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卿和一句话没说,她就拉着傅卿和的手说了一大串话,傅卿和就笑了。

这个牛家三小姐牛芷馨跟牛夫人性格很像,都是直爽的人。

傅卿和就拉了她道:“三小姐真是好巧的一张嘴,明明你自己长得很俊俏,非要说我漂亮,那帷帽戴不戴其实区别不大,不过夏天可以防晒,冬天可以遮风。”

牛芷馨就瞪大了眼睛:“哎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她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傅卿和不由在心里叹息造物主的神奇。

牛夫人严氏个子高挑浓眉大眼鸭蛋脸,嘴也比较大,皮肤偏黑,给人一种大气的感觉,牛尚书娃娃脸,白皮肤,眼睛、鼻子、嘴巴都比较小。

而牛芷馨鸭蛋脸,浓眉大眼,白皮肤,高高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完全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非常的漂亮不说,性格还这么开朗,让人一见就喜欢她。

丫鬟来报:“夫人,傅小姐的弟子来了。”

“哦,请他进来吧。”

张晓进来之后,傅卿和略作介绍就道:“尧之,你把医案打开,呆会把我说的话都记录下来。”

张晓点了点头,铺开医案,坐了下来。

牛夫人就道:“既然张太医也到了,芷馨,你快把帕子解下来,让傅小姐帮你看看吧。”

“唉。”牛芷馨叹了一口气,有些怨念地看了一眼牛夫人,这才别别扭扭地解下了头上的帕子。

帕子解下,青丝散开,傅卿和就看到本应浓密的头发却变得稀稀疏疏的,发量只有正常人的一半,有一些地方明显能看到雪白的头皮,有些地方更是夸张,一根头发都没有,秃了好几块。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却成了个秃子,她却没有自怨自艾,傅卿和就觉得真是难得。

张晓站在一旁,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好,快包起来吧,我看过了。”

“傅小姐,我的病你能治吗?”牛芷馨一边包头发一边望着傅卿和:“你能让我的头发再长出来吗?”

“可以的。”傅卿和微微一笑:“你不要担心,你的头发还会再长出来的。”

“张晓,你来给牛小姐号脉。”

“是。”张晓应了,就给牛芷馨号起脉来。

“如何?”

“师父,牛小姐脉象稍带弦涩,轻按重按脉跳力度没有变化,说明体内有湿热。”

傅卿和点了点头道:“还有呢?你还看出其他的了吗?”

张晓又对牛芷馨来:“牛小姐,我看看你的舌头。”

舌苔黄厚而腻,还是说明体内有湿热。

他皱起眉头,问牛芷馨:“牛小姐,你是否感觉身体有什么地方不适?或者吃不下饭?或者睡不着觉?或者葵水不至或太多太少?”

牛芷馨摇了摇头:“我吃得抱,睡得香,一切都很正常。”

张晓脸上就露出几分为难:“师父,弟子愚钝,只知道牛小姐体内有湿热,其他的没看出来。”

“嗯。”傅卿和点点头:“无妨,我已经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

不光光是张晓,牛芷馨、牛夫人脸上都露出几分惊喜,看样子这病是无碍了。

傅卿和问牛芷馨:“牛小姐,你是不是晕船晕车,而且特别喜欢吃油腻味重的食物?”

听到傅卿和这么问,牛芷馨瞪大了眼睛,连连称奇:“傅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牛夫人却在一旁不解道:“芷馨晕船晕车?我怎么不知道。”

“我牛芷馨武艺高强,是行侠仗义的女侠,晕车晕船这种丢脸的事情怎么好告诉你们呐。”牛芷馨吐了吐舌头,然后又转过头来问傅卿和:“傅小姐,连我母亲都都不知道,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傅卿和就对牛芷馨道:“是你的病告诉我的呀。你口味偏重,又喜油腻,导致身体生成内热,痰湿蓄积在胸腹中,按说这也不会导致你脱发,你脱发,就说明这些痰湿走到了你的头部,滋养头发的阴血被湿热熏蒸阻滞,便发质干枯、脱落。”

“哦!”牛芷馨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我掉头的原因啊,可是这跟我晕车有什么关系啊。”

“本来你内体的痰湿在腹中,却顺着经络走到了头部,而足厥阴肝经从下往上走至头部,一定是肝经在走动所致,而酸味入肝,你从山东来,舟车劳顿,加上晕车,所以吃了大量的酸梅,所以才导致头发掉落。”

“所以,我猜测你晕车。”

牛芷馨敬佩地望着傅卿和,不由竖起了大拇指:“傅小姐,你可真棒!你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吧,怎么会懂得这么多的道理啊?不仅仅会医术,还观察入微,简直是神探!”

