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一脉相思

作者:醉酒微酣

文案

这辈子,司瑜言只对两件事死不瞑目:

第一,小聋子嫌弃他是丑八怪…他美绝人寰公认的啊!

第二,小聋子破了他的处男身…他守身如玉二十年啊!

对于以上,施一脉表示:我唯一的遗憾是听不见他黯然销魂的低吼呀~

就算你无法聆听我的甜言蜜语,我也要说——我爱你。

友情提示:1v1,双处,HE。酒叔保证这次一如既往的有节操!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春风一度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施一脉,司瑜言 ┃ 配角:湿父湿兄弟湿姐妹! ┃ 其它:醉酒微酣。一如酒坑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

第一章 钩藤

1、钩藤

四辔金鞍的宽大马车行驶在坑洼不平的泥路上,厚重的车轮碾压着碎石,瞬间把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石头挤进泥土里面,深深埋在地底再无出头之日。

虽然马车行驶的速度不算慢,而且车后面还跟着长长一队银甲护卫,但却显得格外寂静。每个人都默默地行走,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发出任何不该有的声音,甚至连呼吸也是谨慎小心的。直到车厢里传出一声咳嗽打破了这一路的静默。

“咳——”

车夫赶紧勒紧缰绳把车停下来,后面的银甲卫队也随之停驻,只听闻一片齐刷刷的整理兵器的声音。很快有个十七八岁的青衣少年从后面跑上来,头上戴着顶和衣裳同样花色的四方帽子,看起来像个书生。

不过他不是书生,而是一名跑腿的小厮,名叫宋西。其实宋西并不喜欢别人夸他像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他打心眼儿里就不稀罕,读书人能有司家的人显赫么?就算他只是个伺候公子的下人,那也是要甩芸芸众生十万八千里的。

宋西站在马车一侧,微微躬身垂首,清了清嗓子问道:“公子想喝茶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无异,因为他知道公子不喜欢被当做病人对待,这种时刻绝不能问“公子哪里不舒服”,而是要委婉地询问公子有什么需求。说话不会惹怒主人,给主人台阶下,帮助主人保留住颜面,是宋西八岁进司家就学会的事情。

车厢里的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徐徐吐出一个字:“准。”

仿佛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一般,带着无与伦比的傲慢。

宋西转过身打了个手势,很快有八个婢女捧着茶具迎上来。她们在地上铺了一层细竹席,摆放上形如古鼎的风炉,还有银瓢、炭挝、箸、则、碾…等到琳琅满目摆了一地,诸位美婢才各司其职,燃炭煮水烤茶,最后奉上一盏翠绿茶汤,连盛器也是名贵精致的越瓷。

宋西小心翼翼捧着这一盏名为“隽永”的茶汤,也就是香茶煎煮出来味道最浓的头一道茶水。他扣了扣车窗:“公子,茶好了。”

公子推开窗户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宽大的袖口用金银丝线绣了一圈繁复的花纹,奢华得明目张胆。他只是轻轻抿了一口便把杯盏递出来,淡淡道:“盐略微重了。”

适量的盐会增加茶汤的鲜香,过量却咸涩得难以入口,这样是不符合世家公子挑剔的舌头的。

宋西急忙低头:“小的再让她们重新煮一盏来。”

“罢了。”公子似乎在哀叹,“快些启程吧,今晚应该就能到了。”

“是。”宋西得令,让婢女收拾了东西,很快车队又浩浩荡荡起行了。

路变得越来越窄,也越来越难走,这说明他们已经接近了目的的——药王谷。

药王谷其实并不是一处山谷,而是世人对一座山庄的尊称。这里住着声名显赫的神医施慈,人称施翁,外人更尊称他为药王。既然被称为药王,施翁制药的手艺自然非凡,而且其名下有许多产业,做的都是贩卖药材、制造药丸之类的生意。施翁此人行事全随心性,他既给达官贵人看病,收取高昂的诊金,也广开善堂,接济穷人。你若说他喜好敛财贪图名望,他却三番两次谢绝天子的诏令,不愿进宫做太医令,半隐居到人迹罕至的深山里;但若说他生性淡泊不好名利,他却又一副很享受别人赞誉的样子,把山庄开得热热闹闹,还收了百十来名弟子习医,甚至高调地对外开放问诊。总而言之,施翁就是药王谷里那座掩藏在缥缈云雾间的高峰,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但是这世界上怪诞的又何止施翁一人?这个时代也是一个荒谬的时代。大周朝已经存在了上千年的时间,这个古老的王朝犹如一艘曾经辉煌但已老朽不堪的旧船,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中沉沉浮浮,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覆没。如今大周朝的天子是一个痴迷于长生不老的幻想家,朝臣们也是一群口中念着华美辞藻骈文,中看不中用的浮夸之辈。众所周知,大周朝已经名存实亡,而在这个时代真正掌权的,是那些雄霸一方的世族大家。向、司、尹、宫,四大家族分别割据了势力地盘,就像曾经的诸侯王一样,他们屯粮、敛财、练兵,手握一方百姓的生死,这些人表面上对天子臣服,实际上自己才是自己的主宰。

