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女看起来衣着平凡,脸上常年都带着苦涩的表情,此时看着左茗雅的眼神,也是卑微讨好,连忙道歉,生怕这位衣着光鲜华丽的夫人向自己要什么赔偿。

左茗雅一边斥着,一边往头上摸去,才发现自己原本坠在头上的那颗珠子,夫君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别地儿找来的珍贵南海珍珠,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因为这珠子的名贵和夫君的心意,左茗雅一向很喜欢这珠子,此时骤然不见,她心里自然是慌张起来,也顾不得去骂那个撞了自己的人。

她环视四周,终于在街道的中间发现了自己的那颗珠子。

左茗雅松了口气,抬脚就朝着珠子所在的方向走去,全部的心思都落在那珠子上,根本没有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吆喝声。

“凤王归宫,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此声一出,街道上的行人都迅速退到两旁,就只有冲出去捡珠子的左茗雅,根本没有察觉到这驰骋而来的车队。

车队是拐角才出现的,等到发现前面有一个女子的时候,早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孽缘孽缘,兜兜转转,还是无法避免地…碰见了。

跑在马车前面的两匹马迅速被人勒住了缰绳,可这距离还是太近,左茗雅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惊吓,脚下一软便摔倒在地,肩膀上更是被扬起的马蹄给狠狠踢了一下。

左茗雅摔倒在地的时候,手上仍然紧紧抓着那颗珠子,只不过摔倒之后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肚子。

她的惊慌祈祷还是没有起一点作用,很快,她的小腹就迅速绞痛起来,左茗雅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地惊叫起来,她也很快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下面流了出来。

“孩子!我的孩子!”左茗雅惊声尖叫道。

这两个骑在马上的侍卫也一时之间被吓到了,不过他们还是很快就回过神来,两人都下了马,一人上去查看左茗雅的情况,一人则是走到马车前面,将这个突发情况向宫长月禀报了。

宫长月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千烟、若思,出去看看吧。”

“是。”千烟应了一声,走下了马车,绕过那两匹马,到了那女子身前。

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左茗雅!

“你…!”千烟面上一惊,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旁的若思瞥了她一眼,凑近她,低声问道:“你认识?”

千烟脸上顿时浮起苦涩的笑容,也随即点点头。

“仇人?”若思又问。

千烟顿了顿:“算不上吧,只是…有一些过节罢了。”

的确,只是一些过节,小小的过节,不过是抢了她夫君的小小过节!

若思挑眉,目光在千烟的脸上扫过,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和眼底抑制不住的情绪,就知道事实真相绝对不像是千烟表面上说的这么简单。

不过既然人家不愿说,若思也没那个心思要去管。

她上前几步,在左茗雅身边蹲下,手指搭上左茗雅颤抖的手腕。

“嗯,只是动了胎气,没什么大问题。”

若思一边说着,一边摸出几根金针,手法极快,刷刷落在左茗雅身上的几处大穴之上。

若思是医毒高手,这点小问题自然不看在眼里,若是落到别的大夫手里,孩子也就绝对保不住了。

若思的针很快就见效了,左茗雅觉得肚中的绞痛缓解了许多,也慢慢开始消失,身下温热液体的流失,也很快就止住了。

“差不多了。”若思拍拍手,往四周扫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身边这大开着门的客栈处。

她站起身来,指了两个侍卫过来:“你们两人,扯块布,将这个女人抬到那客栈中去。哦,对了,手脚轻点,要小心。”说罢,她侧过头,看到仍然怔愣在那里的千烟,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愣着干什么。”

千烟这才回过神来,怅然地望了左茗雅一眼,才道:“我这就去那客栈中安排。”她刚才也是将若思的话听在耳中了的。

说完,她就抬脚朝着那客栈中走去。

若思深深望了千烟的背影一眼,这才走到马车前,向宫长月道:“主子,那个女子有了身孕,此时受了惊吓动了胎气,我与千烟和那两个侍卫,便留下来处理吧。”

“好。”宫长月应道。

等到若思转身正准备朝着那客栈中而去的时候,宫长月突然问道:“那女子是什么人?”

