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素皇后，就连清暖听了都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带着我的嫁妆避难？”
“您的嫁妆里那么多好东西，随便一样就价值连城，怎能让叛军糟蹋？”素皇后抿唇笑道，她心情好了很多，便问，“小七怎么说的？”
赵雪立刻回禀：“宁亲王说，文昌侯府也遭了难，眼下临时休整，有些不方便。今日情况特殊，便请皇后娘娘暂且收留王妃，明日萧将军休沐，正好送王妃回文昌侯府，他们夫妻就暂时住娘家了”
素皇后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你命人去给皇上送信，就说宁亲王府被焚毁，我暂且留王妃住一日。”
是个人都知道洛明霄现在心情铁定不好，谁去谁就会撞枪口上，但皇后有命不得不从，所以便有一名小太监前去禀报，结果却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洛明霄同意了清暖留宿宫中，但他要求素皇后，明日的上元宴会，务必照常举行，而且还要办得风风光光妥妥帖帖听见这个消息，素皇后和清暖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且不说一开始的兵荒马乱心惊肉跳，单说今日抄了那么多户人家，又有那么多重臣家里遭殃，大家心情都难以平复，还有心情庆祝上元吗？不要说他们，就连百姓也会被吓到，提不起什么精神来吧？她们都以为，明日的上元宴会根本不会举行，只有朝堂的狂风骤雨。洛明霄到底抽什么风，居然要照常举行宴会，还要素皇后好好准备，不能出一点岔子？
素皇后想来想去，只能归咎于洛明霄被刺激到了，他觉得被落了面子，所以明日要照常举行宴会，以示天下还是海晏河清一片太平，叛乱只不过是个人行为，不是民心所向。所以大家还可以照常玩乐，不用受此影响，以稳定众人的心？
俗话说的好，反常必有妖，素皇后如此推断，清暖却越发不安。
她想起陌安琏说的，英郡王造反不过是小打小闹，完全不会被他看在眼里，但本月会出一件大事，让陌安琏这个近乎外挂的存在都觉得棘手，难道就和洛明霄的反常举止有关？
想到这里，清暖便露出几分担心，素皇后见她这样，便将猜测说与她听，让清暖不必介怀。
虽然素皇后说的很像真相，但不知为什么，清暖的心怦怦直跳，浑身竟不住沁出冷汗。
明天很可能会出事，而且是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惜，这只是她的猜测或者说预感，她不能跟任何人说，也没有多少人会相信。
世间何处有净土 第一百七十六章卷土重来
清暖被素皇后安置在坤凤宫最好的侧殿，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她索性披了衣服，打开窗子，遥望明月，思绪万千。
值夜的侍女惊醒，抱琴和侍书要服侍清暖，清暖却摇摇头，示意她们退下：“我只是睡不着而已，你们无需担心。”
抱琴柔顺地说：“奴婢们在门口守着，请小姐放心。”
清暖点点头，抱琴退下，并顺手关上门，清暖沉默了一会儿，仍旧望着夜空，却轻声问：“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陌安琏的身形诡异出现，他沉声道：“你如何发现我的？”
“我不知道。”清暖一动也不动，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一丝恍惚和飘渺，“从今天下午开始，我就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明天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你来得悄无声息，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你来了。而且我还知道，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我们两个无论说话说得多大声音，抱琴和侍书都听不见。”
陌安琏淡淡地问：“是么？”
清暖缓缓转过身来，陌安琏已经恢复成她初见他之时的样子，而并非“安莲”，他的神色平静到近乎冷酷，与平日的嬉笑怒骂形成鲜明对比，让人心中更加害怕。
