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见墨颖家的下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打千儿请安,不由唬了一跳,待回过神来,便不悦的问道:“你是因什么事儿要拦住爷儿的去路?”

那人忙赔笑道:“回贝勒爷儿,并非女才要拦您,实在是咱们家格格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要找您,因此打发奴才过来引爷儿过去的…”

说话间弘历瞧见停在不远处的挂有“钮沽禄府”子样儿灯笼的马车,亦不待那奴才把话儿说完,便大步行了过去,掀帘儿上了墨颖的马车。

甫一坐定,他便责备墨颖道:“什么要紧之事,非要到这里来找我的?不能打发人来请我,或是到我府邸去的?你一个姑娘家的,被人瞧见了,成什么样儿?”

墨颖见他一上来便连珠带炮的说自己,心下不悦,又勾起昨儿个黛玉受了委屈之事,遂没好气儿道:“若非为了三妹妹,你当我愿意这会子来寻你?”

弘历一听事情竟攸关黛玉,当下忙和颜悦色起来,因笑道:“表格亦只是关心你,好表妹,快别生气了,正经与我说说林妹妹怎么了?”

“怎么了?还不是怪你!”说着便将昨儿个富察福晋说与她的一番话儿和盘托出了,末了犹恨声儿道,“真真你们男子,就没有一个是好的,尤其五表哥,更是最可恶的!”原来前不久弘昼的一名侍妾添了一个格格,只把沁灵气了个半死,作为好姐妹的她,自然亦是感同身受,因此如今闻得黛玉亦有可能要遭遇到这样儿得厄运时,她才会那般心急如焚的。

说完她又忙忙补充了一句,“当然二哥哥除外。”

闻言弘历不由心下大急,亦顾不得打趣儿墨颖两句了,因皱起眉头与她说道;“我理会得了,还请表妹回去告诉林妹妹,我绝对不会做让她伤心之事的,让她只管放心。”难道额娘她们还不明白,此生他能拥有黛玉,已是天大的福气儿了吗?

墨颖听说,悬了一夜的心方稍稍放了一些儿下来,乃点头道:“我亦理会得了,希望表哥能说道做到。”

当下兄妹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儿,弘历便命墨颖:“你赶紧回去罢,我这会子要去额娘宫里一趟而,晚间再去瞧你与林妹妹。”说着掀帘跳下马车,扭身一径往神武门方向奔去,慌得他的小厮们忙忙撵了上去。

这里墨颖透过车窗瞧得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高墙之后,方命车夫架了马车往回赶去。暂且不表。

第八十章 坚持己见择定婚期

回至富察府,墨颖将弘历方才说的话儿大略与富察福晋说了一下儿,娘儿俩便开始满心忐忑的等候弘历晚上过来,欲一问他端倪,却不想一直等到大半夜,犹不见弘历到来,偏还不能在黛玉面前露出马脚来,没奈何,只得各自回房,胡乱睡下。

岂料次日一早,当心神不宁的富察福晋娘儿俩,同了对此事儿实际上一无所知的黛玉正用早饭时,便有一个小丫头子忙忙进来道:“回福晋,有圣旨到。”

慌得富察福晋忙命人:“赶紧至正厅摆香案,再启中门跪迎进来。”说着又赶紧回房按品大妆了,方携黛玉迎至了正厅。

少时,就见一众宫蓝簇拥着一名身着从四品内监服饰的中年太监进来了,却并不是苏培盛,而是大内太监副总管戴权,平日里雍正帝面前仅此于苏培盛的人物儿。

笑容绵绵的宣读完圣旨,又亲自搀了富察福晋起来,戴权方笑道:“恭喜福晋,贺喜福晋!明儿府上可该为格格准备嫁妆忙活儿了。”

原来方才戴权宣读的圣旨,却是雍正帝下旨定了弘历于黛玉的婚期,雍正八年三月二十八日,亦即明年的三月二十八日。

富察福晋忙笑道:“戴公公客气了,明儿到了吉日,公公可得赏脸儿来吃一杯水酒才是。”说着请他上座,又命人上好茶来。

不想戴权却摆手笑道:“很不必吃茶了,老奴还得赶回宫去向皇上复命,再去接苏公公的班儿呢,昨儿个他可伺候了皇上四贝勒一宿都未喘过气儿,这会子不定倦成什么样儿了呢!”

一席话儿说得富察福晋心里忐忑不已,因强笑着问道:“什么事儿值当皇上与四贝勒忙得一整夜通不曾合眼的,竟是什么大事儿不成?”

那戴权见问,因想着明儿富察福晋便是四贝勒的丈母娘了,很该好生巴结一番才是,遂压低声音道:“告诉不得福晋,皇上与四贝勒却并非是在谈什么国家大事,为的正是四爷与令千金的婚事,听说四爷还因此惹得皇上几度动怒呢,幸得有惊无险,不然今儿个皇上亦不会打发老奴来传旨了。”

闻言富察福晋便知昨儿个弘历必定将熹妃要与他指两个屋里人之事,闹到了皇上那里,且父子之间还几乎不曾为此事闹崩,只不知弘历最后到底说可什么话儿,劝得了皇上回心转意,方才打早下了这道圣旨!

