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行了福礼,白璎珞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波澜。

“璎珞,起来吧。”

自那日一起打了雪仗,这几次再遇见,林之予便自来熟的与六公主和林之湄一般,唤白璎珞时便省去了姓氏,白璎珞的心里有些别扭,却也未坚持,便随着他去了。

看着低垂着头看不到面上表情的白璎珞,林之予原本想要和她说的话,顿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别扭着打了招呼,只说自己是来接妹妹出宫的,林之予便急急的走了,留下了一脸莫名的白璎珞。

再回头去看,周围也并没有什么人,白璎珞的心里才长出了一口气,方才的那股压迫感,也一点点的消失不见了。

回到云柔殿,直到用午膳的时辰,六公主都还没回来,白璎珞便径直回屋歇了午觉。

午后出了殿门,两人并肩朝芯澜阁而去,六公主一脸狡黠笑容的看着白璎珞问道:“予哥哥中午去找你了?”

白璎珞果断的摇了摇头,“恰巧遇上的,他是进宫接林小姐出宫的。”

说罢,白璎珞一脸狐疑的看向,等着她的后话。

果然,六公主有些泄气的答了一声,有些不解的嘀咕道:“湄姐姐明明说,予哥哥是特意从芯澜阁绕去的。”

心一沉,白璎珞却只做未听到,默然不语的跟着六公主进了芯澜阁的殿门。

琴艺课结束,白璎珞和六公主打了招呼,急急的跟在窦绣巧和孙妍彤身后朝内宫门处去了,身后,六公主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却似是明白了什么。

再度飘起雪花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一月下旬,天气已经愈发寒冷,早起出门时,外头一片漆黑,从脸颊边扫过的寒风如同刀子一般的凛冽,待到进了宫,女孩们便都俏脸红扑扑的。

未等六公主跑去宁华宫撒娇,皇后已经下了旨意,晌午的礼仪课顺延一个时辰开始。

这样一来,原本要卯时起身出门的白璎珞,便能在暖洋洋的被窝里再赖近一个时辰了,叩拜谢恩的时候,白璎珞满心的喜悦,其余五个女孩儿,唇角也都微微弯起,眼中尽是星辰般的闪耀欢喜。

十一月二十六,是林之湄的及笄礼,礼仪课结束,六公主便跟着掌事姑姑出宫去北宁伯府观礼了,下午的才艺课自然便取消了。

尽管六公主软语央求了好些遍,白璎珞仍然果断的拒绝了,自行回了靖安侯府,陪在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身边服侍了一下午。

第二日再进宫,六公主的眉眼间,便有些期待的兴奋,白璎珞虽好奇,却也没多问,可是回到云柔殿,看着六公主手里的那个条状的细长锦盒,白璎珞却有些淡淡的不虞。

“璎珞,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打开盒盖,将里面的那支羊脂玉簪露了出来,六公主一边摇晃着自己的头,一边问着白璎珞道。

及笄礼上,有一道程序叫做簪发,赞者为笄者梳理发髻,那日过后,女孩儿的发饰,便会由从前的鬟髻,改为以示成年的发髻。

林之湄的及笄簪,却并不是由北宁伯夫人准备的,而是林之予花重金购置回来的一套十二支花色各异的玛瑙玉簪,色彩鲜艳夺目,成为及笄礼上又一道风景。

可及笄礼过后,六公主要回宫时,林之予却另外取出了两个锦盒给了六公主,只说看着素雅别致,送给六公主和白璎珞赏玩佩戴。

两只簪子玉质相同形状相同,唯有上面的花色不同,给六公主的簪子上雕了比翼双飞的鸳鸯,寓意她将来和夫婿举案齐眉,而给白璎珞那只,却是一株含苞待放的梅枝。

醉翁之意不在酒,六公主自然知晓,林之予真正想要送的,是白璎珞,自己只是个陪衬罢了,不过她也不生气,反而极为高兴的揽下了这个差事。

可此刻,见白璎珞似是有些不高兴,六公主顿时觉得,自己此举怕是有些冒失了。

回头传扬出去,即便有自己在中间,白璎珞仍旧逃不了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到底,男未婚,女未嫁,男女大防还是要守的。

“公主,无功不受禄,这只羊脂玉簪,璎珞无福消受,还请公主改日见了林世子后还给他。璎珞不胜感激。”

说着话,白璎珞俯身冲六公主行了大礼。

“璎珞,你这是做什么?”

