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那么果敢,就如领受了命令的死士,死心塌地,一点也不放松。

一边跑,一边还听得脑子里隐隐的声音:“他们常常在小木屋相会……就在那个小木屋……在那里,一定能杀了这个奸夫……”

冯太后和奸夫,在小木屋相会。

在先帝的小木屋相会。

他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所看到的那个熟悉的背影,那个龙行虎步的身材,那个忽然出现,神情古怪的警告——就如那个人所说,先帝死了许多年了。死者不能复活,就不是先帝。

不是先帝就是奸夫!!!

这真是对先帝极大的侮辱——此时此刻,他心里充满了一种热诚的疯狂和忠实的信仰——自己杀了奸夫,自己是在替先帝伸张正义!

必杀奸夫!

跑出去很远,才依稀记起那个神秘人的部署安全。

清晰而严密。

果然比自己贸然地带着弓弩手出击强多了。

这样,才能真正地杀掉那个“奸夫”!

他的意识逐渐地有些清晰过来,放慢了脚步,顿时,滋生了无比的威严和五体投地的感觉——竟然不敢违背。

一点也不敢违背!

仿佛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都知道似的。

他是谁??

夕阳西下,芳菲踩着满地的暮色回到慈宁宫。

宏儿正要结束了一天的功课,听得太后的脚步声,急忙放下书本跑过来,嘟嘟囔囔的:“太后,你去哪里啦?我饿了。”

她一笑,搂住儿子,十分亲昵:“宏儿,今日的功课做得如何?”

“李中书表扬我了,说我学得又快又好。太后,我今晚想吃拔丝苹果了,好久没吃过了……”孩子有口无心,悄悄的,“自从神仙爷爷走了,你就不做拔丝苹果吃了……”

——————今日到此。

一段隐私1

说到这里,又意识到什么似的,闭了嘴,不再说下去。

芳菲凝视着他的眼神,那是小孩子的幼小的眼神。一点也没有狡狯——淳朴,天真。这孩子,和他的父亲不一样,和罗迦也不一样。

甚至和许多皇家的子弟都不同。只因为,他从小是在非常自由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从来不曾压抑,也没学会小心翼翼。

这是芳菲刻意栽培的结果,下意识地,总是不想他如弘文帝一般。太过压抑的后果,便是巨大的反弹。就如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超强度的忍辱负重,任劳任怨,成为全世界最能忍受的驯民,但是,一旦揭竿而起,从军如流,那凶残,便是超一流的,烧杀掠夺,奸淫屠戮,完全失去了人的本性。

每个人其实都是这样,内心的恶潜伏得越久,一旦脱离了道德约束的藩篱,便会变成一个超级可怕的魔鬼。

就如自己。

她想,若非是早年逃离了神殿的可怕的命运,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的魔鬼呢?

内心的怨毒,要如何才能纾解呢?

她拉住孩子的手,没有回避他的这个问题,脸上都是微笑:“宏儿,你不是说你会叫那个孩子陪你念书么?他在哪里?”

孩子眼睛亮起来:“太后,你说叶伽?我明天叫他来玩儿好不好?神仙爷爷也说了,他是一个好孩子……”

他对罗迦戒备森严,但是,要找理由时,立即又把罗迦搬出来。芳菲笑起来:“好啊,那明天叫叶伽陪你伴读。”

“太后,叶伽说,他从没吃过拔丝苹果呢。因为他没有太后……哦,是他没有妈妈……”

芳菲摸摸他的头:“明天午膳,你留他一起。”

孩子惊喜得几乎蹦跳起来:“真的吗?太后,真的让他一一起吃拔丝苹果?真的让他跟我玩儿?”

“难道太后什么时候骗过你么?”

孩子欣喜若狂,咯咯地笑起来。

毒杀父皇2

芳菲这时才不经意地问:“宏儿,你不想回平城了么?”

孩子一愣,好像忘了自己说的三天就要回平城的事情。

听得太后提起,才说:“我其实不那么想回平城。”

“为什么?”

