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对视一眼,空前默契的收回八卦的视线,转而做出一副心无旁骛专心工作的模样来。

很快的,秦岳就怒气冲冲的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迈着大步离开了,光看背影都能感受到那股近乎实质化的怒火。

在秦岳的低气压笼罩下,司机把简直要把车子开成贴着地平线飞行的飞机,好像眨眼功夫就到了家。

他气势汹汹的摔门进屋,甩了西装外套就冲楼上喊,“秦姚,你给老子滚下来!”

正在群里跟哥们儿商议对策的秦姚刷的打了个哆嗦,心脏都有一瞬间的停跳。

完了!

他太清楚自家父亲的风格,平时确实对他们兄妹二人相当纵容,要星星不给月亮,可假如谁要是做出损害他面子的事儿,那绝对要完!

秦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卧室里转了几个圈儿,眼见着楼下声音越来越大,他都恨不得跳楼了!

可这窗子上带着防盗网,钥匙不在里间,压根儿出不去!

他紧张的吞了吞口水,飞快的在群里发了条语音:“完了完了,卧槽,我爸肯定看到视频了,我要完了,你们他娘的都放个屁,该怎么办!”

群里诡异的沉默了半晌,然后井喷式的涌出来十几条信息,内容竟然都是:

“节哀!”

“操!”秦姚愤怒的摔了手机,指着裂开花的屏幕破口大骂道,“去你妈的,都什么玩意儿?会说人话吗?”

怒火汹涌的秦岳根本等不到秦姚下去,索性自己挽着袖子上来了,又哐哐哐砸门。

眼见着避无可避,秦姚哆哆嗦嗦的去开了门。

一对上秦岳那张大黑脸,秦姚的腿都软了,他结结巴巴的喊了声爸。

“你是我爹!”秦岳暴喝道,抬手就打,一边打一边骂,又勒令他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

听到动静的冯珍慌忙跑上来劝架,哪里劝得住!

她急的团团转,在旁边也将事情听了个差不离,一点点从儿子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事件真相:

合着自家儿子拉帮结伙去苏子湖边找人麻烦,结果反而给人家翻殴了……

这都不算什么,毕竟男孩子么,谁没个猫嫌狗厌的时候?

可最恶心的是,秦姚他们这群人打从一开始就摆足了地痞流氓的架势,就那吊儿郎当的样儿,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知道谁不占理!

还什么“马王爷有几只眼”,什么“在我们的地盘上”……冯珍听了都替他们臊得慌。

秦岳狠揍了几下,又骂道:“呵呵,长能耐了是吧?老子的脸都给你丢尽了!几只眼?我这就让你看看有几只眼!”

现场正乱作一团,出去好几天的秦媛终于回来了,一看这个阵仗也傻了眼,回过神来就赶紧上前拉架。

“你回来的正好,”秦岳气喘吁吁的指着她的鼻子道,“你也跑不了,老老实实的交代前因后果!”

兄妹两个平时虽然混,可面对暴走的爹也是真怕,当即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儿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一听这个话,秦岳就觉得自己的血压好像又高了上去。

这生的哪是孩子呀,是讨命的吧?

人家的孩子这么大都懂得帮爸妈减轻负担了,这倒好,整天吃喝玩乐不算还到处捅娄子!自己跟在后头擦屁股都擦不过来!

“名片呢?!”

秦姚长这么大,还真没见对方这么生气过,一张脸都扭曲变形了,当即一个屁都不敢放,连滚带爬的从卧室抽屉里翻出来。

秦岳一把夺过来,只一眼,就觉得眼前发黑。

井溶!竟然是井溶!这几年国内风头最盛,也最难请的井溶!

他的嘴唇开始泛白,捏着名片的手哆哆嗦嗦指着儿子,眼前一阵阵发黑。

好啊,真是行啊,能耐了!他这个当爹的想好声好气的请人家都请不到,养个儿子倒是能耐得很,不声不响就给人得罪死了!

人家离开之前为什么留名片啊?这就是摆明了要报复!

