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师叔怎么敢劳烦你们下山”

“我们是很多年没下山只怕再不下山,连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了。有人说见到你师弟,可是真的?”

陌上青面容不动,只淡淡转向莫小铩。

场内静得让人有些窒息花楼公子的身份当真要被揭开了么,这么多年以来花楼的爪牙潜伏在各个门派,如同被剥掉了外壳赤果果的展露在花楼面前,连秘密,武学也难以隐藏人人自危却又不能得罪。这样的花楼,就要栽在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上?

“几位老道长可要认认清楚,那花楼公子是不是潜伏在纯阳的叛徒花事隐!”

大剑一指向花楼公子,纯阳几位大长老甚至全场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向含笑依然的花楼公子。他妩媚妖娆闲散而坐丝毫不在意,还向几位大长老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这……

几位大长老看了一眼便撤回目光有些不屑,见他们不说话莫小铩先急了,“你们倒是说啊!”

“这为少侠,老朽多谢你一番好意。若能替纯阳找到花事隐那孽徒自当感激不尽,只是这位花楼公子,却不是我纯阳之徒。”

“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是老眼昏花了?还是他易了容你们就瞧不出来了?”

纯阳弟子怒斥,“你这小贼胆敢无礼”

“少侠本是一番好意,无非率直了些,罢了。”

气氛一松私语便起,结果还是一个乌龙,白叫人期待了一场。

花楼公子从低笑不止转而大笑出声,“小子,玩够了么?”

莫小铩自是不服,“不可能!你一定易了容!”

“哦~?倒不知你说的是那花事隐易了容,还是我有易容?你还想来摸摸我的脸么?”他全然没将莫小铩的话放在眼里,这不等于又一次强调纯阳上下都是老眼昏花么?花事隐在纯阳十几年,他们就没有一个人辨得出?

“你”

“比起来,我更想知道,你恶人谷重现江湖,是打的什么主意?”

恶人谷!?

那小子是恶人谷的!?

众人顿时戒备甚至已经有人拔剑莫小铩啐了一声,竟然被反将了一军!

眼见各门各派拔剑而起,他便二话不说扫开上前的护卫跃上柱子向会场外飞去,跟这些所谓正义冲昏头的人根本没道理可说!

竟然……

颜如烟握紧了苏小昭的手,怎么会这样,那个莫小铩……

难怪,就觉得他的剑法哪里有什么不妥,她却没能想出来。她虽然讨厌莫小铩,但并不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以这种……伤害小昭的方式。

“我没事,师姐……可以让我一个人去静一静么?”

“嗯……啊……真的不用我陪你?”泼辣如颜如烟这时候也不禁柔软起来,那个小子最好不要落在她手上,否则非抽筋剥骨!

苏小昭在七秀弟子担忧的目光中离开,她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的事是什么,而莫小铩,给了她理所当然可以消失的理由不是么。

金满柜还在打着算盘,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来临。

阳楼窗户大开是个错误,连踹那一脚都省了,苏小昭一剑划过纱帐在裂帛声中飘落。

“哇啊!!你你”金满柜被吓得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苏小昭蓦然近前断刃直插而下穿透算盘深入桌中,金色算珠迸飞,金满柜这回吓得连叫也不敢叫了。

“怎么,很不欢迎我来么?”

苏小昭脸上粘着冷冷的笑,一看就知道她不怎么想笑了。

那你不想笑可以不笑嘛……

“咱们下次,走大门,可以,么?”金满柜也干巴巴笑着指指门,苏小昭也不拔刀,就这么戳在他面前摆着,“我怕走大门,见不到你金大掌柜啊。”

“怎么会,我们也是伙伴嘛……”

“背后插人一刀的伙伴?”

金满柜脸色一正,“这说的什么话?”

苏小昭倏地拔起短刃直逼向他颈间,贴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头,“你和莫小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什什什么”

短刃寒光贴着他的脖子比了比,“什么时候?”

她一直没有去怀疑莫小铩。

因为莫小铩独自一人从恶人谷而来在这里没有背景。

她也排除了凤翔赌庄,因为凤翔赌庄有一切动机和能力但最重要的她的行踪却不能掌握。而莫小铩,恰恰弥补了这一点。

金满柜嘴唇紧紧抿着不说话,睫毛却忽闪啊忽闪显然在盘算着怎么脱身。

苏小昭不理会,反正她也不是真的要他的答案。刀刃离开脖颈在他脸上拍了拍,“知道背后暗算花楼什么下场么?”

