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的时候,她发现书本中的记载多有偏颇,天气明明风和日丽居多,于是她更乐意走的远一点,比如到温莎镇去看天鹅,波光粼粼的水面,看起来优雅闲适的天鹅近距离看来都是圆润可爱的,有的成双成对,有的茕茕孑立,只是从你眼前游过,却能让人不自觉弯起唇角。

据闻某大牌艺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会长途跋涉坐飞机到广场喂鸽子,喂完就一身轻松的离开,以前她还不能理解,现在却好像有些明白了。

伦敦有历史有回忆,无数人在泰晤士河畔看透人世悲喜,不用离开现实,却可以学会不再逃避现实。陶然没有那样大彻大悟的心,但在这里停留那么多时光,她多少也参透一些东西。

万金难买内心平静,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

柳博延来看过她一次,他的身体不适合作长途旅行,也不喜欢炸鱼和土豆条的单一,见她适应得不错,悬着的心也放回原处。

她没有开始新的感情,也许这里人人都受绅士文化的影响,跟人交往保持适当的距离,很难更进一步。也有莫德林学院狂放潇洒的艺术生追求过她,无奈完全跟不上艺术家的思维模式,一起喝过两次咖啡,也就作罢。

偶尔她也想起过去,想起那个人,尤其路过唐宁街,英姿威武的士兵表情严肃,每个人都像极了不苟言笑的他。

姜禹…

陶然穿过方庭,脚步微微一滞,回眸去看刚刚人群中擦肩而过的身影。各个学院和街道常常可见东方面孔,并不稀奇,她也从不曾错认过什么人。世界太大,想见的人可能永远都无法再偶遇,世界又太小,刻意回避的人即使山长水阔也能在异乡遇见。刚才那一瞥,怎么就恰好与她心中掠过的影子重合?

在咖啡店买了一杯拿铁,身后就是一对中国情侣,男孩子高大俊朗,穿深色风衣,揽着爱人说一口顺溜的京片子。陶然释然地一笑,当初还是那人教她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密斯,你的零钱。”她稍稍晃神,没接稳服务生递来的零钞,硬币落在地上,清脆作响。

她刚一弯身,绕在脖上的围巾又松散开来,等她整理好再蹲下去,手指正好与另一人的指尖相触。

“谢谢。”又是深色风衣,亚洲人的肤色,她以为是身后那对情侣,感激地抬眸,看清了眼前的面孔时,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那边还有一个。”姜禹捡起最后一个便士递到她手里,才轻轻说了一句,“好久不见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然而到底要经历多少,两个人才由洞房花烛夜变成他乡遇故知?

陶然跟他并排走在南部的教堂草场,旁边是查维尔河,入眼处皆是苍翠青绿。

“你来旅游?”陶然问的很平静,她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他是特意来看她,他的公职身份本身出国就十分不易。

“不是,在北欧四国受训,今晚赶希斯罗快线先回伦敦。”只有一天的时间,就想过来看看她。

“受训?难道是…?”

姜禹笑着点点头,在北欧受训的纪律部队很容易猜得出来。

陶然都有些难以置,心底不是不震撼的,“可是怎么会…太危险了。”

“也不尽然,很多维和部队成员从始至终没有用过一颗子弹。”

陶然深深看他,“任务在什么时候?”

“还不知道,现在只是通过选拔之后的特训,结束之后仍然回之前的岗位,等待派遣。”

“你家里人知道吗?”

姜禹笑笑,“我都过了而立之年,自己的人生自己可以做主。你呢,过的好不好?”

“还好,你看我都胖了这么多。”

“是你以前太瘦了,现在也不胖,不过脸色好很多。也许这里环境水土更好,雾都雾都,倒比咱们有雾霾的城市强。”

陶然终于露出笑,姜禹不由多看她几眼。

他们穿过维多利亚式的门廊,走到15世纪修建的塔楼面前,迎面有学生成群结伴走过来,其中有一头褐色鬈发的白人男孩径直走到陶然跟前,热情地贴面打招呼,一通神侃。

陶然出于礼貌介绍姜禹与他认识,姜禹用流利英文问候他,客套地握手。

“是你的仰慕者?”鬈发男孩走远之后他才问陶然。

“你又知道?”

“他看你的眼神一点也不加收敛。”

“那为什么不能是男朋友?”

