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很委屈,自己已经没了父皇,难道太后,也要被人抢走么?

他忽然抱住了她的腰。

芳菲愣了一下,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宏儿,怎么了?”

“太后,太后……”他的声音也微微哽咽,“太后……没有父皇了,宏儿只有您了……您以后,会不会只爱宏儿,只喜欢宏儿?……我怕,您不会那么喜欢宏儿了……”

芳菲心里一震,也紧紧搂住了他:“宏儿……你永远是最重要的,谁也比不上你!任何人都比不上你!”

孩子如得到了承诺一般,笑起来,这才放开她,回玄武宫了。

连续都是大晴天。

将山路吹得又干又白,两边的野草丛生,开着一串一串小红花的秦皮、紫色花朵的鸢尾、饱满的皂荚、以及漫山遍野的百鲜……

风吹来,各种草药的味道弥漫,芬芳而浓郁。

缠绵爱4

芳菲随手扯了一把百鲜拿在手里,正是当季的时候,紫色的花朵一串一串的,紫得如珍珠贝壳一般。

她拿在嘴边吹了一下,轻轻的,被晒干了的花蕊,如柳絮一般,飘飘忽忽的,一些蒙在眼睛上。

那是一种奇怪的心情,那么放松,如小女孩一般。

这是一片禁地,那么安全,除了她,谁也不能走到这里。而且,按照惯例,鲜卑族的大臣们已经开始陆续返回。只有她率领御林军和王肃的军队,再处理一些事情就会离开了。

连盯梢,连可能传出流言蜚语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北武当变得那么广阔,那么自在。

失去了一切的束缚和禁锢。

再往上,是最高阶梯了。

她踏上最后一级阶梯,站在那颗巨大的古松下,俯瞰四周。

半山腰下,已经被御林军把守。这让她觉得安全。

那是一种权利之巅带来的安全感——忽然无限感慨。

那是弘文帝在的时候,她根本不敢想象的一种安全感——甚至连公然走到这座小屋的勇气都没有。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其实,都需要权利——至少足够保护自己的权利!

没有男人的保护,女人只能自我保护!

自从那次陆泰兵变之后,她才真正地把军队控制在了自己手里。但是,关于宗子军的人选问题,还是一大难题。

在她的内心深处,当然不希望继续被京兆王都掌握,没准,下一次兵变又在眼前;但是,具体任用上,却一直心怀疑忌。这个只能从鲜卑大臣中挑选,决不能让汉人主管;但是,想来想去,她完全想不到合适的人选,绝对的可信,忠诚!

在那些鲜卑大臣中,谁能成为这样的心腹?

她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滤。

不远处,一个人站在小木屋的门口。那些周围的花树早已盛开,繁茂的月季萦绕,开出很大的花朵。

缠绵爱5

他看着迎面而来的女人,她穿一身月白底色,紫色绣花的衫子,淡雅而清秀。甚至她的发髻,也改变了昔日的装束,看起来,不是那么灰灰的了。也许是秋日的阳光,也许是这些一路盛开的月季,她看起来,鲜艳明媚,一路的袅娜……她是精心打扮过的。云鬓香腮,素手纤细,身姿轻盈……

那不是威严肃穆的冯太后!

不是呀!

是芳菲——是十年前的芳菲!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是那个软弱不堪,哭泣流泪的小女孩……从未改变!她在他的心目中,从未改变。

他忽然心跳加速。

这时,芳菲抬起头,当她看到他门口等候的人时,明显地怔了一下。也忍不住心跳加速——啊,是他!在太阳下,她才将他看得分明,而不是在暗处,在黑夜,在阴森森的陵墓。

她几乎是奔跑过去的。

一路狂奔。

他在花丛里迎着她。

她因为奔跑过快,身子撞在了月季上,掉落了一层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洒在她的月白色的衫子上……

她还没站稳身子,已经被他拉住——狠狠的,用力的将她拉住,几乎只是一瞬间,他已经将她拉到了屋子里,门吱呀的一声,随手关了。

他的身子贴在木门上。

她的身子贴在他的怀里,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咚咚,咚咚,如一面鼓在激烈地擂响……

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只知道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如在梦里一般,等了许久许久了,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抱着他的腰肢!

他的腰还是那么有力,宽阔,一如他的身材,肌肉那么坚实。

这四周再也没了别人,没了任何的监视,没了任何的目光……这世界上,都不存在其他人了。

他的心里也出奇地轻松,但是呼吸却粗重得厉害,搂住她,只是喘息……胸口,如一团火焰在剧烈的燃烧,但是,身子却十分僵硬。

缠绵爱6

手脚都是僵硬的,差点麻木了——太久太久了——他几乎忘记了,忘记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只有他的呼吸,如烈火一般洒在她的脸上,洒在她扬起的目光上,嘴里……彼此,呼吸着彼此的呼吸……

她也忘了——真正在无所顾虑的条件下,她也忽然忘了该怎么办……甚至忘了,许多年前,彼此是如何愉悦对方的……

身子微微的颤抖,因为兴奋而颤抖。

因为等待而没法容忍。

后面,是熟悉的屋子——整齐而美丽的大床,天窗上开出的小花,各种各样的书籍……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那是他和她当年和好的证据。

也是重新开始的起点?