她不由暗自舒了一口长气儿,一面又后怕不已,要是弘历最后未能劝得了皇上,那她岂非既要面对皇后熹妃的不悦,又要面对黛玉的伤心难过?!因强打起精神送了戴权出去,便借口时间紧急,要先好好理清一下儿要为大婚作哪些准备的思路,明儿才好按部就班的来,打发了一脸娇羞却有带着几分淡淡惊慌的黛玉,与一脸喜悦的墨颖回了潇湘馆,放回房惊魂甫定的歪着养气神儿来!

回至潇湘馆,墨颖便笑向黛玉道:“倒不想妹妹竟后来居上,眼见着好事儿就近了。”

说得黛玉越发脸红,因跺脚道:“姐姐就会笑话儿我,晚上待二哥来家后,定然说与他,让他与我主持公道。”

墨颖一听得黛玉提及傅恒,一声儿不再吭,只红着脸要去拧黛玉的腮。黛玉自然不肯留在原地等着她来拧,当下姐妹两个遂围着屋子转圈圈儿,满屋子的丫头见了,亦笑闹作一团,半日方因累极而停了下来。

气喘吁吁的坐下,又接过丫头奉上的温热香茶吃了一口,黛玉挥手令众人退下,方与墨颖道:“自小我便与姐姐二姐姐交好儿,我有没个亲姐妹,只拿你们便当我的亲姐,姐,但凡有话儿有事儿,并不瞒你们,如今虽则大了,我这心仍是依旧,因此这会子想与姐姐说两句体己话儿,只不知姐姐愿意听不愿意?”

话音刚落,墨颖便笑骂道:“明儿个再要说这样儿生分话,看我不撕烂可你这张漂亮的小嘴儿。”

黛玉轻叹一声儿,方红着脸子,忧心忡忡的道:“告诉不得姐姐,虽则我这心里早已是愿意与四哥哥同生共死,不离不弃的,但只成亲之事来得这般突然,尤其想着自个儿甚至尚未‘及岁’,我这心里竟是一点子准备没有,很多该向额娘学习的东西亦还未及学习得透,明儿真过了四哥哥的府邸,实在怕自个儿应付不来。”

一语未了,墨颖便正色打断她道:“傻妹妹,不是我当着你的面儿夸你,你虽则年纪小,见识才干确实我听见过得公主格格们中的头一份儿,表哥又疼你,还能任你劳心劳力了去?你只放心罢。”

却见黛玉仍是脸红摇头道:“话虽如此,我心里仍是紧张得紧,心亦突突跳得慌,可怎么样儿呢?”

说得墨颖忍不住“扑哧”一声儿笑了出来,片刻后道:“有什么好紧张的,难道表哥会吃了你?况如今离大婚之日还有差不多一年光景儿呢,到时你又大乐一岁,自然及岁了。你只放宽些儿心罢,慢慢儿的也就好了。”

闻言黛玉不由白了她一眼儿,嗔道:“说得倒容易,明儿轮到你时,看你怎么说!”

一句话儿说得墨颖亦脸红起来,心里却不由憧憬起将来自己与傅恒大婚的场景儿来......

是夜,待荣保来家后,富察福晋便与其商量起为黛玉备办嫁妆的一应事宜来,夫妻俩如今都拿黛玉当亲女看待,几年来一直爱若珍宝,此番自是再不肯委屈她的,因决议色色都要按最高的规格儿来,横竖富察福晋家有的是银子,是以次日一早,便传齐各执事人,大张旗鼓的忙活儿了起来,誓要为黛玉准备一份儿前无古人的嫁妆来,那架势儿瞧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倒以为婚期就在眼前了。

只傅清心情十分复杂,不久便请旨领兵戍边去了,富察福晋情知其如今犹豫自先前的情愫中彻底走出来,倒也不去勉强他,只之后进宫去回皇后,请皇后于今年的秀女中,一定挑上一名才貌双全的女子指与他,不可胜记。

几日后,内务府的放定礼与宫里各主位娘娘的赏赐,亦齐齐被送到了富察府里,记有:镶嵌东珠珊瑚金项圈一个,衔珍珠的大小金簪各三支,嵌东珠两颗的金耳坠三对,金镯两对,金银纽扣各百颗,衔东珠的金领约和做各式袄褂被褥的貂皮,狐皮数十张,绸缎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金银盘筷壶碟儿等若干,这些是赐予黛玉的,将来大婚时是要随着她的陪嫁之物,一块儿被送到弘历府邸的。

又赐了荣保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狐皮朝服一件,薰貂帽一顶,金带环,手巾,荷包耳挖等配饰一份,备鞍马一匹;赐了富察福晋衔珍珠金耳饰三对,狐皮袍一件,雕玲珑鞍马一匹,这些方算是民间夫家送与女方家的彩礼。