“你看他的眼神绝对不是男女之情。”

他还是那么犀利,她看心爱的人是什么样子,他比谁都清楚。

查维尔河畔潮湿的风扬起她的发,“你时间有限,很多风景还看不到,镇上还有很多不错的餐馆和酒吧。”

“没关系,刚才那杯咖啡就值回票价。”其实如果没有她,这个久负盛名的历史名镇他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领略半分。

礼拜堂的晚课开始,他跟她坐在一起,中间堪堪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和避忌,就像只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

唱诗班颂乐荣美,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计算人的恶,凡事包容,凡事相信,爱是永不止息。

晚课结束的时候,她从属灵中醒转,心绪宁静安乐,身旁却已不见姜禹的影子。

她不知他什么时候走的,就像她甚至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来过。

时光如果可以倒退,泰晤士河与查维尔河环绕中的这趟相遇就是初见,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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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战地摄影记者罗伯特·卡帕曾说,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够好,那是因为离炮火不够近。

柳陶然悄悄抠出记忆卡,把昂贵的照相机交给面前全副武装的乌干达人,三支黑洞洞步枪离她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她又从身上拿出半包香烟扔给他们,质量上乘的烤烟也是他们喜欢的东西,这还是同行的老刘交给她的,关键时候可以博得些许好感,也许就留下一命。

洗劫和屠戮过后,原本建在国家森林公园边上的临时新闻中心被夷平,来自5个国家的12名记者被迫分成两批转移,当地有志愿者组成队伍分别护送他们,走到中途时也因负伤等原因被冲散。

老刘跟她一样来自中国,是到过伊拉克和海地的自由撰稿人,经验极为丰富,这并不是他遇到过最艰险的旅程,但他在先前的冲突中腿部受伤,转移中走到一半已经体力透支,只能把更大的希望寄托在陶然和另外几位年轻记者身上。闯过这个关卡,就到了边境,运气好的话可以遇见“蓝贝雷”,保障他们安全的同时,再回头寻回失散的记者和志愿者。

陶然身上的汗水浸透衣衫,脸上是泥垢和汗水,头发原本盘的很紧,颠沛太久也松散开来,背上行囊几十斤重,超过专业徒步爱好者。在这阵地,早已模糊了性别,面对危险,她甚至要刻意掩饰自己女性的身份。

交出值钱的装备,这帮人仍然不允许其中两个欧洲记者通过,借口他们没有通行证。双方僵持不下,争执起来,部分语言不通,乌干达人对天鸣枪,滚烫的弹壳像下雨似的啪啪掉落在陶然他们周围,死亡第一次离的这样近。

陶然他们谁都不肯扔下同伴独善其身,唯一的办法只有绕开关卡,再绕行几十里到达边境。

长途跋涉,缺少水和食物,加上赤道气候异常炎热,每个人都逼近生理极限。

同行只有陶然一个女性,大家想偏顾她,但此时都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路上又遇到其他的组织力量,敌友不明,却比关卡处的那帮人更蛮横,查看了他们的护照之后竟然要将他们所有人扣下作人质。

他们当初一定要结伴转移,就是怕落单失踪或死亡之后没人理会,多个国籍的记者一起,出事也能引起多方重视。可此时此刻陶然还是不由感到绝望,这片土地太广袤,太动荡,他们也许就此成为尸骨,也未必就真能讨回什么公道。

她背靠着巨石喘气,忽然有流泪的冲动。她还记得那时在英国跟姜禹坐在礼拜堂里,礼赞悦耳,谁都想不到战争这样近。她还问他知不知危险,没想到现在倒有可能死在他前面。

第71章 曲终

陶然和其他几名记者被押解着继续往前走,前路到底有什么样的厄运等着他们,其实都是可以想见的。

沿途路过小的部落,小孩子三三两两地站在路边看他们。虽然饱受战乱贫困之苦,孩子的眼睛却仍是最纯净的,黑白分明。陶然看到自己的狼狈倒影在他们的瞳仁里,苦涩地笑了笑。

大概是亚洲人种不常见,有小孩子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往相反的方向跑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居然听到车子的引擎声靠近,所有人都停下来回头看,有三辆皮卡车从远处颠簸着开过来,车上竟然全是蓝贝雷!

