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朝政恢复如常,户部尚书没等来杜轩的报道,却等来了吏部尚书一脸不敢相信递过来的折子。

打开来,却是杜轩的辞呈。

“这…他是魔怔了吧?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户部尚书惊讶的说道。

摊着手,吏部尚书无奈的回道:“我与你的反应是一模一样的,可他说,他是深思熟虑过的。要知道,腊月二十五,任命可是在泰和殿颁布下来的,这是皇恩啊,他这份辞呈,如今在我手里跟个烫手的山芋似的。这不,我还得呈上去请圣上示下呢。”

说罢,吏部尚书摇着头走了。

早朝结束,三五成群的从泰和殿退出的人,便都知道了杜轩递交了辞呈的事。

不时的有人回头去看他,眼中都是震惊,另外还有些人,幸灾乐祸的等着雷霆震怒后杜轩的下场,杜轩注意到,心中却丝毫没有摇摆。

白璎珞星亮的坚定眼眸,白老太爷和靖安侯谆谆的话语,都给了杜轩无穷的勇气。

“杜大人,圣上有旨,宣你进殿。”

周复出现在杜轩面前,颔首冲他说道。

杜轩谢过,跟在周复身后进了泰和殿偏殿。

更了衣的嘉元帝正坐在暖炕上喝茶,手里还拿着杜轩那份辞呈看着,见杜轩进来,嘉元帝将辞呈顺手丢在桌上,待他行了礼,指着面前的软凳让他坐,方沉声问道:“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朕一句也不信,你心里怎么想的,跟朕说说。”

和蔼的语气,像是在对子侄说话,而不是臣下。

杜轩的心里,忽的犹疑起来,不知该说真话,还是如辞呈里写的那般应对。

嘉元帝笑了笑,冲周复摆了摆手。

待到殿内只剩下他和杜轩,嘉元帝轻声说道:“你入京两载,虽办事稍显稚嫩,但与同龄人相比,已经算是个中翘楚了。你身上最大的优点,是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始终有文人自有的一分傲骨,所以,朕欣赏你。”

嘉元帝这一番话若是传出去,杜轩又会成为风口浪尖的话题人物,可此刻,杜轩的心里,却满是怀才得遇的欣喜。

欣喜过后,更多的则是失落。

如今的世上,千里马常有,而伯乐却不常有。

杜轩自认虽有几分才学,却远远没到千里马的境界,可先有白老太爷,后有嘉元帝,他的青云路,相比其他人来说宽敞顺遂了不知多少。

而如今,因为杜辕那两个字,他便打算放弃这一切,尽管白老太爷和靖安侯都温和的说支持他,可杜轩的心里,怎能没有愧疚?

倘若无功而返,现有的功名利禄又都丢了,自己还能带给白璎珞和孩子什么?

此刻听着嘉元帝赞赏的话,杜轩更加觉得惭愧。

他原以为,除了珞娘,其他人都不会支持他,可如今,一切都与自己所料想的相反,便连嘉元帝,也不似他猜到的那样雷霆震怒。

“所以,你想清楚,认真的告诉朕,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吗?倘若将来一无所有,你可会后悔今日的抉择?”

嘉元帝沉声问道。

杜轩起身跪倒,郑重的磕了三个头,方正色说道:“这些日子,微臣一直在思索,也问询过身边长辈的意思。所以,微臣矛盾挣扎过,也认真考虑过,倘若微臣真的有才干,出去磨砺一番,将来未必不会出人头地。倘若一味的贪恋手中拥有的权势地位,却丧失了本性,到那时,微臣怕是尸位素餐,离行尸走肉已不远矣。”

抬眼看着嘉元帝,杜轩肯定的答道:“微臣不悔,恳请圣上恩准。”

