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的人齐齐看向电视屏幕。
只见超宽电视机屏幕上，是顾涔云俊美的脸，他微微皱眉，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从音响传出——“那个韩珊是谁？没听过，不是行内人吧。”
所有人：“……”
当晚收工后，车上，邵茜茜坐在副驾驶座，一直沉默，背后冒着淡淡的黑气——只不过，她的沉默并不是因为伤心失落，而是后悔自己没有在当场想到什么犀利的话去回击。不过，她真的很意外也很感动顾涔云会出来维护她，完全不给黎胥韩珊面子什么的，真是太帅以及太解气啦。
——并且还有那一瞬间，被人妥帖袒护的安心感和归属感。
邵茜茜有点担忧，侧头问开车的顾涔云：“今天在场那么多人，明天的天涯娱乐八卦版会不会出现爆料贴说你欺压新人啊？”
天涯之水声千尺，凡是混娱乐圈的没有不知道这个论坛的。在千万个马甲之下，隐藏着无数蠢蠢欲动的娱记、片场工作人员、明星、导演，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八卦群众们。每天那里都有无数帖子冉冉升起，有专门爆料娱乐圈的问答帖，有盘点当红明星黑历史的扒皮高楼，有整容女星今昔对比图，有真爱粉们每天前往灌注的偶像真爱水楼。在天涯娱乐八卦版，你不会猜到爆料的马甲其实就是某个二线小明星，也不会猜到盘点电视剧演员演技的帖子下回帖的人或许就是某个投资商的女儿，更不会猜到有时候一个掐得很高的帖子，里面的两波人都是水军，更有可能是同一个团队请来往越黑越红的方向炒作的。
顾涔云现在正当红，人气很高，粉丝很多，但是黑子同样也很多。在天涯，关于他的帖子很容易被粉丝和黑子掐成高楼，最后，一点进去全是水军。路人被刷得完全看不了贴，自觉远离。
顾涔云嗤笑道：“肯定会有这件事，但不一定是韩珊一方的爆料。”邵茜茜好奇：“为什么？”顾涔云反问道：“你不知道天涯爆料的大多是片场工作人员么？”
邵茜茜：“……”卧槽，无间道。
“赵泽会处理的。我在天涯的各种爆料黑贴还少吗？扒皮贴的楼层都快赶上涯花了吧。”停在车库，顾涔云熄火，却没有开车锁，邵茜茜正纳闷，就听顾涔云压抑着不满的声音：“比起这些，你想好了要怎么跟我解释没有？”
邵茜茜呆住，回想自己有没有什么隐瞒他的，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想不到。她结结巴巴地说：“解释……解释？我觉得，我好像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啊，我也没有什么瞒你的事情啊。”
顾涔云瞬间炸毛了，怒道：“该死的，我觉得你需要好好和我解释一下今天和那个混蛋深情对视了二十秒的原因。”
邵茜茜：“……”
冤枉啊——她完全没有和他深情对视！那是怒视，怒视啊！！她立马梗起脖子，说：“我绝对木有和他深情对视——事实上，这绝对是你误会了。我讨厌他还来不及，昨天晚上我也是骂了他一顿，你瞧，这样的我，还怎么会跟他深情对视呢？”
然而顾涔云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某一句话，高高地扬起眉毛说：“你们昨天晚上还见过面？！”
邵茜茜僵住了，卧槽，不打自招了。顾涔云看上去很不高兴，他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啪地一声把邵茜茜的安全带解掉了，冷道：“看来我有必要给你个教训。”
接着，他把邵茜茜的椅背调低了，一个翻身就压到了邵茜茜身上，漂亮得不可思议的脸若有所思，目光在她露出皮肤的领口周围逡巡，就像在猎物身上寻找最佳下口处的狮子。
而被压在下方的邵茜茜小幅度地挣扎起来——卧槽，神马情况。她胆战心惊地看着顾涔云双手撑在自己两边，缓缓俯下身来，轻轻地咬住了她的脖子，牙齿轻轻一啃，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红印。