大周朝歌舞升平的表象下,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血腥气息,很浅很淡,却令人背脊生寒。

药王谷入谷的的关卡是一处天堑,两座悬崖只见有一道天然的石桥,五尺宽窄,勉强能容一人一马并排而过。声势宏大的车队在这里停了下来,宋西匆匆忙忙走到前方一探,跑回来站在马车外说道:“公子,我们的车过不去,请您换乘肩舆。”

车厢中沉默片刻,里面的人方才以一副不耐烦的口气说:“知道了。”

宋西觉得公子隐约已经动怒了。

果然,肩舆抬来宋西再请公子下车,那傲慢的人忽然问:“可有使者接待?”

宋西再次回望空荡荡的桥头一眼,有些紧张地摇头:“…没有。”

“呵。”

这人轻嗤一道,笑得寒恻恻的。宋西急忙道:“也许是施翁忙于钻研医术,没有看到府中送来的书信,也许是他忘了…老人家上了年纪,会很健忘。”

“宋西,”傲慢的公子唤了宋西一声,听声音觉得他似乎已经翘起了嘴角,语气都显得刻薄起来,“也许他收到了也看了而且没忘,但就是故意晾着我们。”

宋西神情坚定:“请公子放心,药王谷不敢怠慢您。”

司家,与大周朝存在历史几乎一样久远的高贵家族,实力雄厚富可敌国,放到哪里都是要受人景仰的,而且药王谷已经先收了一万金的诊费,宋西断定施翁不敢把前来求医的司家人置之不理。况且,这次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名扬天下的司府小公子。

芸芸众生口中那位“风流斐然,艳绝独世”的司瑜言。

“他已经怠慢了。”

司瑜言说着话走出马车,一袭白底金线的衣裳犹如午时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四名下人抬着肩舆侯在马车旁边,只见司瑜言直接跨步踏上去,雪白的鞋底没有沾染上一丝灰尘。他袖袍一挥飒飒落座,慵懒地一手支头,恹恹望向前方:“走。”

宋西在前面开道,轿夫们抬着司瑜言,缓缓走上石桥,银甲卫队在后面待命。

司府的人个个都非等闲之辈,不过走在这座桥上,轿夫们额头隐隐渗出冷汗,连宋西腿肚子也有些打颤。

并非因为桥底是万丈深渊,也不是因为路面狭窄难行,而是因为这座桥看似坚硬,走在上面却软绵绵的借不上力,仿佛踏在云端上一般。

宋西凝眉,不自觉放慢了速度。司瑜言抬头望着空中羽色斑斓的飞鸟,对周遭人担惊害怕的表现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若有所指地吐出几个字:“有点意思。”

就在一行人走到桥中央的时候,忽然从对面钻出一个挑着扁担的中年男人,他左眼戴了一只黑布眼罩,只有铜铃大的右眼突在外面,看着好像随时要掉出来一样。独眼男人走得很快,眨眼功夫就与宋西狭路相逢了。

独眼龙挑着担停下,不耐烦地喊:“让让!”

宋西:“…”

司瑜言还在看越过峡谷的飞鸟,甚至饶有兴致地伸出一只手,轻吹口哨让鸟儿落到臂上,然后轻轻抚摸鸟羽。

连一丝眼角余光也不屑于施舍给独眼龙。

宋西认为独眼龙是个不懂礼数的乡野村夫,遂拿出世家风范,抱手作揖:“这位先生,是我们先上桥的。”言下之意便是先来后到,他们一行先踏上桥,独眼龙看见就该退避。

独眼龙却不承认:“谁说是你们先上桥的?”

宋西维持着温和的笑容:“在下身后的人都可以作证。麻烦先生先退回去,等我们到达对岸之后,您再过桥。当然,劳您多走一趟,我们会补偿的。”说罢宋西摸出一小块铮亮的银子,递给他。

哪知独眼龙看也不看银子一眼,冷笑道:“别以为用两个臭钱就能打发人。我们同样站在桥中间,你凭什么说是你先来?老子就是不让!要让也是你们让!”