刚才盯着陶然看了许久的小孩也坐在车箱后面,能坐一回汽车他很开心,一笑就露出与肤色对比鲜明的雪白牙齿。

陶然身后拿枪的人已经上了膛,凶悍地指着车上下来的维和人员,嘴里唧唧哇哇地喊着她听不懂的警告。

好在随车前来的还有穿红衣,拿长矛的当地部族,充当他们的翻译。维和部队的原则是任何时候都不主动发起攻击,因此即使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也以对话劝服为主。

身后揪住陶然的手骤然松开的时候,她重心不稳地摔在地上,不知道这算是脱险还是会在背后紧接着被喂一颗子弹。她连害怕的感觉都没有了,身下都是泥土和青草,抬眼还看得到先前路过的湖泊,远处是绵延山脉,心想就算这样死在这里似乎也不丢人,就当是听从了原野的召唤。

整齐划一的作战靴一步步走近,有人扶她起来,体力完全透支的状况下靠着毅力和逼迫或许还能强撑,但眼下解除了威胁突然放松下来,她反而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不够。

“背上的东西先放下,我背你上车。”

熟悉的中文,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体温和气味,陶然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整个人像过电似的一震,抬起头看着扶起她的维和警察。

姜禹单膝蹲跪在她面前,还是那样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深邃的黑眸中却满是关切。他比以前黑了一些,精壮了一些,迷彩服和蓝色贝雷帽让他更多几分不同于以往的英武冷静。

她像不认识他似的打量他,肩上的负重已经被他取下来递给旁边其他人。他正要转身将她背到身上,耳边就听到了枪声。

“先上车!”姜禹护住她,托着她的腰将她拉到车边。子弹不长眼,有车子作掩护,她至少不会被流弹击中。

他们都早已适应了这种砰砰的闷响,空气中都是硝烟味道,夹杂着听得懂和听不懂的语言,还有靠得极近的两人急促呼吸的声音。

“不是说到任务结束也用不上一颗子弹?”陶然用他们在英伦相遇时他所说的话调侃他。

“凡事都有意外。”很好,这时候还不忘埋汰他,的确比以前勇敢不少。

子弹擦过车子的铁皮,biu的一声,火花就在眼前溅开。姜禹手中的枪托已经抵住肩膀,瞄准不远处交火方的脚边开枪,旨在逼退他们。对方都是松散的组织,其实最多也就是到手的大鱼被人截胡不甘心,放了几枪之后见火力不在一个层次,也就没有拖延坚持,拖着步枪逃窜。

姜禹靠回陶然身边,这才发觉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

“别紧张,没事了。”

他扶她上车,坐在皮卡空空荡荡的后车厢,刚才的部落和纷乱像油画布上的一个点,越来越远。

瘦弱却像浑身洒满阳光的孩子也坐在身边,依旧睁着大眼,露出白牙看着陶然笑。

“他说什么?我没听懂。”陶然问姜禹。

“他说他叫爱德华,问你叫什么名字?”

陶然很有礼貌地伸手,“hello,我叫tao。”

他们都一样,为了充分的理解沟通,拥有一个方便外邦人士记忆的名字。

“旁边那辆车上拿长矛的翻译是他的表哥,他们住同一个部落,离我们驻地不远。爱德华看到你的外貌,觉得跟我们相似,才跑来通知我们救人。”姜禹向陶然解释,然后也向她伸出手,“还没自我介绍,姜禹,生姜的姜,大禹治水的禹。中国维和部队。”

爱德华笑起来,灿烂如天空骄阳,陶然也跟着笑,握住姜禹磨出枪茧的大手,“你好。”

他们在潮湿颠宕的风中教爱德华说最简单的中文:你好,再见。

他们刚刚重新认识不久,最好永远不要说再见。这片古老大陆是人类的起点,她跨过千山万水到这里来,寻找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她已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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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姜小野一边啃匹萨,一边听故事,管不住好奇心,夏威夷匹萨上的凤梨丁和芝士噼里啪啦往下掉。

“哪里还有后来,后来就有了你这个小祖宗!”韩漱一脸嫌弃地把落在他裤子上的油星擦掉,又换上哀怨的表情,“吃也吃了,故事也讲了,睡觉了好不好?”

老婆不在家,自己哄三个娃睡觉,平时觉得自家两闺女娇气难缠到不行,在姜小野这小祖宗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好友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宝贝疙瘩呢?上蹿下跳没一分钟踏实,晚上睡觉一定要听故事,谁知越听越精神,又喊肚子饿要吃夜宵,硬是逼着韩漱把晚饭没吃完的匹萨又热给他吃下肚。

就这样还不肯罢休,嘴里塞满满,“那、那韩叔叔,我的名字怎么来的,为什么叫小野?”

大人们总拿他名字打趣,尤其是面前这韩漱大叔,总拿他调侃爸爸妈妈,好像当年发生了什么趣事。

“唔,这个,你得去问你老爸啊!”韩漱把最后一块匹萨塞进嘴里,这小东西再吃下去怕是要撑破肚皮。他答应出出远门的姜禹贤伉俪好好照顾这孩子,弄成肠胃炎了他可担待不起。

姜小野眼珠子转啊转,哼,要他去问家人,博延舅舅一脸寒霜不肯多说,还在英国读书的阿峻舅舅只会暧昧地偷笑,老爸的嘴是铜墙铁壁,老妈只会转移话题打太极,哎,看他生在一个神马样的家庭啊!