张晓一边写一边无不骄傲地想,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师父?

傅卿和就笑:“多谢你夸奖,那我现在给你开药?”

“好,开吧。”牛芷馨道:“我服药之后,明天能长出头发吗?”

傅卿和摇摇头:“不行,没有那么快,要长出头发,至少需要十天的时间,等头发全部长出来,则需要半年。”

半年?那么久?

牛芷馨傻了眼:“那岂不是说我半年都不能出门去玩?”

“可以啊,当然可以出门了,这病并不需要避风,你头上包着头巾、帕子不就出去了吗?”

牛芷馨嘿嘿一笑:“是啊,是啊。”

她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想的是一个人出去玩,并不是带着丫鬟仆妇一大堆啊,唉。

她挽了傅卿和的胳膊:“那我能去找你玩吗?”

傅卿和觉得牛芷馨的性格很像小孩子,就道:“可以啊,我家里还有一个小弟弟,今年才五岁,你可以跟他玩。”

牛芷馨撇了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

“快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傅小姐事情多着呢,每天光求她看病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哪有时间陪你胡闹。”牛夫人白了她一眼,对傅卿和道:“这孩子就是这样,傅小姐千万别见怪。”

傅卿和摇摇头道:无事。“”

牛芷馨却不高兴地撅了嘴:“我又不是天天去,再说了,傅小姐也不是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地给人家看病啊,难道她没有累的时候吗?难道她没有歇息的时候吗?等她歇息了,我可以跟她一起说说话,一起去逛街买胭脂水粉啊。”

她望向了傅卿和:“傅小姐,你说是不是?”

“是。”傅卿和笑着点点头:“你只管到我家来找我,我要是闲了,咱们就一起玩。”

牛芷馨脸上就露出高兴的神色,她得意地对牛夫人道:“娘,你看到了吧,傅小姐人可大方可亲了,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无趣。”

“死丫头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傅小姐无趣了?”牛夫人呵斥了她一声,涨红了脸给傅卿和道歉:“芷馨她不懂事,人来疯一样胡说八道,你千万别当真,我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你虽然没有说过,但是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要不然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找傅小姐玩。”牛芷馨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小声地嘀咕着:“要想证明你不是这么想的,除非你答应让我去找傅小姐玩。”

牛夫人闻言更加着急了:“傅小姐,我真的没有这样想过,你医术高明,人漂亮又谦和,连皇后娘娘都对你赞不绝口,在京城,但凡提到你的大名,哪个不竖大拇指?我佩服你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牛小姐孩子心性,童言无忌,夫人不必太过在意。”傅卿和心里忍着笑道:“牛小姐,你想去找我尽管去,不过我经常不在家,你可以提前给我下帖子,现在我先给你开方子,如何?”

“对、对、对。”牛夫人忙不迭地点头:“先开方子,我都被这孩子闹得忘了正事了。”

“尧之,牛小姐的病症,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师父,牛小姐体内有湿热,应该用防风通圣散去芒硝,将其中的大黄酒炒三次,十分水煎至六分,去滓温服,可解此症。”

傅卿和听了,脸上就露出惊喜的神情来。

防风通圣散由防风、大黄、芒硝、荆芥、麻黄、栀子等将近二十位药组成,本为解表寒泻里热之方,张晓居然活学活用,去掉芒硝,因为芒硝走下,会影响药性上升。

若只是这样便还罢了,他居然想起将大黄用酒炒过,引汤剂药力上升到头面,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尧之,这个方子开的很好。”傅卿和道:“只是如果能加入四物汤可能会更好。”

张晓听了眼睛一亮:“妙啊,四物汤养血,精血充足,毛发自然长得更快,师父果然用药如神。”

张晓说完就提起笔刷刷将刚才的药方子写了下来交给牛夫人。

开完方子,牛夫人跟牛芷馨一起送她跟张晓出了门,在门口遇到了探头探脑的牛之纶,他正想开口说话,牛夫人给了他一个眼神,他立马就噤口不言了。

傅卿和就觉得牛家人都是活泼外向的性格,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傅卿和给隆庆长公主复诊的那天,这一次傅卿和确定了隆庆长公主没有问题。

“公主,您的身体很康健,没有任何问题。”

隆庆长公主闻言,并没有松气,反而变得更加紧张:“那你的意思就是说,这问题有可能是出在驸马身上了?”

