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嫣然顿时蔫下去,有些心虚,吞吞吐吐地说:“是一盏很漂亮的花灯啦,可惜那个谜一直没有人猜出来…”

“是么?”清暖见陈嫣然这个样子,顿时笑了,“好吧好吧,我去试试,但不保证能够做到哦!”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陈嫣然顿时一扫郁闷,神采飞扬。

步入京城是非多 第三十四章 几大势力

整个腊月,文昌侯府都很忙。

准备过年,还要去致远承恩公府祭祖,当然,宫里的宴会不会允许非皇族的未婚成员参加,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但清暖还是比较关注这些,当然知道七皇子很“不巧”地“又”病了,无法参加这次的宴会。

洛祈涵真是倒霉啊,碰上一个这样的爹。

清暖索性摊开一张纸,画出树形图,开始分析现在的局势。

本朝素来有规定,所有纯血胤夏皇子二十五岁成年的时候都要受封,嫡子为亲王,庶子为郡王,后者除非立下不世之功或者哪个兄弟当了皇帝后才能够加封,所以封号这玩意就非常重要,也可以从其中看出皇帝的态度。

皇长子英郡王洛祈鸿,由于是皇帝的第一个纯血儿子,又是颇为受宠的庄妃所生,所以皇帝很是看重,就连王妃的出身也很好——二等侯爵锦乡侯的嫡女,在军队颇有影响力。这位皇长子可是野心勃勃,与太子关系极其恶劣,现在在军队中也颇有声望。可谓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但文昌侯府却不看好他,因为皇长子和皇帝年龄相差太多,那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只不过现在有太子顶着,他才觉得自己不得了,但在文昌侯府看来他已经是死人了。

二皇子恒郡王洛祈沧,为惠妃所生,却因为是次子,母亲也不是特别受宠,所以不被皇帝所重视,无论什么看上去都是平平,就连妻子都只是一个一等伯爵的嫡女,现在正在当闷头乌龟中。

四皇子勤郡王洛祈深是淑妃的儿子,出身在皇子中排行第三,加上他本人也极为勤奋,手不释卷不说,对武艺也从不落下,皇帝对这个儿子也挺好,他的妻子是兴平侯家的嫡小姐,在文人之中非常有影响力,家族的势力也很大。

五皇子怡郡王洛祈湛是文妃的儿子,文妃聪慧美貌,是现在九妃中最为受宠的,自然这个儿子也是很得皇帝喜爱的。当然,从他开始,就是没有正妻的了,但听说这位郡王十分骄横,对于女色也是毫不节制,显然不是好选择。

八皇子洛祈游只比洛祈涵小一岁,却因为是宠妃苏昭容所生,因此待遇和其兄天差地别,也是个霸王类型的角色。

看见自己列出来的这一张单子,清暖简直觉得洛祈渊可怜了,你说他跟着后面那一串兄弟多好,可不知道皇帝出于什么心思,之前几个儿子全是地位高贵的妃子所生,夹在中间也难怪他郁闷了,而苏昭容虽然出身比恭贵嫔高不了多少,但架不住士族和庶族之分以及苏昭容受宠啊。话说洛明霄这个举动很像康熙的说,之前全部是宠幸满族妃子,生下十来个继承人,到了后期就一个劲的宠幸汉女,反正继承人多得是,不差那些汉族血统的。

而荣妃…怪不得萧家这么着急呢,所有妃以上的女人都有儿子傍身,只有她从来没有身孕,是个人都看得出皇帝是故意的。

现在只是这几个皇子,等其他的皇子长大了,又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清暖疲倦地揉揉太阳穴,终于知道自己的祖先有多么厉害了。明明世世代代都是天子重臣,财产不知道被多少人觊觎着,居然可以一直维持纯臣的立场就这样保持尊荣…虽然清暖觉得着有些不可思议,却也不能让家族的荣耀毁在她的手上。

她绝对不会嫁给洛复瞻的,如果没有皇帝的眷顾,洛复瞻就是一个李煜一样的人物,完全挑不起大梁,难道她还要去当孩子的保姆,面对成亲王府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小妈吗?而且…算了,她就不信,自己这么久的安排无法奏效,实在不行,那就只有选秀的时候给**中那帮女人下猛药了。