邵茜茜惊叫一声，为什么又咬她的脖子？虽然一点儿也不痛，只是痒痒的。顾涔云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牙印，刚才嘴唇碰到她脖子的肌肤，很细嫩。她身体有一股沐浴露的味道，缭绕在鼻间的气味香香的，很清新——让人很想继续咬下去。想到了什么，他耳朵微微一动，说：“你记得我给你定过的家法么？”
还家法，你以为你在拍古装剧么——邵茜茜腹诽，表面上点头。
“现在开始，全部背诵出来，什么时候背完，惩罚什么时候停止。”顾涔云耳朵有点红，但他换上了一副施恩一样的高傲语气，仿佛在说——瞧，这么轻微的教训，你该感激我这个宽宏大量的雇主。
“哈？”邵茜茜不明所以，开始回想：“第一条——不跟黎胥说话，啊呀——”她被吓了一跳——她的脖子被顾涔云轻轻咬住了。但是咬了一下之后，他并没有把嘴巴移开，而是一直用牙齿轻轻地啃咬她柔嫩的肌肤。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脖子上，有点痒痒的，最后还轻轻用舌头舔了两下。邵茜茜轻轻颤了两下。那片皮肤很娇嫩，又舔又咬之下，已经有点变红了。
不知道是谁说的，脖子是女性的敏感地带。邵茜茜只知道，现在这种被猫咪舔舐的感觉让她几乎抓狂——温热的嘴唇贴着皮肤，湿湿热热的舌头一直在敏感的颈部上徘徊，不时用牙齿轻咬两下，就好似跟你玩耍的猫一样——不，什么猫会用那么色`情的方法去舔人的脖子啊啊啊啊！！！这是怎么想出来的变态惩罚手段啊啊啊——她不要车震啊！！！她尝试着挣扎，但是手腕都被分开压在了两侧，最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第二条，无视黎胥提的任何要求。第三条，不能擅自离开你的身边……”
就这样，把五条顾涔云定下的家规都背出来了，顾涔云才大发慈悲地停下了嘴上的动作，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瘦瘦弱弱的邵茜茜。她脖子上已经被种满了草莓印，因为挣扎和背书有些气喘吁吁。初次体验这种让人浑身酥软的亲密接触，让她双眼有些迷蒙。
这样子的邵茜茜，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软软糯糯的，眼神迷蒙的，脖子上全是他舔`弄出来的痕迹的邵茜茜。现在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看他，是在撒娇吗——顾涔云耳根通红，觉得浑身有点燥热，有什么东西想要冲体而出……他起身，把邵茜茜拉了起来，转头故意换上平静的语气，却掩饰不了话里的满意，说：“看来你也很喜欢这样。那么，以后就用这种方法来教育你吧，不必太感谢我。”
到底是谁该死的喜欢这种方式啊——邵茜茜腹诽，欲哭无泪道：“绝对不会有下次的了……”
当晚，邵茜茜洗澡时一照镜子几乎晕倒过去。牙齿咬出来的咬痕已经基本消退了，然而脖子两边却布满了红色的吻痕，一看就是嘴唇吮吸出来的。该死，他刚才是吻得有多用力啊……用力拿毛巾擦，却死活也擦不掉——看来没有几天是消退不了的了。
明天去片场应该怎么挡住呢……邵茜茜游魂一样想着这个问题，热敷了一下脖子，就早早上床睡觉了。那边厢，顾涔云浑身燥热，洗了个冷水澡也早早休息了。
也因此，他们双双错过了今晚微博上已经炸开的热门话题——
#顾涔云不知道韩珊是谁#
第28章 而我不知道韩珊是谁
翌日。
国内十数家门户网站的娱乐版头条统一和这样一条新闻内容有关——
《综艺表示不知韩珊是谁，顾涔云语出惊人！》
《顾涔云不识得韩珊，韩珊粉丝掀起骂战》
《史上最强功力的嘲笑——顾涔云：我没听过韩珊！》
《嫩模韩珊遭微博众多大v群嘲——今日最热盘点：那些在娱乐圈名不经传的艺人》
《顾涔云黎胥疑不和，同剧不识对方女友？！》
……