他悄悄地,看一下太后的脸色,忽然伸手,搂住她的脖子:“只要神仙爷爷不来,我就不那么想回平城……我喜欢北武当,平城总是阴森森的,我一点也不喜欢……太后,你不是每次都说要迁都洛阳么?我们去洛阳吧……”

芳菲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去洛阳,谈何容易?弘文帝尸骨未寒,先是陆泰兵变,接着是京兆王的追杀开始……权臣们就如脱缰的野马。这个时候,自己母子,除了韬光养晦,还能做什么?马上锋芒毕露,只能招致更大的祸端。不出手就算了,一出手,务必一击即中,不留余地。

她问:“宏儿,为什么呀?”

“昨天,京兆王又上奏说必须回平城了。其实,我并不喜欢京兆王,只是那天晚上做梦,我梦见父皇说,一定要相信京兆王,太后,您说,京兆王可不可信?”

芳菲十分认真,并不因为他是小孩子就敷衍。

好一会儿,才慢慢道:“宏儿,凡事要多看看。仅仅凭借一点时间,是无法清除了解一个人的。”

孩子有些狐疑:“可是,是父皇托梦给我……”

芳菲摸摸他的头发:“宏儿,父皇还给你说了些什么?”

孩子怯怯的,竟然不敢说。

芳菲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转过了目光。

孩子看她面色有点难过,忍不住了,拉住她的手:“太后,父皇在梦里告诉我,说他是被毒死的……”

芳菲面色惨然,几乎站起来。

身子也微微发抖,几乎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般。

被毒死!

怎会被毒死???

弘文帝是自己一手诊治的,他能被谁毒死?难道是自己?

毒杀父皇3

难怪宏儿这些日子,举止那么奇怪,非要跟罗迦过不去。她不是不知道,外界对弘文帝的死,多有传闻,毕竟弘文帝是在年富力强的时候,染病而亡。加之,自己内宠汉臣的传闻尘嚣尘上,诸多怀疑不足为奇。

可是,别人可以怀疑,宏儿怎能怀疑?

长此以往,岂不成为盘踞在心头的一条毒蛇?

每每心底,想起自己的父亲是自己的母亲毒死的?

再多的政敌,她都不曾如此害怕过。

额头上,竟然冷汗涔涔。

孩子见她失态,有点害怕,急忙问:“太后,您怎么啦?”

她沉声道:“宏儿,你相信你父皇是被毒死的么?”

“这……”孩子搔搔头,“父皇生病的时候,每天我都陪着他,他的药经常是我喂的,药方是太后开的,煎熬的,所以,我其实不信呢……我见过太后您中毒的样子,嘴唇是黑的,鼻孔还出血,昏迷不醒……可是,父皇他不是耶,他嘴唇没黑,而且,父皇临终的时候给我讲了那么多,可没说他是中毒耶……”

芳菲如释重负。

忽然忍不住,泪流满面。

宏儿吓了一跳,急忙抱住她的腰,吓得也要哭起来:“太后……太后……您怎么啦?是不是宏儿说错话了?”

她紧紧地搂住儿子,泣不成声:“宏儿,你要相信我……如果你都不相信我,谁也不会相信我了……”

孩子喃喃的:“我相信太后……我一直相信太后啊……我才没有呢……是做梦嘛……”

他当然相信太后,不相信的,是那个神仙爷爷。

“太后,我真的不喜欢神仙爷爷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太后做拔丝苹果给他吃。太后不要喜欢别人,只能喜欢我和父皇……太后,父皇以前最怕你不喜欢他了,所以,才生病了,我想起父皇总是很难受。所以,你不要喜欢神仙爷爷好不好?”

