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漠白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刚刚撞上拿着宫长月新换衣物回来的流沁。

流沁一抬眼,赫然看见楼漠白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从主子的浴殿走了出来,眼色顿时一冷,将手中的托盘塞给身后的宫女,两步跨上前去,冷冷地看着楼漠白:“你为何会从这里出来!”

此时楼漠白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尴尬,他扬眉,淡淡笑道:“刚刚有事。”

“你可知殿下正在沐浴!”流沁的目光紧紧盯着楼漠白,一字一句地说。

楼漠白笑着摆摆手:“她已经沐浴完了,现在正唤你进去了。”说着,他顿了顿,“告诉殿下,我到花厅去等她。”

说罢,他便大步离开了。

流沁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虽然对楼漠白有些不信任,但是转而想到如果楼漠白真的看到了什么东西,那定然不会如此完好无损地从里面走出来,便转身推开了浴殿的大门。

当她看到宫长月坐在阶梯下方的贵妃椅上,还有闲情逸致地吃水果的时候,才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殿下。”流沁走了进去。

宫长月抬眼看向她,起身道:“为本王更衣吧。”

流沁走到宫长月身前,却诧异地看见宫长月额间的蓝色印记。

“你能看到?”宫长月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有些奇怪地问道。

流沁虽然不知道宫长月为何这么问,却还是点点头。

宫长月皱起眉,心想,不该如此啊,她刚才不是已经将这个印记隐藏起来了吗?

想罢,她对流沁道:“把镜子给本王拿来。”

一个宫女立刻递上镜子来。

这个世界有些方面虽然落后,但有些方面也是先进的,比如说镜子的工艺,已经是完全可以清晰找出人的模样的水银镜了。

而从镜中,宫长月清楚地看到了,她以为隐藏起来的印记,竟然依旧呆在那里。

她放下镜子,眉头却并没有松开。

这个隐藏印记的办法,是道宗的大长老告诉她的。

这个印记是历代道宗宗主在接受了道宗传承之后,都会有的印记,世人也皆通过这个印记来认识道宗宗主。

所以,以往的道宗宗主为了隐瞒身份出世游历,便想出了隐藏这个印记的办法。而大长老告诉宫长月的,也正是这种。

之前离开道宗之后,宫长月就用这种办法成功地隐藏起了印记,可是现在,为什么不行了呢?

顿时,宫长月想起了那日与血魔对战时,冲上去为她挡住了血魔,也随之粉碎的珑玉。似乎也就是那天之后,她就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有什么不一样了。

宫长月抬手抚摸眉间的印记——难道珑玉与…道宗传承有关?

宫长月一边想着,一边也在流沁的服侍下更衣完毕了。因为她的内力已经恢复了,所以她很快就处理好了湿漉漉的头发,让流沁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了一支简单却格外精致的点翠发簪,便穿上软鞋,根据流沁所说,朝着花厅而去。

在等待宫长月的这个过程中,楼漠白已经完全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所以在看到宫长月从外面走过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宫长月屏退其他人,在桌旁坐下:“好了,说罢。”

提起这件事,楼漠白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我方才本来是在房间里待着的,突然觉得体内的力量开始沸腾,然后我接受魔宗传承之后出现的血之印记不受控制地浮现了。”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接受道宗传承之后,会有道宗的印记,自然接受魔宗传承直走,也会有魔宗的印记。只不过道宗传承的印记是在眉间,而魔宗传承的印记,却是在颈侧。

那是一个红得妖异的图腾,好似藤蔓一般蜿蜒在一起的线条,以及中间那好似一只眼睛一般的图案,都充满了诡异的气息。

“然后呢?”宫长月扬眉,因为楼漠白的经历,和自己太相似了。

楼漠白继续道:“其实之前我在魔宗的时候,曾经在魔宗的宝库中找到一部残缺的典籍,里面记录了一些和魔宗传承有关的东西。不过关键的地方是缺少的,其他地方都不大重要,但其中反反复复提起了两种传承,一个是道宗传承,一个是魔宗传承,想来两个传承还是有一些关联的。”