宋西咬牙:“先生…何必呢?与人方便也是与自己方便。”

独眼龙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抬起仅剩的一只铜铃大眼瞪着宋西:“说得好听,有本事你给老子方便一个!大不了今天就耗这儿了,谁怕谁!”

粗鄙不讲理的村夫!宋西暗暗鄙视独眼龙,但不好意思出口骂人,于是求助地回头望了眼司瑜言。司瑜言还在逗弄臂上小鸟,好像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宋西无奈,只得垂首站在一侧,安安静静。

时值六月,山中的天气忽冷忽热,方才还烈日照顶,忽然一阵山风袭来,不远处乌云密布滚滚涌向峡谷,看似有一场阵雨。

轿夫们已经抬着司瑜言站了半个时辰,不觉微微冒汗,反观独眼龙却优哉游哉地坐在那里,手中捏了把大蒲扇,边摇边说:“哎呀快下雨了,我的伞呢?”他装模作样在担子里找了一番,没找着,于是“灵机一动”把蒲扇遮在头顶上,得意地望着宋西,意思是:小样儿淋不死你!

宋西见司瑜言已经微微蹙起了眉头,赶紧转身往回走:“小的回去取伞。”

“站住。”

司瑜言轻抬手臂,放飞了鸟儿,然后缓缓下了肩舆。宋西愕然,眼睁睁看公子纡尊降贵地走下来,然后他默默为踩在灰土上的鞋底惋惜。

他家公子,应该是白衣纤纤一尘不染的啊!

司瑜言只用眼神稍加指示,轿夫们就心领神会地退回了卫队那边,然后司瑜言迈着优雅的步伐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看着独眼龙,冷冷抛出一字:“让。”

独眼龙抬头,对上司瑜言过分完美的容貌还有冷若冰霜的眸子,心头猛然一震。不过他掩饰得很好,丝毫不显慌乱,而是摇着蒲扇也回敬了他一个字:“不。”

司瑜言默了片刻,伸出手递给宋西,雪白宽松的袖袍垂下来宛如一扇羽翼,远远望去就如白鹤在峡谷中振翅高飞一般。宋西见状急忙从怀里摸出一个一尺来长的金属圆筒,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上面的花纹交错繁复,很符合司瑜言一贯的奢侈作风。

司瑜言双手握住圆筒一拧,忽然自筒中间弹出一柄利刃,两指粗细泛着寒光,清晰照射出独眼龙受惊的面庞。

独眼龙匆忙一跃而起,换上凝肃的神情随时准备作战,但只见司瑜言并没有出手攻击,而是一手拿着古怪的兵器,一手抓着宋西衣领,提气一纵。

白鹤越过峡谷,空中划过一道白光。

宋西猛地摔在了地上,啃了一嘴的泥,而司瑜言轻飘飘落地,身姿轻盈堪比一片羽毛。

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宋西抹了嘴抬头看去,惊得目瞪口呆。石桥从中裂成两半,“砰”的断开,然后迅速塌陷,掉落进深渊。

随后独眼龙也跳上了悬崖,心有余悸地摸摸胸口,他对被毁掉的石桥心痛不已,指着司瑜言大骂:“你赔我的桥!”

司瑜言用指尖抹了抹兵刃上的绿色黏液,声音平淡没有起伏:“叫你让,你不让,活该。”

独眼龙气得七窍生烟,差点撸袖子冲上去揍他,但一想刚才司瑜言展现出的实力又有些没把握。他眼珠一转,忽然大笑,拱手道:“闻名不如见面,久仰尊驾大名,在下刚才不过是跟司公子开个玩笑,还请公子别往心里去。”

司瑜言擦拭着兵器不理他,独眼龙毫不介意,又说:“我叫施回春,乃是药王谷弟子,家师已经在山庄等候多事了,司公子请。”他抬手指着左边的山路,“从这里上山。”

司瑜言擦干净兵器扔回给宋西,目不斜视地往左边山道走去,宋西有些怵,道:“公子谨防有诈。”

司瑜言无动于衷,只是闻了闻指尖,忽然说:“原来是座藤桥。”

宋西一头雾水:“唔?”