当下富察福晋的上房直被摆得是琳琅满目,满满当当的,富察福晋与周嬷嬷则又是忙着留送礼之人吃茶,又是忙着瞧人小心翼翼的摆放,又是命人预备赏钱的,端的是忙到了十二分去。

而她们为之忙碌的对象黛玉,彼时却坐在与往日一般宁静的潇湘馆内,正与墨颖及之后被富察福晋打发人去接了来的沁灵说闲话儿。

虽则先前墨颖已宽恕黛玉几日了,彼时她的心里犹是十分紧张,以致坐立难安的,墨颖见了,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遂同了沁灵,你一句我一句的百般拿话儿来劝解,放劝得她稍稍好了一些儿。

说了半日,沁灵抿了一口茶,方幽幽向黛玉叹道:“四哥哥对妹妹多好啊,为了不让妹妹伤心,竟不惜悖逆皇上与皇后娘娘熹妃娘娘的意思儿,抵死不要屋里人,那像......”说着她便顿住不说了,只红着眼圈儿低下了头。

黛玉知她是又为弘昼之妾添了格格之事伤心了,亦顾不上追问她弘历多早晚悖逆皇上皇后之意了,因赶着劝道:“五哥哥那亦是裕嫔娘娘定要指屋里人与他,他推辞不过才应下的,难道就因为这,二姐姐就忘记他平日里的好儿了......”越说到后面儿,她的声音便越小,渐渐直至没有了,只因她忽地想到,倘今儿个换了弘昼是弘历,她的伤心难过,只怕犹要比沁灵更甚几分。

“他推辞不过?那四哥哥此番怎么就推辞过了呢?况便是真推辞不过,只要他不去他们的房里,不就可以了?”冷笑一声儿,沁灵气哼哼的接道,一面又为自己的话儿脸红起来,端的是又羞又气又恨又委屈,当下竟嘤嘤的哭将了起来。

慌得黛玉与墨颖便上前一左一右挨着她坐下,百般劝解起来。

正不可开交之时,忽然又听得丫头来报:“四贝勒来了。”

见沁灵仍哭个不住,又思及定了婚期之后,这一阵儿弘历俱未曾来过,今儿个来必定有体己的话儿要与黛玉说,墨颖遂向黛玉搁下一句:“我且先带她里屋去。”便招手唤了一个丫头过来,与其一左一右扶了沁灵,又命满地的丫头们都跟着,一径往里间儿去。

弘历见状,一时忘情,,不由上前一把拉住了,方柔 声儿道:“这么些日子未见,妹妹可好是不好?可曾记挂我不曾?”

黛玉听说,不由越发脸红,因一把甩开,啐道:“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儿了?”又思及以礼如今两人都不该尽量避着不见面儿的,因扭身便欲再次往里去。

不想弘历又一把抓过了她的手,嬉笑着脸子,却用无比真挚的口气道:“我倒是恨不能让人人都瞧见,明儿妹妹便将成为我的,我将成为这世间最最幸福的人了呢!”说着轻轻揽了黛玉在怀,又闭上眼睛低叹道:“我等这一日,可足足等了六年零一十三日,并且还讲继续等待三百四十二日,真真是好漫长呢。。。。。

原本黛玉是欲推开他得,却在听得他得这一声低叹后,心里忽的一软,旋即便安静的窝在了他得怀里,并缓缓闭上眼睛,感受他得心跳来。

“四爷,请用茶。。。。。。”

雪雁攸地响起的清脆声音,让猛然回过神来的黛玉,忙一把挣脱弘历的怀抱,红着脸快步行至大插屏后的书架子前,掩饰性的开始胡乱翻起架子上的书来,满室的旖旎氛围已就此被中断。

硬着头皮放下茶碗,雪雁顶着弘历欲吃人一般的目光,逃也似的掀帘儿奔了出去,及至“逃”出老远她以为安全的地方后,方停下拍着自己的胸口,惊魂未定的大口大口的喘起气儿来。

而屋里被破坏了好事儿的弘历,在瞧得始作俑者逃离现场后,倒亦并未再生气,只是快步行至黛玉面前,又柔声儿与她说道起来。

经过方才那一幕,任凭他怎么说,黛玉只是不抬头,幸得她偶尔还“嗯”、“哦”的应答一声儿,使得弘历有继续厚着脸子攀谈下去的信心,方渐渐说的她面色如常

彼时黛玉方忆起还未招呼弘历吃茶,因抿嘴笑道:“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儿,四哥哥也该口渴了。正经吃上一蛊茶,润润嗓子罢。”说着掬起桌上的凉茶奉与他。

弘历忙接过一口饮尽,笑道:“才妹妹不说起,倒还真未觉得口渴,这会子经妹妹这么一说,方觉得竟口渴的紧,妹妹再与我斟上一蛊罢。”

黛玉听说,啐道:“好大脸子,到拿我当起使唤丫头来了。”说归说,却亦依言动手又斟上一蛊茶递与他。

接过浅尝一口,弘历方笑道:“并不是拿妹妹当使唤丫头,实在是妹妹斟的茶,吃起来格外香甜清冽罢了。”

说的黛玉面上一红,半日方问:“才恍惚听得二姐姐说皇上娘娘要与你指两个屋里人,还说你惹恼了皇上,到究是怎么一回子事?”

