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重要了。

“太后……太后……”

她茫然睁开眼睛看李冲。然后,视线移开,落在门口的死猫上。那是弘文帝送的,是什么时候?宏儿出生之前,还是出生后?

那时,它们还那么小,就如一团小小的绒毛绣球。是她看着它们长大,和宏儿一起,就如小孩子一般,长成健壮的成年人。

雪白的波斯猫,胖得几乎走不动了。还以为,它们会有一个舒舒服服的晚年,直到善终。岂料,连猫都不得善终。

那雪白的毛发亮闪闪的,已经逐渐失去了光泽。另一只原本又羡慕又嫉妒的猫,看到自己的同伴惨死,喉头发出极其悲惨的叫声。不停地拿爪子去拨弄同伴。

可是,往日一起嬉戏的伴侣,已经无法回应它了,只是直挺挺地躺着。它大概也发现了什么,叫声更加凄惨。

猫咪不知道危险,甚至用嘴巴去亲吻中毒的猫。

她忽然很恐惧:“快拿开,赶紧拿开,别让宏儿看到……”

要是孩子看到猫咪死了,该多伤心啊,他甚至郊游的时候,也总是带着猫咪的。

张娘娘闻声进来,看到门口死掉的猫咪,吓得面如土色:“太后……这猫咪?”

猫咪的白色的毛发已经变黑了,七窍流血,张娘娘从门口进来,看到的是正面,更是骇然。

这猫咪,是中毒而死的。

目光情不自禁地转向冯太后的身边,那一篮子点心,以及冯太后灰白的脸。

恩断义绝2

目光情不自禁地转向冯太后的身边,那一篮子点心,以及冯太后灰白的脸。

她声音发抖:“太后……”

宫廷里的女人,什么没有见识过呢。猫能被毒死,人呢?

“快把猫咪拿去处理了……”芳菲有气无力,心力交瘁,“记住,别让任何人发现。”

张娘娘战战兢兢地拿着猫咪出去了。是装在一个临时找来的小盒子里。小盒子黑色,就如一座棺材。芳菲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小棺材上——这是埋葬猫咪呢?还是埋葬自己的岁月?

李冲见冯太后依旧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他也惊惶不安:“太后,您……您换个地方吧……”

她惨笑一声,看着李冲。换地方?换哪里呢?

这是北武当的陪都,弘文帝的脚下,自己能躲去哪里?

“太后……太后,您暂时避一避吧……”

她非常的冷静:“怎么避?你以为,他一计不成,会直接派人来刺杀我?”

李冲无言以对,但见这个女人,忽然失去了分寸一般,只是呆呆地坐着,既不是普通女人的惊恐,也不是皇太后的愤怒,甚至连憎恨也没有。他急忙出去,吩咐关闭了宫门。整个慈宁宫,忽然彻底肃静下来。真正形如一座巨大的棺材。

如此,外面的人,就再也不会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芳菲依旧端坐着,一动不动。

心里是灰的。这一生,从未如此灰心绝望过。她仔细地又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多么甜蜜的糕点啊。她自言自语道:“李冲,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爱吃的呢。”

李冲骇然:“太后……吃不得啊。”

她凝视着那精美的冰皮:“我那时才多大?七八岁吧。遇到先帝,他给我吃点心。那还是我第一次吃点心……”

李冲不敢作声。

她也没有说下去,只是颓然把点心放下。

恩断义绝3

既不悲哀,也不恐惧,慢慢地,看太阳一点一点地西斜。

“李冲,你下去吧。”

“太后……小臣想在这里陪着您。”

兔死狐悲。李冲固执地垂手站在一边。想起当日李奕被处决的时候,冯太后是如此保护自己的。若非这个女人,自己这条命早已保不住了。

芳菲看着他固执的脸孔,一时有点恍惚。多么酷似李奕啊。一样的沉毅,一样的忠诚,唯一的不同,只是在于他的才干还在他的哥哥之上。

李奕死了,他呢?

覆巢之下无完卵!