芳菲内心里长叹一声。

毒杀父皇4

孩子更是满脸的撒娇:“太后,您答应我嘛……您答应嘛……”。

这些话,任何成年人都是说不出口的,除了他。孩子那么天经地义,娇娇的,那是自己的母亲,想到什么就可以说什么,无需任何刻意的隐瞒。而且,因为是自己的母亲,所以,绝对可以独占,不要任何人分享。

芳菲一点也不想破坏这样的母子情意。

只是,她没法告诉儿子,自己母子现在处于什么样危险的时候。如果没有“神仙爷爷”,更是势单力薄。

幸好,儿子把梦境说出来了!

这难道真的只是“梦境”而已?

自己和儿子都做一样的梦,都是弘文帝来装神弄鬼?

他真有什么冤屈?

他又能有什么冤屈??

还是谁借了他的“魂”,装神弄鬼?

她立即警觉,抱住儿子,柔声道:“宏儿,这些日子,你都住在慈宁宫。”

孩子简直欢天喜地:“真的么?太后,我一点也不喜欢住玄武宫,孤孤单单的,一点不好玩。我一直住在慈宁宫好不好?”

母子处境如此危险,芳菲哪里还管什么规矩?柔声道:“宏儿,直到回平城之前,你都和我住一起。”

这一夜,相安无事。

等孩子去休息了,芳菲才立即招来周鸿和乙辛、赵立等人,令他们全天候,寸步不离的守护小皇帝的安危。

一切处置妥当,芳菲才来到密室看堆积如山的奏折。她随意检阅几封,但见都是大臣们上书,要求陛下太后赶紧回平城的。而这些奏折,都是这几天才开始的。

她心如明镜似的。

又暗暗忧心。

心里,对平城一直怀着某种程度上的警觉。

那里是鲜卑贵族的大营。

这么多年的汉化去鲜卑化,鲜卑贵族们积压在内心的怨毒可想而知。虽然权臣几乎除掉了十之七八,但是,怨毒越深,反弹越大。

毒杀父皇5

某非,这一次,便是一个集体的总爆发?

她想到罗迦,总是隐隐地觉得不安。

就算他再镇定自若,可是,他性格里的那种缺陷,是很明显的,就是在对待他自己的至亲骨肉时,总是太过优柔寡断。要知,在你死我活的时候,这种优柔,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此时,已经深夜了。

她疲倦到了极点,信步回到房间。

儿子就住在隔壁,她轻轻推开门,月光下,孩子睡得很熟,手脚也乖乖地放在被子里。她摸摸他的额头,才慢慢出来。

再看四周,轮值的卫士,一点也没疏忽。这些人,都是她精心挑选过的,绝对可靠。

就如这暗黑的夜里,那不知名的鬼魅的眼睛。

握着滴血的大刀,罗迦,自己,宏儿……他要杀的第一个是谁?

她心急如焚,但是,反倒平静下来,该来的,躲也躲不过。

秋高气爽的一天。

这是芳菲第二次见到小叶伽。

两个孩子认认真真的上早课,她在外偷偷观察的时候,但见那个俊秀少年,坐姿端端正正,目不斜视,很长时间,都保持着这样的姿态,全神贯注。

她站了很久,小少年真的一动不动。

她不禁暗赞,这孩子,定力怎么这么好?

这时,红云悄悄地来通报:“太后,冯夫人求见。”

冯夫人?

红云低声在她耳边:“是新雅公主……”

芳菲很是意外。

新雅公主改嫁后,就很少再见面了。这时,新雅来干什么?

“太后,见不见?若是不见,我出去打发了。”

芳菲心里一动,毕竟是自己的“姐姐”,这么大老远地赶来,便道:“带进来。”

一会儿,新雅便进来了。

第一眼,芳菲便发现,她长胖了,也老了,昔日的美貌不见了,但是,富富态态,倒也是一个贵妇人摸样。

她的目光很快落在新雅牵着的小女孩面上。但见小女孩玉雪可爱,冰肌玉骨,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动,充满了天真和好奇。

芳菲笑起来:“这孩子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脆生生的:“妙莲,我叫妙莲。”

——————今日到此:)

宏儿和妙莲1

新雅急忙斥责她:“不得无礼,快给太后请安。”又转向芳菲,神色非常拘谨:“太后,这是妾身的女儿妙莲。”