药王谷的石桥其实是山谷中的藤蔓连接而成,然后人为用泥土包裹住,所以看起来像坐石桥,但走上去感觉绵软飘忽。药王谷建这样一座桥,应当是预备外敌入侵的意思,紧急情况下迅速断桥,阻挡敌人的进攻。

一个微不足道的山庄却要费心设下关防,看来,药王谷也不光是一群治病救人大夫。

司瑜言心中所想甚多,口头却懒得解释,只顾默默往前走,宋西努力跟上。独眼龙施回春在下面望着山道上渐渐变小的人影,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可惜可惜,本来想激他走右边去找母老虎的,哪知他还真走了左边…不过也罢,左边的小兔子咬起人来也不赖。”

“脉脉师妹,你千万别让二师哥我失望啊。”施回春龇牙咧嘴的。

作者有话要说:酒叔迫不及待想听大家的看法了,这本是全新的人物和背景,傲慢自恋孔雀男和呆萌纯情小聋女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3╰)╮

酒叔又出差了,一周后回来,然后就恢复正常更文。不要抛弃酒叔哈~么么哒

第二章 连木

2、连木

司瑜言走了约莫一刻钟,这才稍微伫足,他回眸往山下一望,浓厚的白雾已经遮挡了视线,看不清峡谷沟壑,也看不见留在对岸的银甲卫队。

宋西见状道:“公子不必担忧,他们会重新架桥的。”

就在这时,山雨淅淅沥沥落下,很快把他们罩在一层雨雾当中。宋西左右张望,指向旁边一支小路:“那里好像有人家,公子我们过去避避雨吧。”

司瑜言似乎有一丝犹豫,但还是接纳了宋西的建议,默默往小路走去。山谷地势变化多端,远处的房屋看着近,可走着走着似乎又绕远了,始终无法靠近。宋西急得抹额头:“公子,我们是不是入了什么迷魂阵了?”

司瑜言脸色有些不好,加之雨势渐大,他的外衣已然湿透了。他沉眉道:“不是阵,是迷宫。”

一路走来,大约十丈便会出现一条岔路,俩人选择其中一条继续走,走了没多久又会分岔,再走下去,继续分岔…所以他们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向房屋靠拢,但岔路又岔路,走着走着又绕远了。而且司瑜言记得他们已经路过了八个分岔口,每个岔口两条路,两条又两条,计算下来便已是二百五十六条小路!更甚,接下去的岔路并不止这个数目。

但还有一种可能,也许实际上这里并没有这么多路,只是因为雨雾遮挡了视线,他们才不知道自己兜兜转转都在一个地方绕圈。

路边有棵高大的黄连木,广阔的枝叶伸展出来挡住落雨,树根处一大块地方都是干燥的。司瑜言走到树下,让宋西把钱袋拿出来,然后扔掉了里面装的金银。

在宋西愕然的神情下,司瑜言削下一枝黄连木树枝,只见树梢呈现鲜橙色,与山中其他青翠的草木大不相同。司瑜言让宋西把红色的枝叶全都摘下来揉碎:“装在袋子里,你去找路。”

宋西明白了他的意思,装了满满一鼓囊红叶,信心满满地出发:“请公子在此稍作休息,小的找到出口再回来接您。”

司瑜言冷淡地挥挥手,等宋西走开之后,才徐徐靠着树干坐下,手捂胸口微微喘息。

若非因为…他去找路一定比宋西快很多。

云雾缭绕的山腰,半鲜半绿的树下,司瑜言阖眸静坐犹如画中谪仙,他曲起一条腿把手搭在膝盖上,宽阔的袖袍轻轻垂在地上,袖口沾染了几片干枯树叶。

咯吱,咯吱。

司瑜言耳闻脚步声愈发清晰,来人小心翼翼,似乎害怕打扰了他。他眼睛也懒得睁开,问:“找到路了?”

“宋西”脚步一滞没有说话,司瑜言猜想他应该是无功而返,叹息之余也无暇计较,依旧闭着眼说话:“休息一下,待会儿再试。”

一只温热柔软的手搭上他冰凉的额头。

司瑜言猛然睁眼,下意识抓住“魔掌”就要拧断偷袭者的手腕,可等他看清眼前的人,却不自觉愣在了那里。

这位偷袭者还不算太丑。

在艳绝独世的司瑜言眼中,人只分为两种:丑和不算丑。普通人都是丑的,在他看来不算丑就已经是最高的赞誉了。放眼普天之下,能得到他称赞一个“美”字的人还没出世,当然,他自己美是毋庸置疑的。

被他抓住的是位姑娘,十七八岁年纪,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衣裳,宽大的腰身如麻袋似的罩在她身上,看不出身段是否窈窕。缎子般的墨发简简单单拢起一个寻常发髻,和大多数村姑差不多,头上并没有一样饰物,只有一只雕工尚可的木钗。她此刻正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司瑜言漂亮的唇,似乎生怕错漏了他一丝丝的表情。

司瑜言最讨厌女人们流露出这种“痴迷倾慕”的表情,他眉头一皱手掌不觉用力收紧,不悦质问道:“你是谁?”