听说那些道行深的风水师一般都涉猎颇广,不光会挑选什么福地,做什么摆设之类,甚至轻而易举就会影响甚至改变一个人的气运!

还抢走了秦姚的驾驶证……

驾驶证上有什么?姓名、籍贯、出生年月日、照片……基本上一个人的基础信息都有了。

他,他该不会是要使什么手段,让秦家绝后吧?

秦岳越想越气,越想越怕,随手摸了个什么就砸了过去。

被一嗓子吼懵了的秦姚兜头就被砸了一苹果,更晕了。

“他爸!你这是干什么呀?”冯珍不乐意了,直接嗷了一嗓子,扑过去搂着儿子就嘘寒问暖,心疼的不得了。“好好的,你动什么手呀,这是野蛮人的行径!”

又拉着女儿看,“你竟然掉到湖里去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还不马上回家呢,吓死妈妈了,快给妈妈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啊?”

转头看丈夫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又是吓了一跳,赶忙撇下孩子过来搀扶,又给他递速效救心丸。

“还野蛮人,少给我扯这些闲篇,”事到如今,秦岳连老婆的帐都不买了,直接一把推开她,自己倒了两粒药吃了,咕嘟嘟喝了大半杯水,勉强压住火气,这才不耐烦道,“慈母多败儿,都是你给他们惯的!非把天捅下来才知道厉害。”

结婚这么多年,冯珍在家里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秦岳因为顾忌她娘家,对她向来也是端着,哪里说话这么大声过?

她都惊呆了,回过神来之后眼眶开始泛红,满腹委屈的瞪着自家丈夫。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了,冯珍心里想什么秦岳不用猜都能知道,当即指着外头大声道:“你别不知道厉害,有那些人,啊,就那些人,他们不来找你麻烦就不错了,你竟然还主动去招惹他们,真是要了亲命了!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别说秦姚这个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新时代青年,就连冯珍对这些事也是半信半疑,当即赌着一股气嗤之以鼻道:“你少吓唬人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四旧都破了,我告诉你啊,我可不是你公司那些下属,不吃这一套。”

见妈妈这么强硬,秦姚也心下稍定,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他一定得相信科学。

“你快闭嘴吧你,还嫌不够乱的,”秦岳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对着自家太太苦口婆心道,“合着就你知道的多,就你能是吧?人家那些整年花成千上百万看风水、请大师的都是傻子,钱多了烧的没处撒去?!”

“谁的钱不是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扒拉过来的,谁也不比谁大方,但凡不是被逼到那份上了,有几个真爱掏钱的?”

“我今儿就把这话撂这,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敬鬼神而远之,你们少给我摆这副臭架子!”

难怪这几天一家人怎么都不顺,大灾小痛的都特娘的挤到一块儿去了,合着都在这儿等着呢!

他自己累死累活打拼有什么用?哪儿比得上自家儿子从内部挖墙脚?

他要是再晚两天发现,指不定这会儿都大街上讨饭去了!

平时他虽然宠老婆孩子,可到底是一家之主,又掌握所有人的经济命脉,一旦发起威来还是很吓人的,当即三下五初二就把冯珍唬住了,秦姚更是冷汗直流。

他可能真的惹祸了。

秦岳一直等到吃的药起作用了,呼吸平稳了,脑子清楚了,这才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

“你去交警队那边走一趟,还是找老李……不是违章!他要是仅仅违章,我倒要烧高香了!去查查那一带的监控摄像头,就说今儿跟人发生了点小误会,想看看人家住在哪儿……你他娘的就不会办点正经事儿?什么砸场子,登门道歉,记住了吗?陪礼道歉的道歉!赶紧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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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挂了电话之后, 秦岳又靠在沙发上好一阵长吁短叹,怎么想怎么觉得累得慌。

冯珍到底不死心, 又搂着儿子轻声安慰几句,这才上前试探着说:“老秦, 不用这么紧张吧?这样说起来,他还打了咱们儿子呢,咱没找他们算账就不错了,怎么还能给他们赔礼道歉呢?这也说不通啊!”