————————————我是上元节迅速来到的分界线

这个年,其实大家都不怎么开心。

无论见到哪个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清暖马上要选秀了,前途必定无限远大,你们文昌侯府有什么打算啊之类的。

要知道,且不说萧晋初夫妇对于清暖的宠爱,就单说清翊清飒两兄弟,那可是完全的究极妹控,显然,他们已经得到消息,自己的妹妹几乎已经确定要指给成亲王世子了。对于这帮子皇室宗室子弟,他们愣是没有一个看得顺眼的,只觉得洛复瞻也是矮子里拔高子,不满他的懦弱和成亲王府的乱七八糟,所以大家心情都不好。

倒是清暖自己没有在京城呆过,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连串的仪式,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只盼着上元节早点到来,陈嫣然赶快来拯救自己。

至于清暖不去灯会…反正清翊有办法遮掩过去,就算他们知道是敷衍,得罪安国公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是清飒有些不高兴,毕竟只要陈嫣然在,他就不能光明正大的陪着自己妹妹,还是清暖去征求了陈家的意见,大家觉得既然都是认识的,况且胤夏贵族倒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就一起去吧,这才让冰山稍微解冻。

正月十五,元宵。

清暖早就知道对于嘉临皇朝的人来说,元宵是无比重视的一个节日,而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更是对此期待不已,就是因为这一天,无论家教多么严格的家庭,都会允许自家的女孩外出游玩,猜谜赏花灯。而每年都会有豪门大户举办各种花灯宴,每条街都挂满了花灯,还会有各种各样的表演,对任何女孩来说都非常有吸引力。

陈嫣然因为当年不喜欢和她的堂姐争,所以每次都是由她的哥哥带她偷偷出来玩,也正因为如此,看中了一盏做工极其精巧的花灯,只可惜她哥哥素来习武,对文人的这种玩意实在不在行,所以每年都猜不中,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盏花灯被其他人猜去。本来吧,你说她如果出钱买也算了,但问题是她生性倔强,偏偏要自己赢,却也知道她的水准不高,于是求助于清暖。

清暖和陈嫣然往来这么多次,她对清飒也是极为熟悉的,自然没有什么关系,反而笑道:“你今天这样穿,会不会被人以为是女扮男装?”

由于今天心情特别好,清飒居然勾起了一抹清浅的笑容,只可惜配上他那美艳的容貌生生地变成了邪魅妖艳:“放心,我会教训那些不长眼的家伙。”

陈嫣然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为什么清飒平时都冷着一张脸了。

杀伤力太大了啊啊啊!

因为有面纱遮挡,清暖纵使笑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她其实倒希望有不长眼的家伙来调戏二哥,毕竟二哥从上京开始就很是郁闷,也需要有点生活调剂的。

很多年后,物是人非,清暖再回想起这一天的情景,只觉得当初的快乐,恍若一梦,梦醒了,那些美好自然有如朝露一般,消散无踪,留下无限惆怅。

步入京城是非多 第三十五章 一眼万年

才走出文昌侯府所在的朱雀大街,清暖便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她不由惊讶了。

雍京本来就人口众多,贵为帝都自然是无比繁华,放眼望去,人流比白昼还多,灯火通明,家家都挂了格式花灯,处处都有各色的锦帐,车水马龙,香雾重重。

陈嫣然显然对这种景色十分怀念,不由有些痴了:“十一年,我十一年没有看到这种景色了。权贵家中的灯虽然比百姓富商的精致华丽,却怎会有这种气氛?就连有才华,能猜出那些灯谜,都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够高而不得不装作不会…”

清暖没有说话,玉瀚虽然繁华,但和雍京还是有差距的,这便是强横的等级制度带来的差异。

由于上元节如此欢庆,自然不乏有那些心肠恶毒之辈,觉得这是大好时候,于是趁乱拐了小孩或者大家小姐去,这种事情屡禁不止,所以每条街上都有专门一个台子,表演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专门有人盯着,可以免去很多悲剧。那些贼人也有眼色,胤夏和半夏的人衣服上都是有特殊的标志的,他们也不敢让胤夏血统流落在外,否则九族都不够诛的,因此下手的机会也少,不会造成什么社会恐慌。清暖这一行人一看就是大家出身,虽然面纱蒙的严严实实,但大家也只是好奇地扫一眼,不敢盯着看,没见旁边有人开道护着吗?所以他们倒很是开心。