小女孩头上两个丫角,跪下去就叩头,伶俐无比:“妙莲给太后请安。”

芳菲大乐,伸手抱起她,温和地说:“你叫妙莲?真是好名字。快起来吧。”

小女孩不如新雅拘谨,扬起脸孔看人,皮肤白里透红,真正如七月盛开的一株莲花。大眼珠子不停地转动,落在芳菲手上的红宝石戒指上,仔细地盯着那颗又大又璀璨的戒指。

芳菲忽然想起自己的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罗迦,便是看到这样的一颗宝石。过了许多年,这宝石便成为了自己的婚戒,从此,相伴终生。一种温柔的情愫在泛起,她笑起来,“妙莲,你喜欢么?”

孩子童言无忌:“我好喜欢呀,真漂亮。太后,我还没有看见过这个东西哩。”

“好好好,进来,我有很多好东西给你。”

新雅本是非常小心翼翼,但见芳菲已经亲手牵着女儿,不由得受宠若惊:“太后,小孩子没规矩……”

芳菲不以为意,淡淡道:“你也一起进来吧。”

众人在屋子里坐下,只小孩子不停地东张西望,看着这慈宁宫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渴望。

芳菲仔细地打量她们母女的衣着,发现新雅和女儿都穿得非常朴素。原来,新雅后来改嫁后,丈夫不久死了,再一次改嫁。这一次改嫁,嫁得很不好,只能做一个小官的小妾。小官是地道鲜卑的冯姓人家,原是有正妻儿女,子女成群了,新雅又只生了一个女儿,所以,更是没什么地位。随着年岁过去,加上容颜逐渐衰老,更是沦落成不像样子。

小女儿因为是庶出,吃穿打扮,倒像个丫鬟似的,但见她的袖子,都伸出长长的一截,完全不那么合身,明显是穿别人的旧衣服。

芳菲赐坐,她也不怎么敢坐,只是侧着身子,本本分分地守着小妾的礼节。

宏儿和妙莲2

芳菲暗叹,当年的公主之尊,只因为国家战败,一步步地沦陷,从弃妃到小妾,命运,真是无从论起。她和新雅等人的关系,始终是一个秘密。新雅也凭此得不到什么好处。这些年,由于各种原因,缘分浅薄,便逐渐地没了什么联系。神殿一役,多少,成为彼此心中横亘的一根尖刺。

她心有戚戚,但是语气非常平淡:“我这些年忙碌,也没顾得上打听你们的消息,完全不知你们的近况……唉……”

新雅垂下头去:“回太后,洁雅三年前已经病死了。就剩下妾身一人。改嫁冯家,生了小女,勉强在冯家混一口饭吃。但是,从不敢提起太后,怕玷辱了太后……这次,我家老爷入了军中,我知道太后在北武当,所以,大着胆子来求见,实在是想念故人……承蒙太后不弃,还肯召见……”

故人!

不是姐妹,只是故人!

也不敢再攀姐妹了。

芳菲不胜唏嘘。

这时,张孃孃等已经听得消息,拿了赏赐的盒子出来。一看到新雅母女,立即请安问好。新雅等沦落多年,几曾受到这样的请安尊敬?不胜惶恐,急忙答礼。

小孩子却没那么多顾忌,眼巴巴地,只是看着那个盒子。

芳菲招手,叫她过来,然后打开了盒子。

小女孩的眼睛立刻亮了,凝视着那绚丽多彩的红宝石、蓝宝石和润泽无比的珍珠,还有金灿灿的链子……好一会儿,忽然惊喜若狂:“太后,我可以摸一下么?”

“可以。妙莲,这些都是你的。你不仅可以摸,还可以戴。”

芳菲一边说话,一边拿起一条打造得异常精美的长命锁链子给她戴在颈子上,小女孩兴奋地伸出手,怯怯地触摸一下那颗最大的蓝宝石,又赶紧缩回来。

但见金链子戴在脖子上,金光闪闪的,煞是可爱,貌似比那个蓝宝石还要漂亮,又一次地追问:“太后,我真的可以戴么?”