不知为何，清暖放弃平素的委婉，直接问：“八万年是一个特殊的期限吗？”
“不是。”陌安琏很肯定地说。
“那么我换一种问法。”清暖道，“明天，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日子吗？你知道的，我不是指上元这种年年都有的日子。”
陌安琏有些踟蹰，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清暖，清暖又道：“你们那个时代，种种神通妙法，超乎我们想想，但我却略微能够猜到一二。如果真的按照常理来，绝对不可能如此乱七八糟，明天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你能够告诉我吗？”
“你能猜到多少？”陌安琏并不回答清暖的问题，却反过来问她。
清暖面沉似水：“我能猜到的不多，但气数这种东西，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气数…”听见清暖这样说，陌安琏神色有些苍凉，他似哭似笑，破天荒如此失态，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对清暖说，“你猜的不错，的确和气数有关。我只能告诉你，明天是陈年恩怨的结束，也是陈年恩怨的开始。”
陌安琏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清暖看似极为镇定，但冷汗却浸透了她的衣衫。
真的…改变了。
清暖方才是故意试探陌安琏，毕竟陌安琏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猜到，清暖其实已经在这个世界摸爬滚打过一轮，虽然她没有前世的记忆，但大体的内容却还记得。
淳郡王洛祈渊实在是太过不着调，就算文昌侯府势力极大，想要将他推上位也千难万难，何况那一世清暖和家人的关系并不好，难度系数就是高了不止一点点，于是问题就来了。
如果前世的自己和娘家关系并不好，为什么文昌侯府还要花大力气将淳郡王推上位？
如果前世的明日真的发生什么大事，为什么前世的自己还能够成为皇后甚至是太后？
如果
太多的问题她想不明白，这不是一句蝴蝶效应就能解释得清的，清暖也不清楚，陌安琏到底在这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想也知道，前世的她抱着“来自现代”的优越感，和家人格格不入，文昌侯府都是人精，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至少清飒绝对不会和她交心，更不用说带她去地下城去冰室。陌安琏也说得很明白，是清暖的眼泪让他醒过来，也就是说，前世的陌安琏没有醒过来不要说一个人无法影响世界，那要看到底是什么人，陌安琏毫无疑问是最大的变数…清暖这样想着，轻叹一声，重新回去休息，却是难以入眠。
第二日一早，清暖便打算离开，毕竟素皇后要处理上元宴会的事情，非常繁忙，她不好打扰，更不愿意在宫中自讨没趣。素皇后也知道清暖的心思，便派人送清暖离开。
昨日皇宫外围被叛军攻击，安置鸾仪车驾的地方也受了波及，清暖的车架也出了点小问题，要等人维修，大概要过半个时辰，清飒索性也继续在宫里等着，洛祈涵已经说了，宁亲王府被焚毁，他们也不好住在文昌侯府，干脆去郊外的温泉庄子，赏梅泡温泉，清暖欣然同意，自然不能失约。
素皇后听说清暖车架还没修好，便拉着清暖帮忙处理宫务，清暖虽觉自己不好插手，但帮素皇后将宫务分类，以提高效率还是可以的，所以她坚持帮素皇后将所有事务都分类才离开，此时已经过了约莫一个半时辰，素皇后要留着清暖用午膳，被清暖婉拒。毕竟马上陆陆续续就有命妇带着女儿来给皇后请安，下午就是上元宴会狂欢的开始，她不愿意自讨没趣。
“这么慢…”清飒在宫门口等了很久，有些郁闷。
“没办法，母后事务繁多，我正好搭把手。”清暖微微一笑，刚才用工作麻痹自己，她也不感觉那么难受了，“二哥可以先去旁边的酒楼坐坐，甚至回家一趟啊”
清飒奇道：“不是说好了要送你去庄子上的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自然至极，没有任何虚伪做作的感觉，完全是他的心里话，清暖微微一怔，然后粲然一笑。
就算出了大事又如何？有如此关心爱护她的家人，她无需害怕。