弘历见问,不由纳罕道:“怎么妹妹竟不知道的吗?”说着见黛玉越发狐疑了,又思及前儿个他去求皇后时,皇后层提及让富察福晋与黛玉说此事儿,遂大略猜到富察福晋一多半儿并未说与黛玉此事,只无意让墨颖知道,方传到了他得耳朵里,因赶紧笑道,“什么要紧之事儿,也值得妹妹一说的?”

黛玉确实一脸的坚持,“要紧不要紧的,好歹也该让我知晓才是。”

没奈何,弘历只得笑道:“不过是当日皇额娘与额娘去回了皇阿玛。时候要趁此选秀,与我指上两个屋里人,待明儿你进门时,好与你分忧。但只我得想的是,妹妹这般能干的人,什么事情是不能处理的,何苦白与咱们家添两张嘴呢?遂去回了皇阿玛和皇额娘,很不必与我指屋里人了,些微笑事儿,妹妹没的白挂心。”

见他这般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黛玉情知再问下去亦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遂点头笑道:“你既不说,也就罢了,横竖我亦懒得听。”说着倒笑靥如花的主动拿话来又开了,横竖如今墨颖沁灵都在,不怕问不出事情的端倪来。

弘历见她笑的一脸的甜美,不由越发肯定自己不告诉她那些个烦心事是正确的,不然她定然不能再笑的这般开心了。

原来当日他自墨颖处得知此事后,当下便赶回了熹妃的永寿宫,欲回明母亲自己不要屋里人之事,却不想其时熹妃并不在永寿宫,而是去了皇后的坤宁宫,他忙一阵风似的去了坤宁宫,果见皇后和熹妃都在。

他遂开门见山向二人表明了自己的此番无论如何都不会要屋里人之事,不想却惹来二人一阵苦口婆心的劝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本宫与你皇阿玛皇额娘都是快奔五十的人了,如今膝下还没个孙子孙女儿的,身为人子,又生的单柔,你确实快二十的人了,别说身为皇子贝勒,便是寻常稍稍有点家底儿的人家,谁在你这个年纪,不是三妻四妾的,儿女成群的?......

好说歹说,到底未能劝的他回心转意,皇后与熹妃亦生气,因道:“连皇上尚且知道此事,御旨本宫二人一定与你挑两个好的屋里人,如今你愿意也得要,不愿意也得要了。”

说的弘历一阵儿烦躁,亦不顾再多说,直接便去养生殿找雍正帝,又向他表明了自个人的心意。

不出所料,雍正帝被气得不轻,毕竟身为储君的弘历已年将十九,虽不知道自己已被秘密立为储君,却是膝下无子,若明儿他一旦有个什么好歹,弘历再新登基为帝,此事必将成为那些个表面臣服他父子,心里却有自个儿小九九的大臣的口实,因骂他:“身为皇子,又岂能这般儿女情长,不为子嗣?又岂能这般任意妄为?”

一面又是心里想,尤其弘历还是将来的皇上,难道将来还要为了一个黛玉,而虚设后宫不成?虽则如今天下已定,亦无须像先皇以及自己登基那会儿那般依靠外戚,尤其是蒙古八旗的势力了,到底亦不能为了一个黛玉,一个富察家,而将满朝大臣得罪了不是?譬如他自己,不亦是不好女色,只想同了皇后和熹妃等几个贤惠的妃嫔,过与平凡夫妻一样的生活吗?却还不得不一个接一个的纳妃呢!

偏平日里做事有调有度的弘历,于此时上却犯了牛脾气,竟无视雍正帝的怒气儿,说什么‘儿臣凡事都可以’、‘至于子嗣,儿臣因为,子嗣贵在精,却不在多,譬如当年皇玛法膝下皇子倒是众多,结果怎么样儿?’,‘以林妹妹的眉毛与聪明,明儿必定会与儿臣添上几名聪明伶俐非常的小阿哥的,况不是还有五弟六弟吗?他们亦可以为皇阿玛添上几名小孙孙的,因此还请皇阿玛如今不要勉强儿臣了’之类的话,百般不肯妥协,甚至雍正帝欲命人打他四十大板时,亦丝毫不松口,几乎不曾将雍正帝起得死过去。

好说歹说的僵持了一整夜,雍正帝到底爱子情深,心底又着实满意黛玉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后宫之主,说不得松了口,只到底咽不下这口被爱子“威胁”的气儿,因向弘历下了一个孩子气而的命令:“你既不要与其他女子,朕亦不勉强你,但只一点,你与黛玉那丫头不日就得给朕大婚,早日与朕添上几名孙子孙女儿的!”