秦岳刚出院, 本来身体就虚, 这会儿心又开始累,偏偏养了个婆娘又是个作天作地的惯了的,真心懒得解释, 可偏偏又不能不说, 只好闭着眼睛, 有气无力地说:“姑奶奶,你行行好,就住嘴吧!”

还想怎么通啊, 啊?人家临走前都丢了名片了, 这摆明了就是有恃无恐,早料到了会有现在的结果!

现在看着这还只是开头呢,再要继续硬气下去, 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

他一边在脑海中飞快的琢磨对策,一边不自觉将视线放到已经好几天不见的女儿身上,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 又忍不住皱着眉头问:“你这是又怎么了?”

冯珍巴不得他转移注意力,也跟着问:“对呀,你这是去哪儿了呀?哪哪找不到,打电话也不接,是要急死妈妈吗?”

“我拿什么接电话呀!”没想到秦媛反而吼了她一句,然后一把拽下高跟鞋摔到地上,哭丧着脸道,“我的手机和钱包都一块掉到湖里去了,到这会儿还没捞上来呢,什么都没了,也是邪了门儿了!”

顿了下,又无比烦躁的说:“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你们别整天问东问西的好不好,烦都烦死了,还当我是五岁的孩子吗?”

她把自己重重的摔到沙发里,死命的按着一个抱枕发泄道:“我气都气死了,说好了,那天把那个包拿过去给她们开开眼的,结果还没上岸呢就掉湖里去了!阿敏她们死活不相信,非说我吹牛,我他妈吹什么牛?□□和收据还都在呢!全球限量版,国内就这一个!我用得着吹牛吗?她们就是嫉妒!”

包里的手机化妆品什么的都无所谓,关键就是那个包啊!要将近20万!

且不说现在还没捞上来,就算捞起来也没法儿用了呀!

钱倒是其次,反正是爸爸给买的,秦媛也不心疼。可关键它是全球限量版,头一批出的货,华国只有这一个,还是她磨了大半年,秦岳才勉强答应让国外的好友辗转帮忙预约了。

没等她抱怨完,秦岳就已经今天第三次去摸那个速效救心丸的瓶子了,一边吃药,一边训斥道:“我早就说了别让你要,别让你要,你就非不听!现在可好,一辆小车说没就没了!我还厚着脸皮,废了人情,就为了给你买这么个破包!20万呢,都够一个中层管理人员的年薪了,丢到水里还能听响呢,你这可好,背出去没几个钟头就飞了!”

秦姚一听也不乐意了,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辩白道:“我那天就是为了给她出头才受的这个窝囊气!说来她才是罪魁祸首,我才是真无辜!”

说完,又小声嘟囔道:“我就说你们偏心眼儿,平时我要辆车,你们推三堵四不给不给的,她要个破包20万你们说给就给了……”

秦媛当即瞪了眼,抓了东西噼里啪啦砸过去,一边砸一边骂:“你是哥哥,你让着我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一辆车多少钱,一个包才多少钱,你识数吗你?”

秦姚挨了几下,见她登鼻子上脸也有些恼了,梗着脖子吼回去,“你少她妈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子活这么大才开过几辆车,你一年就买多少个包,够我买几辆车子了,别不知足!”

“谁家的女孩儿不是这么过的?你有个当哥哥的样儿吗?”

“秦媛,你他娘的还有点儿良心吗?老子为了给你出头,当街给人打,丢人都丢到网上去了,现在还被那什么高封建迷信的咒了,我他娘的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你还有脸说,你们几个人都打不过人家两个,就这样还给我出头呢,也是活该,我看是千里送人头还差不多!”

“蹬鼻子上脸了是吧?你有本事再敢说一句?”

眼见着一双不省心不争气的儿女吵作一团,整个儿不知火烧眉毛,秦岳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的疼,一颗心也跳得几乎要爆炸,当真是火冒三丈。

他呼的站起来,一把掀翻了面前的茶几,青筋暴起的吼道:“都给老子闭嘴,反了天了是不是?我这就叫人把你们的银行卡冻结了,你们都给我窝在家里好好反思!”

撂了狠话之后,秦岳就大步流星的出了客厅,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冯珍在后面追着跑了一路,“你这是去哪儿啊,刚出院呢!”