这样的杜轩,与自己对他一直以来的印象相符,嘉元帝不知想到了什么,许久没有开口。

沉重的压力迫面而来,杜轩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滴。

心中惴惴不安难以言表的时候,头顶上方传来了嘉元帝的话语声,“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你便去吧,你记着,待到你再次回到京城,你便不是曾经风光无二的状元郎,也不是朕青眼有加的鸿胪寺少卿,亦或是户部郎中了,你只是杜轩,最多还有个身份,便是靖安侯府的姑爷。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倘若杜轩不回来,那京城中,便再无这个人,若是回来,从前那些身份,也都会成为过眼云烟,就像杜轩所说的,他的未来,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了。

“微臣明白,谢主隆恩。”

一滴汗从脸颊滑下,倏地沁入地上铺着的厚毯中不见了,杜轩心底长出了一口气,跪倒谢了恩,起身退出了泰和殿。

到户部致了歉,又去鸿胪寺和翰林院告别了一众的同僚,在众人或惋惜或祝福的话语声中,杜轩正式离开了官场。

而从递交了辞呈又被嘉元帝恩准那日开始,杜轩一连递了许多次名帖到东宫,却始终都没收到回信。

“许是太子殿下觉得对你的所为有些失望,所以不想见你吧?”

白璎珞泼着冷水道。

杜轩面色一黯,随即,自我安慰一般的说道:“先有因,才有果,太子殿下对我寄予厚望,可我的举动,着实让人寒心,是我辜负了他。”

御书房内,嘉元帝写完几个大字,放下御笔看着站在身后的太子问道:“听说杜轩接连递了好些日子的帖子,你也没见他?”

太子点了点头,目光从御案上的那副字上挪开,笑着回话:“儿臣以为,当此之际,倒不如不见的好,见了,又说什么呢?并非他的错,毕竟,他身世飘零,换做是谁,但凡有一点希望,都不会放弃。可父皇对他寄予众望,儿臣更是赤诚以待,见了面,他心中万千的愧疚,倒更让我难受,所以,倒不如像父皇所书,难得糊涂吧。”

悉心栽培的儿子比自己想象中的睿智,嘉元帝满意的笑了笑,随即,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敛了笑意看着太子问道:“太子妃的病情如何了?”

除夕夜宴,太子身边出现的是侧妃林之湄,而不是太子妃,已经惹得京城里流言四起,人们都在猜测,林之湄不日将会取而代之,成为东宫的女主人。

所以,如今众人都在想,太子妃不出现,到底是依旧被囚禁,还是病重导致卧床不起了。

若是前者,说明皇家有意为太子另立新妃,意味着窦氏一族的失势,可若不是,太子妃如今的境况,就很不妙了。

即便她病愈,没有了太子的宠爱,又失去了大皇子,将来,她也是一个令人尴尬的存在。

太子的脸上,显出了一丝自责。

“秦太医亲自为太子妃诊病,可她全无求生意识,如今,纯属拖延时日罢了,太医院说,会竭尽全力。”

太子如实回禀道。

目光从太子脸上滑过,嘉元帝好半晌没说话,终究,还是轻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

从御书房出来,太子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遥远的天边,那丝阴霾即将散去,太子笑了笑,转身朝东宫而去。

怡心苑里,看着忙碌着收拾行装的白璎珞,杜轩有些歉疚的说道:“珞娘,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若是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这会儿的白璎珞,为人妻为人母,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又怎会跟着自己忍受千山万水的奔波?

更何况,彦哥儿还未满周岁。

白璎珞却丝毫不以为然,反而对即将出远门有些雀跃的期待,“手中有钱,身边有人,咱们这可是游山玩水,看遍大宋美丽河山去的,又不是出门逃荒,哪里来的受苦一说?”

说罢,白璎珞斜了杜轩一眼,不放心的问道:“那枚印章,你可收好了?”

