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回的经验,这一回崔锦倒也不诧异。横竖谢五郎就是喜洁,不沐汤焚香,他就不舒服。她应了声,进了屋里。

屋中雾气氤氲,竟不是浴桶,而是汤池。

雾气迷花了崔锦的眼,她只能看见手臂长的距离。她褪下衣裳,双脚缓慢地滑入汤池中。刚触碰到温热的池水,她吃疼地皱了下眉头。

今天走了太多路,脚开始磨皮长泡了,浸润在温热的池水里微微有些刺痛。但是她很快就适应了。

她的大半个身子没入池水中。

劳累了一整日,如今有温热的汤池可沐,她舒服地发出声来。浸泡了一会后,她开始打量身处的汤池,底下是白玉砌成的,四周没有喷水的笼头,可见水是从汤池里流出的。

池水极为清澈,还隐隐有股香味。

她正想去寻找水的源头,冷不丁的却是见到一双脚。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叫出声,然而比她意识更快的是她的双手,她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她循着双脚往上看…

完全□□的身子,与身子相接的是谢五郎的人头。她惊恐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可是这个时候理智让她保持了冷静。

她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呼吸,佯作没事人一般继续在汤池中戏水,甚至还发出了快活的声音。

一步,两步,三步…

很好,谢五郎没有任何动静。

四步,五步,六步…

妙极,谢五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而池边已经近在咫尺。她只要再努力走两步,胜利就在前方!崔锦的手已经摸上了池边,慢慢,慢慢往上爬…她咽了口唾沫。

极好极好。

她的大半身子已经离开了汤池,再迈一脚,就能完全离开了。

她小心翼翼地缩起脚,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然而,在她的右脚脱离水面的时候,冷不丁的,有一只烫热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脚掌。

这一回,她想忍住惊呼声,可惜没有忍住。

惊呼声一出,她只觉天旋地转,随后整个人重重地没入池水中,耳口鼻耳灌进了温热的水。她在池底划了几下,浮出水面后,猛地咳嗽起来。

待她咳停后,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此时她方注意到谢五郎就在自己的身前。

“嗯?不逃了?”

她赶紧移开目光,不敢直视谢五郎的身躯,甚至还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胸。可是转眼一想,谢五郎又是个看不到的,她挡了也是白费力气,索性松开了手。

之前所决定的跪下抱大腿承认错误,崔锦发现此法在此景之下不可行。

她眼珠子一转,说道:“是…是阿锦不好,阿锦不知贵人在此处,扰了贵人沐汤。阿锦现在便离去…”她刚在水中迈出一步,谢五郎就扣住她的手腕,微微一拉,她的脚步踉跄了下,靠在了谢五郎身上。

此时两人皆是赤身裸体的。

因温泉水沐浴过的肌肤微微发烫,而崔锦也是头一回这般亲密地与郎君接触,她登时羞红了脸。

她动了下。

谢五郎慢条斯理地道:“这一路来,我仔细考虑过。”

他说话说得极慢,让崔锦只觉底下的热汤是地下的油锅,而谢五郎就是那个送她去油锅的鬼差。仿佛为了惩罚她,一字一句都说得极慢。

“你既然倾心于我,我便带你回燕阳城。今日便在汤池里行了周公之礼。”

他的手在她的腰肢上揉捏着,感受到她颤抖的身体,这些时日以来的恼怒在慢慢消去。

“怎么?不愿意?崔氏阿锦,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带你回燕阳城么?”

崔锦冷静下来。

她说道:“郎主如天边明月,阿锦只是地上尘埃,阿锦不配在郎主身边侍候。”

“是么?”

“是,阿锦有自知之明。”她努力地忽视现在窘迫的境况。

蓦然间,谢五郎的声音冷了下来。

“自知之明?崔氏阿锦,数月不见,你拈花惹草的本事倒是不小呀。”

崔锦愣了下,随即不由大惊。

谢五郎知道闵恭的事情了?

她连忙道:“没…没有,阿锦一直安分守己,并无拈花惹草。即便有花花草草,也不是阿锦主动招惹的。”

谢五郎似是满意此回答。

他松开了崔锦的腰肢,整个人重新滑入池水中。他淡淡地道:“你回去吧。”

竟…竟是这般容易放过她了?崔锦不敢置信!

不过此时她心中大喜,连忙应了一声。

她来之前已经做好剩下半条命的准备了,如今与命比起来,不过是坦诚相对以及被摸了把身子,倒显得没什么所谓了。她自幼跟爹在外游山玩水,性子不似深闺女子,亦没有太强的贞操观。

只觉人生在世,没有什么能与自己的命相比。

命在,一切都好说。

她急忙离开了汤池。

而就在此时,谢五郎的声音又淡淡地飘来。

“我会在洛丰待上一段时日。”

说罢,他不再言语。

崔锦的脚步登时僵住了,心中又是咯噔一跳,今日这般容易放过她,岂不是说明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仿佛察觉到崔锦的心思,谢五郎低低一笑,听起来愉悦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谢五郎:今天不仅仅有工资还有美色呀~

崔锦:你又看不见!脱光了也没用!