“你也知道我刚出院呢,”秦岳自己上了车,隔着玻璃跟她喊,“看看你养的这对好儿女,我留在家里死的倒快点!”

说完就示意司机开车,暂时将这一堆糟心事撇在脑后。

被丢在原地的冯珍呆了半晌,忽然也觉得委屈排山倒海的涌来,说掉泪就掉泪了。

“难道不也是你的儿女吗?怎么一旦出了事就成了我的责任了!”

秦家闹得鸡飞狗跳的,可顾陌城过得舒服极了,只觉得苏子市山美水美,东西也好吃,一点儿都不急着往回走。

她就每天早上迎着朝霞出门,跟井溶两个人先在风景如画的苏子湖畔打一套拳,然后慢悠悠的欣赏着湖光山色慢跑回来,不紧不慢的洗个澡,再在后花园对着湖水美美的吃个早餐。

六月的苏子湖湿润而多雨,每当这个时候,顾陌城就会打一把油纸伞,要么去湖心泛舟,要么去山上散步,然后迎着火红的晚霞回来……

这日子过得,真是神仙一样!

而井溶这次带她过来本身就存着躲人的心思,既然顾陌城不急着走,他自然更不会主动提,两人大有继续这么住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那两件提花旗袍已经好了,裁缝店老板亲自送了过来,请她再次试穿确认后,这才对回春丹的效果赞不绝口。

“真是不错,”他喜不自胜的说着,又忍不住做了几个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难度很大的伸展动作,表情轻松极了,“原先不要说弯腰踢腿了,我就是上个楼梯、抬个胳膊都又刺又痛的,更别提下雨,那可真是遭罪!可您瞧现在,昨儿下了一整天的雨,可我贴着膏药愣是没一点儿不痛快,暖融融的,舒坦!”

顾陌城最喜欢看的就是病患轻松的笑脸,她也打从心眼儿里跟着高兴,“有效果就好,您再继续用一个星期,坚持下来一个疗程,我再给您调整一下药方,如果没有大问题的话,往后也就不用换了,半年七个月的就差不离,日后只要加强保养也就是了。”

老板连连点头,“那是,都听您的。您快再瞅瞅这衣服有没有哪儿不合适。”

他的手艺真的没的说,这旗袍处处熨帖,顾陌城穿上既不会显的轻佻,又不会沉闷,最大程度的凸显了本人淡泊中带着清澈的本质,令人过目难忘。

“您穿着正好,”老板由衷夸赞道,“说老实话,我做旗袍这些年了,很少有您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穿得这么浑然天成的。”

顾陌城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不禁夸,听了这话就习惯性脸红,又在镜子前面转了几个圈儿,美滋滋的问从刚才起一直没说话的井溶,“师兄,好看吗?”

她身上这件是烟灰紫色的,带着略深一点儿的玉兰提花图案,花心夹了一点点银丝,走动间低调的折射出一点幽光。小立领,无袖,膝盖以上的长度,小开叉,很好的凸显了顾陌城圆润纤细的肩膀和四肢,又带着年轻女孩儿特有的灵气和活泛。

井溶看了有一会儿了,见她主动问自己,就又大大方方把人叫到眼前看了一回,这才眼带笑意的点头,“很好看。”

真是奇妙,当初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牙齿都没有几颗,又瘦又小,只是咿咿呀呀的叫。可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都长大了。

十多年过去,她变了很多,可同时也什么都没有变,那笑容永远真挚,那双明眸永远清澈。

当她直直看过来的时候,井溶就觉得自己那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沉沦的心也跟着一跳一跳的,充满了活力和对生命的感激。

井溶的笑容加深了一点儿,又打量她空荡荡的手腕儿,很有心得的提建议,“戴个镯子更好看。”

顾陌城欣然同意,欢欢喜喜的回房,不一会儿就戴着当初在胡云的古董店看中的那个手串儿出来了。

井溶的表情似乎有片刻僵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进一步建议道:“这件衣服色调和设计都更温润,戴我给你买的玉镯子更好看。”

顾陌城眨眨眼,“是吗?”