说的,便是那年陶见铭送来的那枚刻了“靖安杜氏”的羊脂玉印章。

当日,陶见铭曾说,只要带着这枚印章,在大宋境内的永昌钱庄,可以任意取用支配银钱,如今,倒真的派上了用场。

杜轩笑着应诺。

一旁,彦哥儿似是也在应和,咿咿呀呀的答着,两只胳膊更是兴奋的挥舞着。

杜轩做出决定要前往楼兰的时候,便从未想过要撇下白璎珞,可关于彦哥儿,两人意见却不一致。

杜轩的意思,是将彦哥儿拜托给贾氏,毕竟,她诞下了茹姐儿,两个孩子差不多大小,一并照顾,再有乳母从旁协助,虽劳累些,但也能应付。

毕竟,两人这一去,少说也要一年的光景。

可白璎珞却不同意。

“儿子每一天都在成长,我可不想错过,便是吃苦,我想他也是愿意和咱们在一起的,所以,未长大成人之前,我是绝不会撇下他的。”

白璎珞振振有词的反驳杜轩。

看着白璎珞坚定的表情,看着彦哥儿可爱的笑脸,杜轩只一瞬就下定了决心,抱起彦哥儿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下,“好,咱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得知杜轩和白璎珞的决定后,最舍不得的人,自然便是白老太太。

到靖安侯府告别时,老人家抹着眼泪,拉着白璎珞和杜轩的手道:“莫贪玩,办完了要紧的事,早些回来,可别让我临闭眼了都看不到你们…”

“祖母,您和祖父都会长命百岁的…”

白璎珞偎在白老太太身边,哭成了泪人儿,一旁,薛氏和贾氏也跟着掉起了眼泪,仿若生离死别一般。

还是白老太爷轻咳了一声,打趣的说道:“他们不过出个门子,你们这是做什么?等再回来,珞姐儿那儿一大堆有趣的事讲给你们听,彦哥儿也会跑会跳了,有的你们热闹。”

众人这才泪眼相别。

二月初二,过完了龙抬头,杜轩和白璎珞带着彦哥儿,及几个贴身服侍的下人,踏上了前往楼兰的遥远路程。

第323章 山水

莺飞草长,万物复苏,站在地埂边,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田野一派春满大地的新景象,总会让人不由而然的心怀辽阔。

杜轩从白璎珞手里接过水囊喝了几口,指着远方冲白璎珞说道:“越往前走,便越能看到绿色,等到了嘉定府的时候,正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到时候,咱们在那儿多逗留些日子,我带着你们好好逛几日。”

素日的杜轩,沉稳内敛,何曾见过他这么开怀,已经欢喜到了眉飞色舞的时候?

白璎珞笑着点头,从流苏怀里接过了彦哥儿。

二月从京城出来时,府里的下人,统共只带了四个。

杜轩身边的随远和陆瑶,白璎珞身边的流苏和流莺,其他人请求要跟着时,白璎珞都回绝了,只叮嘱了他们看好家。

便连白老太太和薛氏也觉得白璎珞太随性了,怎么说,也要带着乳母才是啊?

彦哥儿十个月了,却还没有断奶,白璎珞自己早已没有了奶水,不带着乳母,这一路上,彦哥儿吃什么?

被白老太太问及的时候,杜轩和白璎珞相视一笑。

庄子里的农户人家,家里孩子多奶水不够的时候,牛奶羊乳总能寻来些,再不济,还有浓浓的小米汤,孩子养大后,比大户人家那些精细娇贵养大的孩子要皮实的多。

所以,尽管是初次为人父母,白璎珞和杜轩的心思却是一致的,对孩子,绝不娇惯。

更何况,老人常说,穷养儿富养女,彦哥儿是男孩子,更加不能那么娇气。

这一路上,杜轩和白璎珞的装扮都极为寻常,瞧着像是一对返乡探亲的年轻夫妻,丝毫不打眼。打尖住宿时,白璎珞便会去店家那里寻些牛乳米汤之类的汤食喂彦哥儿吃,许是与奶水的味道不一样,小家伙反而吃的津津有味的。