急急的将白璎珞拉了起来,又一边挥手示意梨花等人退出了内殿,六公主拉着白璎珞走到软榻边坐下,有些惋惜的说道:“璎珞,予哥哥的心意,便是傻子也看得出,如今,只是一根簪子罢了,便是收下又如何?回头予哥哥若是知道你拒绝了,便是嘴上什么都不说,心里怕是也会难过的。”

紧咬着嘴唇,白璎珞抬眼看着六公主道:“那,林世子送簪子给璎珞,是什么缘故呢?昨儿并不是璎珞的好日子,璎珞和林世子非亲非故,也没有熟悉到可以随意送礼物的地步,不是吗?”

“还不是因为…因为…”

嗫喏着,六公主的一双眼睛紧紧的注视着白璎珞,似是不相信以白璎珞的聪慧和林之予这些日子的表现,她看不出林之予对她的情意。

“因为林世子有些许喜欢璎珞,可对?”

白璎珞不加掩饰的问出了口。

六公主点了点头。

第070章 谣言

内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白璎珞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低垂着头看着茶叶在水里浮起落下,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氤氲起来的热气使得白璎珞的面孔有些雾气,六公主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结识近半年,在六公主的眼里,白璎珞怕是这京城里最好相处的女孩儿。

她大方柔婉不做作,她温柔善良性情直,在六公主的心里,甚至待白璎珞比相识了十几年的林之湄都要好些。

所以,当知晓林之予心里有些喜欢白璎珞的时候,六公主竟有些理应如此的期待,她希望,她自小仰望着的予哥哥,能给璎珞幸福。

可就在刚才,白璎珞语调清和的说:“我是靖安侯府的孤女,而他,是北宁伯府的世子,公主,你觉得,我们是匹配的吗?倘若换做是你,你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个对他完全没有助益的媳妇儿吗?”

一瞬间,六公主有些明白白璎珞这些日子若有若无的抗拒了。

再明白了这些,六公主便愈发心疼白璎珞,这些日子,两人如姐妹般相处,她是多么希望,那个如寒风中绽放在墙角的小花一般坚韧的白璎珞,能得到一个真心待她,愿意一生守护她的人,可如今,唯一的可能,竟也似是要破灭了。

“璎珞…”

话语中有些无法平静的浮躁,六公主长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是我想多了,我一直觉得,你那么好,值得这天下间任何一个男子倾心以待。如今才发现,我是活在自己编织出来的一个美好幻境里了,对不起…”

放下茶碗,暖暖的掌心覆在六公主的手上,白璎珞笑着摇了摇头,“公主,我知道你待我好,我都知道。可是,我和林世子,没有可能,所以,以后公主便莫要费心了,免得,造成了不必要的误解。”

六公主肯定的点了点头。

话说开了,白璎珞和六公主便没有了之前几日的淡淡疏离,两人说笑了会儿,便用了午膳各自去歇息了。

才艺课结束,白璎珞也再未去云柔殿逗留,便径直出宫回府了。

六公主回到内殿,看着静静的躺在梳妆台上的锦盒,打开来拿出那只羊脂玉簪,一时怔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有宫婢通传,说太子和林之予到了,六公主才盖上锦盒,起身出了内殿。

“太子哥哥,予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林之予自进了正殿后便一直张望着内殿的方向,见六公主独自一人出来,眼神中已有了几分了然的落寞,六公主注意到,心内感叹着造化弄人,却也故作不知一般的,上前拽着太子和林之予各自坐下,一边亲热的问了起来。

“湄儿进宫来谢恩,朝宁华宫去了,一会儿定然要来这儿寻你说话的,所以,我们便来这儿等她。”

太子笑道。

六公主点了点头,一旁,梨花和桃花已捧着茶水点心送了上来,说了会儿话,林之湄便到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林之予和林之湄起身告辞,太子颔首应下,出了云柔殿,便径直回东宫去了。

本想着见了白璎珞,自有机会问问她可喜欢那只羊脂玉簪,可未见到人,林之予的心里,便满是失落。

兄妹二人朝内宫门处走着,方走了没几步,身后,却传来了六公主的唤声。

“予哥哥,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看了林之湄一眼,林之湄了然的朝前去,继而踩着脚踏钻进了马车,六公主回过头来,从袖笼里掏出那个锦盒递给了林之予。

林之予只觉得呼吸一滞,胳膊像是冻住了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僵持了好一会儿,林之予才接过锦盒,紧紧的握在了手里。

“予哥哥,我看的出,璎珞对你其实也是有好感的。可是,璎珞的身世,注定不会是你的良配,既如此,不若挥剑斩情丝,彼此的心里还痛快些,你说呢?”