清暖每次进宫虽然轻车简从，但王妃仪仗是少不了的，她打算先回宁亲王府一趟，看看那儿到底被烧成了什么样子，然后再去庄子，虽然清飒觉得她这样有些麻烦，却也没说什么。
宁亲王府虽然被烧，但因为扑灭及时，只不过是一部分的房子出了点问题，其余地方一点事情都没有，花园照样是冷清美。清暖觉得可以住人，毕竟王府总共人就不多，随便挪个地方就好，想来是洛祈涵完美癖发作，看见这一幕就不高兴，所以必定要等王府修葺好再回来住。清暖觉得洛祈涵这点小执着还是蛮可爱的，加上庄子的风景更好，她便命人收拾东西，然后打包上路。
“你确定你只是去庄子暂住，而不是搬家？”清飒看着清暖指挥侍女们带走各种东西，分门别类装好，又将一个个箱子搬上马车，从一开始的淡定到现在的无语，“你们已经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
清暖也颇为无奈，她虽然习惯了舒适富贵的生活，却也不是那等斤斤计较之辈，只不过洛祈涵对生活质量极为讲究，精细到了挂件如何摆设…所以她说：“我是去庄子上暂住，自然要准备周全。”
清飒一心习武，对这些东西毫不在意，所以才会吃惊，不过既然清暖这样说了，他便不予置评，反正离真正的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他赶得及，就算赶不及，大不了不去，他无所谓。
正当清暖将用得到的东西都搬上马车，准备前往京郊的时候，却感觉地动山摇，耳边隐隐还有响声。
“地震？”清暖惊道，但她马上发现不对，然后脸色刷地白了，“这是…爆炸”
清飒的视线移向皇宫的方向，只见皇宫火光冲天，而且爆炸声连绵不绝，越来越清晰，此等威力，让清飒也不由动容，他当机立断：“暖暖，我们立刻出城看样子，今日还有人叛乱，而且准备已久，非昨日英郡王叛乱声势可比…”
如此大的手笔，只有当年陌家和皇室玉石俱焚，用炸药引爆了大半个皇宫才能比拟，自从陌家销声匿迹之后，炸药的配方也逐渐失传，没想到今日…六万多年了，陌家居然还惦记着当年的仇恨，妄图卷土重来？
想到他们居然能够不声不响地在皇宫中布置炸药，清暖直觉遍体生寒，结果这个时候，一只信鸽飞到清飒肩上，清飒看着传信，神色越来越不好，然后他说：“果毅公叛变，率领大军封锁九门。”
“果毅公？”清暖不可置信，“他不是远在北疆吗？”
“你不要忘了，几天前果毅公太夫人不小心摔了一跤，脑内淤血，怕是不行了，皇帝特意下诏，将果毅公召回，却没想到他早有准备。”清飒面色如冰，“他心腹中有我们的人，我们却不知道这件事情，现在阮怀墨被他父亲扣下…该死，果毅公家世代从军，从不卷入夺嫡，和我们文昌侯府是一文一武两大纯臣世家，现在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糟了，若是陌家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地下城的方法…”清暖脸色惨白，“就算守住了城门也没用…二哥，你尽快带着祖父他们去冰室避难，那儿有陌安琏设下的幻阵，暂时不会有问题。”
“那你呢？”清飒眼神锐利。
“我要趁乱潜入皇宫，放心，陌安琏教导过我这些，我不会被发现的”清暖回答，“我知道，陌安琏就在皇宫，只有找到他，我们家才不会有事”
世间何处有净土 第一百七十七章一瞬苍凉
曾经和皇室洛姓并肩而立的后姓陌家，早已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嘉临皇朝历代统治者都致力于弱化陌家的影响力，这么多年下来，陌家这个曾经烜赫一时的家族，如今只会在百姓茶余饭后，谈起太祖开国，陌冰彦力压群雄的英姿，才会顺带提两句，然后嗟叹两声。
清暖之前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一系列事情都是陌家的手笔，但想想又觉得好笑，就算陌家有一帮老古董矢志复仇，但复仇尤其是对皇族统治者复仇，这个担子太重了，未必谁都愿意承担这个包袱。就算宗家被洗脑得严重，但分家呢？造反需要人脉、需要财力、需要武器…古人更信任血缘关系，肯定是派亲人潜进去，但嘉临皇朝的户籍制非常严格，而且千辛万苦爬到高位，难道就没有人贪图安逸的生活吗？如果不是逼到绝处，谁又想造反呢？再说了，若是要完成这一项计划，必定有一个极为庞大的组织，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露马脚？人心最是难测，他们又用什么方法来保证自己能够将这些势力完全控制住呢？
