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的四处环视着,四周都没有什么好看的,我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我看到了低垂着眼帘的元昭。长长的睫毛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嘴角僵硬的向上翘着,做出一个古怪的笑。

我向他伸出手:“元昭,哥哥,你为什么要自杀?我还打算过两天去找你,让你再回来陪我呢。你怎么就死了?”我想摸摸他的脸,可是却无论如何都只差一点点不能碰到。

我猛然睁开眼睛,床边的一盏灯焰颤了几颤,灭了。这里是空旷而寂寞的普华殿,不是清风阁。大殿中回荡着人的呼吸声音。我的乳娘曾告诉我,人在睡着的时候,灵魂会在自己的头顶漂浮,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此刻这座大殿中,应该是有许多魂魄在游荡。

那么刚才,我的灵魂是和死去的元昭相遇了吗?

我在昏沉中又闭上了双眼。闭上眼,在我看不到其他的时候,元昭才会出现。

这次我看到的元昭是冷漠的,他正襟坐在离我遥远的亭中抚琴,正如我与他初见时的情景。

我想走过去,双腿却不听使唤。我跪在地上,悲哀而热切的注视着他的侧影。我知道,也许过了这夜,他就会投入下一个轮回,无论我上天入地,都不能再看到他的样子了。

“元昭,你过来,我想仔细看看你啊。”我大声的喊他。他却仿佛听不到似的,连动也不动一下。他是恨我呢。

“元昭,你知道普和宫在哪里对不对?我的皇后快要生了,你的来世,当我的小孩好不好?你答应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我正在苦苦哀求的时候,忽然慕容氏和元明月出现在元昭身边,她们柔柔的拉起元昭,便向远方走去。我着急的大叫:“你们到哪里去?放开他!”

我猛然间坐起来,眼前却还是那三个人的背影,我呵呵的笑起来:“你们三个倒是好做伴啊?我偏不许!”我跳到地上抽出墙上悬挂着的宝剑,凌空向前劈去:“当我怕你们吗?我元修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鬼神!你们还不是被我从人变成鬼的?”

朦胧中我似乎听到了惊叫声,一个人从身后抱住了我,我挣也挣不开,回身便给了他一剑,然后我赤脚向外跑去,我从未发现皇宫的路是这样的宽阔平坦,夜风在我耳边呼呼作响,我不知自己跑了多久,而且非但不觉得累,反而兴奋起来。

我跑进后面的花园中,一块石头绊了我一跤,我毫不在乎的站了起来。前面是一个莲花池,深秋之时,早已没有了莲花,我走到池边,后面远远的传来了惊呼声。

我回头向一直尾随着我的宫人们挥了挥手,然后用力的向池中跳去。

我没有死,几个会水的侍卫跳下去把我捞了上来。

我受了严重的风寒,连续几天都没能起床。

高欢什么都知道了。他不顾自己身上有伤,特地赶进宫内将当时还是半清醒的我大骂了一顿,我乖乖听着,无可辩驳。然后他派人将寝宫封锁,把我监禁起来。

高欢告诉我,征虏将军耿贵昨天夜里出城到北营,率领他的兵团投奔宇文泰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我默默的躺在床上,等到高欢说完后,我轻声请求道:“高欢,朕想看看皇后。我算着日子,她好像快要生了。”

他冷笑了一声:“这个不劳你费心。谁知道你什么时候犯起疯病,再伤了皇后,那就热闹了。”

“朕没有疯病。”我微弱的抗议道。

“是么?那你做的这些事,可有一件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他走到我的床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记住,你是个疯子。”

我抓住他的袍子,恨恨的瞪着他,他面无表情的回看过来:“我会让太医好好给你治疗的,多吃些药,也许还能恢复正常吧。”

“朕要杀了你!”

他冷笑一声,甩开我的手,转身离开了。

我侧耳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自怜的掉了一颗泪。

宫女端过药来,想要喂我,我突然想起来:“奉祥呢?”