灯巷中一片辉煌火树,龙灯、鹿灯、月灯、大球灯、小球等、苏灯…百姓家的便有些粗糙,这天子脚下,商人也不好露财,所以灯只求一个做工精巧,用料倒不是特别名贵。不过他们特意请了伎人来表演,诸如口吐火苗、飞丸掷剑、缘竿走索…倒也是人山人海。

陈嫣然知道清暖兄妹都是极有才华的,便迫不及待地拉他们到了自己多年前屡屡失败的地方。

清暖一路上倒是很开心,嘉临风气毕竟还是挺开放的,而且对于血统有要求,所以没有南方那么讲究。这一路上多有男女手拉手肩并肩,这让原本对这个时代有错误估计的她再次定位了女子的地位,也增添了更多的信心。

而走了一会儿,发现周围的灯越来越精致,也在灯下挂了谜语,陈嫣然解释:“这是京城几个商家合力举办的灯谜大会,展出许多精巧的花灯,我要的就在前面,你看!”

清暖走到陈嫣然喜欢的灯面前,这是一盏万眼罗灯,制作精细,美轮美奂,好似彩云笼辉月,也难怪陈嫣然惦记着。很显然,这附近的花灯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也吸引了一堆人来看,只是这种一年才展出一次的花灯显然不会让人轻易拿走,灯谜都是极难的。

而那盏万眼罗灯的谜面却十分简单,只有四个字:“仅得一子。”

陈嫣然一看就郁闷了,她左思右想,就是不明白到底该猜什么,倒是清暖和清飒相视一笑,陈嫣然一看他们这个架势便开始逼问了:“到底是什么?”

“你是要我说呢,还是你去猜。”清暖故意逗她。

“当然是你把谜底告诉我,我去猜啦!”陈嫣然理直气壮地说。

纵使有面纱遮脸,清暖还是用羽扇掩住自己的笑意,对陈嫣然附耳说了两个字。

陈嫣然没有听过这东西,不由半信半疑,她拉下谜面,取过笔墨,写下两个字。

他们这一行人本来就非常引人注目,现在看到一个大家小姐模样打扮的女子上前猜谜,便纷纷凑上去,然后念道:“仅得一子——杜仲?杜仲是什么东西?”

负责猜谜的老人将罗灯取下,道:“这位小姐猜对了。”

陈嫣然顿时喜滋滋地接过罗灯,走回清暖身边,边走边问:“杜仲是什么,你也没告诉我。”

“我说,你也要知道一点药理吧?”清暖有些哭笑不得,“杜仲是一味药材。”

陈嫣然顿时郁闷了,难怪她猜不出来呢!

清暖见陈嫣然这个样子,不觉好笑,美目流盼,却定格在了一处,眼中满是惊艳和赞叹。

她看到了一盏灯,一盏琉璃灯,一盏流光溢彩,令人目眩神迷的花灯。

这盏灯太过美丽,也太过奢华,清暖目力极好,自然可以看出,琉璃灯的流苏全部都是大小匀称的珍珠,镶嵌点缀的东西也都是珊瑚翡翠这等东西,就连灯柄都是纯白无暇的美玉,清雅绝伦。

而令人奇怪的事,这个花灯前没有一个人,而花灯后却站着很多人,而且绝对是高手,为首的一个人带着纯银的面具,遮住了整张脸,身材颀长而挺拔,气质高贵而优雅,衣料名贵至极,一看就极为不凡。

清飒微微蹙眉,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个人身上的东西,几乎都是贡品。”

“贡品?”清暖疑惑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每年正月十五,皇宫似乎也有什么节目的吧?不过今年好像不是逢五年的关系,所以皇室只是一起吃个便饭,但“或许也有可能不是,你知道我只是猜测,况且贡品赏给我们这种家庭也是时常的事情,说不定是哪家贵公子出来玩的。”清飒道。

清暖摇摇头。

这个人不是寻常贵公子,因为无论哪一家都无法养出他这种气质。

今夜香车宝树,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无数人从他面前经过目光停驻于琉璃灯,一大堆人恭敬地站在他身后保护他的安全,可他却流露出一种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孤独,寂寥而孤傲,清凌而缥缈。

纵使在千万人之中,也如同行走于荒野,孑然一身。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无论何种言行举止,他的孤独似从亘古而来,深入骨髓。

陈嫣然只觉得这个人很古怪,但清飒却对这个男子挺有好感的,毕竟这个男子的气质,和清暖很像,都是灵魂里面缠绵了寂寞与孤傲。而清暖更是心中一动,难以想象世间居然有和自己气质如此相似而迥异的人。自己是因为那五百年的幽禁、对于未来的不安以及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不定,那这个人又是什么原因,会让他如此孤独而哀伤?