出来才一个月而已,彦哥儿已经沉了许多,白璎珞抱一会儿就不得不放下,揉着胳膊嗔怨的说他是个小胖墩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母亲的话,彦哥儿笑的更加开怀,露出米粒般的几颗小牙,那灿烂的笑容,足以扫去压在杜轩和白璎珞心头的一切阴霾。

休息了会儿,杜轩便搀着白璎珞上了马车,自己则骑马跟在一旁,在车窗边和白璎珞说话。

走了没一会儿,便听到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车厢里,白璎珞的心不由的提了起来。

这一路上,一行人经历了好几遭事故,虽最后都是有惊无险,可杜轩和白璎珞的心里已经埋下了不安的种子,如今,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两人都会紧张起来。

赶上来是一队押镖的人,前往成都府。

到成都府自然便要经过嘉定府,知晓了杜轩也是往那个方向,领头的那个胡镖头热情的说道:“小兄弟,遇上便是缘分,既如此,我们不如结伴同行,你意下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邀约,让杜轩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我带着妻儿返乡探亲,一路上游山玩水,怕是会耽误了众位的行程。”

杜轩婉言回绝。

那胡镖头却像是没听懂杜轩话里的拒绝,爽朗的笑道:“不妨事,我们押镖虽然是公干,可这次主顾给的时限长,又特意指明不要提早送到,所以,我们也只能慢慢走。正愁着我们几个大老粗这一路上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呢,就遇上了你们,可见是老天爷的安排。结伴同行,你们只当我们不存在便好,我们呢,就跟着看看沿途的风景,免得得闲不是喝酒就是睡觉,当真无趣极了。”

竟像狗皮膏药一般贴了上来,让人甩都甩不掉。

车厢里,白璎珞悄声跟流苏嘟囔着,一边,主仆三人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细软,又将那些散碎的银子和身上的大额银票都分成了六份,趁着午时歇息的时候,交给杜轩三人每人一份带在了身上。

这样一来,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走散了,也不至于身上没有银钱可用。

而最坏的情况,自然是被人打劫,兴许劫匪瞧着谁不像个有钱的人,将他当做漏网之鱼放过了也不一定,这样,一行人也不至于身无分文。

做好了打算,再与那一队人启程出发,杜轩和白璎珞虽仍旧有几分警惕,便不似刚遇上时那么慌乱了。

一路相安无事的到了嘉定府。

已是四月。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想到白璎珞喜欢桃花,两人第一次相遇又是在小山寺下的桃林,所有与桃花有关的一切,都是他们美好的记忆,杜轩暗暗的留了心。

趁着出门问路的间隙,杜轩打听清楚了哪里有桃花,携妻抱子的上了山。

蜿蜒的山路很是崎岖,又许是鲜少有人走,几乎有些寸步难行的曲折,杜轩和白璎珞费了很大的劲才登上山,看着身后的那一片桃林,两人有些意外的惊喜。

“彦哥儿,看,爹爹手里拿的什么?”

抱着彦哥儿,白璎珞冲他指着远处正在折桃枝的杜轩说着。

小家伙兴奋的直伸手,口中嘟了半天,含糊不清的喊了句“得得”,可白璎珞却知道儿子在喊什么,眼中既惊且喜,索性一个字一个字的教着他道:“爹,爹爹…”

“爹爹…”

彦哥儿极聪慧,大声的喊着杜轩,冲他张开了胳膊。

早已呆愣在原地的杜轩,手中拿着的桃枝,就那么掉在了地上,眼看彦哥儿有些失望的撅着嘴去看地面,杜轩犹疑的看着白璎珞,“珞娘,彦哥儿叫我了吗?”