说着不理会一旁跪在地上的弘历那一脸的惊愕,便扬声唤了一直侯在外面的苏培威进来,令其立时去传人来挑好的日子,最好定了来年的三月二十八日,于是方有了那日一大早戴权出现在富察府传旨那一出儿。

而弘历在见得皇父这般孩子气儿的举动后,亦只是错愕了小一会儿,便想到自己原本欲待黛玉一及岁便请旨迎娶的,如今倒歪打正着,遂赶紧谢了恩,又再四保明儿一定好生办差,以回报皇阿玛的大恩大德,方暗自庆幸退了出去。

当下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儿,便有人来请吃午饭,黛玉方亲自去间儿唤了墨颖沁灵出来,同了弘历一块儿,往前面富察福晋上房去了,不消息说。

自此,富察府上下便为黛玉大婚之事百般忙起来;又有墨颖经选秀之后,被指与傅恒,富察福晋遂同荣保商议,到时两件事一起办,又娶媳又嫁女的,不独热闹喜庆,还排场便宜,遂越发的日日忙乱不住,直至忙至同年的十一月,方色色齐全了,这些皆为后话儿,暂且不表。

不提这边儿富察府为来年的两件大事的百般忙活,如今且说荣府内,字那日雪雁使促狭儿,故意与贾母下了一点子不会太伤害身体的毒药,又悄悄儿的告知了其后,贾母便觉得整个家里除了宝玉和鸳鸯之外的每一个人皆不可靠,遂开始一边儿调养起身子,一边儿悄悄在心里谋划起该怎么改变整个现状来。

然还未等她想出什么具体的方案来,贾府忽然迎来了整个家近百年来的头一件大喜事儿;元春被理亲王扶正为嫡福晋了!

原来前儿个理亲王的嫡福晋不知道犯了什么怪病,竟一命呜呼了,当下理亲王府众侧福晋庶福晋开始各自卯足劲儿,齐齐盯紧了嫡福晋那个高位,唯独元春不独表现出丝毫儿的野心来,还百般的拿话儿安慰理亲王,又将嫡福晋所生的两个女儿,与之前被夺去养在了身边自己的儿子,一起带回了自己院里抚养。

她的这一种不争不抢、贤惠大度的做事作风,为其赢得了理亲王大大的好感,后者原就对她的美貌琴技十分喜欢,只近两年回去的时候少了,却并不代表忘记了她,如今更见识到了她宽厚平和、温柔体贴的一面,遂大感于心,亦不再奏请雍正帝与自己指一名继福晋,而是直接扶正了元春为继嫡福晋,成为了理亲王府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消息传来不久,元春打发人送来的赏赐和表礼便亦跟着来了,还邀请贾母王夫人得了空便去王府逛逛。当下宁、荣二府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哥哥儿面上皆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尤其王夫人,更是得意到了天上去,别说是邢夫人凤姐儿等,便是贾母,亦大有不瞧在眼里之势,只碍于府里还有贾政打得过自己去,方稍稍按捺着一些儿罢了。

而贾母邢夫人凤姐婆媳三代,虽则见得此状皆不满于心,奈何如今元春势头正健,又是她们家的大靠山了,确亦是惹不起王夫人,方强子忍着罢了。

这一日晨起来,贾母正靠在榻上就着鸳鸯的手吃燕窝粥,就听得丫头说:“大太太、琏二奶奶请安来了。”说着就见邢夫人凤姐婆媳款款行了进来。

行礼问安完毕,领贾母之命坐好了,邢夫人方假意扫视了屋子一圈,旋即笑道:“怎么不见二太太,敢是什么事儿绊住了?”

话音刚落,就见贾母已沉下了脸子,答非所问的道:“昨儿个听说你老爷又买了两个小丫头在屋里?眉头都苍白了。儿孙子侄都成群了,还这么胡闹,官亦不好好做,真珍我都替他害臊,你亦不说时常劝着点子?”

一席话儿说的邢夫人讪讪的,因赶着辩了几句:“何尝未劝的?只百句听不进去一句话,反倒还说我的不是,哪里还敢劝?”便阴着脸携了脸子凤姐儿出去了。

这里贾母方暗自生气闷气来儿,方才明面上她是在骂邢夫人,实则心里不比邢夫人不满于王夫人近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她想的是,“不就是你女儿作了亲王的嫡福晋?那不亦是我的孙女儿,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况且亲王福晋算的了什么,如今我的外孙女儿还是皇子福晋,指不定将来甚至还是皇后娘娘了呢,你有什么好得意的,竟敢公然在府里灭过了我的次序去?!”却未想过如今黛玉与她那里还有丝毫的关系?便是连最后的一丝儿情分,亦因此她上次的“精彩表演”。早已消失殆尽,真真是可笑又可叹!

然凭她再怎么生气儿,再怎么不满于心,却亦改变不了如今王夫人在府里被千人奉承、万人巴结,得意洋洋的现状,毕竟如今管家大权在她手里,毕竟元春是她生的!

贾母邢夫人这两边势头弱了,梨香院内薛姨妈宝钗木人却跟着王夫人得意儿了起来,尤其宝钗,更是不下一万次的在心底里佩服庆幸这当初自己的远见卓识和当机立断,不然如今“宝二奶奶”的位置,亦不可能是她的了。遂日日同了她母亲过来荣喜堂巴结奉承王夫人,一面又对着荣府底下各执事人指手画脚的,已公然将自己当做了荣府的当家宝二奶奶了!只心里到究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的,至晚间家去后,便红着脸子扭扭捏捏的问她母亲怎么样?

