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钰松开了崔锦,两人互相一望,竟是破涕为笑。欧阳钰说:“我其实就是想哭一哭,在你面前哭完了,我也舒服许多了。”她擦了擦崔锦眼眶的泪水,失笑道:“你哭什么?”

崔锦说:“你哭了,我也想哭了。”

欧阳钰又说:“我不哭了,你也别哭了。”

“好。”

她又说:“阿锦,我决定了,闵恭并非良人,我会找另外一个如意郎君。”

崔锦道:“嗯,你值得更好的如意郎君。”两人接着又说了会家常,欧阳钰的脸色虽然还是微微苍白,但是气色在哭了一场后似乎好了许多。

萧氏坚持留崔锦下来用晚饭。

崔锦推辞了一次,便盛情难却,留下来与萧氏还有欧阳钰一块用了晚饭。直到华灯初上后才离开了欧阳府。崔锦此时对闵恭的心情很是复杂。

一方面她觉得闵恭拒绝了阿钰太过残忍,另一方面又松了口气。没有了闵恭这一层阻碍,她与阿钰之间倒是放开得多了。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二牛说:“大姑娘,有人拦住了马车。”

崔锦下意识地便以为是谢五郎,毕竟谢五郎做这样的事情已经不下数次了。而此时二牛的声音又传来,说:“是一位黑衣郎君。”

阿欣从马车里头探出一看。

她说:“大姑娘,不是贵人的人,似乎是闵家郎君的人。”

崔锦一怔。

打从上回在欧阳府的梅园一别,她便再也没有见过闵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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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茶肆里的雅间相见。

她许久没见到闵恭,这次一见只觉他又黑上了许多,不过肤色虽黑,但一点儿也不影响他容貌的俊朗,反而有种特别的韵味。

一点儿也不像谢五郎,他的肤色比她还要白,

闵恭说:“本想与你多说些话的,但今日我是得闲溜出来的。时间不多,我便开门见山与你说。”

瞧他如此郑重,崔锦不由得正襟危坐。

他皱眉道:“欧阳姑娘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我并不知她对我有了那样的心思,也不知你与她会因我而闹了情绪。”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不会娶她,你可以放心。”

崔锦轻声说:“你若娶了她,可以少奋斗几年。”

他眸色微深,若有所思地道:“当初在焦山之上,我便与你说过,待我衣锦还乡之时,你若还没嫁人,我便迎娶你为正妻。你给了我青云直上的机会,我亦不会忘恩负义。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崔锦问:“你今日出来便是与我说这事?”

闵恭道:“还有一事。”

他眸色完全沉了下来,问道:“上次一别,你与谢恒可有再次相见?”

崔锦抿唇道:“闵郎此话何意?”

他挑拨着熏炉里的香料,有一缕清香袅袅上升。明明是屋里最不起眼的一脉香,却于无形之中无处不在,令闻者难忘。待反应过来时,它已调皮地钻进鼻间,萦绕在心头。

他忽然笑了:“阿锦,你像极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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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恭先离开了茶肆。

崔锦又在雅间里坐了小半个时辰,喝了半盅的五指山雪茶后方起身离开。离开茶肆时,有一黑衣郎君前来,将崔锦的马车请到了谢家别院。

崔锦只觉倒霉。

谢五郎好几日没来寻她,现在一来恰好就在她私会了闵恭之后。谢五郎是个特别霸道的人,一旦晓得她与闵恭私下里见面了,定少不了“欺负”她。

见到谢五郎的时候,她登时有些心虚。

谢五郎说:“过来。”

她挪动了下,自动自觉地坐在他的身边。他伸手取掉她的发簪,一头乌发柔顺地披下。他轻轻地抚摸她乌黑的秀发,说:“我明日要回燕阳了。”

崔锦一怔,心中添了几分喜色。

“你留在洛丰,不许勾三搭四。”

许久没听见崔锦的回答,他皱起眉,说:“嗯?”

崔锦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

谢五郎松开她的秀发,顺势揽上她的腰肢。他尤爱崔锦的腰,不盈一握,揽在臂间,幽香盈盈。他的指腹摩挲着腰肢,漫不经心地交待着:“洛丰里我已经打点过,不会有人欺辱你。”

崔锦心中嘀咕,没有你,我一样也能办成。

谢五郎仿佛听到她心中所想,他低笑一声,问:“你是不是以为没了我,其他人一样不敢动你?”

崔锦说:“…没有。”

他微微用力,逼近了她,两人鼻子相对。

“阿锦固然有能耐,在洛丰你尚有立足之力,可晋国却未然。你一旦成为我谢五郎的人,便会有无数人想从你身上下手。”

他低低一笑。

“你似乎不太情愿?”不等崔锦回答,他又道:“崔氏阿锦,你没有拒绝的机会。这天下间愿意成为我的软肋的人众多,然,我谢恒只愿将这个资格赠予你。”

说罢,他在她唇上蜻蜓点水一吻。

崔锦在心中叹息。

当真是一遇谢恒误终生,好像一辈子都逃不了了…

谢五郎松开了她,低声道:“你大兄之事无需担心,你在洛丰可以随心所欲肆无忌惮,闯祸了有我担着,你可以放开手脚行事。我不会拘束于你。”

崔锦问:“恒郎还会来洛丰吗?”