情到浓时,竟然全是惊惧。

芳菲踮起脚尖,兴奋得如一个小女孩一般,她扭头,想看那头顶的小花……但是,踮起的脚尖,忽然被他拉回来,猛地一带,她低头的时候,嘴唇已经被封住……

是霸道而野蛮的,充满一种潮湿的气息……一如他这多年的隐忍。

狠狠地,几乎要将她的唇舌吸入他的心里。

她想要回击,狠狠的回击,但是,身子已经软了,如藤蔓一般攀附在他的怀里,连他的激烈的心跳都听不见了,晕乎乎的,只知道接受……

那种交流的熟悉的感觉,忽然回来了。

浑身的火焰,彻底被点燃了。

他的亲吻一路下去……

从嫣红的嘴唇,到了修长的颈子……清晰地,诱人的锁骨……那是上次没有完成的激烈……他轻轻地咬在那里。

她的身子忽然痉挛了一下。

一软,几乎要彻底瘫倒。

他牢牢地搂住了她,大手伸出。

她的月白衫子,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一如他早已急不可耐的激烈热情——甚至那近在眼前的床,床褥整齐,散发着清新的干净的味道……

他拦腰抱住了她,嘴唇牢牢地封住她的嘴唇,连呼吸都不让她拥有,然后,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到此。

缠绵爱7

床也是激烈的。

屋子里彻底沸腾了一般。

只觉得热。

偏偏,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其实还是夏末,只因为这山中,秋意显得早,早早地有了寒意,才令人忽略了本该有的灼热。

现在,烈日当头地下头,从精雕细刻的木窗里照射进来。

风是香的,花是香的。

一如头顶那扇明亮的琉璃天窗的小盆栽里透出的一股跳舞的圆圈——那是太阳的金光,从长长的吊兰里投射下来,照在身边人的脸上。

白皙的,几乎是透明的。

岁月无痕——那么宽容。

但是,他凝视很久的时候,忽然看到,她的灰灰的头发——是的,这一次,看得那么真切,真的是灰灰的,再也没有了昔日乌黑亮丽的颜色。

一如岁月的惩罚。

他有些恍惚,只是抱着她。抱着她这些年的心酸。

她蜷缩着,如蜗牛一般,半在他的身下,半在他的怀里。

一如这些年追寻了许久的梦想——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大的安全的感觉。

自从他“死后”,她就再也不曾如此安全过。

这样的感觉,甚至远远超越了对于肉体的渴望。

唯有在他身边——

天塌下来,都不怕了!

绝不会感到害怕了。

两双眼睛的距离那么近。

近得彼此能看清楚眼中的倒影。

他感觉她,是从她的偶尔扇动的睫毛——小心翼翼的,生涩的,久违的,一如当年的小小少女。

只有她的身子传递来的温暖。

那是一种令人快慰的热意,和这个夏季一样,燃烧着特别的情怀,躺在他的怀里。

呵,太久违的感觉了。

她的肌肤贴在他的胸膛。

温暖的,如鸽子一般的光滑。

甚至她闭着的眼睛,露出的那种小鹿般的惊惶。

忽然想起弘文帝,不知为何,在此时想起他!

缠绵爱8

也许是因为他的死?

也许是他尸骨未寒?

也许是他那么酷肖宏儿的目光?

她的脑子里晕乎乎的。

但是,手却在抱紧身边的这个人……

就如内外的传言——

坏女人!

是的。

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

是一个淫乱不堪的女人。

所以,没法放弃——

情感上,心理上,都没法放弃——明知不应该,也做不到那么贞洁!

没法!

就如这些奔放的鲜卑人。

她忽然希望自己本来就是那样的女人。

因为害怕,浑身都在微微地颤抖。

罗迦还是紧紧地搂住她,只体会着这一刻温存的快慰——

就连快慰也压抑不住的悲哀。

此时,她在害怕,她在颤抖。

此时,他也害怕,他也颤抖,他也一直忘了,一个男人,到此时该怎么办。也忘了自己的儿子,忘了自己耗尽一生心血,所要保护的那些人。

不,他们都没有她重要!

他们都不是他最想要的哪一个人。

积压在心底的那些久违的岁月——千丝万缕,只幻化成这一刻的温存相拥——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

但是,心跳将它的寂寞打破。

是他的,也是她的。

越来越灼热,越来越不满足仅仅这样的相拥——

也许是他的重量,也许是他那滚烫的大手,她轻轻地哼了一下,身子动了动……

他惊觉,迎着她明亮的目光——将她迎回来——是芳菲!没错,是芳菲!他忽然笑起来,呵呵的。

“小东西……傻瓜……真是傻瓜……唉,我也是傻瓜……”

她也笑起来,泪流满面。

因为他的陌生和无能为力的样子——他是一个皇帝啊,那么多妃嫔的一个男人,这十几年的隐居,他连那个都忘了……就因为他忘了,他的生疏,她才如此的喜悦和自私!