“不然,我们……再打个商量,我还可以补救”

“嗯,也许可以。”苏小昭接着道,“但那是后话现在,我代表整个花楼,很不高兴。”

嘤嘤嘤不高兴就不高兴还玩什么代表

“那你要怎么样……”

她单手握短刃,另一手从腰间抽出长鞭突然往他身上一抽,金满柜嗷一声被抽得在地上打了个滚,还没等爬起来,短刃便又贴到了脖子上。

“做错了事,就要罚。”

啪!

“嗷嗷嗷啊啊啊~~!!”

他一声惨叫,门外金福立刻带人破门而入,“大公子!发生什么”

“都站在那里不要动。”

短刃拍着金满柜白白嫩嫩的脸颊,哪个还敢动……

金福刚跟护卫打了个眼色,苏小昭的手一转,刀刃便转到了他颈子上划了一道血痕,顿时所有人又都定在那里。

“一般来说我手上还是挺有分寸的,只要你们别搞小动作突然来吓我,懂么。”

话音落一手起,鞭子又在金满柜身上抽了一下,这回却连翻滚的机会都不给,干脆一脚踩在他背上,就当着他一众手下的面前噼啪一阵乱抽。

嗷嗷嗷啊啊啊

苏小昭直抽到手软,才把鞭子一扔,很厚道地嘱咐:“好好养着,我还等你赎罪呢。”说罢扬长而去,留下地上哼哼唧唧的金满柜。

“大公子没事吧?”

众人七手八脚去扶金满柜,他嘤嘤哼哼,背后衣服已经凌乱破碎,尤其屁股几乎已经露了大半,纵横交错着血痕上回是大腿,这回是屁股,都给那个女人看光了!

“快去请郎中!”

扶着金满柜在床上趴好,金福吩咐着,便忙清理他身上破碎的布条。

“哎哎喂喂你轻点,嗯哼好痛……长这么大还没人打过我,一定要把那女人找回来……”

“是,我们一定把那女人抓回来”

“得找回来,哎哎好痛,哎呦好爽~~”

“”

金福的手一僵,顿时感到一阵寒风来袭

他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苏小昭知道莫小铩会来找她的。没什么原因,就是知道。

当她在回去见花楼公子的路上看到莫小铩时没什么意外,没有气愤也没有伤心的感觉,她甚至想说不定自己那点本来就不怎么丰富的感情在方才暴打金满柜一顿时已经发泄完了。所以她看到莫小铩时,只剩漠然。

只当他不存在一般擦身而过,却被莫小铩一把拉住。

“小昭!你不会再原谅我了是吗?”

她回头,那双小兽一般的眼睛里没有愧疚,只是有痛,有难过。他做了他要做的事,没什么可后悔,但是因此而让小昭不再理睬他却是足以让人受伤的。这是他自己招来的,就算小昭生气他也没话说。

可是苏小昭连气愤也没有,甚至些许疑惑,“原谅?什么?”

他们之间,有什么可以生气的立场么?

从她拒绝莫小铩那时起,无论他做什么,都不需要在意她。

所以她只是抽出自己的手,漠然走过,无非,从此陌路罢了。

“我没生气,只是失望而已,原来世上没有真正简单干净的东西你还是走吧,若被人发现你还在这里,只怕就没有活着出去的机会了。”

莫小铩手里徒然一空,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不怕小昭生气,他针对花楼不针对小昭,虽然的确算是骗了她,但她生气他可以哄,一直哄到她不气,而不是现在这种无力。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挽不回的感觉……

“公子。”

“嗯,回来了?”

“请公子恕罪。”苏小昭突然请罪,倒叫花事笑了,“又没有什么事,你请的什么罪呢。”

“是我太不小心了……”

“那怂恿你养着他的我不是更有错?反正他能掀起的风浪也到此为止了不过只怕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纯阳长老怎么可能承认呢,就算江湖人人想要揭穿他花楼公子的面目,纯阳也不可能承认现任花楼当家就是纯阳里出去的。

莫小铩搞错了一件事并不是江湖上没有人知道花楼当家的身份,而是知道的人,都不会愿意承认。承认了,颜面何存?

他低低的笑,就算是恶人谷出来的,终究还太年轻,没有看懂这所谓江湖。

“你是来取玉匣子的?”