六公主快人快语的说道。

侧过头看着远处的梅苑,林之予的眼神中,有些淡淡的伤痛,只不过,那丝狼狈一闪而过,六公主还未看清,林之予的面色已一瞬间恢复正常。

“没事,我心里自有计较…”

点了点头,林之予抬手亲昵的拍了拍六公主的头,“太阳落了山,便越发冷了,你快些回去吧,免得着了凉要吃药,到时候又该哭鼻子了…”

说完,林之予冲六公主点了点头。

见她走远了,林之予脸上的笑容才敛了下来,转身走到马车前,一跃坐在了车门边。

“世子爷,您进马车坐吧,风吹着冷…”

赶车的小太监见林之予不动身,有些惶恐的劝道。

“赶车吧…”

林之予靠在车壁一角,懒洋洋的抱着胳膊发话道。

不敢再多话,小太监扬鞭一挥,马车疾驰着朝宫外驶去。

凛冽的寒风从脸上滑过,林之予的眼中,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想着方才六公主说过的话,林之予却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脸上透着无穷的坚毅。

之后几日,白璎珞再未见到林之予,而六公主,也不似从前一般在白璎珞耳边予哥哥长予哥哥短的念叨了,一切,都似是恢复到了白璎珞不认识林之予之前的平静。

可是,渐渐的,白璎珞却觉得,芯澜阁的几个宫婢,看自己的眼光,却像是带着几丝探究的好奇,每当自己出现,她们目光相接,仿若都在无声的说“就是她吗”“真的是她”。

本以为是自己杯弓蛇影的多想了,可那日午后,听到窦绣巧几人在殿内所悄声说着的闲话,白璎珞的眸光,却渐渐的冷了下来。

殿外冬雪飘飞,殿内温暖如春,虽是隔着一扇门,可那些冰冷的话语,却毫不留情的溢了出来。

“怎么不可能?我娘说过,这世上最捉摸不透的就是人心了,别看她平日里在皇后娘娘和六公主面前小心谨慎,在夫子们跟前又百般乖巧,可暗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谁知道?咱们可都被她表现出来的假象给蒙蔽了…”

其中一位小姐悄声说着,白璎珞不用看也知道,她定然是一脸的鄙夷和不屑,而话语中的“她”,自然是不在场的自己。

“不可能吧?我听祖母说,她自小身子就弱不禁风的,长这么大,都没出过几次门,京城里这么多大户人家,虽都知道靖安侯府有位六小姐,可见过的却没几个人呢。更何况,北宁伯世子还是外男,怕是没那么容易瞧见的。”

白璎珞分辨出,这是孙妍彤的声音。

尽管两人如今已经不大说话了,可孙妍彤的这番话,却实打实是在帮白璎珞,白璎珞的心里很感激。

“我看不尽然…”

窦绣巧开口道:“靖安侯袭爵,老侯爷过寿,靖安侯府的热闹,哪一回漏过北宁伯府了?两人见过面,难道还敲锣打鼓的告诉满大街的人去知道不成?那些咱们虽然是不知道的,可如今,白璎珞借着六公主的幌子,已经接近北宁伯世子好多次了,梅苑踏雪赏梅,御花园相伴散步,云柔殿谈笑风生,这一桩桩一件件,可是有目共睹的。”

“就是,北宁伯世子那样的才俊,满京城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我听说,好多人家都上门去求亲,想要把女儿嫁到北宁伯府去呢,白璎珞虽是侯门小姐,可到底克死了爹娘,一介孤女而已,想要高攀北宁伯世子,真是不自量力…”

几个女孩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将白璎珞说的极为不堪,话里行间,都深信不疑是白璎珞不顾廉耻的勾引了北宁伯世子,为的,就是嫁进北宁伯府做世子妃。

白璎珞站在原地,一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可还未等她想好要如何应对,大门被一脚踢开,六公主一把拉住白璎珞迈进殿门,面色铁青的冲面前花容失色的几人吼道:“有种就当着面说,人前温婉如花人后搬弄是非,算什么闺门小姐?你们比那街上的长舌妇都还不要脸,真让人觉得恶心…”

六公主这一番话说的有些粗鲁,着实有些失了皇家的体面,可这个当空,哪还有人顾得上寻她的不是,当即,被训斥了的五个女孩儿,都满脸通红,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请罪。

殿内闹哄哄的一团糟,却一下子寂静下来,再回头去看,墨柘夫子正背着手站在门边,可脸上,却没了往日满是褶皱的笑容。

课程结束,墨柘夫子摆了摆手,挥退了殿内的众人,目光却仍旧专注的看着面前的棋局。

直到殿内再无旁人,墨柘夫子将手里的几枚棋子丢进棋盒,抬眼看着白璎珞慈声问道:“心里可委屈吗?”