“看起来穿着华丽,应该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夫人。”说到这里,若思顿了顿,又道,“千烟看到那个女子之后愣了好一会儿,她们似乎…认识。”

认识?马车内的宫长月挑眉。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因此得到的至宝钥匙还是让宫长月记住了那两个和千烟有关的人——方彻,与那左茗雅。

看来这个女子,就该是左茗雅了。

宫长月忍不住扬起眉毛,低语了一句:“还真是孽缘!…好了,若思你去吧。”

“是。”若思转身离去。

一场小风波过去之后,车队这才重新启程,朝着皇宫而去。

而在那客栈中,留下来的千烟看到左茗雅被抬进了房间,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竟然有了身孕!想必,她的生活一定很幸福吧!

千烟不可抑制地想起了自己之前与方彻在一起时,那虽然贫穷却温馨的生活,那一幕幕,虚幻而美好,仿佛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千烟低下头,心中忍不住感叹——真是…造化弄人。

而那一直都未昏厥过去的左茗雅,因为腹痛,眼前一阵阵发白,此时见到一个女子上来为自己施了针,自己的腹痛也随之缓解,这才松了口气。

特别是在听到那个女子说,自己的肚子并没有什么大碍的时候,左茗雅才算是真正安了心。

这紧张的精神一疲软下来,她也顿时觉得一阵倦意涌了上来,自己的眼皮也忍不住开始打架了。

而在陷入睡梦的黑暗中之前,左茗雅的目光瞥到了距离自己不远的一个女人——

竟然是她!千烟!

左茗雅心里一惊,还未曾有什么别的反应,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没了知觉。

一六四 进宫

更新时间:2013-1-11 23:53:13 本章字数:3624

墨国皇宫前,尽忠职守驻守在门口的士兵们,蓦然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心中立刻提高了警惕,待他们定睛一看,才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一列车队急骋而来。爱萋鴀鴀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纷纷捞起一旁的长枪,枪头一致对外,紧张地抓紧枪身,严正以待。

不过侍卫头子还是多了一个心眼,知道敢这么冲撞宫禁的人,无非只有两种——一种就是活腻了找不到事做,青光白天找死来的;还有一种便是有急事要入宫,而且还是背景强硬无比,根本不是他这种小小的侍卫头子可以招惹的。

而且看这个阵仗,身边跟了这么多人,显然是后者的可能性巨大。

于是侍卫头子眯起眼睛,仔细一看,终于发现那迅速而来的马车上,前面悬挂着的偌大的凤旗!

“糟了,是凤王!”侍卫头子很快就想到了这凤旗主人的身份,心里顿时一惊,连忙扬起手,“快点退开!是凤王殿下!”

其他侍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在自己的老大的要求下,还是下意识地退到一边。

趁着所有人退开的时候,侍卫头子一个健步冲上前,一边跑一边高声喊道:“凤王殿下归宫,速速打开城门——”

在他的呼喝下,城门很快就打开,宫长月的车队,几乎是没有任何停滞,就冲进了宫禁之中,余留一地扬起的尘埃。

等到车队都过去了,手还落在宫门之上的侍卫头子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哎!老大!”一个侍卫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他一头雾水地冲到侍卫头子身前,好奇地问道,“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会让我们突然退开啊,这带着车队冲进宫门,不是违反宫规的吗?”

这侍卫头子刚刚松了口气下来,这边又中气十足地吼道:“你晓得什么?知不知道刚刚进去的那人是谁啊?”

那侍卫憨憨地摇摇头。

侍卫头子一个爆栗敲到这个侍卫的脑袋上,双手叉腰,口沫飞溅:“那可是我墨国的长公主…哦不!已经是凤王殿下了!人家的车驾,可是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出入无忌了!而且现在看凤王殿下这着急的样子,肯定是有什么大事!我们怎么可以阻拦她的车驾呢?”

侍卫头子说着,不由得有些得意,摇头晃脑一副我有先见之明的模样。

听得自家老大这么说,其他同样一头雾水的侍卫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才拍拍脑袋,惊呼道:“原来是这样啊!”