“回皇上的话,那夜皇上向外跑时,奉总管在后面抱着皇上,被皇上一剑刺中,当时就死了。”

我点点头:“那把他厚葬吧!”

我在这寝宫中度过了一段很寂寞的日子,每天的生活就是睡觉,吃饭,吃药。太医们的治疗似乎并没有让我的身体舒服多少,我一天中还是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头痛和恍惚中渡过的。有时我觉得自己好一点了,想出去走走,可是大门被高欢的铁甲兵把守的像铁桶一样严。他们只接受高欢的命令。我试图硬闯出去,结果被他们不客气的用刀枪逼了回来。

我派人去普和宫打听了静兰的情况,她真的快生了。我对那个孩子很期待。

第6章

五天之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坐在院子里喝茶,高欢突然来了。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便服,看起来精神很不错。我眼巴巴的看着他,他笑道:“皇上这两天可好?”

“朕很好。”

“臣带来了一个皇上感兴趣的消息呢。”

我站起来:“是静兰生了吗?”

他向我微微躬了躬身:“微臣向皇上道喜了。”

我几乎要跳到他身上去:“真的?你没有哄朕吧?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位皇子。”

我高兴的用力扯了一下他的衣襟:“这次,你总该让朕去看看了吧?”

高欢有点惊讶的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欢天喜地的催着人给我换衣服,然后便急匆匆的向停在门口的软轿跑去,跑到一半我又折了回来,第一次去见我的儿子,总该给他带点礼物吧。可是带什么好呢?我本想命人打开库房,选件珍奇宝贝。可是这样又需要花费很多时间,而我是等不得的。

高欢看着我傻乎乎的在屋里转来转去,忍不住走过来拉住我:“皇上干什么呢?不是急着去看小皇子吗?”

“朕……朕想找点东西送给他。”

“皇上不必这样费心思吧?”他拉着我胳膊的手用了力气,我被他强拉着向门口走去。一时无法,我只好乖乖的随他上了轿。

普和宫里很热闹,上上下下都是一副喜乐的模样,只是见到我后,一个个就都面如土色的死板了表情。可是我又怎么会因为这个而生气呢。高欢拉着我进入屋内,他向里屋扬了下头,示意我可以进去。

门边的侍女掀开了厚重的门帘,我走入静兰的卧房。她正半坐着靠在靠枕上,身边有一个花团锦簇的小包裹,那是我的小孩吗?

她苍白着脸,有气无力的招呼我:“皇上来了,恕臣妾体弱,不能施礼。”

我没有回答,径直走到她床边蹲下,那小被儿包着的正是一个小婴孩,一张小脸又红又皱,难看的很。我困惑的抬起头:“静兰,这孩子长的像谁啊?好难看。”

她很温柔的回答:“小孩子生下来都是这样的,长一长就会好看起来了。”她伸出手轻轻抚了下小孩的头顶。

“他在睡觉吗?”

“是啊,刚才哭得可凶呢。”

“乳娘都找好了吧?”

“不要乳娘呢,臣妾想亲自抚养他长大。”

我看着她,她正神情平和的注视着孩子,嘴角噙着点笑意。我相信她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小孩有名字了吗?”

“这自然是等皇上您来取一个。”

我苦笑着摇摇头:“朕连字都不识,哪里想的出什么好名字,还是你来吧。”

她看了我一眼,幽幽的答道:“是。”

我解下一直挂在颈上的宝石坠子,塞进孩子的被中:“朕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准备什么礼物,这个倒是朕从小便带在身上的,送给你吧!”

那孩子被我弄醒了,眼也不睁,张开大嘴便哭嚎起来。静兰连忙把他抱起来,咿咿呀呀的低声唱起摇篮曲哄他,谁知那孩子哭的更厉害了。我站起来伸出手:“静兰,朕来试试。”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他递到了我的手上。我轻轻的摇着他,哄到最后,那孩子竟哭的好像是要挣命一样。我被他吵得头都痛起来。静兰看我的脸色开始有些变化,连忙又把孩子要了回去。

我勉强的向她告了别,然后快步走出了卧房。

高欢正在外面大厅中坐着喝茶,我没有理他,直接走向宫门。他追了上来:“怎么?不满意那孩子?”

