,人口衰减,到处都是无主的荒地。按照现有的户籍来看,根本不需要和大贵族们马上交手,光分配荒田就够了。

果然,大贵族们听得暂时不会动自己等人的利益,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芳菲没想到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大喜过望。当即,弘文帝便拿出早已草拟好的诏书,公告天下,废黜原来的土地制度,改革法令,解放奴隶,分给土地。

具体的办法是,把国家控制的土地(露田)分配给农民,成年男子每人四十亩,妇女每人二十亩,让他们种植谷物,另外还分给桑地。农民必须向官府交租、服役。农民死了,除桑田外,都要归还官府。与此同时,推行新的租调制:规定一对夫妇每年向政府缴纳一定数量的租调。改革了原来赋税征收上的混乱现象。使农民的负担大为减轻。

负责讲解条款的是李冲。

众人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登上北国的历史舞台。基本上,大部分的条例范文,都出自他的亲笔。

当夜,真武广场上举行盛大的晚宴。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汉人文士们,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互相说着鼓舞的话,天翻地覆的变化,仅仅是上一次,还觉得人生黯淡,但觉从此,前程似锦。而鲜卑贵族们,却一个个垂头丧气。

最后的温存6

尤其是一些老贵族,心里便打起了小九九。

仿佛一夜之间,忽然醒悟,这个冯太后,原来,并不是一味地在抚养小太子。她还有许多的计划,许多的主意。

当夜,京兆王,任城王,源贺,陆泰,东阳王等老贵族聚集在一起。

败军之将,一个个喝着酒,也觉得寡淡无比。

陆泰先开口:“你们都看到了吧?今日好些汉臣好生猖獗。现在又弄个什么土地变法。长此下去,这天下岂不是变成了汉人的?”

“是啊。虽然没有动摇我们的土地。但是,那些泥腿子一旦掌握了土地,就不再是奴隶,他们自己耕种,增收,变成了主人。我们的奴隶们岂不会羡慕他们,久而久之,不停地闹事?”

“就是。最根本的是,这一次借着土地变法,那些汉臣都起来了,王肃已经这样威风了,还有李奕,李冲兄弟,加上贾秀他们,以后可怎么办?”

陆泰忽然说:“你们注意到没有?加封中山王,可是冯太后的意思。当时,陛下是没有提到这一点的。”

众人恨恨的。

“陛下的赏赐才是合乎祖宗家法的,真不知冯太后为何要多这一句嘴。一句话,就让汉人成了王。”

“你们难道不觉得,冯太后最近的举止很异常?她的责任是抚养小太子,可是,这几次,每一次的军国大事,她都会站出来。”

“对对对,那土地法令,完全是她支持指使的,不然,李奕兄弟怎么可能办得那么顺利?要知道,李奕可是她的内务府秘书令……”

“真有点妇人干政了,长此下去,岂不危险?”

……

还是老王爷东阳王摇头:“你们话可不能这么说。太后计除乙浑,现在辅佐陛下,也不是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如果不是她启用王肃,也许,这一次还不能战胜呢。”

最后的温存7

“老王爷,谁不知道你当初是受了她的恩惠,所以向着她说话。”陆泰毫不客气,“你一个人的私利,也不能妨碍我们全体鲜卑人的利益。”

东阳王怒了:“我这也说的是实话,你攻击我干什么?”

“就算没有王肃,我们就不能战胜那些奴隶了?笑话,不过是再多加派点人手而已。”

“二位都别吵了。都火烧眉毛了,何必还自己内斗?”

还是京兆王深沉:“以我看,冯太后真的很不一般。这个女人,自来就不安于室。现在,陛下又特别的信任她,而且,她把小太子也教育得很好……”

源贺忧心忡忡:“这正是我们所担心的。现在,陛下如此信任她,以后,她手里又还有小太子这么一张王牌,大家别忘了,她自己就是汉人。她肯定会向着汉人的利益……”

“不行,我们可不能让一个女人骑在我们的头上作威作福。大家得想想办法,如何让陛下提高警惕,认清她的真面目。”

“陛下对她十分信任,要离间他们,谈何容易?”