本以为墨柘夫子这般年纪,早已不注意这些事了,却不料,原来他早都看在眼中听在耳朵里了。

白璎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谣言止于智者,璎珞问心无愧。”

“哈哈…好一个问心无愧,如今看来,倒是老夫我多虑了。”

心情大悦,墨柘夫子捡着棋子,和白璎珞讲了几件自己年轻时遇到的事,背后隐含着的含义,白璎珞也都了然,原本心里充斥着不忿,都被老人的关怀话语所取代。

从芯澜阁出来,西边的天边,还残余着几道淡红色的亮光,眼看,整个天际就要被灰蒙蒙的阴霾所取代。

加快脚下的步伐,白璎珞赶到内宫门处,钻进马车出了宫。

回到靖安侯府,带着流苏往承欢居走,刚进了游廊走了没几步,迎面,便遇上了白璎芸,似是特意来迎自己的。

“白璎珞,你可真不要脸…”

浑然不顾身边还有流苏和喜雁在,白璎芸瞪着白璎珞厉声喝道。

第071章 端倪

再回到兰心阁,饶是白璎珞被墨柘夫子宽慰的话语所温暖,方才白璎芸那一番话,也足以让白璎珞如坠冰窟一般的浑身战栗。

“小姐,你怎么了…”

见白璎珞被气的不轻,流莺一脸不解的过来问,一旁,流苏却连连摆手,示意流莺去小厨房端碗姜汤过来。

流莺温顺的点了点头朝外去了,屋里顿时只剩沉香和流苏二人,白璎珞抬眼看了她们一眼,待到她们走到身前,开口问道:“你们,也都听说了?”

进了门,流苏便给沉香使了眼色,此刻白璎珞问起,沉香也不好装糊涂,便点了点头。

有些喟然的长叹了口气,白璎珞也不问府里都在传些什么,只有些无力的吩咐道:“这几日,我不在府里的时候,你们多注意庆安堂和茗雅轩那边,看看祖父祖母和大伯父大伯母他们有没有什么动静,这样的话,他们便是听见了也不会多问多说,可总会有苗头显露出来。如今,我不能上赶着去辩解,可是,若是…咱们也好早做准备。”

“是,奴婢记住了。”

沉声应下,流苏和沉香对看了一眼,两人服侍着白璎珞更衣梳洗,之后,起身去了茗雅轩。

薛氏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异常,对白璎珞也一如既往的亲和,还让丫鬟从她的小库房里取出了一对小巧精致的手炉,叮嘱她早起进宫的时候务必捧在怀里,免得坐在马车里吹到冷风着了凉。

再到庆安堂,白老太太面上微见不喜,只言语隐晦的问了几句林之湄的脾气品性如何,可白璎珞知道,祖母想问的,其实是自己在宫里是否遇见过林之予。

故作听不出祖母的言下之意,白璎珞如往常一般的活泼俏皮,将在宫里几次遇见林之予兄妹二人的情形都说了出来,对林之湄有嫡亲的兄长疼宠满是羡慕。

当白老太太问及白璎珞,北宁伯世子是个怎样的人时,白璎珞蹙了蹙鼻子,凑到白老太太耳边低语了几句,说完,却一脸的惶恐,仿佛生怕受到祖母的责怪一般。

白老太太心内长出了一口气,一边,却将白璎珞拢在了怀里,“这也怨不得你,本就是她行的不正,便是你不说,祖母也早就知道了的。”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白老太太,白璎珞本以为,白璎芸私下见了北宁伯世子的事,偌大的靖安侯府知晓的人不会多,如今看来,却真是自己想错了。

连不理事的白老太太都知晓了,那薛氏身为靖安侯府的女主人,想必也早就心内有数了。

自己虽见过几次林之予,可到底身边还有太子和六公主等人,而白璎芸,却是巴巴的上赶着往他跟前凑,到底是谁不顾廉耻,旁人不知,自己家的人却是心里清楚的吧?