他一用劲,小姑娘漂亮的眼睛立即就蓄满了泪水,楚楚可怜地抬头望着他。司瑜言垂眸看见她白皙细嫩的手腕被捏出了红印,很快嫌弃地扔开,还在衣袖上使劲蹭了蹭,满脸鄙夷:“警告你,不准再摸我。”

姑娘撅嘴揉了揉手腕,不回答他的话,而是从身侧的竹篮里抓出一把红色树叶,询问地望着他。司瑜言看见宋西用来做标记的树叶被她捡了,宋西肯定又要在迷宫中多转悠一会儿。他恼她坏事,但转念一想却问:“你住这儿?”

若是药王谷的人,他倒可以省事了。

姑娘含笑点头,脸颊上有两个甜甜的梨涡,她伸手指向白雾中隐隐露出一角的小屋。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司瑜言偶遇了房屋主人,心情瞬间转好,便站起来掸掸袍子,傲慢地昂起下巴:“走吧。”

仿佛别人来迎接他是天经地义一般。

姑娘看他干脆利落地起身,嘴角弯起露出娇俏的笑容,亲热拉着他的袖子就往路上走。

司瑜言再次一脸嫌恶地甩手,扔开她的触碰:“你流口水了。”

这些女人是怎么回事?看见他都是一副恨不得生吞活剥的表情!

姑娘赶紧摸摸下巴,然后狐疑地看着他,意思是没有流口水呀?

司瑜言毫不掩饰地扔给她一记白眼,然后大步往前冲,鼻腔发出不屑的冷嗤。但是他的冷淡并没有折损小姑娘的热情,她挎着篮子兴冲冲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像只吃到鲜草的小兔子。

司瑜言眼角余光瞥见她欢欣雀跃的模样,再次冷哼一道,表现出极度的鄙视。他一路都不再跟她说话,只是逢岔路口稍微伫足,等着她上来带路。姑娘个子不高,只到他肩膀,所以走路也不如宽肩长腿的他快,每每司瑜言回头不耐烦了,才看见她一步一步踩着他的脚印姗姗来迟,篮子里总会多一些草药。

想来她是名采药小婢吧。司瑜言这样猜测。

山雨飘忽来了又走,连白雾也渐渐淡去,几缕阳光穿透云层折射下来,照在采药姑娘小巧细腻的鼻尖上,映衬出一小片细蒙蒙的汗珠。她低着头,提着裙摆大步往前走,秀气的足踩在司瑜言留下的脚印里面,就像穿上船鞋,逗得她低低发笑。

司瑜言瞥见这一幕,撇撇嘴角:“蠢,呆,痴。”

三个字,概括出他对她的第一印象,也是他对大多数女人的印象。

司瑜言说话声音不小,可采药姑娘大概走得太过专心,居然没有听见,又或者是听见了也没往心里去。而且她险些一头撞上司瑜言的胸膛,还好司瑜言及时伸出手,用一根指头抵住她的肩膀,声色愈加冷漠。

“看路。”

姑娘耸肩吐吐舌头,这才抬起充满灵气的眼看他,含笑指向他身后:“到了。”

若非因为她开口说话,司瑜言差点要以为这是个哑巴小婢,她的声音勉强入耳,不粗不哑,甚至还肖似山间的泉水,透着股清澈明亮。但她的发音有些奇怪,大概是因为乡下人说话口音很土?

反正司瑜言认定了采药姑娘就是个村姑,所以自然而然用一种俯视的态度来看待她。

独自坐落在迷宫后方的小木屋,并不像有许多人住的样子。姑娘带着司瑜言走进去,他瞬间恍如进入了谁家药园。

但凡眼睛能看见的地方都摆满了各种草药,有些是种在花盆里的,有些是晒在簸箕里的,还有的结成一束挂在房檐底下。除了留有一条小路勉强能走,这里还见缝插针地放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光是闻气味司瑜言就知道里面装的也是药。

采药姑娘有些局促,她先进院子把东西勉强收拾了一番,至少是不挡着进门的路,这才请司瑜言进去。司瑜言面无表情,迈着优雅的步伐随她进屋,看也不看两侧乱七八糟的景象。

邋遢。这是他对采药姑娘的又一个评价。

直到司瑜言进屋坐下方才脸色才稍微好一些,屋外虽然糟糕,屋子里倒勉强算得上干净整齐,墙壁雪白窗台明亮,地也不是泥地,而是铺了层打磨过的石头,擦洗地一尘不染甚至还能照出模糊人影。屋里没有床,只有一方类似贵妃榻的坐处和几根形状古怪的凳子,司瑜言理所当然地坐上了贵妃榻,然后视线落在了墙脚几株兰草盆栽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