就算他们掌握着上古时代的种种手段，但嘉临皇朝却也保留了这些东西，否则血脉检测是怎么一回事？若是说想用蛊虫、毒药、咒法什么控制别人，皇室自然也有能人能够看出来，显然不能用这种法子。
正因为如此，就连萧晋初都没有将陌家考虑进来，但今日之事，却让所有人都心惊肉跳。
六万多年的仇恨…陌家将皇宫都直接炸了，完全不考虑皇宫乃是开国之时所建，历史悠久，更不考虑今日乃是上元宴会，不知道多少人已经提前到皇宫，等待宴会的开始…如此行事，已能表明一切清暖不是傻瓜，她翻阅史书，发现文昌侯真正崛起就是陌家灭亡之事，以前的文昌侯府还降过爵，卷入过一些是是非非，在陌家灭亡没多久，文昌侯一脉变成了世袭一等侯爵，多年来地位永固，若说他们没在此事中插一手，趁火打劫，清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文昌侯府能够屹立不倒，其根本在于深厚的人脉和强大的武力，但看陌家这架势，显然是要对整个嘉临皇朝上层势力进行大洗牌，改朝换代，大家忙着明哲保身还来不及，怎么会去触霉头？至于武力…当年的陌家是超级世家，远非文昌侯府这等文官世家可以比拟，情况对文昌侯府极为不妙。
清暖不知道陌安琏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只知道他对陌家感情极为复杂，但现在清暖却庆幸自己和陌安琏交情尚可，若是陌家改朝换代成功，显然要拿文昌侯府开刀，只有让陌安琏帮助他们，文昌侯府才能逃过一劫。不知为何，从昨天晚上开始，清暖便和陌安琏有一种奇怪的感应，所以她知道，陌安琏此时就在皇宫清飒自然也想到这些，他深深地看了清暖一眼，沉声道：“你要小心”
清暖点头，催促清飒离开，然后换上简洁利落的衣服，怀里放了各式丹药和毒药，腰间别着一柄匕首，手上也握着一柄，她现在有些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学个一招半式，若是战斗经验丰富一眼，何至于像现在这样紧张。
她回想陌安琏所教的，小心翼翼掩藏自己的身形和气息，好在她修行的是奇书，内功绵长，而且眼下兵荒马乱，处处着火，她很顺利地混进了皇宫。
此时的皇宫已是混乱不堪，地下城是当初嘉临皇朝初建，妖兽灾祸未平，所以特地建起来的避难所，皇族洛家和后姓陌家分别拥有一半的图纸和钥匙，后来陌家被灭，那一半图纸和钥匙就失传。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室变得不是特别重视此事。加上一代又一代的夺嫡斗争，导致图纸流落到了文昌侯府，后来又到了陌安琏手上，钥匙虽然掌握在皇帝手中，却也没有随身携带，才有了今日的场景。
叛军突兀出现在皇宫，正在游园的妃嫔命妇小姐们都吓傻了，幸好这些叛军军纪非常严明，只是将她们关押起来，但出言不逊的、妄图逃跑的…这些人都当着她们的面被处死，不管那位女子容颜有多美丽，身段有多婀娜，家世有多高贵，叛军看着这些千娇百媚的女子们，就仿若看着石头一般，丝毫没有触动。
陌安琏似乎在皇宫中跑来跑去，就像和清暖在捉迷藏一样，清暖心中焦急万分，虽然现在很多士兵在和叛军交手，但清暖看得出来，叛军越来越多，攻占皇宫中只是早晚的事情，那样她行动就不会有现在这么方便…该死，陌安琏到底在干什么？
清暖起先还能够感应到陌安琏大致的方位，但到了后来，或许是上天不眷顾她，她和陌安琏之间奇妙的感应居然消失了，这让她颇为灰心。
眼看这个样子，叛军一天就能够掌控雍京城，如果陌安琏不能及时赶回来想到这里，清暖很是沮丧。
罢了罢了，反正有二哥在，家人必定很安全，文昌侯府这么多年下来，总有些渠道，他们可以先去长留城，天高皇帝远，反抗势力必定是少不了的，他们也能够博一个忠臣的名声，顺便拖时间。
清暖这样想，便宽心了很多，她本欲去地下城冰室，却想到了素皇后。
容冽生死不知，她必须将素皇后救出去
清暖知道她们这些女子被关押在蕴华宫中，便赶过去，正好遇见辛辰。
“王妃，你来了就好。”辛辰见到清暖，大喜过望，他心急如焚，“皇后娘娘和那些妃嫔在一起，实在脱不开身，我只能救她一人…”
清暖点点头，知道此事对辛辰来说的确很难，但她却是知道密道的，所以她说：“蕴华宫有一口枯井，里面是皇宫密道，我们直接将母后带出来，叛军现在被牵制住，顶多分出小股部队来追查我们。地下城四通八达，巷战对我们来说有优势，只要不遇上敌人大队人马，逃出去也不是难事”