宫长月的车队入了宫之后,穿过长长的宫禁走道,不知道惊了多少来往的太监和宫女,才终于进了后宫。

那些太监宫女一开始还有些怒气,可是看到那华丽的马车,以及那张扬的凤旗,也就只有暗自将这口气咽进肚子里。

凤王回宫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而刚刚从一个腿脚利索的小太监处得到这个消息的荣禄立刻欣喜若狂,第一时间就冲进了御书房之中,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承元帝。

此时御书房里面,其他的人都被清空了,只有承元帝和荣禄两人,以及隐藏在暗中的暗卫数人。也正是因为如此,谁也没有看到承元帝如今这幅躺在软榻上,病怏怏的模样。

承元帝最近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却因为朝中不稳定的局势,根本不敢天天躺在寝宫中,让自己病重的消息传出去,最后只有将这床榻搬到这御书房之中。人一遣,门一关,听了风声的人最多也以为他最近是在为政事烦恼罢了。

这软榻虽然简陋,但护主心切的荣禄还是将这软榻好好布置了一番,虽然不如龙床宽敞,但舒适度也差不了多少。

“陛下!陛下!”荣禄扬着手,高兴地从御书房外面奔了进来。当然,他进来的时候,还是没有忘记将门小心翼翼地关上,以免陛下现在的情况被有心人看了去。

等到荣禄奔到承元帝床边的时候,正巧看到一个暗卫端着药碗,而承元帝也坐起了身子,正准备喝药。

因为这御书房中的太监宫女全部都被遣出去了,而荣禄刚刚也出去了一趟,所以为承元帝端药这件事情,最后也就只有落到这些暗卫身上。

不过这些暗卫是从小便跟在承元帝身边的,承元帝对他们的信任,并不比荣禄少多少,毕竟承元帝交由他们手上的,是他自己最为珍贵的性命!

看到承元帝正在喝药,荣禄连忙噤声,走到软榻旁,接过暗卫手中的药碗,对他摆摆手,轻声道:“我来吧,你先下去!”

荣禄与这些暗卫交往了这么久,虽然没有多大的交情,但也算是互相尊重,荣禄也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陛下身边的宠人,而他们只是一些侍卫,就看轻他们,对他们恶言相向。

暗卫站起身来,微微颔首,无声地应了一句,这才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御书房之中。

其实这个暗卫也有些不自在,自己杀人可能厉害,但是这要给人喂药,那可真是一窍不通!

荣禄上前,一边扶着承元帝,一边吹了吹滚烫的药汤,这才将药碗递到承元帝嘴边,帮承元帝喝了下去,在喝完的一刹那,一边拿开药碗,也随即眼疾手快地将锦帕送上去,为承元帝擦干净的药渍。

承元帝喝了药,觉得好多了,轻咳了两声,这才问道:“你刚刚呼呼乍乍作甚?”

被承元帝这么一提,荣禄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欣喜若狂想要告诉陛下的事情,他连忙跪下,老脸堆出一个笑容:“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承元帝盘腿在软榻上坐了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喜什么呀?”

荣禄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是凤王殿下!凤王殿下回宫了!”

“什么?”承元帝惊讶地望着荣禄,“你刚才是说…凤王?”

“是呀!陛下!凤王现在已经入宫了,而且应该已经朝着御书房来了!”

“真…真的!”承元帝激动不已,连忙从软榻上起身下来,“快!快将衣袍给朕拿过来!”

“是!”荣禄连忙将一旁的龙袍递过来,为承元帝穿上。

承元帝嫌荣禄的动作有些慢,不满地拍开他的手,自己站到地上开始扣起龙袍来,一边对愕然的荣禄吩咐道:“你快把这软榻收拾一下!”

可还没等荣禄动手,就听到外面响起小太监的尖细声音:“陛下!凤王殿下求见!”

“来了?”承元帝一愣,又连忙唤道,“荣禄荣禄!快点来帮朕将衣服扣好!”

荣禄看到已经忙慌了的承元帝,无奈一笑,也只得丢下手中刚刚抓起的锦被,走到承元帝身边,动作迅速地为承元帝穿好了衣服,顺便整理了一下,确认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才应好站到一边。

“你去将凤王请进来!”承元帝匆匆忙忙朝着那桌案后面的龙椅上走去,还不忘吩咐荣禄道。

“是。”荣禄任劳任怨,走去门口之前,顺便将那软榻前面的帘子放了下来,将后面的软榻那凌乱的锦被遮掩了起来。

然后,他才走到御书房的门口,将门打开,看到站在外面的宫长月,当即行了一个大礼,恭敬道:“见过凤王殿下!陛下正等着您儿呢!”

宫长月朝着荣禄点点头,一脚跨了进来,而跟在她身后的人,也都被她留在了御书房外面。

宫长月一进来,荣禄便立刻将御书房的门关上了。

一走进御书房,宫长月的目光就落到了那桌案后面坐着的承元帝身上,看到他虽然朝着自己露出一如既往的和蔼笑容,但是脸色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苍白,眼睛下面还有一片浓重的阴影,宫长月这才确定,原来宸耀说的活不过一月,并不妄言!