缠绵爱9

声音还是娇嗔的:“陛下……讨厌……真讨厌……”

手也微微动一下,几乎是要挣开他的掌控,和那种令人不安、难受的热量。

可是,他哪里允许她离开?大手将她紧紧地搂住。因为那扭曲,几乎是欲拒还迎,半推半就——带着一种令人迷乱的诱惑。

天啦!

他的鼻子一热。

几乎一股血要冲出来。

就如从没见过女人身子的矛头小伙子。

他的身子忽然俯下去,贴着她……她那些鲜明的锁骨,纤细的身子……那么柔软地贴合着他……好像那是天生的,就是他身子里长出来的另外的一个人。

那是他的芳菲。

是自己的小人儿啊。

一切,都和记忆里一样。

从来不曾改变。

她的柔软的身子,她的伸出拥抱他颈子的手——他的唇,甚至亲吻那只软绵绵的手……

身子里,心里的火焰,彻底燃烧。

她几乎失去了理智,彻底忘了自己是谁。

弘文帝、宏儿、冯太后……这个庞大的帝国……无数的政敌……她统统都忘了……一如那些单纯长大的年代,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人;恨的是他,爱的也是他……也许,恨,比爱还多。

“父皇……父皇……”

这话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虑,不经过大脑,是自然而然出来的。

他心里一震,彻底封住了她的嘴。

此时,阳光最是明媚的时候。

万花筒一般洒在二人的身上……纠缠的二人,在那些五颜六色飘舞的尘土里,辗转……反侧……

时间忽然静止了。

时间忽然在加倍的疯狂。

某一瞬间,他的身子那么僵硬,就如一个从不运动的人,忽然运动,很快,便偃旗息鼓。但是,这根本不足以解决那些堆积的岁月;他喘息着,很快,就如一个猎人——面对着自己的猎物——追逐了太久太久——花前月下,餐风露宿……

缠绵爱10

终于,到了目标。

岂能轻易放弃?

他的精力忽然变得无穷无尽,在她的泪流满面里,第一次如此的疯狂,如此的缠绵,就如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一般。

她一直闭着眼睛。

连看都没法看他……身子只是随着他的起伏,随着他的节奏……她在配合他,生疏地迎接他,欢迎他……随着他的指引,将体内的一切能量,都爆发出来……

那些积蓄了许多年的寂寞!

正在等待爆发的窗口!

就如这些年的等待,从来都是这样,唯有他,才能真正掌控她的喜怒哀乐。

她在他的缠绵里,再一次臣服。

就如早前的日子,他那么的坏,那么的残酷,那么的不好……可是,只要他一个眼神,一些哄骗,她便屈服了……唯有屈服……臣服在他给予的无边无际的快乐里……

只有眼泪忍不住,在那些最绚丽的焰火到来的时候……她的身子忽然剧烈的颤抖,就像除夕的烟花,漫天的散开……无边无际……

他的身子也剧烈地颤抖,忽然失去了掌控她的那种力道,瘫软下来,倒在她的身边,依旧紧紧地搂住她,狠狠地,狠狠地喘息……

“芳菲……小东西……小东西……”

她那么小。

还是那样小小的,躺在他的怀里。

那是他的谁啊——一半情人,一半女儿。

是他最最爱的人啊!

是他的妻子啊!

为何等待了半生,才等来这样的时刻?

她的头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一片的濡湿,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她从未在这样的时刻,如此泪流满面。

忽然就忍不住了。

从抽泣,转为了嚎啕大哭。

肆无忌惮的,在这屋子里,痛哭失声。

他紧紧地搂住她,她一动不动,只是指甲用力,几乎抓进了他的宽阔的胸膛,厚厚的肌理……

————————到此。

缠绵爱11

那是一种入心刺骨的疼痛,眼看着指甲,在他身上划下长长地,深深的痕迹,带着血,带着淡淡的腥味,散开,在空气里,和花香一起模糊地,刺激着二人的神经。但是,怎样的疼痛,也不如那些灰色的往事。

就如她的灰灰的头发。

此时,在阳光下,才看出来,是何等的暗淡,失去了青春的色彩,就如一只鸟儿,慢慢地,无声无息地老去。

他怜悯地看着她。

“芳菲……唉,傻东西……”

他的柔声的安慰,几乎激怒了她。

她抬起头,忽然失控了,泪眼朦胧,掐着他的胸膛的手,忽然伸出来,握成拳头,狠命地捶打他……

“怪你,都怪你……都是你害我……都是你呀……”她呜呜地哭泣,如小时候一般,狠命地依偎他。

“你骗我,一直都欺骗我……”

无穷无尽的悲伤往事,一如从前,那时,他也是这样,把自己推入繁华的月光神殿,结果,是数年面对死亡的困惑——就如一头吃得好长得肥的猪——你明明知道等待的是被屠杀的命运;

到长大了,也是这样,金碧辉煌的皇宫,可是,没几年,他离去了,他死遁了,然后,留给自己的,又是无穷无尽的痛苦和压力……

她这一生,从未如此的愤怒,如此的需要发泄。

捶打得他的胸膛砰砰砰的,自己的手,也隐隐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