谢五郎说:“开春之后。”

如今十二月中旬,也就是约摸有三个月的时间。她稍微松了口气,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她整理自己的思绪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闵恭:谢谢我死去的爹娘,谢谢大大,谢谢天朝,谢谢CCTV,谢谢各种狗血剧电视台,今天我终于可以大声地喊出来,我出场了。

谢五郎:哼。

闵恭:哼,整本书最重要的台词由我说出来了,你就别羡慕了。谢谢大大把这么至关重要的解释书名任务交给我!不过据说大大因为写这一章从早上卡到晚上,所以我勇敢地站出来替大大挡砖头!明天我会催促大大多更的!

第七十五章

崔锦以为谢五郎不在洛丰了,她便能安心了。最起码不会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半路被谢五郎拐了去,也不用胆战心惊地面对谢五郎,更不用时时刻刻想着要如何应付他的霸道。

只不过…

崔锦想错了一点。

她初见谢五郎,得知他目不能视物,甚至因此松了口气,而随即却被打击得无路可退。正因为最初的松懈,以至于后面她开始与谢五郎有了一段“斩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他这人不能视物,却比能视物的存在感要强上百倍千倍!

谢五郎离开洛丰的第一天,她带上阿欣愉快地去了流云商铺,胭脂水粉铺,还有笔墨书画铺,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谢五郎离开洛丰的第二天,她又愉快地去了崔家布庄,让刘洪赶快染出新的布匹,待过年的时候,一众贵女前去南山寺烧香时,她可以顺便吸引一下她们的目光,再给自己的荷包添点银子。

谢五郎离开洛丰的第三天,她去了洛丰最大的茶肆,点了一盅五指山雪茶,从晌午喝到了傍晚,听茶肆老板请来的说书先生说了数个时辰的话本。她听得津津有味,面上的笑容不曾停歇过。

谢五郎离开洛丰的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崔锦只觉自己像是一只从牢笼里飞出来的鸟儿,快活地在苍穹之下肆意展翅飞扬。而到了第七天的早晨,崔锦陪父母用过早饭后,正准备让二牛备车时,元叟走了过来。

他手中有一封信。

崔锦的眼光掠过,是上等的庐州纸。她心中咯噔地跳了下,庐州纸因产得少,又是富贵人家专用的,因此价格不菲,连如今挣了上万金的崔锦也舍不得用这么好的纸。

而在她印象中,如此挥金如土的人只有谢五郎一个。

他那人什么都要用最好的,连捐香火钱也能眨也不眨眼地一出手就是一千金,平日里她注意到谢五郎用的纸无一不例外都是庐州纸。

思绪停在这儿,崔锦有些僵硬地接过信封。

元叟说:“外头有一位唤作田郎的郎君,说是…燕阳城那位贵人的随从。如今在外头候着,等着大姑娘回信。”

崔锦行到梅花亭子。

她拆开了信封。

里头果真是谢五郎的信,不过字迹不是他的,而是阿墨的。她是见过谢五郎写字的,说来这一点她也很是佩服,寻常人学写字已经不易了,何况他还是个目不能视物的。

想来这里头谢五郎定是付出了不少。

崔锦信中感慨了一番,目光扫向了信纸。这一扫,委实让崔锦愣了又愣。她原以为这会是一封谢五郎式的带有霸道命令的信,岂料是一封…有些奇怪的信。

足足有五张信纸。

信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讲得都是极其琐碎的事情。好比如谢五郎今日几点起榻,起榻后做了什么,又吃了什么,洗脸打了多少盆水,还有启程出发的时候又做了什么,诸如此类。

崔锦认真地看了,看完后嘴角抖了下。

她不是没跟谢五郎相处过,只不过看着阿墨将谢五郎一整天的生活琐碎都写出来,她只觉谢五郎好像没有离开过洛丰一样,仿佛随时随刻都会跳出来,气定神闲地坐在坐地屏风前,拍拍自己的身侧,说,阿锦,过来。

崔锦想了想,回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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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五郎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当时阿墨在侍候谢五郎宽衣,田郎便进了来。谢五郎问的一句是:“可有回信?”

田郎说:“回郎主的话,有。”

谢五郎此时也不急着宽衣了,慢条斯理地重新穿上刚刚脱掉的一只袖子,坐下来,焚了香,然后道:“阿墨,念出来。”

阿墨连忙应声。

然而,在他看到信中的内容时,他默默地看了眼案上的熏炉。他咽了口唾沫,说:“郎主,崔氏说,祝君安好…”

“然后呢?”

“…没了。”

谢五郎的脸色登时不太好看。他熄了熏炉里的香料,有些阴恻恻地问:“四个字?”