正是因为如此,清暖缓步上前,这时有热心的人提点道:“姑娘,那是个怪人,你可不要上前啊。”

自然有人保护着清暖,那人见这种阵仗不由有些惊慌,心里暗暗打自己,觉得烂好心实在要不得,这些贵人们性情莫测,就算被活活打死也没有能伸冤的地方。幸好清暖是女子,而且语气温柔,露在外面的眼神也极为安抚人心:“请问,为什么不能上前呢?”

“他的摊子每年都会摆出来,已经八年了,只是从来没有人得到过那盏灯。”那人决定快速把话说完,然后离开,毕竟这位姑娘看上去就家世不凡,想必是胤夏贵族,他还是不招惹的好,“别人都是写灯谜让人猜,这个怪人却要求别人写灯谜让人来猜,如果什么迷他猜不出,写的人却能给出答案还有合情合理的解释,他就将这盏灯送给那个人。姑娘,你也看到了,这盏灯可是价值连城,而且他这种行为也引来了很多才子,可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也不知道这个怪人是什么来头,不是没有人打过别的主意,但都是他们自己倒霉,久而久之,也没有人敢上前自找没趣了。”

清暖眼波流转,若有所思。

她五百年时间几乎可以称得上博览群书,自负才华横溢,纵使不剽窃中国古诗词也能够在各种比试中夺魁,连父兄也不如她,再加上对这个男子实在好奇,便对清飒和嫣然道:“我们去看看吧!”

清飒从来不会拒绝妹妹的要求,陈嫣然听见这个男子这么狂,早就想让清暖杀杀他的锐气,因此也是连连点头。

得到了他们的同意,清暖微微一笑,向那个男子走去。

步入京城是非多 第三十六章 棋逢对手

走到琉璃灯面前,清暖先是赞叹了一番,方柔声问:“这儿的规矩,是如果能够难住你,就能拿走这盏灯么?”

男子的声音清冽却有几分低哑,极为悦耳,却隐隐含着笑意,似乎觉得清暖无法赢过他,所以只是淡淡地回答:“不错。”

清暖完全没有生气,毕竟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对于女子的歧视已经根深蒂固根本改不过来了,她微微一笑,决定试探他一番,所以道:“我的谜很简单,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忘’,谜底是一个成语。”

男子完全没有被难倒,淡淡地说:“死心塌地。如果你只是这种水平的话,你那请回吧。”

“那‘亚’呢?”清暖继续出题目。

“有口难言。”男子不假思索。

清暖这次来了精神,天下才子虽然多,但这样可以立刻答出来的绝对很少,所以她起了挑战的心思,她自然是知道穿越者前辈陌冰彦将四大名著都弄出来了的,所以出题也多了很多范围:“阳关一曲续日弹,猜一人名。”

“曹操。”男子仍旧没有任何犹豫。

清暖这次算是知道了男子的水准,便正色道:“接下来我要动真格的了,我不说猜什么,你能够能够猜出来么?”

“说罢。”男子完全没有任何为难,胸有成竹,清暖暗暗心惊,知道自己怕是遇上对手了,所以也不敢怠慢:“偷梁换柱。”

“木贼。”

“醒后得知一场梦。”

“悟空。”

“满盘棋。”

“无漏子。”

“残局飘零满地金。”

“黄盖。”

“春草碧如丝。”

“翠缕。”

“子规啼尽杜鹃红。”

男子这次看了一眼清暖,才淡淡地说:“血竭花。”

清暖争胜之心顿起,吟道:“零落成泥碾作尘。”

“好句。”男子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对这句诗赞美不已,陈嫣然早在一旁看傻眼了,这两人一来一去已经出了近百个谜语,居然是越来越快,前者话音刚落便来了下一条,大家连想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完全是在看热闹,没看见周围已经堆了一大片人了么?现在这个男子终于输了?