“是。”

“也罢,了一桩生意。”他将玉匣子推给苏小昭,“就交给你了。”

苏小昭拿起玉匣子,当初决定与凤翔赌庄合作是为七秀出气,但现在已经完全没打算再合作下去。为什么,那时她选择怀疑卓九爷呢。

其实从她拿那瓶毒血去问九爷时,他已经察觉到了吧。明明九爷没有做任何事,但三人之中,她怀疑的却是他

对此,卓九爷倒是没有什么责怪。他从苏小昭那里接过玉匣子,随意放在手边桌上,却没有多着紧。一面笑得优雅从容,“你无需介怀,也怪不得你,是我的一些举动让你误会了吧。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被我这种怪伯伯莫名关怀,的确是会让人感到不自在。”

“不,九爷好意,是小昭不识抬举了。只是对于九爷厚爱小昭确是不解”

卓九爷浅笑着,目光淡淡落向桌上的玉匣子“也许,是你让我想起久已经没想起的女儿……”

“您,有女儿?”是花楼的消息落后了么?似乎从没有人听说过他有妻女……

卓九爷的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带了浅浅的温情,“若活着,倒也有你一般大了吧。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的时候就不自觉的想起来。所以,想能帮你做点事罢了。”

苏小昭惊愕得一时无语,虽说这个缘由的确没想到,但卓九爷的年纪也不过三十多,又怎么可能会有她这般大的女儿“她……不在人世了吗?”

“不知道,也许吧。我们失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苏小昭隐约觉得九爷的态度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也许是她没有父母的关系,她并不懂得父女之间究竟该是怎样。

卓惊弦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敲在玉匣子上,却突然对她浅浅一笑,方才古怪的气氛顿时消散。

“这玉匣子,我送给你,如何?”

“我?”苏小昭一怔,这礼,未免有些大了。但他的笑容却浅而笃定,“对,送给你,作为我补给你的见面礼。要怎么处理都随你可不要说你不要,作为花楼的密探,你可以拒绝这件东西么?”

她想是……不能。

公子说过,花楼不能错过挖掘任何秘密的机会。而他却全权交由她来决定,将盒子交还给卓九爷。那是公子对她的纵容,才错过知道玉匣子里秘密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又摆在她面前,她不能拒绝。

“听闻这是九爷很重要的东西九爷不会后悔?”

卓惊弦纤长的手指划过玉匣子的玉雕纹路,“它已经在我身边很多年,是时候放下了。交给你,也许是最合适的就当做让我想起那么久远的事的谢礼。”

他起身,将玉匣子递给苏小昭。苏小昭迟疑一下还是接过了,“我真的可以做任何处理?”

“它已经是你的了,当然随你。”

“那么,我先谢过九爷。不过花楼是生意人,收了您这么大一份礼,当然要还的九爷就让我替您寻找女儿的消息好么。”

卓惊弦勾着浅浅的笑容,目中如温水清浅,似乎对她的提议并没有什么期待,却也没拒绝,只笑道:“密探若都像你这样做生意,会被花楼当家骂的。”

嗯……她似乎已经可以想象了……

“我说过的话不会变,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就跟我说。”

又是那种隐约的错觉,仿佛宠溺,又仿佛愧疚。苏小昭没有父母,对他这样的目光有些无措也有些不能抗拒,但还是模糊的感到奇怪。

他像是把她当做失散的女儿一般,寄托着某种淡淡愧疚和补偿的感情。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寻她下落?当真认为她已经死了么?

卓惊弦最终告知她的线索只有寥寥,关于那孩子当年的形貌,还有他们失散的地方。至于孩子的母亲以及其他,再无更多。于找人来说,大概也只需要那些,再多便不是为找人而是为八卦了,苏小昭也不好多问。

兜兜转转玉匣子却又回到她手上,这个黑道中人人觊觎的东西她依然有些不解竟然如此轻易便拿到。只怕又是一场乌龙,什么卓惊弦的秘密十二连环坞的把柄,对九爷来说,根本不是那么了不得的东西吧。

但拿着这玉匣子,想到的却是莲九笙他的伤……

茫然只有片刻,有时,在看不到他的时候,便会觉得与莲九笙的相遇只是一场荒唐梦。无从缘由不见前路,有的只是一些恍惚而颠倒的片段。

她收回思绪把心思重放在玉匣子上,也罢,就拿回去让公子乐呵乐呵也好,只当给他找点事做。

心情在推开门的一瞬便一扫而空,她看向花楼公子,不解莫小铩为什么还在这里不,她是不是应该理解为莫小铩就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在他,刚刚摆了花楼一道之后?

屋里小镯也在,看得出在发生过方才那些事之后她也不待见莫小铩,只有花楼公子笑脸盈盈妩媚春风的模样,好像他心里从来就没有所谓恩怨。

“阿枭回来了,来,坐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