陆泰低声下去:“我倒有个办法。”

众人都问:“什么办法?”

“你们这么久来,难道没注意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冯太后身边三个男人,李奕,赵立和乙辛,她是太后,他们三个又不是太监,终日驻守慈宁宫,本来就不符合礼节……自古以来,从来没有正常的男人可以伺候寡居的太后,苍蝇不叮没缝的蛋,汉人本来卑鄙无耻,他们要获得利益,当然会动一些手脚……”

众人都不以为然:“切,你这是什么话?赵立、乙辛,可是先帝生前就指派给她的侍卫,纵然不合规矩,但也是先帝的遗命……”

“是啊。冯太后当年火殉先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陆泰,你可不要乱说。”

最后的温存8

陆泰冷笑一声:“就你们胆小如鼠。她有什么了不起?横竖不过是一个女人。我就不相信,她真的就是什么仙女下凡,王母娘娘,没有任何的缺陷。反正李奕那帮子汉臣整天围在她石榴裙下转悠,我就不相信,里面没有任何的猫腻。”

东阳王忧心忡忡:“陆泰,你可不要随便乱说,若是陛下知道了,岂不是杀头的大罪?”

就连京兆王也有点发怒了:“陆泰,你再这样乱说,我可饶恕不了你,这是攸关先皇的名誉呢。皇太后的贞洁,天下谁人不知?我们不能因为她今天对王肃赏赐太重,就诋毁她!”

陆泰抗声道:“我这一切,都是为陛下效忠,替陛下着想呢。”

……

月亮,如恋爱一般,爬满了北武当的山山水水。初冬的天气不如去年寒冷,日日还能见到太阳。

到了晚上,空气便肃穆起来。

芳菲独自坐在一棵巨大的古松下面,花岗石的地面,尽管裙裳厚厚,也遮挡不住那么浓烈的冰冷的地气。

她手里握着一小瓶酒,喝一口下去,喉头火辣辣的,几乎要呛出眼泪。

忽然就笑起来,“罗迦,我这一次没让你出主意,也没让你帮忙,照样还是胜利了。呵呵,你不在,我照样能办成大事。唉,你看看,你自己都没啥利用价值了。我何苦还要在乎你?”

四周静悄悄的,空气里,雾气开始凝结,冰凌,几乎要一层层地覆盖下来。

她长长的叹息,觉得困倦,是一种极其紧张后的困倦。

之前,对于王肃等人,比弘文帝更没把握,生怕一旦输了,所有的心血就会付之东流,谁想,上天眷顾,竟然大胜。

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土地改革颁布下去,仿佛看到一个崭新的北国,就要在自己面前形成起来。

谁说对这一片土地,没有深厚的感情?

最后的温存9

曾经被它的帝王热烈的挚爱;如今,自己的儿子,又将是下一任的新帝。自己要留给他的,不是一个烂摊子,而是一个繁花似锦,盛世如歌的璀璨天下,等他长大了,纵马驰骋,雄才伟略,真正凭借良好的基础,一统天下,成就千古伟业。

做母亲的,几个不曾希望自己的子女成龙成凤?

他罗迦当年要纵马洛阳的豪言壮语,难道自己就不能完成?难道自己的儿子就不能完成?

她再喝一口酒,然后,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地,整瓶酒全部喝了下去。

目光反而更加清明:“罗迦,你的命令,今后,我再也不想听了。要干什么,完全由我自己做主了。”

她扔掉酒瓶,站起来,大踏步往山下而去。

天空上,一缕云彩飘过,仿佛遮挡了暗处的笑声,无论欣慰还是痛苦,无论遗憾还是惆怅。终究是笑声,而非哭声。许久许久,他都不曾这样欢笑过了。

她果然不负自己冀望,一步一步地,甚至超越了自己的想象,在大踏步地往前走。

儿子何其有幸,能遇见这样的一个她?