终于两字,不但可以代表陈嫣然的心情,也可以代表广大群众的心情,只是清飒一直在打量这个男子和他的护卫,不知道在想什么。

显然,没有。

这个男子只是惊叹一下这句子有多好,却完全不会被困住:“沉香粉。”

众人一阵唏嘘,显然是对男子没有被难住表示遗憾,毕竟这两人一看都是出身世家大族,而且端的是才华横溢,他们也好看热闹,觉得如果这个男子输给姑娘是多么美好的事情,说不定还能够促成一段姻缘呢,没想到这男子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居然完全不动摇。

但他这样的举动正好对了清暖的脾胃,清暖虽然用面纱遮挡容貌,也戴了鲛绡,但气质是掩饰不住的,完全可以猜出是个家世良好备受宠爱的大小姐而且是一个绝世美人,这个男子的眼神却清澈而平和,虽然深邃荒芜不减,却没有半点无礼,这也是清暖乐意和他猜这么久的原因。

清暖肚子里存货多,而且也可以慢慢想,但高水平到或许能够考倒这个男子的却仍然少,加上她这么久着实有些郁闷,所以笑道:“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与猫狗狐狼相似,既非家禽,亦非野兽;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对东西南北模糊,虽是小品,更是妙文。”

这灯谜有些近似于俚语,谜底却很无赖。

男子眼底浮现一抹笑意,缓缓道:“猜谜。”

陈嫣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清暖已经颇为懊恼地出了一道更难的:“百万军中卷白旗,天边豪富少人知。秦王斩了余元帅,辱骂将军失马骑。吾被人言欠口信,辛苦无干夜自嗤。毛女受到腰际斩,分尸不得带刀归。一丸妙药无人点,千载终须一撇离。”

男子声音中已经有了几分戏谑,回敬道:“百万军中无白旗,夫子无人问仲尼,霸王失去擎天柱,骂到将军冇马骑,吾今不用多开口,滚滚江河脱水衣,皂子常时挂了白,分瓜不用把刀持,丸中失去灵丹药,千里送君终一离。”

清飒脸上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以他的才华自然听得出来,这个男子不但猜出了谜底且同样用字谜表现出来,而且水平略高于自己妹妹所作的,这件事往小里说只是个小小的反击,但往大里说有调戏清暖的感觉。只是看见妹妹并没有半分气恼,反而对自己有了对手而欣喜,清飒便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更仔细地观察眼前这些人。

清暖自然也能听出来的,她本来就对有真才实学的人挺不错,此时又一心想胜过眼前的男子,于是出了更难的:“吹箫桥畔月如环,亚字栏干对照间。写过乌丝三页满,弹来雁瑟一弦闲。清波双现金钗影,和气全飞玉管斑。漫说荷花共生日,十年不减丽娟颜。”

男子稍微有些停顿,才回答:“二十四。”

清暖打量了男子一会儿,她知道这首诗的谜不是特别难猜,只是要卖弄一下才学,可为什么这个男子挥停顿呢?她回想一下自己这一句有什么不对,便发现两个亚字栏杆、三页乌丝、少拨了一弦的瑟、实影金钗、玉管之口、荷花生日都是二十四,第一句和最后一句却用了典,取自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与汉武帝所临幸的一个宫女丽娟,只是这两个典故在嘉临皇朝是不存在的,这个男子想来是觉得每一句都有寓意才正确,所以犹豫了一下才说出答案。

清暖心中震惊于这个男子涉猎之广,却也知道了如何打败这个男子,只要取那不带有明显历史的便可,所以她胸有成竹地说:“怅望神山,天风泠然,吟湘路遥。只题缄岁久,墨痕未灭;湔裙春暮,别恨重撩。石上因缘,命中奇偶,六幅罗裙色半销。尊前恨,恨阳关叠后,酒盏长抛。无聊偶弄檀槽,拨不到、鹍弦第四条。算扬州月色,那容分占;灵和柳影,惩地生娇。擘岂双双,添仍一一,画手休夸颊上毫。相思苦,便频年蓄艾,心病谁疗?”然后她颇有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无意中听见的,觉得有意思,今日用在了这儿,并非我所创作。”

她可以确定,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三神山、三湘、阳关三叠、檀槽三弦、三分明月、柳影三眠三起等典故,虽然闺怨这玩意实在是有些不好,但她已经解释过,而她一个未婚女子,没有经历过,自然不可能有写这种诗的心境,反正本朝对于女子还是挺宽容的,没有像明清那么变态连父兄都只有过年的时候能见一面。所以大家听了,一边赞叹这首词的精巧,一边猜测。