“怎么会,只是他哭的有点吵。”我按住额角吐了口气:“朕不知怎的,觉得心里烦的慌,所以赶紧出来了。”

他扶我上了轿子,自己也上了后面的一乘。我极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我真的很怕自己的头痛病又犯起来,那种痛苦真是能让人发狂。现在我便觉得自己大脑的深处仿佛已经隐隐作痛起来,为了对付这种病,太医们制了大量麻醉止疼的药丸放在我的寝宫中,所以我很着急回去吃药。

太监们行走如飞的把我抬回了寝宫,我顾不上理会跟在我身后的高欢,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卧房,找出两丸药,一齐塞进口中。

吃完药,我疲惫的倒在床上,松了口气。

高欢关了门,坐到床边,用手帕为我擦了擦额头的汗:“元修,看来,你是真的病了。”

我白了他一眼:“你不是早就说过朕有疯病吗?”

他满不在乎的拍拍我的脸,然后开始解我的前襟的排扣。我连忙坐起来:“你想干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吗?”他将我按回到床上,继续解扣子。

“高欢,朕不想和你做……那件事。”

“那又怎么样?”他似乎是解的不耐烦了,索性双手抓住我的衣领向两边用力一撕,嚓的一声,我惊慌失措的扭动起来:“求求你,不要对我做那种事,我真的害怕。”

他冷笑着压到我赤裸的上身,一只手恶意的捏弄着我的乳尖。

我急促的呼吸着,刚才服下的药到了发挥效用的时候,我迅速的困倦起来,虽然高欢在我的上方手忙脚乱的亲吻舔噬着,可是睡意还是像海潮一样,彻底的席卷了我。

我醒来时,屋内只有我一个人。

身上有点点的清淤,下体处痛的好像被撕裂了一样。我将手探过去摸了一下,然后在灯光下看到了手指上的丝丝血迹。

高欢离去的时候应该是心满意足的吧。

我挣扎着爬起来,没有叫人进来,自己摸索着点了蜡烛。一点昏黄的光若有若无的跳跃着,我赤裸着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这个时候睡觉的话,是要做噩梦的。

周围太过安静了,我试图找一些事来思索,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想起了我的孩子。

说起来,我也是一个父亲了呢。在这之前,我曾决定让静兰来抚养那个孩子,因为我自知不会为他作出一个好的榜样。可是现在,我突然很想把那个孩子要过来。那是我的骨血。我从小到大,身边都没有什么亲人,现在有了一个,当然应该放到自己身边。我每天都好寂寞,需要他来和我做伴。而静兰不会像我这样,她那样随和,应该会有好多人主动和她亲近吧。

想到这里我兴奋的站起来,如果我明天还可以去普和宫的话,我一定要把孩子抱过来。不管静兰肯不肯!

我喝了一口冷茶,不想却被呛到,我扶着桌子剧烈的咳起来,外面有人问:“皇上怎么了?”

“没、没……事……”我气喘吁吁的回答。外面安静下来。我慢慢的回到床上,闭上了眼睛,没有什么可思考的,我只想明天可以去普和宫抱回我的孩子。

半个月后,高欢才又一次带我去了普和宫。在去的路上,我将自己想要抚养那个孩子的想法向他和盘托出,他并没有表示出明显的反对,只是不赞成的看着我:“你这可是要了贺拔静兰的命了。也害了小皇子。”

听了这话,我并不在乎。

到了普和宫,我直接进了静兰的卧房,她还是歪在床上,身边是那个小婴儿。和上次见到的不同,那孩子看起来白胖了好些。

我在床边坐了一会儿,静兰告诉我:“皇上上次让我给孩子想个名字,臣妾拟了个“兆”字,皇上觉得可好?”