谢五郎:看不见我可以摸…摸…摸…摸…

崔锦:停下!

闵恭:好基友快来安慰我(┳_┳)

作者菌:我要跟你们说一个不好的消息…从明天起作者菌要去海南怀念下夏天的感觉,所以从明天起领小剧场工资的就是存稿箱君啦…再然后,明天起章节会变得不肿么粗长…但素!我回来后会让章节又长又粗的!乃们的留言和评论我度假回来后会一起回复哒~~~

第四十三章

阿墨捧来软巾,侍候谢五郎擦身。

他仔细地打量着郎主的神色,打从崔氏来了一趟后,郎主的神情便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前些时日,眉眼间总有几分阴郁,现在完全消散了。

小童捧来素白的宽袍大袖。

阿墨接过,又侍候谢五郎穿上了衣裳。阿墨扶着谢五郎走出,行到了隔壁的屋里,穿过重重轻纱。谢五郎径自走到琴案前,他信手抚琴,弹了一首巫曲。

一曲毕。

阿墨奉上一杯温茶。

青花缠枝的杯盖碰上茶杯的边沿,发出清脆的声响。随之而来的,还有谢五郎低沉沙哑的嗓音。

“查清了吗?”

“回郎主的话,那人姓闵,单名一个恭字,箭术了得,极得欧阳将军的宠信,与欧阳小郎亲如兄弟。听闻欧阳将军认为闵恭此人乃有大才之人,还欲收为义子。”

顿了下,阿墨瞅了谢五郎一眼。

“据探子回报,闵恭此人在樊城早已与崔氏相识。”

谢五郎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搁下了茶杯,淡道:“哦?如何相识?”

“回郎主的话,还不曾查清。”

谢五郎没了喝茶的心思。

阿墨又道:“闵恭此人,委实是大患。欧阳将军如此宠信于他,不日定能扶摇直上。而欧阳将军与我们又是…”他看了看谢五郎,改口道:“此回又破坏了我们的计划,若非闵恭,英雄救美的就是郎主了。如今让闵恭白白捡了个便宜。”

谢五郎垂着眼。

他自小就是个喜爱掌控全局的人,近来事情接二连三的出乎他意料,先是崔锦,后是闵恭。

他淡淡地道:“欧阳家如今不能除,先除掉那批人的老窝。”

“是。”

.

崔锦将近两更时分才回到了家中。

令她诧异的是,家里安静得不可思议。她原先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了无数措词,以此安慰爹娘与大兄。她还曾想过当她一进门,就会看到大兄铁青的脸色以及担忧的眼神。

可是她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圆月挂在高空,夜色沉静如水,就连元叟开门时,也没有半分惊讶的表情,而是揉揉惺忪的睡眼,说:“大姑娘你回来了。”

崔锦瞅瞅元叟,几乎以为自己不是经历了两场大劫,而是在外游玩踏春刚刚归来。

这样的不对劲让崔锦蹙起了眉头。

她问:“爹娘都入睡了?”

元叟惊讶地道:“老爷与夫人早已入睡了,大姑娘如今都两更了。”

“大兄呢?”

元叟说道:“大郎也歇下了。”

崔锦愈发觉得不对劲。爹娘不知情还能入睡,可若是大兄的话,定会着急得睡不下,兴许还会不顾被抓去见官府的危险,带人出去寻她。

她眯起眼睛,疾步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一进门,她便见到阿欣在矮榻上打着盹儿。

“阿欣。”她唤了一声。

阿欣随即醒来,她揉揉眼睛,待看清了眼前的人后,她高兴地道:“大姑娘你总算回来了。”崔锦问:“发生何事了?”

阿欣说道:“奴婢也不太清楚,似乎只是虚惊一场。大姑娘让奴婢回来搬救兵时,奴婢遇到了闵家郎君。闵家郎君让人送了奴婢回来。奴婢回来后本想告诉大郎的,可是元叟却惊讶地问我,为何这么快回来了。奴婢仔细询问下,方知早已有人过来通报,说大姑娘今晚会留宿在欧阳家。”

崔锦愣住了。

“是谁通报的?”

阿欣说道:“元叟说是燕阳城贵人身边的小童。”

崔锦又是一愣,她问:“元叟可有说是何时通报的?”

阿欣点头,说道:“刚过申时。”

崔锦心下当即一惊。

刚过申时…那个时候她还在欧阳府里与欧阳钰相谈甚欢!那时的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会遇到阳城的那群歹人!

