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了看天,暗沉沉的啥都瞧不清楚。

“这一带,有秃鹫吗?”

导游瞪大了眼睛看我,许久才点了点头。

“有!还不少。”

我耸了耸肩:“如果人头真是掷上去的,那一定扎得不怎么牢,或许只是堪堪挂上去而已,秃鹫之类的大鸟,爪子一搭就拎走了。那人头,现在可能还剩了些骨片在哪座绝壁上的鸟巢里。这颗脑袋本来就在灯笼里呆了会儿,血在那时就流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夜里还下着雨,所以挂到城墙上以后,第二天没在地上留下特别明显的血迹。要是当时能验一下这些铁勾子里哪个沾过血,事情就清楚了。不过现在应该也能验,这就复杂了,不知道当地警方有没有这个技术和设备。”

“那,凶手会是什么身份,你还能进一步推测,把他抓出来吗?”陈爱玲还在抽烟,一枝接一枝,像是尝试过戒烟的烟鬼刚开始复吸。她一直站在外圈,那是个审视的位置。

“这怎么可能。”我哈哈大笑:“真当我是神仙了,我如果能推出凶手是谁,现在在哪里,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都盯着我看。

“那就是……其实我是凶手。哈哈哈哈。”

我向他们微鞠一躬:“好了,分析会到此结束,希望你们喜欢我对嘉峪关的解说。”

第三章 在床上

吃了简餐就往敦煌赶,一路上戏台无头案一直是核心话题。不过这已经与我无关了。任他们做出何等推测,想象力丰富或贫瘠,靠谱或不靠谱,我都不再理睬。

如果这是一张网,如果我已经触网,那我等着它收紧的时刻。

如果这不是网呢,或者说,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在网里?

我不相信。

这一路我说的话都没有超过十句。因为我的名声,所以他们能原谅我的古怪。忽冷忽热,忽远忽近,这就是我,他们早有准备。

我们住在敦煌最好的酒店,袁野把车开得飞快,十一点半就到了,以当地习惯还不算很晚。这儿用的是北京时间,实际上和北京差了两个时区。金主陈爱玲单独一间,本人是嘉宾单独一间,剩下范思聪和袁野一间,钟仪一间,都在同一层。

“老师,我看你好像有点……烦躁?”钟仪问。

这时我已经走到自己的房门口。

“别用那种大路货的精神分析法来分析我。”

路上讨论凶手心理的时候,范思聪提过一句说钟仪是学过心理学的。也许他对心理学所谓的些微了解,就是因为钟仪的爱好,才特意去学一门“共同语言”吧。

“我以为老师你在睡觉呢,没想到都听着呐。不过我可是正经考出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执照的呢。二级就是最高了,没有一级的啊。”

“呵。”我感叹了一声,看见快走到走廊尽头的范思聪回头朝这里看。

我拿卡刷开门。

“进来聊聊?”

“好呀。”

“多少钱一小时?”我关上门说。

“算你三百好了。”

“包夜能便宜点吗?”

“这种玩笑很低级哎。”

“男人都是低级的。”

“我猜你还有后半句没说出来,女人也都是低级的,人就是低级的、本能的动物。就好比任何人都会有杀人的欲望,也都可能会杀人,在某种特定的时刻。情色也一样,是最低级的,最贴近大地的欲望。”

我又一次认真地看这个女人。

“你就像在念一首诗。现在我真的相信,你是我最忠实的读者了。”

“那是当然。”

“看来你常常在我的引领下感觉到最贴近大地的欲望,我应该感到荣幸吗?”