宏儿和妙莲3

“可以,是你的了。”

小孩子喜形于色:“呀,妙清、妙芝都有金链子,但是,从不让我摸一下,有一次,我偷偷地去拿来看一下……真好,我也有一条了……”

“妙芝是谁呀?”

小女孩忽然看了妈妈一眼。

那两个是她的异母姐妹,因为是嫡出,母家是望族,待遇当然远远在她之上。两个人千金小姐一般,庶出的女儿,当然就衬托得丫头一般。

新雅嗫嗫地:“太后,孩子不知深浅,乱说话……”

芳菲又看孩子,孩子果然不吱声了。

只一只手伸出去,不停地好奇地抚摸那些东西。

伸出的手上,便露出很长的一条疤痕,虽然很淡了,但是,依旧看得出来,当时打得很厉害。

她暗暗皱眉,谁将一个孩子打成这样?

她柔声问:“妙莲,你的手是怎么了?”

孩子不敢不答,怯怯的:“妙芝告诉夫人说我想偷她的金链子,就被狠狠打了一顿……其实,我只是想看看而已……”

新雅的头垂在一边,只是落泪。

芳菲拍拍孩子的头,柔声道:“好孩子,这些东西都给你了。你看,宝石很漂亮是不是?”

“呀,太后,真的么?金链子给我?宝石也全给我么?”

“对,全是你的。”

新雅惴惴不安:“太后,这赏赐过厚,真是不敢当啊……”

芳菲转眼,只见孩子仍在全神贯注地抚摸这些珠宝。她的眼珠子那么大那么亮,被宝石映衬得几乎要闪闪发亮。

心里忽然滋生了一点儿羡慕之情,想起罗迦,他多少次,想有这样一个女儿啊。可是,终究很难得偿所愿。这一辈子,也不知有没有机会。

她的眼神再次变得非常温和:“妙莲,你喜欢这里么?”

小女孩脆生生的:“喜欢。真喜欢。”

“为什么喜欢呀?”

“这里没有人骂我,还有链子和这些东西……呀,这个是什么呀……”

宏儿和妙莲4

她的目光立即从闪闪发光的珠宝转移到了红云端着的盘子上,小脸如苹果似的,贪婪地嗅着那香味:“真香啊……真香啊……太后,这是什么?”

是糕点。

新鲜出炉的各种糕点,还有拔丝苹果。

快到午膳了,宏儿要下课了。

这是他第一次请他的朋友叶伽用膳,所以,芳菲可不敢含糊,按照他的要求,给他做了拔丝苹果,招待他的小朋友。

妙莲闻到这股香味,珠宝也顾不得了,眼馋地,一个劲地看着那些糕点,手指头搅动。

芳菲仔细地看她的神色变幻,不知为何,老是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这孩子,也没吃过糕点么?

她柔声问:“想不想吃啊?”

孩子用力地点点头,吞咽了一口口水。

新雅待要斥责她,但见芳菲神色和蔼,便不做声了。

芳菲笑眯眯的:“快去洗手,陛下要回来了,今日午膳,一起用膳。”

新雅再一次惶恐:“太后,这可不敢啦……妾身万万不敢,妙莲年幼,怕冲撞了陛下万金之躯……”

芳菲不以为然,这是慈宁宫的家宴,再说,好歹,妙莲还算宏儿的表妹呢。

新雅坐卧不安,正要推辞,忽然听得一个孩子的声音,非常欢快活泼:“太后,太后,我回来啦,还有叶伽……”

两个孩子鱼贯而入,宏儿兴冲冲的,跟在他后面的叶伽却非常低沉稳,步履稳重,一见了芳菲,立即跪下去请安。

芳菲心情好,又见到这么漂亮的孩子,但觉每一次见面,这孩子就更令人惊叹几分。

“叶伽,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