薛姨妈近日因王夫人的缘故,每每过荣府去都是被人“姨太太”。“姨太太”短的百般奉承着,自己已较以往尊贵体面不少,闻及宝钗之言,便笑道:“我的儿,前儿个你姨妈还与我说,除过你,再瞧不上其他女孩儿做儿媳妇儿,你只放一百个心罢。”

宝钗听说,不由皱眉道“话虽如此,但只俗话说‘夜长梦多’,姨父那里亦不知是什么情形儿,因此好歹亦呆在姨妈家或是放了定,或是打发了媒婆儿上门来,我这里方踏实。”虽然已不能做的皇子贝勒福晋,能做的荣国府的煊煊赫赫的管家奶奶,倒亦是不好中的最好了,因此也怨不得她心急。

闻言薛姨妈沉吟了一下子,方道:“即使如此,明儿个打造儿我便过去探你姨妈的口风去。如今老太太是不中用了,明面儿虽仍是这府里最大的,如今谁又不看你姨妈的脸色过活去?至于你姨父,多早晚你见他理会过这些事儿?只要你姨妈应了,这事儿再无不成的。”

说着母女俩又兴致高昂的谈了许久,宝钗方扶了莺儿,回自个人房中歇息去了,不在话下。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婆媳大战各逞本事 6010

却说薛姨妈宝钗母女兴致高昂的谋算了大半夜,深以为宝二奶奶的位子已是自个儿的囊中之物后,方各自回房胡乱歇下了。

翌日一早,薛姨妈果真打早儿起来,又瞧着厨下的人煎了各样细粥、精致小菜,放在一个捧盒里,令两个婆子端了跟着,方领着往荣喜堂王夫人处去了。

彼时王夫人才起身不久,正闭着眼睛坐在镜子前,任由梳头的丫头打理着自个儿的头发。闻得丫头报:“姨太太来了。”,她方缓缓睁开眼,却未不起身,只是笑道:“妹妹今儿个倒早。”一面命丫头们看座。

瞧着丫头将捧盒儿轻轻的安放桌子上了,薛姨妈方往丫头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了,笑道:“横竖这几日因着叛儿的事儿日夜悬心,白躺着亦是睡不着,倒是早些儿过来与姐姐说话解闷儿的好。”

王夫人听说,不由纳罕道:“蟠儿怎么了?”

薛姨妈长叹一声儿,道:“姐姐还不知道我那个混世魔王的?成日价只知道在外面儿吃酒赌钱、眠花宿柳的,生意亦不好生做的,直焦得我了不得,昨儿个因与宝丫头商议,如今他亦老大不小了,很该与他娶上两方妻妾了,一来可以与我分分忧,二来亦可早日让我含饴弄孙,三来指不定到时候有人束着,他便渐渐好了亦未可知。”

闻言王夫人便笑道:“这是好事儿啊,怎么妹妹还这般烦恼?”

“姐姐有所不知。”又是一声儿长叹毕,薛姨妈方继续道:“说来不怕姐姐笑话儿,咱们家虽有百万家资,到底门第低了一些儿,不必姐姐家乃真正的豪门大户,平常来往的亦多是官宦人家。寻常人家的女儿罢,咱们瞧她不起,正经官宦豪门家的姑娘,偏又瞧不上咱们,因此少不得老起脸子,来求姐姐多与蟠儿留意一下儿,明儿若能与他娶上一房好媳妇儿,姐姐便是咱们家的大恩人了。”

一席话儿奉承得王夫人十分受用,因自得一笑,道:“妹妹只管放心,此事儿便包在我身上了,明儿管保与妹妹娶一房贤惠美貌的媳妇儿进门。”

薛姨妈听说,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儿,道:“有姐姐这句话儿,我这心里到底是安了大半儿了。”一面又皱起眉头道,“但只还有一件为难事儿,要麻烦姐姐的。”

说着亦不待王夫人问,她便顾自说道:“姐姐不知道你那外甥,平日里虽道三不着两的,此番却忽然像个人了,闻得我与他提及此事后,竟是一百个不愿意,说什么‘这些年来不懂事儿,亦不曾与母亲分忧,白与妹妹添了许多烦忧,如今更是几乎将妹妹的终身给耽搁了,因此妹妹未大喜之前,我是再不会先娶亲的’,可不是混话儿?虽则我这心里倒是欣慰他终于较先懂事儿能体谅人了,只是如今他年纪亦不小了,再要一耽搁,将来可怎么样儿呢?因想着姐夫的话儿他时常还肯听些,说不得要麻烦姐姐与姐夫递说一声儿,明儿空时千万记得说他一下。”

王夫人乃何等聪明之人?与薛姨妈又系一奶同胞的姊妹,岂能听不明白薛姨妈这一番话儿背后的真实意思?因寻思如今宝玉年纪亦不小了,也是时候该娶亲了,果真宝钗明儿进了门,亦好尽快将管家的重担一肩挑起来,免得她似如今这般捉襟见肘;二来以薛家的财力,嫁女时陪嫁之物一定少不了,好歹亦能缓解一下如今府里入不敷出的局面;最重要的是,自元春做了理亲王嫡福晋后,她再府里虽比先更体面了几分,到底不曾与贾母正面交锋过,如今整好儿借此机会,让贾母乃至贾府上上下下的都看清楚,如今她才是荣府内真正的女主人,凡事皆是由她说了算!