阿墨翻了翻。

“加上信封上的郎主亲启,八个字。”

谢五郎“啪”的一声盖上香炉的鎏金雕花盖子,自个儿脱了袖袍,冷冷地道:“把信烧了。”阿墨看得分明,郎主又被崔氏气着了。

本来前几日郎主离开洛丰的时候,心中颇为担心洛丰的崔氏,便分了几个心腹留在洛丰,汇报每日崔氏做了什么。那几个心腹也真是的,崔氏笑得愉快这些不必要的形容就不要说得这么仔细了呀,几个人还从不同角度说了好几回,加起来都有数十遍了。

崔氏过得这么没心没肺,郎主又怎么甘心呢?

实际上,谢五郎不是甘心不甘心的问题,他只是有些生气,不是生崔锦的,而是生自己的。他晓得崔锦虽然变得千依百顺了,偶尔还会亮出小爪牙,这样的转变是不错,但她始终没有对自己动心。

这样的落差,让他意难平。

他谢五郎都放得这么低了,这是破天荒地的头一回。可她居然还不领情,在他离去后,非但没有伤感落寞,反而是高兴得就差铜鼓喧天广而告之了。

她大兄去燕阳,她落寞。

她与欧阳钰不和,她伤心。

猫猫狗狗死了,她都要叹一声。而在她心底,他竟然如此没有地位。

他想了两日,觉得不妥,不能让崔氏过得如此安生,遂让阿墨将自己一日的琐碎之事尽述于纸上。岂料崔氏那没心没肝的竟只回了他四个字——祝君安好。

不,他一点也不安好。他现在气得肝火猛涨。

他甚至怀疑崔锦没有看他的信。这一点,他是完全相信的,以崔锦的性子,她是做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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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崔锦又收到了谢五郎的信,依旧是阿墨的笔迹,依旧是谢五郎的生活琐事。她匆匆扫了第一页的几眼,便回了信。

阿欣将信交给田郎的时候,田郎又让阿欣回来交待一事。

“大姑娘,田郎问大姑娘可有认真看完了?”

自然没有。

她道:“田郎怎地质疑起我来了?”

阿欣说道:“田郎说贵人在信末问了姑娘好几个问题,是需要姑娘作答的。”

崔锦面色一僵,没想到谢五郎来了这么一出。她面不改色地道:“去把信取回来,便说我有些话忘记添上了,让田郎再稍等一会。”

“是。”

崔锦重新拾起谢五郎的信,她直接看向了信尾。这不看倒好,一看崔锦便有些想吐血了。谢五郎问了两个问题,一是他中午吃了什么,二是上一回他早上洗脸用了几盆水。还有最后一个要求,她今天做了什么,也要一一写下。

这些要求简直绝了。

崔锦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谢五郎听阿墨念完后,满意地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甚至可以想象她是多么的心不甘情不愿,可是在无奈之下却又只能咬牙写下,他可以肯定崔锦在心里没少骂他。

可尽管如此,他前几日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又让阿墨写了一封信。

阿墨听了,忽然有些期待崔锦会回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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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是,崔锦看到信的时候,脸色登时涨红了。就在短短的一瞬间,变得比猴子屁股还红!她的手在狂抖,心中直骂,不要脸!

阿欣好奇地道:“大姑娘,你怎么了?脸好红呢。”

崔锦说:“被气红的,茶凉了。”

阿欣捧走茶盅,离开了厢房。

崔锦的目光再次落在信中,脸上的红晕再次深了几分。信中谢五郎有一句是,今日起来蓦然念及你,男儿血气方刚。看到“血气方刚”四字,她的脸蛋倏地就红了。

林氏并未教过崔锦有关男女的房中之事。

可崔锦却晓得的,她得了窥测未来之能,然而画中所显之事并非由她掌控,经常会出现一些极其琐碎之事,包括房中之事。

每次一见到,她便忍不住面红耳赤。

而见得多了,也自然明白何为男儿起床时的血、气、方、刚!

崔锦自认不是那种被调|戏了就乖乖接受的人,她思来想去觉得也要让谢五郎不好过。她绞尽脑汁了许久,田郎在外头候了足足一个时辰。

离开的时候,是崔锦亲自将信交给他的。

他得到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乃们看今天这么早更,就造晚上还有更新的!~\(≧▽≦)/~下面欢迎我们第一次在小剧场冒泡的谢五郎专用快递员上场。

田郎:大家好,我是顺丰快递的,今天发货明天到达。最开始是送甜点的,现在是送信的。

闵恭:连快递员都快比我这男配的戏份多了(┳_┳)继续当广告狗给大大的基友打广告吧。喜欢看古穿今的现言的盆友们可以瞅瞅,是篇新鲜出炉的文呢~~《女将军的现代日常》

第七十六章

阿欣瞅着自家大姑娘。

自从大姑娘亲自送出了那一封信后,大姑娘的心情便变得很是愉快,还时不时乐上一乐。她忍不住问道:“大姑娘给贵人写了什么?”

崔锦说:“是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