“多谢你救了我。”她淡淡一笑,“对于你们兄弟,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的哥哥,因我而死。这一次,又是你救我的命。”

“太后,这是小臣的义务。”

她摇摇头,本是要问他许多事情的,却欲言又止,这些,问了又起什么作用呢。

但是,李冲却径直说了下去:“太后,是李欣和陆泰这两个家伙捣鬼……他们收买了太监作祟……小臣是昨晚得到的消息,一位御林军的统领,和小臣私交不错。他说,他们之前就举得李欣等人举止十分鬼祟,所以,这些日子,一直悄悄地监视着李欣等人……太后,等事实确凿,直接拿下了李欣,谋杀太后,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芳菲淡淡一笑:“李冲,多谢你安慰我。”

李冲还要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觉得又不好说,只好退下。

“太后,臣今日就留在慈宁宫。”

“好吧,你出去和赵立他们在一起。”

她心里一丝暖意,患难见人心。冯太后纵横半生,政敌无数,一个李奕,为自己舍弃了性命,到现在,还能有几个人不离不弃,也算是难得了。

“太后,小臣就在外面,但有吩咐,尽管叫小臣。”

“好,你下去吧。”

恩断义绝4

芳菲看着他的背影走得一点儿也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的确是李欣和陆泰捣鬼,这班狼子野心的家伙,一个个对自己都恨透了,这不足为奇。

可是,如果没有弘文帝的默许和支持,他们敢么?要知道,北武当虽然不如平城皇宫那么严密,可是,皇太后,小太子的饮食,也是严格控制检查的,慈宁宫和太子府的侍卫合起来,表面上很放松,其实上,安全程度丝毫也不会逊色于平城。

敢于对皇太后下毒,这岂能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何况,如果没有一定程度上的默许,谁敢于买通弘文帝的贴身太监?

要知道,朱钧可是弘文帝最信任的太监之一,仅次于魏启元。

她忽然觉得很欣慰,幸好,弘文帝总算把儿子接走了。虎毒不食子,他再这样,也不会对儿子下手。至少,现在还不会。

而自己!

飞鸟尽,良弓藏。

子立母死,不死不休。

许久,腿都坐麻木了,她才站起身,看夕阳,晚霞。想起自己这一生。这一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八岁?十八岁?或者二十八岁?

她站了一会儿。

只有张娘娘站在旁边。可怜的老妇人,已经吓白了脸,一句话都不敢说。但见她转过脸,声音和之前的李冲一样发抖:“太后……到底怎么办啊?”

自己一死,只怕,这屋子里的几个人都保不住。

她怜悯地看着这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叹道:“早知如此,你真不该跟着我的。”

老妇人哭起来:“太后,老身服侍您,是老身的福分,老身从未后悔过。”

她也眼眶濡湿。

只走到门口,看儿子。希望儿子快点回来。

可是,一直没有得到通报。小太子一直不曾回来。慈宁宫的大门是紧闭的,在小太子回来之前,绝不会打开。

恩断义绝5

但是,芳菲心想,今晚,也许弘文帝不会让孩子回来了。他也怕吧,怕孩子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太后……您吃点东西吧。午膳都没用。”

她摇摇头:“我不饿。”

“太后,身子重要……”张娘娘还是庆幸的,幸好太后没有吃下那些糕点,这也是死里逃生啊。

芳菲当然知道她的庆幸,她也笑起来:“张娘娘,我想换一身衣服。”

“太后,老身服侍您。”

“不用了。”

老妇人一怔。芳菲已经径直来到了寝宫。衣橱打开,一色的流光溢彩已经不见了,都是太后的隆重而黯淡的衣服——寡妇的颜色。

她看了一会儿,来到另一边。

那里,几件簇新的衣服,其中一件月白色的衫子,袖口上绣着淡雅的梅花。是她去青州前线陪伴罗迦的时候穿过的。尤其,直到罗迦死那天,她记得自己恰好穿的就是这样。所以,她来北武当的时候,一直带着这几件衣服,但是,从未穿过了。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取下来。