辛辰正在担心他如何带着素皇后逃出去，听见清暖这样说，便重重点头，两人立刻掳了素皇后出来，奔到枯井前，然后往下跳。萧晋初将图纸交给陌安琏，陌安琏却借给清暖看过，所以清暖记下了皇宫中的密道，也清楚如何开启，当走到密道的时候，她对素皇后和辛辰说：“叛军虽然不知道小路，但大概的方向还是知道的，所以他们定会向通往城外的几条路追去，我带你们先去昭明殿。那儿是皇帝起居的地方，叛军搜查过，没发现有人，虽然派人守着的，但不会重视里面，我知道那儿还有一条密道，离地下城一个安全的地方比较近…”
素皇后和辛辰之前根本就不知道雍京城底下居然还有如此壮观的一座地下城，他们对此两眼一抹黑，自然清暖说什么就是什么。
清暖带着二人七拐八拐，终于走到一条密道，三人轻手轻脚地攀爬阶梯，到达昭阳殿，素皇后自然认出来，这是昭阳殿的一处偏殿，既不华丽也不冷清，平日里根本没什么人住，果然这种普通的地方才是最好的藏身之所么？
“接下来，我们需要去隔壁的侧殿…”清暖就是担心这段路，毕竟昭阳殿是皇帝的寝宫，就算偏殿也很大，带着素皇后这么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转来转去…不过他们现在也没有选择。
一路避开士兵，来到侧殿，清暖带着他们来到一出墙壁，拨开爬山虎和藤萝，然后在一处长短不一地敲击三下，可以容纳一人进出的石门无声打开，清暖让辛辰和素皇后进去，自己掩了爬山虎，刚要闭起石门，便听见有人道：“主子，昭阳殿已经彻底搜查过三遍…”
“昭阳殿中光密道就有七条，你们也搜查过？”清冷至极的声音响起，不似平日的嘲讽，却多了一抹肃杀的意味。
这个声音
清暖怔住了，辛辰脸色大变，素皇后耳力没有他们习武之人那么好，只是模糊听见有人说话，只不过见清暖和辛辰的神色，心中便有不好的预感，呼吸未免加重了半分。
只是这样小的一个疏忽，下一刻，一片树叶有如最冰冷的尖刀一般急速飞过来，辛辰抬剑去挡，剑锋却被树叶击碎，而后这片树叶没入墙壁，辛辰脸色一白。
这种程度的武功
清暖突然笑了起来，这个笑容极美，却带着说不尽的苍凉，她掀起天然的帘子，缓缓走了出去，定定地望着众星拱月一般站在叛军正中的男子。
他嘴唇红润，没有了平素不健康的青紫；他身披甲胄，手持长剑，没有了以往的病弱；他神色冰冷，不带半分感情，仿佛神明一般俯视众生。
明明是如此熟悉的容颜，这一刻却变得如此陌生而模糊。
清暖笑靥如花，眼中却盛满了悲哀，她轻轻呢喃，有如梦呓。
“我以为是他，却没想到是你…”
世间何处有净土 第一百七十八章陌家往事
见到清暖后，洛祈涵毫不犹豫地点了她的睡穴，然后将她抱起。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也没心情当着一堆人表演，而且很多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辛辰索性也带着素皇后出来，素皇后看见洛祈涵一身甲胄，脸色也不似平日的苍白病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扶着树干，努力让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不倒下去，内心却一片荒凉。
洛祈涵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她为这个儿子操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泪？她和娘家闹僵了，遇上大事情都要推波助澜，不停谋算，就是为了让小七过得更好一点。每次在盛大的节日上，她看到内务府根本不准备洛祈涵的位置，她就心如刀绞。洛祈涵“死去”的那三年，为了替他报仇，她又暗中计划了多少事情？要知道，若是洛明霄知道素皇后的动作，她必定死无全尸结果…素皇后笑容惨淡。
她视若性命的爱子，什么都瞒着她，有这么高的武功不说，身体是健康的不说，是叛军的头领也不说…她觉得自己活着就像个笑话“母后，辛叔叔…”洛祈涵顿了顿，他起初看到清暖万分惊讶，现在却明白，清暖定是知道地下城密道，前来援救素皇后，却阴差阳错之下见到了他…罢了罢了，现在见到也好，否则日后更难解释。
这样想着，洛祈涵便道：“现在只能委屈你们，暂且在这昭阳殿住下”
素皇后看都不愿意看洛祈涵一眼，丝毫不给面子地说：“将清暖交给我吧，若是她醒来看到这一幕，一定不会高兴的”