男子这次也停了一会儿,然后很笃定地回答:“三。”

清暖顿时郁闷了,没想到有这么多典故的东西都难不倒她,其实她倒犯了一个毛病,你说如果有典故的,每一句都猜一个谜底的或许这个男子真的答不出来,但她有点精神洁癖,所以每一句中都有一个三字,男子便是看中了这一点,虽然有些典故不了解,也足够他猜到。

可惜,清暖不知道自己犯了这么一个大错,但这样也好,毕竟这个男子的阅读量太过恐怖,若是真的弄了什么历史典故,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文昌侯府,所以清暖死死咬住下唇,那一股倔劲不减反增,良久,方道:“熙熙闹市石桥边,画意诗情已荡然,空有寒山各寺在,钟声不再像当年。”

这首诗也是有典故的,取枫桥夜泊的寒山寺寂寥,讽刺如今寒山寺边熙熙攘攘失去已经,但加了一个‘各’字便没有如此明显,只会让人以为“寒”和“山”二字是分开的,况且,这个谜清暖虽然知道答案,却想不出来为什么,要不是觉得今天会落败,她是断断不肯拿自己不会的东西出来献丑的。

男子沉默了。

步入京城是非多 第三十七章 虽胜尤败

琉璃灯旁围了一圈人,大家都冥思苦想,想知道这个谜底到底是什么,而清暖只盯着眼前这个男子,迫切地希望能够打压他。

一炷香时间过去,男子很果断地说:“我不知道,敢问姑娘,谜底是什么?”他没有丝毫输给女子的不敢,反而有一种欣然的意味。

“是野猫。”清暖缓缓地说。她见这男子的反应,便知道他从来没有输过,只有这样的人,才会那么骄傲,骄傲到浑身都流露出一种寂寥的意味,因为他没有对手。对这样的人来说,堂堂正正的失败才是平生所求,可清暖这叫作弊,因为她利用了前世的知识。

只见男子先是思索片刻,然后恍然大悟,取下琉璃灯,递给清暖:“姑娘高才,我输了。”

清暖顿时很不是滋味,从这个男子的给她灯的动作,她就能够猜到,这个男子已经想明白了关键,所以这场比试,实际上是她输了。

所以她没有伸手接过那盏很喜欢的琉璃灯,而是低下头,惭愧地说:“其实,这个谜语,我只知道谜面和谜底,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所以这场比试,其实是我输了,不好意思。”然后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她也是一个骄傲的人,方才只是求胜心切,现在冷静下来,便不耻自己的做法。

“就当放在你家好了,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这盏灯就真正属于你了。”男子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的鄙夷。

清暖再次转身,见男子眼中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不免有些踟蹰。

男子流露出一丝笑意:“凭姑娘你的才学,能够得到这盏灯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一点,我明白。”

清暖也不矫情,直接接过琉璃灯,笑靥如花,只可惜无人得见:“谢谢!告辞了!”

陈嫣然觉得清暖实在是太过正派,既然已经赢了,何苦要说出来呢?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陈嫣然才觉得清暖这个朋友值得结交,所以拉着她开开心心的去玩了。

清飒则用意味不明的眼神注视了一会儿那个男子,默不作声地收回自己的气机锁定,然后缓缓的离开,跟上妹妹的脚步。

这一个晚上,还算是多姿多彩。

次日,书房。

萧晋初很郁闷,非常郁闷,看见那盏琉璃灯就更加郁闷,他神色和蔼地说:“暖暖,这盏灯…”

“回祖父,是孙女和一个人比猜谜,最后我使了计策,胜之不武,但他知道真相却还是将灯送给了我。”清暖提起这件事情,又是激动又是惭愧。

萧晋初更加郁闷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情?何况不要说是他,估计昨天晚上这一系列详细经过就会摆在皇上的面前了,所以他只能说:“暖暖,你可知那人是谁?”

“莫非此人身份不妥?”清飒皱眉。

一旁的清翊也是苦笑连连:“自然是不妥,你可知道,他便是七皇子洛祈涵。”

清飒眉头紧锁,清暖表面上做出惊讶的样子,实则内心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