嗔怨的斜了他一眼,白璎珞有些吃味的说道:“别人家的孩子开口都是先唤娘,这个没良心的小家伙…”

说着,白璎珞伸手亲昵的捏了捏儿子的鼻子,彦哥儿却像是在示威一般,愈发大声的唤起了“爹爹”,清脆的话语在山谷间盘旋,引得百鸟齐飞。

眼前是妖娆艳丽的桃花,还有妻儿纯真明媚的笑脸,耳边是山谷间潺潺的流水和悦耳的鸟鸣,以及儿子热切的唤声,杜轩的心里,在这一刻,充斥着浓浓的满足。

“珞娘,即便此趟无功而返,这一生,足矣。有你,有孩子们,还有祖父祖母、靖安侯府,干爹干娘他们一大家子人,于我而言,这已是最大的幸福。”

杜轩动情的上前拥住白璎珞和彦哥儿说道。

从山上回到客栈,胡镖头便前来告辞,说要启程前往成都府了。

这一路而来,从一开始的抵触,到最后的相处融洽,胡镖头一行虽是以结伴的名目和杜轩一行人一起,可无疑是杜轩获利最多。

一个多月的行程,胡镖头一行人明里暗里替杜轩挡去的麻烦和灾祸,便有好几桩了。

杜轩将彦哥儿递给白璎珞,郑重的冲胡镖头一拜,“大恩不言谢,他日在京城相见,必定请胡兄来我府上喝酒。”

胡镖头爽快的大笑,临走之时,神秘兮兮的冲杜轩道:“你家那两辆马车,我自作主张的给你们修补了一番,不用太感谢我。记着你的话,回头在京城见了,记得请我们兄弟喝酒。”

说罢,胡镖头摆了摆手,转身大步走了。

马车是靖安侯府特意为杜轩和白璎珞准备的,都是结实的沉木,便是有个刀剑砍上来,也能抵挡一会儿。

杜轩和白璎珞走到后院,见并没有什么出奇,陆遥微眯着眼睛看了看,上前随手用刀把子敲了敲,却是碰到了铁器一般的轻响。

只半日的功夫,他们便将两辆车包上了铁皮,还加固了缝隙,车帘掀起,看到的是两扇可关闭的门,这样一来,一旦有敌人来袭,从里面关上门,外面的人是决然没有法子抓到里面的人和物件的。

这样一行人,谁又能相信他们是一队走镖的镖师呢?

杜轩和白璎珞眼中尽是震惊。

再度启程,杜轩坐在马车里,看着白璎珞轻声说道:“太子府内幕僚无数,能人巧匠更是层出不穷,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太子的手笔了。”

“当日你接连求见,太子不见你,如今,却花了这样大的功夫将咱们护送到这儿,又准备了这样的马车,实在算得上是涌泉之恩了。”

白璎珞点头应道。

“只待来日吧…”

万千话语无从说起,杜轩掀起车帘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田野长叹道。

从大宋京城去往楼兰,最近的路当属从甘州经过,可杜轩却想去天山脚下走一圈,看看当年杜辕长大的地方。

就如同杜辕当日去了蚌城一样的心思。

五月的时候,两人便到了天山脚下,虽是初夏,这里的天气却有些清冷,白日里尚好,到了太阳落山,就必定要穿上厚裘。

草原上的青草有半人高,一眼望去,真的如书中所言,天苍苍,野茫茫。

牧民家的小孩子挥舞着马鞭放羊,嘹亮的牧曲在天地间畅游,让看到眼前场景的人心中无比宽阔,便连彦哥儿,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从未见过的情景。

好客的牧民,热情的捧出家中平日舍不得吃的食物招待杜轩一行人,临别之际,却怎么都不肯收下白璎珞取出的银锭子。

见牧民家的小女儿盯着流苏头上两朵鹅黄色的珠花看,白璎珞笑了笑,让流苏去车里取了一盒色彩各异的珠花送给了她,一边,还将自己头上的那只银簪子簪在了牧民大婶的头上。

在她们不舍的告别声中,杜轩和白璎珞再度启程。

“穿过草原,踏过天山,就离楼兰不远了…”

杜轩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着白璎珞说着,眼中,有些莫名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