“好啊,这个听你的就好。”我拍了拍小孩子:“静兰,朕有一事。”

“皇上请讲。”她收起微笑,警觉的看了我一眼。

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用很简单的话讲出我的来意。说完后我冷冷的看着瘫在床上的静兰。她看起来似乎是有点呆住了。

我弯腰抱起孩子就向外走,后面的静兰突然哀号一声,骤然从床上蹦了下来。她抱住我的左腿,嘶声哭叫道:“皇上,不要带走我的孩子呵……他还小,离不得母亲哪……”

她的力气很大,我用尽力气也挣不开她的手臂,索性一脚向她的头踢去。她的头上立刻流下了血,可是即便如此,她的力道却是不松丝毫。我臂弯里的孩子也哭了起来。这孩子像条活鱼一样在我的怀里乱拱乱动,我很快就出了一身汗。

外间的宫人闻声跑了进来,想要把我俩分开,却又不敢妄自动手,我心烦意乱的大声命令她们:“还不快把皇后拉开!”

她们慌忙的遵命去拉,可是静兰紧紧的抱住我的腿,任谁也拉不动。我用右脚使劲的踢她,她痛得哀声连连,可就是向冤魂一样不肯放开我。我急得一阵头晕:“高欢呢?让高欢进来!”

高欢就在外间等着我,听到我的命令后,他施施然的踱了进来:“臣在。”

“你来把她给朕拉开!”

“这个,臣不敢。”

我转过头去,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快点!”

他叹了口气,走了过来,向静兰施了一礼:“皇后娘娘,得罪了。”

静兰骤然盯住他,眼神凶恶:“你敢。”

高欢捉住她的双肩,很轻易的就将她从我腿上拽了下来。她自知挣扎不成,索性坐在地上。

我从未见过那样绝望哀痛的眼神,静兰就是用那种眼神,漆黑而空洞的看着我,她的声音像是在经历一场梦魇一样:“元修,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孩子?兆儿是我的命啊。你不是人!你是野兽!”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抱着那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婴儿,我扭头就跑。

越过普和宫的门槛时我差点绊了一跤。候在大门口的侍卫想来扶我,我一闪身,向寝宫的方向跑去。

我很久没有走过这样远的路,何况我一路一直是在飞跑。到了寝宫的大门口时,我终于累的跌坐在地上。侍女们连忙迎了上来,有人抱过了孩子,有人搀起了我。我没有动,坐在地上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能说出话来:“好好照顾小皇子,找个乳娘。现在就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都在担心静兰会来同我大闹。然而这天傍晚高欢带来的这个消息让我暂时打消了这个顾虑。他告诉我道:“皇后得了下红之症,现在有些险啊。”

我吐了口气:“那她就不会来和朕抢兆儿了。”

他斥退了堂内的下人,然后把我拉过来坐在他的腿上:“皇后要是因为这个送命,你会不会有点难过?”

“难过?为什么?”我轻轻挡住了他留连在我衣扣处的手。

“没什么。”他似乎有点扫兴。沉默了一会儿,他把我推开:“下个月我又要出征了。”

“是宇文泰的缘故吗?”

“正是。现在宇文泰为三军信服,位处关中形胜之地,已握权柄,若不剪除,终是大患。”

我点点头:“国事我是不懂的。你要去便去。”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迎着他的目光抬起头,却也没有什么话说。

送走高欢后,我走进里间去看我的儿子。

他正在皱着眉头睡觉。我轻轻的捏了下他的脸,觉得很有意思。有人说他长的很像我,这当然是胡说,这样小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来呢,何况这里的人也没有见过我小时候的样子。不过当我听到这样的话时,我还是很高兴。想到这世间有一个人和我有着千丝万缕不可断绝的关系,我感到莫名的欣慰。

我给他找了一位健壮而干净的年轻乳娘,第一次见到她时我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想想,我发现她长的有点像我先前的一个侍女,那个侍女名叫玉秀,曾是我心爱的人。