午夜电视台在放动物世界,据说小野小朋友最喜欢动物,可是此刻看到小斑马躲在妈妈肚皮下面撒娇,他忽然却瘪着嘴泪水涟涟,“…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肯定因为我是捡来的,是没有人要的野孩子,所以才叫小野…”

韩漱吓了一跳,“谁告诉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小年纪胡思乱想些什么!你是你妈亲生的,比真金还真!”

姜小野擦擦眼泪看着他。

“哎,怕了你了,把故事讲完好了。”韩漱郁闷地扒了扒头发,继续讲东非的奇遇,“他们后来就回到维和人员的营地,你妈妈很累很辛苦,还发烧生病。在非洲生病是很危险的事,可能感染了稀奇古怪的病毒,也可能只是普通感冒但缺医少药。你爸爸在身边不眠不休地照顾她,直到她醒过来。”

“妈妈是不是很感动?”

“嗯,没错。你爸带她去看望附近部落里受他们帮助的人,他们把身上带的圆珠笔和压缩饼干分给那些孩子,还到村长家里去看好多年前捕到的狮子和花豹的皮毛,然后跟那些孩子一起到湖边去钓鱼。”

小野一脸向往,“非洲还有鱼?好吃吗?”

“有啊,非洲河鲈,有的比你还大。味道嘛…我没吃过,不过据你爸妈说是很好吃的,肉质肥嫩。你爸找了木柴来架着烤,香味飘得整个部落村子都闻的到。”

刚吃饱的姜小野又不由舔了舔唇,“好可惜,为什么那时候还没有我?”

“咳~”韩漱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爸除了会拿枪还烤得一手好鱼,收服了你妈妈的胃之后就进一步收复了她的心。他把烤好的鱼分给部落里的小孩子,请他们扎了花环送给你妈妈。”

“花环?戴上漂亮吗?”

漂亮?韩漱咂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他看过姜禹他们后来带回的照片,金黄暮色下两人皮肤都晒出蜜釉的颜色,不修边幅,实在算不上很好看,不过自有一股精气神在。陶然头顶和脖子上都有花环,笑容发自真心。

“爸爸现在也送花给妈妈的,不过总是玫瑰,好没创意。”

韩漱忍不住笑,“他的创意都用在非洲了。那些孩子围着他们跳舞唱歌,后来把大人们都吸引过来了,还给你妈妈手上脚上画画,她当时不懂,后来你爸才告诉她那是当地部落婚礼仪式的部分,她已经相当于嫁给他了。”

姜小野瞪大眼睛,“老爸太狡猾了!然后呢?”

“然后…有直升机来接几位记者到内罗毕转机回国,你舅舅等在那里。你爸依依不舍,在直升机的轰鸣声中把上了飞机的你妈妈又扯下来,抱进怀里好好亲了一顿才让走。嗯,这个照片也被拍下来了,还上了香港的报纸。后来维和任务结束,有队员负伤,你妈以为是你爸,哭得泪人似的,火急火燎去机场接机,又上演深情相拥的戏码。”靠,他已经删减了好多,怎么感觉还是有许多儿童不宜的场面。

姜小野五官都皱到一起,“怪不得后来爸爸到香港作教官,好多人都认得他。可是,可是这故事里还是没我啊,我在哪里?”

韩漱扶额,新郎亲吻了他的新娘,然后抱进树林里像饿狼似的拆吞下腹,把分别多年攒下的积蓄一股脑都给了她,于是种下了姜小野…他总不能这么教坏小朋友,只好说,“总之就是在非洲大陆有了你,为了纪念他们的重逢,给你取名小野,是原野召唤的意思,爱在原野被召唤,懂不懂?”

寓意是很好啦,只不过在他们这群损友看来,这个纪念劲爆了一点。

姜小野又低头,“妈妈爱爸爸吗?”

韩漱一个头八个大,“怎么又怀疑这个?!”

“如果爱爸爸,他们为什么一直不结婚?舅舅说妈妈不肯答应爸爸求婚,可是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结婚了。”

韩漱一怔,为孩子的敏感纤细心疼,他揽住身旁瘦小的肩膀道,“谁说他们没结婚?我刚才不是说了,他们在东非的时候就结婚了,有很多人都看见了,不信的话,你长大了可以去问他们。”

小野终于心满意足地去睡了。贤伉俪的航班深夜降落,下机第一件事就来接宝贝儿子。

姜禹拍拍老友肩膀,“麻烦你了,照顾他这么多天。这小子有没有乖乖听你话?”