钟仪还站着,并没有坐下。那股气息是如此的明显,我隔着一张床和她说话,每多说一句,就感觉空气里荷尔蒙的味道多出一分。

“我真的有当心理咨询师的经验哟,三百一小时,当然有一部份是给诊所的。”她终于有了些局促的表情,岔开了话题,并似乎想要坐下来了。

我喜欢有些挑战的女人,但关键的地方永远在于——我得能在想要的时候击倒她们。噢,我知道,虚伪,又一宗原罪。

“我倒是很想你来当我的心理医生,你有白色的制服吗,戴副眼镜会更像些。”我绕过床,走到她面前。

“或许我真的需要一位心理医生,但实际上,据我所知,以你们的行规,你是不可以的。”

她忽然就放松下来,微微仰起脸,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咨询师不能对来访者有特殊情感,如果产生,就必须要转介给其它医生。”

我看着她露出羞恼的表情,然后说:“而你是我的读者,忠实读者。这意味着你在捧着书的时候,就已经对我有了许多次的想象。”

收,放,收,放。多好玩。

钟仪笑了。

“现在这样的场景,符合你的想象吗?”我问。

我等着她的回答,自从进屋之后,所有的节奏就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但钟仪用一个动作把这一切打破。

那缕原本在我四周游动的淡淡体香忽然在我的呼吸里馥郁起来,柔软、温热、甜美。她就这样直吻上来,挤压着我的嘴唇,被动的感觉多少让我有些不适。

这个女人……我用力反吻回去,勾着她的腰肢翻倒在床上。

一切在几秒钟之内升温到顶点,衣服消失得飞快,她的乳房从紫色胸罩里弹出来的时候,两点粉色已经鼓胀起来。那胸挺得让我惊叹,腰肢很细,但我立刻就没有了余暇去感受这些。在彼此交织的潮湿呼吸里,我们激烈地撞击。我时时感觉到疼痛,手肘膝盖和胯骨还有许许多多坚硬的东西在奋力击打着,敲出火星溅起岩浆,震荡成一道交响洪流,而我们只是其中两枚音符,被卷裹着不停向前,噢,噢,噢,无与伦比。

我最后一次把她从身上掀下去,汗混在一起,她已经滑得像鱼。终于我崩塌下来,和她躺在整床的浓厚气味里喘息。

呼吸慢慢变得平缓,趋于一致,然后我开始真正的抚摸她,感觉她的轮廓。那是一道道美妙的弧线,让我的精力又滋长起来。

她忽然一躲,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看着正游走在她腰肢的我的手。

“天,你居然还戴着手套?”

银白色的丝制手套,包裹在我的手指上,贴着掌腹和掌背,就像另一层皮肤。

是的我没有脱下来。这奇怪么,有谁见过我脱下手套。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抚她。

她重新躺下来,喃喃着说:“这样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死人。”

“这不是法医的手套,这是我的另一层皮肤。”我在她耳畔轻语。

我细密地吻她,从额头到趾尖,看清她每一寸的皮肤。她又一次绷紧,轻轻颤动。我终于感受到她的柔软,一切回归到惯常的轨道,清醒、理智、陶醉、掌控。可我竟有些许怀念刚才那种无序的炽烈了,呵。

第二次持续的时间比第一次要长许多——我猜。在先前那种混乱状况下我其实失去了时间概念,我甚至想不起来我们是否发出过高亢的叫床声。

我靠着床抽烟,看钟仪弯腰捡起文胸,轻巧地把乳房扣起来。底裤飞在我这边,我伸手捞起来给她。

“其实你可以睡在这里。”我说。

“不。”她拒绝得很干脆:“明天,你可别故意刺激范思聪。”

我笑笑。

“你不是在广告公司做策划吗,怎么又做心理咨询师?”

“不矛盾啊,休息日去,否则花那么多钱不是白学了,证很难考的。其实做专职的心理咨询师挣得比现在上班多,还轻松。”

“哦,打算换行?”

“有点。”她已经把除了外套的所有衣服都重新穿上身,而我还赤条条着。

“那我回房啦。”

“你知道我是怎么会晓得戏台上那宗无头凶案的吗?”

她愣了一下,我示意她坐下来,再待一会儿。

“你不会告诉我,真是你干的吧。”她在沙发上坐下。

我站起来,用电水壶烧上水,然后走去浴室洗澡。洗完出来,她已经泡好两杯茶等着我。我以为她会有点害怕,但似乎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