“皇儿你回来了!快到父皇身边来让父皇看看!”承元帝连忙朝着宫长月招手,脸上的笑容灿烂十分。不过此话出口之后,他才恍然想起自己这个女儿性子一贯冷淡,自己这般唤她,她肯定是不会过来的。

承元帝满眼落寞,正准备放下手的时候,就看到下面的宫长月已经挪动了脚步,朝着承元帝所在的方向走来。

承元帝愣住了片刻,很快就激动了起来——这是女儿第一次这么主动!

宫长月很快就走到了承元帝身边,她定定看着承元帝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你…病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承元帝自然也听出了宫长月这句话的意思,他知道女儿这不是在朝他询问,而是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想起当初那个出现在这里的银发少年,他还自称女儿是他的主人,更是一口道出自己身患重病的事情。虽然自己恳请那位少年不要讲自己患病的事情告诉长月,但现在看来,那位并没有遵守诺言,还是将真相告诉了长月。

而他现在,是应该气恼那少年答应了自己,却不守诺言呢?还是应该为了自己以为性子冷淡的长月,竟然会因为自己的病,而匆匆赶回来而高兴呢?

一六五 承诺

更新时间:2013-1-11 23:53:14 本章字数:3765

最后承元帝心中的高兴,还是压过了对宸耀没有信守诺言的气恼。爱萋鴀鴀毕竟,他的心里还是希望女儿可以回来自己身边的,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他放不下的,除了这个国家,也就只有这个最心爱的女儿了。

“是,父皇是病了。”承元帝十分坦诚地承认了这个事实,然后,他抓住了宫长月的手臂,宠溺地望着她,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但是,父皇能够在死之前见你一面,也无憾了。”

他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本来在帝王看来,“死”这类不吉利的字眼,是很忌讳的。但此时承元帝说起来,却是如此自然。恐怕,他现在的心态,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心想要女儿为自己送终罢了。

宫长月被承元帝的话和眼神,都深深震撼了。

她皱眉望着承元帝,说不出话,但是她的心情,此时却是非常的糟糕。

“你…”

她刚刚开口,便发觉承元帝抓住她手臂的手掌,蓦地收紧。

武功高至她这种境界,防御已经成了本能,可是在宫长月发现自己竟然本能地想要外放真气来防御的时候,她下意识将这真气散去,动作快到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承元帝抓紧了宫长月的手之后,望着她,一字一句道:“长月,你真的…不愿成为墨国的皇帝吗?”

宫长月没有想到承元帝还会再一次问起这个问题。

也许她可以将之前承元帝的询问当做一个玩笑,但是现在,到了这种关头,宫长月深知,承元帝绝对不会是在开玩笑!

这一次,她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说了一句:“可,我是女子。”

是的,宫长月是一个霸道的人,就算她是一个女人,也改变不了她有着这般霸道性子的事实。可是,在她霸道行事的同时,她也明白,她所在的,是一个怎样的年代,怎样的世界。

这是古老的封建社会,这是男子有着高高在上的地位,女子则卑如草芥的世界,就算现在并没有达到男尊女卑的极致,但这个事实,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心中的认识,都是改变不了的。

这个世界仍然有女则,这个世界仍然有七出之条,这个世界仍然只有男子可以休掉女子,而女子决不能被休掉之后再嫁,这个世界仍然是男子拥有三妻四妾乃是人之常情,这个世界仍然有重男轻女的现象…

若不是宫长月生在的地方是皇家,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嫡长公主,而且她的父皇还是宠她宠到了极致,恐怕在宫长月还没来得及发展出势力的时候,就已经被除掉了。

但是,宫长月的公主身份并不能改变一切,就算她现在已经是凤王,可是在那些大臣以及天下文人心里,她仍然是一个女子,更没有资格登上那龙椅,率领整个墨国。

当然,宫长月此时,并不是在乎担心那些人的态度,在她看来,其他人说什么怎么想,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但是,此时她完全没有想到,承元帝竟然会给她这样的回答——

“如果,你愿意登上这帝位的话。”承元帝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父皇,定会为你扫平一切障碍!”

宫长月心里顿时一震。

她感受到了,从四周包裹而来,无微不至,甚至让她有些窒息的一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