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保存得很好,有股子樟脑的味道。

她仔细地换了衣服,洗漱干净,坐在镜子面前。

头发散开,镜中的女人,眼角已经有了微微的细纹。这些年在北武当,感觉不到岁月的流逝。最初,容貌是不变的。可是,这两年,却变得厉害,自从弘文帝开始接二连三的生儿子后,她就憔悴得厉害。

内心里,不是没有过绝望和恐惧的。

当人被逼到了一个份上,也不得不操心的那种恐惧和担忧。

却不料,担忧了这么久,依旧逃不脱这样的命运。

她梳好了头发,才淡淡道:“张娘娘,你去玄武宫接小太子吧。”

张娘娘嗫嚅着:“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放人。”

她十分镇定:“你去吧,请陛下一起过来坐坐,就说我有事情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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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断义绝6

她梳好了头发,才淡淡道:“张娘娘,你去玄武宫接小太子吧。”

张娘娘嗫嚅着:“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放人。”

她十分镇定:“你去吧,请陛下一起过来坐坐,就说我有事情找他。”

但见张娘娘还是很犹豫,她想了想,拿出一样东西,“你把这个给陛下,他一定会来的。”

那是一只手镯。是宏儿出生之前两个月的时候,弘文帝送来的。

张娘娘拿了玉镯出去了,芳菲才缓缓起身,来到正殿。正殿里鸦雀无声,所有宫女,太监,杂役,侍卫,都在外面。只剩下了红云和红霞,赵立,乙辛,还有李冲。

众人一见她,立即跪了下去。

气氛那么阴沉。

芳菲的目光一一扫过她们,红云,红霞,当初才多大?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如今也已经二十几岁了。她们早该嫁人生子了。然后是赵立,乙辛,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唯一时间短暂一点的,便是李冲。可是,他秉承了李奕的相貌,甚至她对李奕的那份复杂的心情:友情,愧疚,负罪的情感,就因此,所以对李冲向来是分外的青睐。

她淡淡一笑:“红云,红霞,你二人服侍了我十几年了,早就过了嫁人的年龄了。是我耽误了你们的青春。”

二人泪流满面:“不,奴婢不想离开太后。”

二人都是一个部落的孤女,没有家人。本来,宫里规定,25岁之后的宫女,是可以服役完毕,随时离宫的。但是,她们二人一直不愿意。因为在北武当好吃好喝,而且自由自在,所以,一直不愿意外嫁。

芳菲对于此事也留心了一些日子,但是,后来政事繁忙,久而久之,就不了了之。算算她们的年龄,也就是刚过25岁不久。并不算得很大,如今,放出去,希望还不会晚。而且,她们久居深宫,很少纷争,容颜并不曾有多大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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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断义绝7

“赵立,乙辛,你二人虽然成家了,但是,也很少回家。这些年,都忙于慈宁宫的事情了。”

二人恭恭敬敬的:“蒙太后恩典,臣等的家眷都在北武当,小臣等没有后顾之忧。”

她缓缓地站起来,将一个盒子打开,看了一眼:“你等服侍我多年,今日,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这些首饰,是我这些年的私人积蓄。我没有亲属女眷,也没有外戚,所以,今日把这些首饰分给你们,一人一份。下来后,你们直接去内务府支取银子,每人1000两;此后,各自回到老家,买田置地,只要不胡乱赌博和挥霍,应该足以安乐的过完这一辈子……”

众人都跪在地上,一点也没有因为这样丰厚的赏赐而开心,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仿佛冯太后在交代遗言一般。

尤其是红云和红霞,更是哭得泪流满面。

芳菲这才转向李冲:“李奕因我而死,我也无法报答他。这个匣子,你就带着,好好照顾你的家人。”

那个匣子里面,几乎都是她私人的珍藏品,好几件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昔日没能赏赐李奕,今日已经晚了。

李冲跪在地上,不肯接匣子。他的心思当然比其他几个人更加明白,见冯太后已经在清楚明白地安排——后事了!

如果不是灰心到了极点,她岂会如此?