“所以,在魔宗印记浮现之后,我想到了你。”楼漠白的目光灼灼地望着宫长月,“你是接受道宗传承的人。”

“原来如此。”宫长月的神色郑重起来,她眯起眼睛,沉声道,“不过我有一种预感,无论是道宗还是魔宗传承,都是不完整的。”

“不完整?”楼漠白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宫长月点点头,想起了前世在家中的时候,翻阅的一些古籍,里面也提到过可以用传承的方式继承力量,那时因为她并未接触过,虽然来了兴趣,但是看了之后也只是一笑过之,没有留意,现在看来,那些古籍记录的东西,恐怕就是和道宗魔宗传承有关的。

有些这个意识之后,宫长月刚才在浴殿的时候,就在不断回忆自己看到过的那些东西,根据那些回忆,宫长月也才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一直以来道宗和魔宗的传承,都不是完整的。

“这件事情还需要继续调查下去…”宫长月还未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的一丝响动。

这是一个她十分熟悉的声音。

她转身朝门口走去,打开大门,就见一只雄鹰朝着自己掠来,有力的翅膀和犀利的眼神,都昭示着这只雄鹰的强大。

宫长月向前跨了一步,抬起手臂。

然后,这只雄鹰扇动了两下翅膀,便轻巧地落在了宫长月的手臂上。

这只雄鹰的重量是绝对不轻的,可是在落到宫长月手上的时候,宫长月的手臂简直是稳若磐石,根本颤都没有颤一下。

宫长月抬手摸了摸这只雄鹰的脑袋,在天空中如同王者般霸气不凡的雄鹰,在宫长月的手下却好像是一只可爱的宠物,眼中满满都是享受。

接下来,它很自觉地抬起爪子,送到宫长月的面前。

宫长月将套在它爪子上的小竹筒取了下来,方才对它低声道:“好了,走吧。”

雄鹰虽然有些不舍,却还是飞走了。

这时,宫长月打开竹筒,将里面卷起的纸条取了出来,慢慢展开。

出现在她眼前的这几个字,与以往的消息没什么两样,但是里面带来的消息,却是十足震撼的!

只见白纸中央,赫然写着一行字——

血魔于两日前被杀!

宫长月心中一惊,很快就诧异起来——血魔乃是当今江湖第一高手,连她都抵不过,那还有谁可以杀得了他呢?

两日前。

墨国的一座小城,某个平凡无奇的客栈的一楼,坐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周身都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老者。

他的面前摆了一桌的菜,却一点未动,而他自己则不断为自己倒酒,然后一杯杯地喝着,好似那烈酒,就跟水一般。

不过,因为他坐着的位置是角落,所以并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他,而先前为他送上了酒菜的小二,也是离他远远的,只是觉得这位客人的气息真是太骇人了,凭空就让人觉得害怕!

这个老者,自然就是血魔。

这个小城就是当日一个多月前,宫长月与楼漠白掉下来的那条河流下游的某个城市,而这一个多月来,神医谷在他的授意下,几乎出动了所有的力量,都没有找到那两个人。

有人猜测说他们两人已经死了,说不定尸体都被河鱼所分食了,可是血魔却有一种预感,那便是这两个人,绝对还活着!

这个预感非常的强烈,血魔也非常相信自己的这个预感!

可是既然那两个人没有死,他们又躲在什么地方?竟然这么找都找不到!

一个多月的等待,已经让血魔感觉到非常的不耐烦了。

“客官,几位啊?”客栈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人,小厮立刻就迎了上去,满脸笑意。

这又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整张脸都藏在阴影下的人,周身都满溢着一种奇怪的气息。

小厮面上带笑,心里却不断在嘀咕着——最近店里是不是撞了什么霉运啊!怎么老是碰见这种恐怖的人,啧啧,看了都害怕啊!