因向薛姨妈淡淡一笑,道:“妹妹只管放心,晚间老爷来家后,我必定将妹妹的话儿转告与他,请他明儿好生替妹妹劝劝外甥。”

说着老姐妹二人对坐着用罢早饭,又瞧着薛姨妈往梨香院去了,王夫人方扶了丫头金钏儿,往贾母上房去了。

瞧得王夫人走过来,侍立在门口的小丫头子忙扬声儿冲里面道:“二太太来了。”说着伶俐的打起了帘子。就见贾母正半身歪在榻上,就着凤姐儿的手小口小口吃着她几十年始终如一的白粥早饭,为的是养生。底下邢夫人则坐在椅子上,正赔笑着与其说话儿。

“这是二太太不是?怎么今儿个倒得了空儿,到老太太这里逛逛?”不待贾母开口,邢夫人便先似笑非笑着向王夫人来了这么一句。

王夫人见她这般阴阳怪气儿,不由轻蔑的扫了她一眼,方冷笑道:“我哦成日价都要为家里大小事务烦心,那里能向大太太这般受用,能时时伺候在老太太身侧?”不过一个填房,也敢来要她的强,真真是忒自不量力了!难道她以为只要自己巴结好贾母,就可以改变如今府内只她一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现状儿了?也不想想如今连贾母自个儿尚且快无立锥之地了!

邢夫人正欲再说,却见贾母一脸不善的向王夫人道:“我还没死呢,你来作什么?”一面又向凤姐儿道,“早年间常听人说你们王家乃诗书礼仪大家,尤其姑娘更是个个儿都贤惠孝顺非常的,如今看来,倒亦不尽属实,果然谣言害人哪!只不知你们家的姑娘奶奶们,可有没有被人教授过要遵从‘七出’之条儿的?”

凤姐儿听说,原是欲跟着刺上王夫人几句的,只是想着自己到底是晚辈儿,贾母之言又涉及到自个儿的娘家,遂一声儿不言语,只放下手中的碗,轻轻与贾母捏起肩膀,以实际行动展示起自己的孝顺贴心来。

王夫人被她祖孙二人的言行弄得心下十分不悦,然因贾母的话儿里提到了“孝顺”、“七出”二词,生恐真惹得贾母忍无可忍而换了贾政来,以“七出”之条首宗的“不顺父母”一条休离了自己,到时才真真是脸面性命都要尽失了,因几步上前欠身福了一福,方强笑道:“老太太这话儿,作媳妇儿的怎么当得起?不过是最近琐事儿太多,福晋那里又时常有人来,竟一刻亦不得闲,所以未能经常过来伺候老太太罢了,还请老太太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媳妇儿计较了罢。”

听她有意将“福晋”二字咬得极重,贾母不由暗自冷笑了一声儿,方道:“也是,福晋如今毕竟是名堂正道的主子了,咱们这些个作奴才的,又如何敢与主子比肩?罢,罢,如今你已是主子的娘了,自然亦是主子了,我亦不敢受你的礼领你的服侍,你只离了我这里罢。”“眼不见,心不烦”,省得她瞧了堵心。

一席夹枪带棒的话儿,说得王夫人是又羞又恼又气又恨,当下便欲拂袖出去,然转念一想,宝玉跟在贾母身边儿长到如今之事儿,乃所有亲戚本家人尽皆知的,倘此番不象征性的征求一下儿她的意见,明儿传了出去,到时被人背后戳脊梁骨儿的,决然不会是贾母,而只会是她;况这会子若不向贾母提出此事并表明她的态度,岂非与她今儿个走这一遭儿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她可不白作这样儿傻事!

遂忙忙换上一脸的笑意,道:“媳妇儿今儿个来此,除却向老天太请安外,还有一件大事儿要回与老太太知晓,还请老太太容媳妇儿坐了,与您一一道来。”

说完见贾母犹是一脸的不善,只鼻子里几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儿,却亦并未开口说反对的话儿,王夫人方半身坐到了邢夫人对面儿的椅子上,道:“昨儿个夜里听老爷说,如今宝玉亦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娶亲了,命媳妇上心些儿。媳妇儿想宝玉到底一直跟着老太太过活儿的,便是婚姻大事素来依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歹亦该征求一下儿老太太的意见才是,因此媳妇打早儿过来,为的便是讨老太太一个示下,到究何时打发媒婆儿上姨太太家放定的好?”