慈宁宫里,弘文帝也是红光满面,许久不曾有过的开心。儿子已经睡熟了,左右地看,冯太后不在屋子里。

他一遍一遍地走到门口,不知道第几次张望了,才看见她款款地而来。

“芳菲……”

他完全是情不自禁地,热烈地拥抱她。

好一会儿,才发现,她竟然不曾推开自己。不但如此,还轻轻地伸手,环绕着自己的腰。

慈宁宫内外那么宁静,所有的宫女都被屏蔽在外面。只有月光静静地洒在二人身上,热烈,奔放,仿佛心灵最最靠近的时候。

弘文帝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悄然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确信不是在梦里,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上:“芳菲……芳菲……我真是太开心了……”

最后的温存10

她的声音沙沙的,带着淡淡的温柔:“陛下,我累了,太累了,今晚,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他抱她上床,轻轻将她的身子放在床上。

宫灯下,丰润的女人,成熟,妩媚,端庄,迷人。

他的心砰砰砰地直跳。醉了,真的醉了。当然不是当年那一夜的紧张而恐惧地醉,而是真的醉了——醉倒在那样的情投意合,两心如一里。那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感受到自己被人所热爱,被她所热爱。期待已久啊!

“芳菲……芳菲……”

手往下,从她的脸到额头,再到她白皙的脖颈上,缓缓地停留在锁骨上。那锁骨是冰凉的,又是滚烫的,瞬间,竟然销魂夺魄,浑身微微地颤抖。压抑得太久太久了,此时,整个人,整颗心,整个身子,都在叫嚣疯狂。

可爱的她啊,终于,终于是自己的了。

他的手往下,她却抓住他,温柔的,甚至充满了一种浓烈的情意:“陛下,再一年,就一年了……”

本来是要三年的,却宁愿只要这一年。

宁愿将它缩短,带着爱的心情。如此的朝夕相处,如此的相濡以沫,不可能不爱,何况,本身还是初恋的情人。

他也笑起来,温存的,一点没有强迫她:“芳菲,我答应你。”他的发愿三年,如今也还剩下一年多呢。

既然她这么坚持,自己,再等一年又何妨?

他贴在她耳边,慎重的,深思熟虑的:“芳菲,这一年,我一定要想到办法,想到最最名正言顺的办法。”

既维护她的名誉,又维护所有人的名誉。如何才能两全其美呢?

芳菲笑起来,忽然那么放松,那么无忧无虑。原来,弘文帝,他竟然一直不曾忘记——他一直考虑着这个问题,以男人的承担,男人的勇气。

“芳菲,我爱你。这天下最好的东西,我全部会给你和儿子,给你们两个。”

最后的温存11

她笑出声来,咯咯的,一如自己最初爱上他的那些日子。一个女人,如此男人,夫复何求?

遇到最最爱你的人,这样的幸福远远胜过你最最爱的人。这需要几世的造化。

她笑着,已经酣然入睡,呼吸都是香甜的。

弘文帝替她盖好了被子,又看她的旁边,儿子睡得正熟,红润的小脸,长长的睫毛,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伸出来。

本来,儿子该睡在单独的太子屋里,但是,她希望儿子的最初,是感受到强烈的爱的,一如普通的母亲,把小小的婴儿,总是放在自己身边。

弘文帝心里暖暖的,伸手,将儿子抱一下,更加靠近她。

她呢喃一句,迷迷糊糊地伸手,把儿子整个的抱在怀里,母子俩都睡得十分香甜。

弘文帝这才关了门出去,这一晚,月光都是温柔的,将玄武宫照耀得从未有过的温柔可人。

借着大战胜利的余威,北国的土地改革开始如火如荼地展开。

半月后,弘文帝率领文臣武将启程回京。

回去后,一应诏令,全部按照夏天在北武当策划好的方案,由李冲、王肃,贾秀,高闾等人为主力,亲自率队下去监督,工作做得很细致,务必令行禁止,政令畅通。整个北国的气氛,显露出一种极其明显的中兴气象。

尤其是均田制的推行,很快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春耕秋收,到第二年初夏,弘文帝再次率众到北武当度假的时候,但见得千里沃野上麦苗青青,菜花金黄,田里,农民们正在辛勤地栽秧插谷,获得了土地的农民,焕发出从未有过的热情,每一寸土地都精耕细种,如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