这个名叫迎春的乳娘把兆儿喂的很胖,腿弯的肉都成了箍。我对此很满意。小孩子小时要胖胖的才好,我几乎能想象出兆儿再长大一些时的样子,一定会是个很结实很淘气的男孩。我对迎春一直都很和气,希望她会全心全意的疼爱兆儿,忘掉她自己的小孩。她对此表现的受宠若惊,可是她依然很怕我。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她从别的宫人那里听到了关于我的什么话。皇宫是一个微缩的世界,我成了这个世界的魔王。

天气很快的转冷了,然而我并不畏惧这里的冬天。塞北的冬天要比这寒冷的多,我早已习惯了这个季节的气候,甚至当第一场雪降下来时,我还觉出一丝亲切。

宫内处处都生起了火炉,宫人们有事没事都喜欢缩在屋内,她们围着火盆,轻声的聊着天,苦的是廊下太监,他们没有机会躲起来取暖,站完一班后几乎要冻成冰人。

我的寝宫中很热,房间地下都挖了四通八达的烟道,地面都是暖的,我甚至可以在屋内穿着单衣,这就是皇宫的好处。当年我的平阳王府是一幢大石墙宅子,虽然墙厚门严,却没有这样精巧的机关。

兆儿一直被我留在寝宫中。迎春每天就是伺候他。他顽皮的要命,从来不肯安稳的呆一会儿,总是喜欢往床边爬,迎春怕他摔下来,所以就得一直看着他。

我只要是不头疼的话,就到兆儿屋中去看他。他认得我,一看到我就笑着伸出手向我咿咿呀呀的叫,这让我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从来没有人这样子对我。我欢喜的抱着他,逗他玩,迎春站在一边,好奇的看我哄孩子。

可是当我觉得有一点不适的时候,我就会立刻回房。间歇的头痛会让我在不知不觉间失去理智,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太医们似乎不肯和我说实话,我真的怀疑自己是得了疯病,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可以解释我的反常表现了。

因为大雪,高欢的出征被迫延后了。整个冬天我都很少看到他。新年的时候,他也只来坐了坐,我当然不想念他,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他看起来有点焦头烂额的样子。我去问他,原因还是宇文泰。

宇文泰的势力发展很快,上次没有把他消灭掉,结果他像野草一样,没有春风,也蓬蓬勃勃的生长起来。

开春的时候,静兰死掉了。

普和宫很快被收拾出来,一个月后,我又成婚了,这次的皇后,是高欢的长女,高婉云。

当他告诉我这件事时我感到无比吃惊和荒谬:“你的权势已经够大了,又何必要做国丈?”

他悠闲的笑了笑,不回答。

“你怎么好意思做朕的岳父?”

他还是笑笑:“这次就不用大办了,差不多就可以。”

我瞟了他一眼:“你的女儿做朕的妻子,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贺拔静兰就是个例子。”

“你要和婉云生一位皇子。”

“恐怕朕是力不从心了。”我站起来,我俩之间的谈话各不相干,他说他的,我说我的。这样的话,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说下去了。

三月的时候,春暖花开,我与十三岁的高婉云成婚。

我只在典礼上见了她一面,此后我就没有再去找她。她自然也是住在普和宫。

这次婚姻似乎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我每日还是呆在寝宫,上午去看兆儿,下午吃药睡觉,傍晚的时候在宫中遛弯。

四月,高欢率大军出征讨伐叛贼宇文泰。大都督斛斯春留下来主持朝政。

高欢前脚刚走,后面斛斯春就来进宫向我问安。我很奇怪,对于我这个傀儡皇帝,是很少有权臣肯理会我的。我不明白他突然跑来是有什么用意。

他进来的时候正是下午,我刚刚服了药,正准备睡觉,衣服都解了一半了,突然有人来报说大都督来了。我一时无法,只好草草系了扣子,然后走到前殿。

我坐在宽大的龙椅上,命人宣他进殿。

一个武官打扮的高个子走进来跪下:“臣斛斯春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