井溶特别肯定的点头,“是。”

又转脸看向老板,“您说呢?”

老板年轻时候也是个很有故事的多情浪子,如今一大把年纪,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事儿看不清呢?当即冲井溶颇有深意的笑笑,两人飞快的交换个讳莫如深的眼神,也就点头,“那是,井大师对这个比我可有见地多了。”

哎,年轻真好啊!

两个人都这么说,顾陌城也就不坚持,重新换了井溶给自己买的玉镯。

井溶这才觉得心气儿顺了,浑身上下都舒坦,特别大方的比了个大拇指,“好看!”

老板也笑眯眯的,特别慈祥。

“对了,瞧我这脑子,”过了会儿,等顾陌城美完了,老板才再次开口道,“您的方子真是绝了,几个老朋友也特别诧异我的情况,还问我是不是吃了仙丹呢!我就想着,都是差不多的毛病,我也不忍心自己好了还看他们整天腰疼腿疼的,还有我老伴儿,年轻时候伤了腰,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您能不能?”

“成啊,”顾陌城答应的一点儿不含糊,还笑,“您这是主动帮我拉生意呢,我得谢谢您!”

她就稀罕这样的!要是宛然也这么有觉悟该多好啊,娱乐圈的人可都富得流油!

老裁缝还没走呢,外头老黑就带进来信儿,说是前台有人给送了东西,还有一封信。

裁缝铺的老板也是个人精,顺势起身告辞,井溶也没多挽留,顾陌城亲自送了这位大客户一段儿,又说回头双方合适的时候碰个面进一步诊断……

压根儿不用问,井溶就猜到是谁送的,等看了信上“秦岳”两个字的落款,他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单纯的阴冷来形容了。

之前他并没故意隐藏行踪,所以秦岳拜托的人很快就通过交警队的摄像头监控记录找到了他的车,又顺藤摸瓜的确定了下榻的度假村。

找到人之后,秦岳没敢造次,亲自走了一趟,在前台留了一个大礼盒和一封信,问能不能拨冗见个面。

井溶也很爽快的让前台传话。

不见。

自古以来,有真本事的人都起范儿!更何况自家儿女得罪人在先,人家要是有求必应那才有鬼呢。

因此秦岳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他当即又去了第二次,然后又是不见。

听自家师兄第二次说了不见之后,正抱着一个甜瓜啃的顾陌城就问:“师兄,既然你不想见他们,当初为什么又要留名片呢?”

她斜眼瞅了瞅卡片上的字,笔走龙蛇的,倒是一笔好字,语气也十分谦和诚恳。但或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顾陌城就觉得对方可能……不是什么好货!

龙生龙凤生凤,他养的一双儿女都是那副德行,当老子的能好到哪儿去?

井溶哼了声,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她的腮帮子,“有个典故叫三顾茅庐,还记得吗?”

说完,又顺手抽了张纸巾给她擦嘴。

顾陌城捂着自己的脸点头,挺不好意思的抢过纸巾,自己动手擦去唇边的蜜汁,犹豫了下,还是说:“可是师兄,我觉得你大概是很讨厌他们的,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强迫自己见呢?”

井溶端着茶杯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过了大约三两秒才回过神来,若无其事的问她,“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我不想见?”

顾陌城不信,摇了摇头,“你的表情很不好。”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的,顾陌城非常了解自家师兄的脾性,用任性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他从来不会掩饰对一个人的好恶,又因为性格有点左,讨厌的人真的不少。就比如说之前的王老板、林家人。

可是在对待秦家人的问题上,顾陌城总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奇怪,隐隐有一种矛盾和违和感。

就好比秦岳请求见面这件事,如果放在以前,只要井溶自己不想见,根本不必这样拐弯抹角,直接就把人喊出来劈头盖脸的说不喜欢了。

可是现在?

他分明也是不愿意见的,但又没有像一直以来做的那样直接拒绝,反而以一种似是而非的态度吊着对方的胃口。

所以顾陌城就不明白了,这到底是想见还是不想见呢?