他忽然亢声道:“太后,您可不能就这么灰心了……”

芳菲看着自己旁边这个沉甸甸的匣子。都是金银珠宝。除了政治需要,她私下里,几乎很少动用这么大的赏赐。

可是,再大的赏赐,又岂能换回一条人命?

早在李奕被腰斩的时候,她其实便隐约明白,这一日是会来的,只不过是迟早而已——弘文帝,其实还让这一日来得太迟了。

“太后,您千万不能灰心……”

她摇摇头,不灰心又能如何?

恩断义绝8

自己可以愤怒之下,去杀了李欣和裴攸——可是,对于弘文帝又能如何?或者也亲手把弘文帝杀了?

别说杀弘文帝,自己连李欣都没能杀死。

那是一种很长久很刻骨的疲倦——从罗迦死的时候就带来的疲倦。支撑到现在,再也熬不住。

甚至刚刚过去的几日,小木屋的几日,自己蒙着眼睛,在朦胧状态上看着的人。

都是似真似幻。

真的罗迦,假的罗迦,就那么重要?

或者说,芳菲也罢,冯太后也罢,就真的那么重要?

当初罗迦是怎么说的?若有争端,请务必留太子一命;只是,他知不知道,争端真的来时,他的儿子,会不会留自己一命?

他这样告诉过他的儿子么?

他其实,也是提防自己。所以,才把自己逼迫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归根结底,还是他的儿子最重要。

她惨笑一声,站起来:“你们都下去吧。”

没有人动,都跪在原地。

“下去吧!”

众人这才缓缓站起来,都退在了外面。

只有芳菲一个人,依旧坐在原地,看这间自己生活了已经六年的屋子。里面的一茶一几,小小摆设,都已经烂熟于心了。甚至窗外北武当的景色,秋风萧瑟,洪波涌起,这个冬天,不知道多么寒冷呢。

过了好一会儿,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

天空挂着最后的晚霞。

小太子还是没有回来。请人的张娘娘也还没有回来。

她们都还在玄武宫。

这一日,弘文帝设宴,参加的都是宗亲,京兆王,任城王,东阳王和小太子。弘文帝有心卖弄儿子的学问和骑马射箭的本领,所以,午宴,一直持续到了黄昏。群臣都很高兴,因为,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这是陛下对冯太后的一次巨大的胜利,小太子要回京城了。

恩断义绝9

其间,小太子不仅在父皇的骄傲下,背诵论语,谈典故,还百步穿杨,展现了远远超越于他这个年龄孩子的本领。

弘文帝异常高兴,宗亲们也都非常开心,连声夸赞小太子了得。

毕竟是孩子,在父皇和众臣的赞扬声里,很快便飘飘然的,甚至忘却了要急于回到慈宁宫,忘却了太后。

直到傍晚,什么花样都玩完了,宗亲们也按照惯例退下了。只剩下父子二人。弘文帝还是兴致勃勃的:“皇儿,明日就要启程回平城了,你今夜就留在玄武宫,明日一早,和父皇一起走,如何?”

孩子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父皇,太后等着我呢。明日就要走了,很久见不到太后,所以,我想回慈宁宫……”

弘文帝一笑:“那就用过晚膳再回去吧。”

心里却隐隐的不安,不知道冯太后又会采取什么手段,仿佛宏儿这一去,明日能否离开,就会成为一个悬念似的。

他又指导儿子练习了一会儿箭术,看看天色,完善时间就快到了。这时,忽然听得张娘娘求见。

弘文帝听得她来,皱起眉头,冯太后,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接孩子回去?

张娘娘见陛下满面怒容,她本来就已经甚是害怕了,如今,更是不安。

弘文帝不悦道:“张娘娘,你来干什么?”

张娘娘跪在地上:“陛下,奴婢奉太后之命,来接小殿下……”

弘文帝暗自冷笑一声,果然。冯太后,她就是一刻也不希望儿子和自己亲近。如果自己不把儿子带回去,日后,小太子岂不是连父皇都不认了?心里是警惕的,三皇子的悲剧,任何皇帝都会忌讳。

“陛下……太后请您也去一趟。”

弘文帝有些奇怪,反问:“太后也请朕一起去?”