一篇话儿说得贾母分明怔住了,半日方回过神来,因喜怒莫辨的道:“上回儿才有个和尚说了,宝玉命里不该早娶,不然于身上不好,怎么你这个作娘的反倒给忘了,不顾惜起他的身子来?且等再大一大儿在好生与他挑选罢。”心里却在冷笑,说得倒是冠冕堂皇,还“放定”呢,呸,也不瞧瞧儿那薛家什么身份?配是不配与他们家结亲?况旁的不说,就冲薛家乃王夫人的亲戚这一点,她亦打死不可能让宝钗进她们贾家大门的,不然明儿她可真真是别想再在这个家立足了!

王夫人见贾母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将自己方才的长篇大论给顶了回来,尤其还在暗里怪责她不顾惜宝玉的身子,心下生气,遂生硬的回了一句:“此事老爷昨儿个已做主定下了,今儿个不过是打发媳妇儿来知会老太太一声儿罢了。”言下之意便是贾母同意不同意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贾政与她同意了,此事便算是定下了。

但只贾母若果真能这般轻易便被她“击败”,亦不会独掌荣府家计,说一不二的屹立在贾府几十载而不倒了!当下便冷笑着反问王夫人,“既是你老爷说的,怎么昨儿个傍晚来请安时,未听他提及只言片语?果真我这个作母亲的,如今在他眼里亦如在你眼里一般,可有可无了?”说罢因命鸳鸯,“立时请你老爷去。”

鸳鸯听说,忙“嗳”了一声儿,抬脚便要往外去。王夫人见了,不由大急,却亦不肯当着邢夫人凤姐儿的面儿向贾母示弱,遂讪讪的唤回鸳鸯,道:“老爷这会子上吵去了,去了也是白去。”又向贾母道,“难道媳妇儿竟敢在老太太面前弄些鬼儿来?自然是老爷吩咐了,媳妇才来讨老太太示下的,还请老太太早些儿定夺罢,罢了媳妇儿还要去王府一趟儿,迟了就不好了。”

听王夫人又抬出元春来压自己,贾母心里越发怒不可遏,因冷哼一声儿,道:“既是要去见福晋,自然耽搁不得,倒是赶紧去的好,至于宝玉之事,晚间待你老爷来家后,咱们再议亦不迟。”一面命琥珀,“送你太太出去。”

见琥珀已快步行至门边儿挑起了帘子,榻上贾母又转过了身去背对着自己,逐客的意思儿显而易见,王夫人到底不好再呆下去,只得气哼哼的退了出去,一面暗骂着贾母倒会摆谱儿,还当自己如今是先时的老封君;一面思忖着到究何时自己方能彻底的在荣府内说一不二,难道非要待得贾母宾天那一天?一面又骂自己方才先气弱了,原该强硬到底的;一面又犯愁,晚间贾母果真唤了贾政过去商议此事,自己可该怎么说?端的是百般心思齐齐涌上心头,最后系数汇成一个念头,不拘怎样,好歹此番不能再屈服于贾母之下了!

当下遂扶了金钏儿忙忙赶回荣喜堂,命人服侍着换了衣衫,又重新妆扮了,便坐上马车,一径往城外理亲王府去了,暂且不表。

不提这厢王夫人的百般思量,且说荣庆堂内,在王夫人离去后不久,贾母便推说自己累了,打发了邢夫人凤姐儿婆媳出去,方歪在榻上,又命小丫头子拿了没人捶榻尾与自己捶着腿儿,开始生起闷气儿来。

王夫人的心思,自然瞒不过她那双瞧遍世间诸事百态的锐利眼睛,只是倘她以为就凭着如今自己的女儿作了亲王继福晋,就能掣肘住她了,才真真是打错儿了主意!别说元春好歹亦是跟在她身边长大的,很多时候她说话儿甚至比王夫人这个母亲尚且有用几分,便是元春一句不听她的,她亦不会让王夫人如了意儿!她就不信,凭着她再这与自己的婆婆、妯娌、当年荣国公的妾室们等人几十年斗争而累积起来的“胜利经验”,如今倒斗不过王夫人一个作媳妇儿的了!

一面又暗骂王夫人,如今倒蹭鼻子上脸了,亦不想想若非有她提携贾政,收了其作儿子,如今他们那二房还不定怎么样儿呢!越想越生气,遂命人斟了茶来吃毕,喘息了良久,方要了拐枕,全身平躺至榻上,闭着眼睛打起主意来。

思忖多时,到底得了个主意儿出来,遂唤了鸳鸯,命她:“传话儿出去,今儿个晚饭过后,我有要事儿要当众宣布,让大老爷大太太领着琏儿媳妇过来听着,二老爷那里亦是如此说,你亲自传话儿去。”

鸳鸯忙点头应了,扭身出去传话儿去了,不提。

至晚间,果真有贾赦邢夫人领着凤姐儿夫妇,并贾政领着王夫人李纨宝玉等人来了,贾母令其都坐了,又命人去传齐了府里有头脸的管事媳妇们,方道:“今儿个唤了大家来,不为别事,却是有一件要紧事儿要当众宣布,你们可都得给我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