心里暗自想着,再回想起白璎芸方才那些恶毒气人的辱骂,白璎珞也渐渐的有些释怀,不会再如方才一般觉得憋屈了。

用罢晚膳回到兰心阁,白璎珞的面色便有些舒畅了,让流苏几人提着的心都渐渐的回落下来。

沐浴完躺回暖炕,感受着身下渐渐弥漫起来的暖意,白璎珞的心里一片清明。

尽管身边有白璎芸和窦绣巧这样让人觉得可气的人,可依旧有祖母和墨柘夫子这般真心关怀自己的人,人无完人,谁也不可能做到让所有的人喜欢自己。

更何况,能重活一世,见到疼爱自己的爹娘和姐姐,知晓他们如今平安健康,对白璎珞而言,这已是最大的满足,那些流言蜚语,便再难伤害到她。

如今,已是最好的了,将来若是有机缘,能和爹娘重聚一堂,这便是此生最大的圆满了吧?

幻想着许多美好的事,白璎珞的眼皮渐渐的合了起来,再一睁眼,天已经大亮了。

外头大雪纷飞,不一会儿,天地间便一片白茫茫的了,白璎珞捧着手炉朝门外走,一边,还絮絮叨叨的交待着流苏,“今儿是腊八,晚膳时候,一大家子人定要团聚在庆安堂的。白日无事的时候,你们几个便都轮流回家去坐坐,陪陪你们爹娘,说几句话也好,啊?还有,一会儿送去兰心阁的腊八粥,院子里的小丫鬟,也都一人分一碗,哪怕少也要吃几口,讨个吉利…”

“我的好小姐,这些事,奴婢都会安排妥当的,您就别费心了。”

跟在白璎珞身边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性子,流苏又岂能不知,眼见昨天的阴霾已经尽数烟消云散,流苏也放下了心,搀着将白璎珞扶上车,看着马车驶出了巷子口,才转身疾步回了兰心阁。

腊八节,满城飘香,就连大雪带来的雾气,都似是多了几分香气,绵软了许多。

进了宫,六公主也是一脸的欢喜,只不过,却不是因为腊八节,而是因为三日后,是她的及笄礼。

内务府月前就开始忙碌着为六公主的及笄礼做准备,腊月十二,芯澜阁那边一整日的课程全部取消,宫里已经布置的喜气洋洋。

及笄礼在皇后娘娘的宁华宫举行,白璎珞赶到的时候,窦绣巧几人已经都到了,见白璎珞到来,一身素色狐裘显得身姿曼妙楚楚动人,窦绣巧不忿的别过了头,白璎珞只做不知,解下狐裘递给一旁候着的宫婢,上前走到窦绣巧身边坐了下来。

繁缛的流程,从前大姐白璎萍及笄时,白璎珞便已见识过了,如今六公主的及笄礼,因为是皇家公主的缘故,比白璎萍的及笄礼更加严谨纷繁许多。

只见六公主不停的跪拜起身,更衣簪发,趁人不备,六公主就会转头从白璎珞皱皱脸,惹得白璎珞暗笑不已。

而终于礼成的时候,一身大红色华丽裙装的六公主,已褪去了身上的那丝青涩,多了几分少女该有的旖旎娇媚,让人不忍移目。

“公主,你今儿真漂亮…”

发自肺腑的赞叹着,白璎珞跟着六公主朝云柔殿走,六公主转过头看了白璎珞一眼,盛气凌人的问道:“本公主哪日不漂亮,嗯?”

说罢,不等白璎珞答话,六公主已经娇笑出口,衬着鬓间一朵碗口大的花,愈发显得人比花娇。

午时的宴席摆在宁华宫,六公主露了一次脸,便拉着白璎珞躲回了云柔殿。

两人惬意的吃着喝着,聊着开心的事,突然,六公主有些感伤的说道:“璎珞,咱们能这么开心的相伴左右的日子,怕是没几天了。”

闻言,白璎珞也有些黯然。

按着旧例,过了腊月二十五,嘉元帝就要封印了,整个国中的官员百姓都要开始准备过年了,到那时,芯澜阁的课程必定也要结束了。

等开了年过完了正月十五,宫里怕是就要忙忙碌碌的为六公主出嫁做准备了,两人再想如现在一般惬意自如,怕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