电光火石之间,崔锦终于明白了!

不是她的判断出了错,亦不是她在阳城留下了蛛丝马迹,一切都是谢五郎在背后操纵着!为了惩罚她欺骗了他!所以当时歹人说身后跟了四五人,不是指闵恭与欧阳小郎他们,而是谢五郎的人!

.

晌午时分。

欧阳小郎陪自己的阿姐用午饭。

欧阳钰上回被歹人捉去,回来后休养了半月有余方稳定了心神。之前好些时日,夜里都在梦靥,幸好如今已经不再梦靥了。

欧阳小郎说:“阿姐不必担心了,小弟我已经捉拿了那群歹人的头目,待将他们的老窝一踹,他们从此便会消失在世间,再也不会出现在阿姐的面前了。”

欧阳钰笑道:“当真是你捉拿?”

欧阳小郎轻咳一声:“子都与我亲如兄弟,他出了力,亦等于我出了力。昨天倒是多亏了崔氏,若非歹人盯上了她,此回也没有那么容易逮住歹人。”

欧阳钰颔首道:“此回是我连累她了,之前又救了我一命,是该好好地谢一谢她。”说到此处,她又瞅了欧阳小郎一眼,“也不说这个,反倒是你。这次回来洛丰了,便不走了吧?你已年有十六,再过几年也该讨一门亲事了。在燕阳城中可有心仪的姑娘?”

欧阳小郎说:“阿姐!好端端吃着饭,怎么提起这事来了?男子大丈夫顶天立地,就该先立业后成家。”

“好,不说成家,便说立业。阿爹等着你继承他的衣钵,你却成日好风雅,我们欧阳家的子嗣莫说你,就连我身为女子,孩提时也被阿爹逼着习武,倒是你溜得快,在燕阳城待了十数年,如今回来了莫不是想通了?要开始继承阿爹的衣钵了?”

欧阳小郎瞪眼道:“阿姐,你好狡猾,故意引诱我往下跳。”

欧阳钰微笑道:“既然跳下来了,便将话说清楚免得阿爹日日来说我,阿娘也夜夜来磨我。你打算何时去军营?大兄与二兄已在军营里摸爬打滚数年了。”

欧阳小郎道:“跳下来了,我也要爬上去。阿姐,我还小,这些事不着急。”他又道:“对了,子都今日约了我,我得去赴约了。”

说罢,他脚底抹油似的溜得飞快。

欧阳钰无奈地摇头。

当真不知该拿家中的幼弟怎么办?兴许该娶个媳妇治治他了。

欧阳小郎穿过拱桥,疾步往府门走去。刚离开欧阳府,他就遇上了闵恭。闵恭身后还有一随从。闵恭说道:“小郎,跟我来。”

两人到了一偏僻之处。

欧阳小郎诧异地问:“发生何事了?”

闵恭说道:“那人来了洛丰。”

欧阳小郎面色微变,他低声道:“是巫子谢恒?”

闵恭颔首。

欧阳小郎蹙起眉头,“上回他去了樊城,断了殿下的一肢,又去了明州青城,吓得何公不敢妄动。殿下已是气得寝食难安。如今来了洛丰,究竟所为何事?”

闵恭说道:“此事我亦摸不透。”

欧阳小郎又道:“先让人暗中盯梢,洛丰可不是他们谢家的地盘。若敢乱来,就别怪我们欧阳家不客气了。”

此时,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随从开口道:“主公,卑职有一事禀报。”

欧阳小郎问:“歹人的老窝已经踹了?”

“回主公的话,卑职率领弟兄们到达时,发现歹人的老窝早已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一人不剩,看来是已有人先我们一步。”

“可查出了何人?”

“是谢五郎。”

欧阳小郎眉头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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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

崔沁从欧阳家回来后,便有些浑浑噩噩的。方氏问她在茶话会表现得如何,崔沁动动嘴,话音还未出,竟是捂住双颊哭了起来。

女儿一哭,方氏难免会心疼,温声软语地哄了哄。

崔沁方断断续续地说道:“阿娘,崔氏阿锦那野丫头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她就是想看女儿的笑话。”

方氏轻叹一声,不由有些头疼。

因为沁儿是她在生死关头转了一圈才生下来的,是以从沁儿出生开始,她便格外宠着她,事事顺着她的意。夫主也格外疼宠沁儿。

然而,现在沁儿被养得太娇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君:你们好!我是初次与大家见面的存稿君,是作者菌的忠犬小伙伴!接下来八天里,我会为愉快地跟大家一起玩耍的!

闵恭:滚粗!把作者叫回来!我要跟女主一起洗澡!

谢五郎:→_→你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但是你可以跟你基友一起洗澡。

欧阳钰:我觉得我跟女主会有很亲密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