洛祈涵眼中飞快闪过一抹黯然，却又恢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样子，他淡淡道：“你们跟我来，在事态平静之前，你们只能呆在一处侧殿，绝对不能出去。”
他也是背下了密道地图的，所以走到昭阳殿离密道最远的一处侧殿，将清暖轻轻放在床上，深深凝视她一会儿，才道：“门口有士兵守着，辛叔叔不要轻举妄动，你们逃不出去的。”
辛辰只觉得从小看着长大的洛祈涵如此陌生，他刚想说什么，素皇后轻轻摇了摇头，所以辛辰长叹一声，同样不去看他，而是站在门外守着。
素皇后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清暖，就是不去看洛祈涵。
洛祈涵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素皇后听见关门声，终于落下泪来，她对沉睡的清暖垂泪：“这样看起来，反倒是你比我更惨一些，自从你嫁给他之后，就一直忍受周围的风言风语，面子也不知道被落了多少回，还日日担惊受怕。你千里迢迢去救他，为他失去了生育能力，眼看他现在这副架势，却是什么病痛都没有…我们到底被他欺骗了多久，他让我们看见的，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
洛祈涵点穴手法特殊，直到他回来解开清暖的睡穴，清暖才醒过来。
清暖望着洛祈涵，轻声道：“就算死，你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你想知道什么？”洛祈涵问。
“母后应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吧？”清暖淡淡地说，对待洛祈涵的态度极为冷静从容，仿佛眼前的不是她的爱人，她决意相伴一生的男子，“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陌家的领袖。”
洛祈涵沉默片刻，才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想听吗？”
“愿闻其详。”
“陌冰彦的光芒太耀眼，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嘉临皇朝的太祖也不例外。陌冰彦不愿意当皇帝，所以将皇位让出，这并不是光荣，而是耻辱。皇室不愿意权利被分享，但陌家的触角深入皇朝方方面面，所以两家开始了持久的斗争。”讲到这里，洛祈涵微微一笑，问，“这一切你都知道吧？”
清暖轻轻点头，她很想知道，陌家到底是如何发展的。
“陌家当年被灭，只能化整为零，仓皇逃离，但嘉临皇朝户籍制度太严格，他们盘算了一下东南西北四境，最后决定逃往南疆。”洛祈涵虽然知道事情说出来，清暖必定会大受打击，甚至从此不相信他，但他仍旧不愿意对清暖说谎。
他已经骗了清暖那么多次，他不想再骗她，更何况还有个心思莫测的“安前辈”在，他冒不起这个险。
“南疆…”清暖笑了起来，却是无比惨淡，“以当年陌家的本事，就算当初他们已元气大伤，但暗中统一南疆也不是难事，这么多年来，南疆对外人把持得很严，我还以为是排外，却没想到…你当初早就算计好了吧？让辛辰知道你在哪儿，然后带人去救你…其实这三年你，你根本在不在南疆都难说…”
“我在京城。”洛祈涵淡淡地说。
清暖更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一场笑话，想起当年她放了多少血，就是为了让蛊虫不侵入洛祈涵的身体，为了让他们不被追踪，她以为洛祈涵身体不好，执意让陌安琏先救他，为此还失去生育能力，结果现在洛祈涵告诉她，他才是南疆的领导者洛祈涵明白清暖的心情，但他却继续说下去：“陌家在南疆扎根之后，便陆续派出族人用各种方式潜伏中原，当年嘉临皇朝对此检查的很严，所以他们不敢用任何控制手段。几代之后，或许有族人在嘉临皇朝站稳脚跟，这些族人习惯了和平的生活，不愿去做要掉脑袋的事情，所以宗家便对他们说，只需要他们在朝廷进攻南疆的时候提供一些情报，顺便助族人发展一些产业。若是他们不从，便状告他们是陌家遗族，当年对此盘查之严你根本无法想象，那根本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只是顺手帮忙，又不是要他们造反，所有人都会知道如何选择。”