之间此人摆摆手,从斗篷下伸出的手都套着一双黑色的手套。

“不用。”他的声音低沉,一听便是一个男子。

只不过,这种低沉,在小厮听来,却是有些奇怪。

“我找人。”男子再次说道,抬眸在小小的客栈大堂里面搜寻,很快便在角落里发现了目标。

他越过小厮,直直朝着角落里的血魔走去。

小厮也顺着他走路的方向看到了血魔,本来想开口提醒这个后来的男子,坐在角落里的那个黑衣老人非常的奇怪,不要去随便打扰他,可是想了想,还是罢了,毕竟两个人看来都不怎么简单。

小厮抱着手臂,打了个哆嗦——

哎,如今怪人和怪人扎堆啊!

而那个后来的男子朝着血魔走去之后,也在他的位置上落座了。

血魔陡然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靠近自己,凌厉的目光猛然朝着那男子扫去,枯若鸡爪的手掌狠狠拍在桌子上,然后低声喝道:“滚开!”

那男子却好似丝毫没有听到血魔的声音一般,伸手便拿来另一个空闲的酒杯,然后自顾自地端起酒壶为自己斟满一般,随后一饮而尽。

血魔看到他的动作,心中的不悦越是明显。

他的目光也渐渐冷了下来,比刚才的阴冷都还要冷上几分。

“小子,要和老扶住的酒,也要看…有没有这个命!”他一字一句道,话语间充满了一股杀气。

男子轻轻一笑:“这个世上,能够杀死我的人,恐怕…没有。”

血魔眯起眼睛,厉然地扫向男子。

男子不甘示弱地看向他,眼中的寒芒也是令人胆战心惊。

仅仅是气势上的交流,却足够表明,这个男子丝毫不逊于血魔!

血魔在心里一惊,立马开始猜想这个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可是想了半天,都没有在江湖上寻到这么一号人物。

“你是谁?”血魔冷声问道。

男子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为你带来什么。”

“哦?”

二零一 毒药

更新时间:2013-2-6 0:10:49 本章字数:3783

血魔眯起眼睛,顿时来了兴趣。爱残颚疈

男子轻轻一笑,漫不经心地扫了四周一眼,道:“这里人多口杂,寻个清净的地方,仔细谈谈可好?”

血魔并未急着回答,而是看了这男子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好。”

两人并肩而出,刚刚走出客栈,便运起轻功,从房顶上掠过,很快就到了城郊的荒山上。

血魔落到地上,皱着眉头看向男子——这个人,果然不简单,刚才他几乎把轻功运用到了极致,可这人还是显得游刃有余,真不知道是江湖上的哪号人物!

那男子落在离血魔的两步远处,本是背对着血魔的,可是在血魔打量他的时候,他好像有所感觉,转过头来看着血魔。

黑色的斗篷投射下来的阴影遮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不过血魔却如此清晰地想象到了这个男人那似笑非笑的唇角,带着的一丝嘲讽。

血魔顿时瞳孔一缩,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男子好像能够读懂别人的心一般,轻笑出声。

血魔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在他达到天下第一高手这个境界之前,就是靠着敏锐的直觉,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险。

所以,当他刚刚感觉到现在的处境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当即开口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哈哈,怎么?害怕了?”男子淡淡问道。

血魔皱眉:“我从来都不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怎么写…”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那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在眨眼的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又在再次眨眼的瞬间,出现在了血魔的身旁。

血魔顿时惊骇不已,连忙就将身子向后仰。

可是他的速度,哪里敌得过这个男子?