傅卿和想起驸马为了保自己的孩子,不惜吃绝嗣药,心里就叹息了一声。

“是的,很有可能。”

听了傅卿和的话,隆庆长公主脸色很难看,半天都没有说话。

傅卿和的心不由就提了提,公主不高兴,别人也休想安生。

隆庆长公主在室内来来回回走了好久,一会暗自叹息,一会皱眉不语,就在傅卿和以为她要发脾气的时候,她突然对傅卿和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隆庆长公主嚣张跋扈,从来都是颐指气使高高在上,没想到她居然用商量的语气来请傅卿和帮她的忙。

脾气大的人突然没脾气了,一定不是小事。

傅卿和的心悬得更高了,不由站起来声音紧张问道:“公主,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隆庆长公主低声说道:“我想让你帮我隐瞒,等会驸马回来了,你告诉驸马,就说我身体有疾,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受孕了。”

傅卿和不由愕然,在她的想象中,公主得知问题出在驸马身上可能会大发雷霆,可能会埋怨,就是没有想过公主居然选择了将问题揽到自己身上。

她目露不解地望着公主。

在她的注视下,公主原本端着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扭了扭身子道:“你是大夫,自然知道,如果问题出在女人身上人家只会觉得习以为常,可如果不生育这毛病出在男人身上,那岂不是要贻笑大方,甚至被人明里暗里指指点点。我是公主,没有人敢说我什么,可驸马不一样,他要出去做官的,若是背上了不能生孩子的名声,他还怎么在朝堂行走?”

女人不生育会被人说成不下蛋的母鸡,男人不能生育,就会被人质疑那方面不行,甚至会被人嘲讽不是男人。

此刻的隆庆长公主已经褪去了不可一世,更像一个普通的、处处为丈夫打算的妻子。

“公主,你对驸马真好。”傅卿和赞了一句,又问:“可如此一来,你不是就要背负不生孩子的名声了吗?虽然人家不会当面讲,但是背后难免会指指点点啊。”

不会下蛋的母鸡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以隆庆长公主的脾气,不知道她到时候能不能忍受别人的流言蜚语。

“那有什么关系,别人怎么看与我何干,只要驸马对我好,真心待我就行了。”

公主说着说着,眼神就不由自主流露出几分伤感与憧憬:“也许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我是真的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孩子多可爱啊,白白胖胖的像个包子,软软糯糯的像个元宵,会跟我撒娇,会甜甜的喊我母亲。”

她声音突然一顿,带了几分坚定:“可驸马比孩子更重要,我怎么能因为孩子的事情伤了驸马的心呢。所以,你帮我这个忙,我重重地谢你,向上次一样,赏你一千两银子,如何?”

“既然公主有令,我焉能不从?”傅卿和道:“这个忙我帮了,只是这一千两银子就不用了,我又没开方子,不过是帮您在驸马面前掩饰一二而已,怎么能收您的钱?”

隆庆长公主却板了脸:“傅卿和,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啰嗦?既然是本公主赏的,你乖乖收着便是,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她是怕自己反悔了,傅卿和知道,只有自己收了银子公主才会心安,不过隆庆长公主的脾气真是不讨人喜欢,明明是要给人家钱,结果还弄得人家不高兴。

不过,她能为驸马考虑,这一点真令傅卿和刮目相看。不管地位、脾气如何,女人一旦陷入爱河,就会不由自主地底下头来。

公主虽然讨厌,却因为如此深爱着驸马,令她讨厌中带了几分可爱,是不是因为如此,所以驸马才会对公主那么好,对公主无条件的宠爱呢?

这真是一对冤家!

这一次傅卿和并没有因为公主的难听话而生气,反而微微一笑:“是,多谢公主。”

不大一会,驸马就回来了,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轻声问道:“怎么样?可有结果了?”