一年之计在于春,所有的收成,都在指望着呢,国家的赋税,租庸调,人力物力等等。

冯太后也没闲着,经常带着儿子在北武当周围巡视。有时,一天可以走出好几十里的范围。

已经两岁多的小孩子,新奇地看着这个广袤无垠的世界,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条由母亲铺就的金光大道,正在灿烂地伸展开来。

所有人都沉浸在期待和希望里,只是,冯太后千算万算,也不知道,冲着自己的明枪暗箭,竟然是以最想不到的方式展开的。

PS:今日到此。

可怕的裂痕1

北武当的山脚下。

弘文帝和一干文臣武将下马。

但见得一望无际的金黄色,连绵起伏,小麦长势十分良好,如迎风起伏的麦浪。田间地里,人们已经在开始收割。丰硕的麦粒,一堆一堆的粮食堆积得如小山一般。北武当的奴隶人数少,平民多,相比之下,本来就比其他推行土地改革的地方更加繁荣富庶。

一个帝王,最大的成就,当然莫过于看到自己的国土面积拓展,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粮仓富饶。

弘文帝的情绪,前所未有的良好,大步地,就往山上走去。

还隔着一段距离,便听得咯咯的笑声,侍卫,宫女们的追逐声:“殿下,殿下……慢点,慢点……”

弘文帝大喜过望,一时忘了自己帝王的身份,飞速地就跑过去。

“宏儿……宏儿……”

正在追逐一只褐马鸡的小家伙,他跑得气喘吁吁。褐马鸡漂亮的羽毛,高傲的头冠,平素行走,不慢不急,但是,一旦看到有人追逐,长脚杆抬起来,小孩子哪里追得上?小孩子一路地追,明明是就在眼前,可每一次伸出手,便隔着一段距离。他发狠起来,拼命追击,可惜已经连尾巴都看不见一丝了。正在沮丧,忽见穿龙袍的人跑来,伸手举起自己。

却已经有点认生了,不理他,不停地挣扎。

“宏儿,快叫父皇,快……”

“父皇……父皇……”

真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还是隔了几个月。

一把就将儿子举到半空,哈哈大笑:“宏儿,你有没有想念父皇?”

“有有有……父皇,我要那个羽毛……要那个……”小家伙抱着父皇的脖子,眼珠子骨碌碌的,又大又黑又分明,神情急切,“父皇……我要那个……”

“好好好,父皇给你捉一只……宏儿,看好了……”

可怕的裂痕2

“好好好,父皇给你捉一只……宏儿,看好了……”

小孩子站在地上,看父皇悄悄地“嘘,宏儿别做声。”

他也学着样子悄悄地“嘘”一声。

一群褐马鸡正在林间徜徉。弘文帝眼明手快,忽然跳起来,一个俯冲,鸡群魂飞,一只大大的褐马鸡已经抓在手里。

小孩子简直如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英雄,哈哈大笑:“父皇……父皇……”

此时,正是褐马鸡身上的羽毛色彩正清丽的时候,弘文帝拔下两根羽毛,手一松,将挣扎不停地鸡扔在地上,一骨碌地逃走了。小孩子拿着三根漂亮的羽毛,兴高采烈,不停地在父皇脸上扫来扫去,那一丝认生,立即就烟消云散。

“太后呢?宏儿,太后在哪里?”

弘文帝的目光四处张望。宫女太监们守着孩子,芳菲呢?

“呀……太后……”

只听得轻轻的喊声:“宏儿……又跑到哪里去了?”

后面的大树下,一个女子急忙而来,额头上微微的汗水,不是芳菲是谁?

弘文帝抱着孩子大步迎过去,情切之下,几乎拉住她的手:“哈,芳……太后……”

芳菲手里拿着一把弓箭,看到弘文帝,面上也带了欣喜,“我正要给他射一只野兔,手艺不行,连续几次都错过了,这孩子,竟然悄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