韩漱哈欠连天,只想赶紧把这两位有时差的大仙送走,“嗯嗯,乖,乖的很。”

陶然变魔术似的抖出鲜艳夺目的尼泊尔纱丽和唐卡画,“小燕上回说想要毛料的纱丽,一般店里难买到合意的成品,我就亲自给她挑了布料请本地工匠做,有剩的边角料给你做了围巾,这下你们可以情侣装了。唐卡是你最喜欢的传统款,八大佛塔,大哥都说我眼光不错,希望你喜欢。”

自家儿子有多调皮他们都是知道的,要不是这回目的地交通不便,她是想把小野也带上的,正好开阔眼界也发泄多余的精力。

姜禹进屋抱了熟睡的儿子出去,忍不住在小圆脸蛋上亲了亲。韩漱叫住落后一步的陶然,“陶子…”

“嗯?”

“…没什么,就是小野今天问起,你怎么还不肯跟姜禹结婚。”是不是这么多年过去,伤痛仍旧没有抚平?

回家的路上,车里特别安静。姜禹握着方向盘轻声唤她,“陶子,是不是累了,怎么不说话?”

“没有,我在想事情。”陶然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小野。

“想什么?”

“在想今年的马拉河之渡,或许可以带小野一起去看了。”他那么喜欢动物,看到东非野生动物大迁徙,该是多么快乐新奇的体验。

姜禹笑,“是啊,转眼他都这么大了。”

想当初,他付出多少努力才得以向陶然重新靠近,甚至撼动柳博延,外派战地记者到他执行维和任务的东非地区,才最终有机会感动她。

他不在乎她再次动心只是被他感动,后来她在文章里也写,一个人愿意感动你,大概离真爱更近。

陶然也不打算现在就告诉他,故地重游会有一场婚仪,不用提前准备,甚至连礼服也可以入乡随俗,只需准备好真正待嫁的心情,届时给这一大一小两个最爱的男人一个惊喜。

人生中许多事,与其背负,不如放下。

电台里播放温柔老歌,如早春初醒催促我的心/将不可再等/含情待放那岁月空出了痴心/令人动心,幸福的光阴它不会偏心/将分给每颗心/情缘亦远亦近将交错一生。

难得有情人,曲终人不散。

——正文终

第72章 番外:为你而来(1)

韩漱一阵风似的卷进姜禹的办公室,外面院子里晚香玉开得正盛,他这走路带风的劲儿仿佛裹着一阵花香就进来了。

姜禹正端起杯子喝茶,抬眸瞥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间过来铁定不是为公事,同一系统兄弟单位,检察官的工作比起他们来却要有规律的多,加班的时间少,更像朝九晚五的办公室白领。

看他一身修身款的休闲衬衫,波鞋牛仔裤,肩上落满花香就更像是纨绔公子,晚上大概又是happyhour,与白天严肃正经的工作形象相去甚远。

韩漱不算派对动物,但性子活泼爱热闹,又从小在江临长大的,朋友同学多,大大小小的聚会玩乐不少。俩人大学就是好基友,噢不,好室友,窝在寝室抱着盒饭打dota那种,毕业之后姜禹工作忙,跟不上他的节奏,偶尔一起吃餐饭喝顿酒,平时公事上的接触倒挺多,碰到也能聊。

韩漱半边身子已经坐上了他旁边儿的办公桌,“你还说!我小表妹后天生日,大表姐帮她捯饬的party,打你电话说了八百遍了你也不给个答复,到底去还是不去啊?”

姜禹拍了拍手边一摞案卷,“这么多案子,你觉得我有时间去吗?”

“那你不直接回了她?”

“我回了,说我工作忙去不了,可她说今天忙不等于到那天也忙,让我到时候再给答复。派对是后天晚上六点?我打算到那天五点半的时候再给她回电话说不去。”

说起韩漱这位表姐姜禹就头疼,大学时候到韩漱家做客的时候见过一次,外表是轻熟女,内核是女汉子,典型的颜控,对姜禹分外青眼有加,甚至半开玩笑说要他作韩漱的表姐夫,可怜他对姐弟恋真没兴趣。

“哎,你别紧张啊,我表姐都结婚了,不会再对你有非分之想了,放轻松啊,放轻松!况且这回过生日的是我小表妹,还在上大学那位,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