隆庆长公主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去,给傅卿和使了一个眼色。

傅卿和就道:“驸马,公主的身子太过寒凉,之前又没有好好调理,已经落下病根,恐怕以后都无法受孕。”

怎么会这样?

驸马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傅卿和。

他脸上的震惊令公主心头一凉。

人家都说男人重子嗣甚于妻子,不管女人多漂亮,两人多恩爱,只要女人不能生育,男人的心就会移到别人身上,她也听闻过很多因为生不出孩子女人被休的事情。

连先贤孟子都曾说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七出之条里面无子也是被休弃的一个条件。

难道驸马也跟那些人一样吗?她不相信!

她忙拉了驸马的手,笑容有些勉强:“驸马,其实没有孩子也不要紧的,这么多年我们不是都这么过来了吗?”

第125章 打架

此时驸马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握了公主的手,轻声安慰她:“你不要担心,好生调理,说不定还有怀孕的希望的,就算你真的怀不上也不要紧,我们可以从其他房过继一个子嗣来,只要你好好的,别的都不重要。”

隆庆长公主嘴角就漾起一个甜蜜的微笑,驸马待她永远都是那么好,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时时处处以她为首,得夫如此,她还有何求呢?

幸好她刚才想出了这个隐瞒真相的法子,要不然驸马知道问题出在他的身上,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多自责呢?

隆庆长公主越想越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是值得的。

傅卿和站在一边,见隆庆长公主眉眼含笑,一脸的幸福,心里就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隆庆长公主很爱驸马,难道驸马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为什么驸马不能抛心置腹将自己的担忧告诉公主呢?他们是同床共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夫妻,驸马难道就没有想过好好跟公主沟通一番吗?

不过这些,都不是傅卿和能过问的了。

拿了银子,驸马送傅卿和出去。

他压低了声音,语速很快地问:“傅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公主身体真的有疾,不能怀孕?”

傅卿和就觉得其实驸马也是很关心公主的。

“当然不是,公主的身子好好的,没有任何问题。”傅卿和微微一笑:“公主怕不孕的原因在你,会让你抬不起头来不好做人,就让我帮她隐瞒真相,说问题出在她的身上。驸马,你真是好福气,公主心疼你,怕你伤心,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驸马一下子就愣住了。

愕然、惊诧、不解,还有一丝丝的感动同时涌上的驸马的心头,他的脸也是忽白忽红。

等傅卿和走远了,驸马还仍然呆滞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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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月底,十月二十八这日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情让整个朝廷为之一动。

原来,这天早朝皇帝突然宣布立楚王为太子。

楚王生母早逝,养在皇后名下,既是长又是嫡,立楚王为太子名正言顺。

按说早就该立他才是,只是太后一直意属德妃所出的宁王,德妃是太后嫡亲的外甥女,太后偏心也实属正常。

皇帝事母至孝,对郭氏一族荣宠有加,太后的意见皇帝不会不听,这也是这么多年太子一直悬而未决的真正原因。

去年年底立太子一事被提了出来,皇帝与太后意见相左,两人之间争执了很久,最终以太后称病,皇帝道歉而告终。当然,立太子的事情就被搁置了下来。

今年上半年,襄城伯大败安南,令安南国俯首称臣,为楚王增添了不少的助力。

纷纷扰扰一年多的立储之争,终于在这一天尘埃落定。虽然有很多人不甘心,但是也知道皇帝金口玉言,楚王已经成为储君。

楚王成为太子,有人不甘心,但更多的人却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毕竟储君定了,他们以后就不必担心站位之事了。

傅卿和对于楚王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听到这个消息却为皇帝捏了一把汗。

回到京城之后,她出入皇宫与各大权贵之间,关于郭氏一族权倾朝野一事也有所耳闻。

郭太后之弟郭肃,正一品建威将军兼西宁总督,总领西宁卫二十万兵马。

郭肃长女是位列四妃之一的德妃,郭肃长子郭英豪,是五军都督府总督,手握重兵,位高权重。

当朝首辅蒋茂实,是郭太后的妹婿。户部尚书田彰,嫡长女嫁给郭英豪,为郭家宗妇。

这还只是叫得上名号的联姻,至于郭家偏支故旧更是遍布朝野,说郭家权倾朝野绝非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