张娘娘拿出玉镯:“太后请陛下务必去一趟。”

恩断义绝10

弘文帝看着那个玉镯,心里一震,拿在手里,沉吟了好一会儿。宏儿一直在一边静静地听着,见父皇如此,急忙道:“父皇,肯定是太后做了拔丝苹果。太后说,今晚做拔丝苹果吃的。”

弘文帝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好吧,起驾去慈宁宫。”

终于,慈宁宫的门口传出了通报声:“陛下驾到,小殿下驾到。”

红云等人固然心里震动。冯太后,又何尝不是心如刀割?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仪式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惶恐。进来的人当然不曾察觉。

宏儿已经蹦蹦跳跳的跑进去,一边跑,一边喊:“太后,宏儿回来啦,还给您带了晚膳,是父皇送来的哦……”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小心灵里是明白的,无论如何,都希望太后和父皇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小。比如,父皇送太后晚膳,太后给父皇做拔丝苹果,这样,岂不就和好如初了?

芳菲看着篮子里的晚膳,又看看宏儿,满面笑容,一把搂住了儿子。因为她太过亲热,宏儿反而有点吃惊,但是,很快便兴奋起来,抱着她的脖子:“太后,您今天可真漂亮……您的衣服真好看,为什么以前不这么穿呢?以后,天天都这么穿好不好?”

孩子一连串的,因为太后的衣服而惊叹。

“好,如果宏儿喜欢,太后今后都这么穿给你看。”

“真的么?”

“真的!”

“太后,您先用晚膳。”

她笑呵呵的:“太后还不饿,等一会儿再吃。来,先看看我宏儿。今日又在父皇处学到了什么?”

“学了射箭。太后,父皇又给我讲了两招呢,很技巧的哦。”

“好,宏儿真不错。宏儿,你先跟张娘娘下去歇息。”

“我想陪着您和父皇呢。”

“先去洗漱,歇息,一会儿,太后再来看你。

恩断义绝11

“先去洗漱,歇息,一会儿,太后再来看你。”

“是。”

芳菲使了个眼色,张娘娘亲自带着小太子和众人退下。四周,变得非常安静。只有冯太后和弘文帝。

这时,二人才目光相对。

弘文帝很是奇怪,跟宏儿一样,一进门,目光就落在她的衣服上,然后,是她的脸上。这么鲜艳的衣服,这样清雅的神色,他许多年都不曾见到过了。

竟然有些恍惚,呆呆地一直盯着她。

这时,她才真正像一个女人了,是自己记忆中的女人,那么温存,活泼,充满了青春的气息。那个时候的她才是她啊——是芳菲,而不是冯太后!

那个时候的她,才是他一直心仪的;而非是后来那个铁腕无情的女人。

他觉得时光在慢慢的流淌,仿佛穿越过了一二十年的岁月,仿佛那时自己还是一个很年轻的人,纵然背负着无穷无尽的担忧,惧怕,但是,还是充满希望的青年岁月。

美中不足的是她额头上的伤痕,还用了淡淡的纱布遮掩。但是,遮掩不了,能清楚地看见疤痕,血迹。

他忽然很想伸出手,解下那层白布看看。但是,他还是没有,一直静静地坐着。

芳菲淡淡一笑:“陛下,明日就要启程回平城了么?一切可否就绪?”

他木木地回答:“一切都好了。宏儿,他会跟朕一起走。”

她知道,其实是不用他一再提醒的。她点点头:“宏儿跟你回去,我也就放心了。陛下,只要你日后好好照看宏儿,他无论在哪里,其实都没有什么关系。”

弘文帝哦了一声,有些语塞。

芳菲这时才慢慢地将茶几上的点心篮子移过来。上面盖着一层绿色的纱布,之前,她怕宏儿看到,所以,故意蒙上的。如今,才移开纱罩,露出精致的点心。是中午才送来的,一点儿也没有变形。

恩断义绝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