尤其是之前他看那封信时的眼神和表情,简直令顾陌城印象深刻:

那眼神好像夜晚安静的湖面下压抑不住的汹涌暗流,黑暗又激烈;又如同寒冬河床上裸/ 露的岩石,冰冷而坚硬,这一切都让顾陌城感到非常陌生,继而从心底生出一种无端的疏离感。

在那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在山上度过的童年,回到了山顶那株大树旁,回到了不管她怎么努力也猜不透井溶想法的年月。

这无疑让她觉得跟井溶之间有一道无论如何也填不平、越不过的鸿沟。

她极度不喜欢这种感觉。

井溶似乎是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毛,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茶水,然后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杯盖轻轻刮着水面的茶叶。

“没什么,不过是瞧他们不顺眼,如今闲着也是闲着,想个法子给他们点教训罢了。”

不,井溶从来就不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

然而顾陌城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眉头紧锁的望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她想了好久,才郑重其事的说道:“师兄,我很笨,永远也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但是不管你想做什么,也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明亮的灯光下,漂亮的小姑娘睁着那同样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郑重其事的说出动人心魄的誓言。

井溶就笑了起来,那双从刚才起就没有什么温度的眸子忽然荡漾开来,仿佛春日阳光下柔和的湖水,一切都冰消雪融。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放下手中绘着雨中山寺图案的薄胎茶盏,忽然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假如我要杀人呢?难道你也帮我?”

顾陌城毫不犹豫的点头,干干净净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迟疑:“那我就为你捉刀。”

井溶怔住了。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强烈又纯粹至极的感情从他那颗生来残破的心脏中涌出,瞬间遍布四肢百骸,几乎让她的血液也沸腾了。

他再一次笑了,笑得畅快极了。

“师兄?”顾陌城带些不解的望着他,脸上是明晃晃的疑惑。

“傻姑娘,”井溶眼带笑意的招招手,“过来。”

顾陌城本能的站起来,踩着粉红色的兔子拖鞋踢踢踏踏走过去,刚坐下就被他一把抱住了。

“师兄?!”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井溶再一次低低的笑出声,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尽数撒在顾陌城的脖颈间,激的她一阵战栗,然后耳朵刷的红透了。

他今年也才不到二十一岁,眉宇间隐隐有些年轻的稚气,但常年不缀的锻炼让他高大的躯体结实极了,宽阔的肩膀和厚实的胸膛让人看了就有安全感。

顾陌城本能的想把对方推开,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阻止自己这么做。

好像从他们分床睡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

也不知抱了多久,井溶才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心,心情很好的说:“乖,再给我抱一会儿,这几天有些累。”

顾陌城哦了声,老老实实的给他抱,不过想了会儿还是说:“师兄,累的话就去睡吧!”

井溶失笑,又默默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个小傻子!

他更心累了。

又过了几分钟,井溶才有些意犹未尽的松了手,两人重新恢复到排排坐的姿势。

分开的瞬间,顾陌城竟然有点儿失落,眼神不自觉的追逐着对方的胸膛,脑海中本能的回忆着方才的触感:

原来师兄的胸膛已经这样坚实宽阔!

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向来是不会隐藏心事的,差不多是心里这么想着,眼神和表情就都直白的表达出来。

井溶暗觉好笑,又起了逗弄的心思,“怎么,不舍得?”

顾陌城本能的点点头,回过神来之后又飞快的摇头,小脸红扑扑的,不过还是像以前一样实话实说:

“感觉师兄的胸比我还大呢。”

做旗袍的师傅都说了,她没有胸!有点气。

井溶脸上的笑意就那么僵在那里,简直不知该如何回应。

刚才的氛围那么好,情绪那样感人,你在意的竟然只是我的胸?!

于是顾陌城当晚又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明明是夸奖和羡慕,师兄咋瞧着好像又生气了呢?

次日一早,井溶久违的板着脸,顾陌城虽然暂时没想出来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说的不对,可还是熟练的往他眼前凑,又眨巴着眼睛问:“师兄,今天我们干嘛呀?”

井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蔬菜粥,冷着脸,非常高傲的说:“哪也不去,我就在健身房练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