清暖闻言，声音都有些颤抖：“所以，嘉临皇朝屡攻南疆不下，根本就不是南疆瘴气、毒蛊太厉害，而是有人通风报信？”
“南疆毒蛊的确厉害，但嘉临皇朝能人众多，怎么可能对付不了？南疆弹丸之地，又怎经得起大军碾压？”洛祈涵轻笑，“只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嘉临皇朝吃了不少败仗，南疆被妖魔化了，陌家才能够安全。”
“这么多场战争，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就为了你们能够安全…”清暖彻底心寒了，“陌家都是一群疯子”
“不错，陌家宗家代代都是疯子，他们早就被‘复仇’这个使命给逼疯了。”洛祈涵轻叹，“陌家族人一代又一代潜入中原，彼此不认识，宗家却有他们的全部资料。所以陌家宗家设计，让这些人或是掺和到了夺嫡之事，最后一败涂地走投无路；或是地位不够，被上头的人当做弃子抛弃；甚至让他们自己斗起来…最后，绝大一部分人死去，很小一部分人在嘉临皇朝站稳脚跟，最后一部分人远走他乡，比如草原的霍家，比如东海的几股海盗实力，比如西域的…这时候，陌家宗家又对他们提出利益交换…这么多年下来，陌家的后人遍布天下，织起一张密密麻麻的关系网，势力之大之深，令所有人看了都会倒抽一口冷气。”
清暖面无表情地听着，然后问：“母后也是陌家血脉？”
“自然，只不过这股血脉已经淡的不能再淡了。”洛祈涵回答，“这股势力若是整合起来，陌家早在几万年前就能够推翻嘉临皇朝，但他们却要等一个契机。”
“因为他们控制不了这些人。”清暖道。
“是啊”洛祈涵颇为感慨，“人人都向往安逸的生活，谁愿意造反呢？再说，所谓的血缘关系，都不知道是多少代以前了，他们怎么会听从？但这里就不得不称赞宸亲王陌冰彦的未雨绸缪，他当年为了让陌家长长久久地传承下去，花了大力气，下了一道延续于血脉中的束缚。”
清暖在心中冷笑，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世人称呼陌冰彦皆是直呼名字，唯有洛祈涵总会在前面加“宸亲王”三字，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陌家族长对所有留有陌家血脉的人，都有绝对的威慑力，甚至一个念头就可以让对方去死，你说，这个束缚厉不厉害？”洛祈涵缓缓地说，却道，“但这道束缚也有限制，它的威力取决于这位族长的精神力，一般人的精神力顶多控制嫡亲的兄弟，怎么可能控制血脉已经稀薄到近乎于无的暗棋？而且没有妖兽为敌，天地灵气又不足，所有人的身体素质一代不如一代。陌家却怀着最后一丝期望，那就是血脉返祖。”
“你就像二哥那样，身体素质和精神力都达到了八万年前之人的标准，而且还是其中佼佼者？”清暖终于明白了一切，陌家布置这么多年，肯定有暗棋，而且观星之术绝对保留下来了…难怪果毅公宁愿囚禁儿子也要叛乱，洛祈涵一个念头就可以让这些留有陌家血脉的人去死，他们怎敢不听命？
“我还没有达到巅峰，只能控制血脉相对浓厚一些的存在，你要明白，这些家族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联姻是常事，无形中让血脉便浓厚了。”洛祈涵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漫不经心地回答。
世间何处有净土 第一百七十九章天理循环
听了这么多秘闻，清暖反而镇定下来。
她本来就聪明至极，只不过大家凭常理揣测，自然弄不清这些年乱七八糟，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听洛祈涵这么一说，她立刻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然后淡淡道：“我想这个能力应该没有你说得那么神奇，陌冰彦还不是被他的妻儿逼得失踪？如果他真的一个念头就能让所有人毁灭，我相信他一定会这样做，因为他本就是心狠手辣到令人胆寒的人物。我猜，若是你要控制这些人去死，必定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力，短期内根本就不可能再来第二次，只不过他们都没有用性命尝试的勇气，所以才不得不听命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