他的身子还未动弹,就有一只手,好似凭空一般出现在了血魔的肩膀上,那修长的手指,如同鹰爪一般狠狠扣住了血魔的肩膀,尖利的指甲直直穿透了血魔身上的衣物,狠狠地扎进了他的皮肤,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你!”血魔想要挣脱,却发现这个男子的力气简直大的惊人,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男子隐藏在斗篷下的脸浮现出一个冷然而充满杀气的笑容,他开口,用一种极有礼貌的口吻,但是字里行间却充斥着一股子冷意的话说道——

“抱歉,今天,你就死在这里吧!”

血魔这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虽然是天下第一高手,但是实力确实不及这个男子的,到了这个关头,他除了逃跑,没有别的选择!

下了决定之后,血魔眼珠子眯起眼想了一会儿,可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都没有含糊,很快便与这男子交起手来。

这时候,血魔突然抓准呢对战中的一个空子,趁着那男子不注意的时候,转身就跑!

男子轻轻落在树枝之上,整个人好似完全没有重量似的,脚下的叶子竟然是颤抖没有颤抖一下。

他看着血魔离开的方向,轻轻一笑:“你以为,跑,就跑得掉吗?”

没过多久,他就重新找上了血魔,也让血魔重新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感。

“你…你!”血魔瞪大了眼睛。

“死吧。”男子向血魔抬起手,手心中绽放出耀眼的白光,圣洁到,让人几乎想要流泪。

可就是这么神圣的光芒,却让血魔的身体好似受到了什么强烈毒素的侵蚀一般,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开始腐烂,表面上渐渐开始泛黑,然后从他的毛孔就流出好似脓水一般恶心而且带着恶臭的东西,然后他身上的皮肉,开始一块一块地脱落。

这个过程无疑是疼痛到无以复加的,而且血魔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同时还要忍受血肉分离的那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痛苦。

“啊——”

一天之后,血魔的尸体被人发现,发现者惊恐地摔在了地上,还误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恶鬼,却不曾想只是一个恶人,如今的一捧黄土罢了。

而血魔的尸体更是恐怖非常,身上根本没有一块好肉,浑身上下的衣物都被乌血和脓水说沾染,整个人散发着阵阵恶臭,唯有一张脸是完好的。

杀了他的那个人,好似在通过留下他一张脸的方式,来告诉别人,这个死去的人,是什么身份。

他死前,眼睛是睁得大大的,可见他死得是有多么的不甘心。

他的确是不甘心,他本是天下第一高手,江湖上谁人不听了他的名字就落荒而逃,他是如此强大!可是,如今他却死在了一个无名之辈的手中,更是连这个人的面都为见过!

这叫他如何能够死而瞑目?!

不过他的这张脸,虽然在死后留了下来,可江湖上的人们,就算是听闻过他的大名,又何曾真正见过他的样子?

最后,还是神医谷靠着广泛的人脉,才知道,原来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血魔已经死了。

慕青夜知道之后,并没有决定将这件事情传播出去,而是让神医谷人人保密。

七星楼也是在第二天,才通过各方渠道,和遍布天下的眼线,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而当血魔的死讯传到宫长月的耳朵的时候,宫长月坐下来思索了好一阵,都不知道这个血魔是为何而死。

不过,她转而猜测,血魔在江湖上极富盛名的时候,不知道惹下了多少血海深仇,说不定就是哪个老仇人,在遇到他之后,给他下了毒之类的杀了他,不然也无法解释,这个天地下究竟有什么武功,可以让人体的皮肤溃烂,最后的结果自然也就只有毒药了。

宫长月还在花厅里坐着的时候,就有孟国皇宫的太监上门来汇报,说是孟国皇帝前来邀请宫长月一同参加今天晚上的晚宴,为他们两国使者接风洗尘。

这种场合,宫长月自然是不能缺席的,她便应下,等过了一些时辰,才开始更衣。

这次她并未选择一贯的玄色衣衫,而是从为数不多的他色衣物中,选了一件暗紫色缕金云纹常服,款式并不复杂,却十足大气高贵,与宫长月的气质相得益彰。宫长月不过简单地搭配了几样头饰,便足以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