与此同时，微博上，从昨晚开始，#顾涔云韩珊#、#我不知道韩珊是谁#、#顾涔云不知道韩珊是谁#、#韩珊遭到群嘲#等热门话题就已经悄然空降，阅读量积累到早上已经超过了三亿。它不仅获得了顾涔云粉丝和韩珊粉丝的关注，就连众多大v、娱乐圈爆料博主、以及众多路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当然，这也是必然的事情。毕竟，这个事件极具娱乐性，而主角之一又是红得发紫的顾涔云，另一位主角则是顾涔云最近的搭档的女友。霎时间，关注度就水涨船高，噌噌上涨了。
——来，让我们把时间倒退七八个小时，从事件最先开始梳理。
在最开始，韩珊还没被挂上热门的时候，顾涔云的粉丝已经经历了从愤怒到大笑的过程。这个节目分明是坑顾涔云啊，出的问题那么刁钻，可是，顾涔云又回答得那么机智，粉丝们一方面对节目组愤怒，一方面又仰慕自家偶像的机智，于是刷了一个话题，叫做#顾涔云有机智的答题技巧#，阅读量——半小时一亿三千万。一点进去，是一片和谐的【哈哈哈哈哈】以及【好机智、路转粉】。
到了节目末尾的高`潮部分，韩珊的粉丝看了之后非常愤怒，认为自家偶像被侮辱了，于是发起了#向韩珊道歉#的话题。巴特，这个话题很快就被顾涔云、喻厉、天楠、邱杰的粉丝发起的话题无情地镇压下去了——好吧，请允悲。
很快，韩珊粉丝把顾涔云的名字加入了话题，变成了：#顾涔云向韩珊道歉#。
加入了招黑话题小王子的名字后，这个热门话题的关注度就好像坐了宇宙飞船一样，急速上升，超越了其它任何话题。
这时候，点开话题，基本是韩珊粉丝的不平。
就让我们随便抽取一条典型微博——
【惟爱珊珊：韩珊今年才20岁，她单纯天真，一个人在娱乐圈打拼，美丽的笑容治愈和温暖着我们。珊瑚也会努力保护你！韩珊这么一个单纯的努力的女孩子，顾涔云这么说话实在是太过分，给韩珊道歉！#顾涔云向韩珊道歉#】
此条微博的配图一共九张，八张是韩珊写真美照，一张是顾涔云机场打瞌睡的照片。
很快，顾涔云的粉丝发现了这个话题——再一次，为了韩珊的粉丝，请允悲。
这里要介绍下顾涔云的粉丝，他们的组合有少女熟`妇，有师奶有小学生，还有少部分少男大叔。虽然他们职业身份各不相同，但都有着同一个特点——战斗力！
作为偶像常年被黑的群体，顾涔云的粉丝有着和昵称云朵完全大相径庭的恐怖战斗力，一个顶三个，而且骂战一开始，词汇精彩绝伦，绝不重复。现在，微博公然被刷了这么个话题，他们吼着开什么玩笑，就撸着袖子上了。
云朵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不到半个小时，微博搜索框空降了#顾涔云韩珊#、#我不知道韩珊是谁#、#顾涔云不知道韩珊是谁#、#韩珊遭到群嘲#等话题。
要知道，人是有跟风的习性的，更何况韩珊从出道开始，走的路线一向比较*奔放，也就是她的黑子口中所谓的——有点骚、靠炒作，国民好感度一向不太高。而顾涔云虽然负面`新闻一大堆，但毕竟是个已经站稳脚跟、靠作品红起来的演员。一对比之下，人们会跟风去黑谁，就更明显了。
——于是第三次，为了韩珊的粉丝，请允悲，或者点个蜡烛。
随便点开上述几个话题，随便挑选几条微博——
【o_wang：我家云云就是这样的好吗，绝对不会虚与委蛇，你家嫩模知名度低还怪别人不知道了？#我不知道韩珊是谁#】
【_云在我心：今晚笑cry啦，对顾涔云路转粉，就喜欢他那种冷漠中淡淡的机智！至于韩珊什么的都是浮云啊浮云，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大大大大大大大包子：卧槽现在有的嫩模当自己是谁啊，随便就刷给谁谁谁道歉的话题，脸真大。作为路人来说，我也不知道韩珊是谁哦[微笑][再见]】
【一千零一夜：烦死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炒作，韩珊脸也是够大，捆绑完了胥胥还要来捆绑云云炒作，先拍些拿得出手的作品让人记住你好吗？[蜡烛]】
……
很快，微博大v加入战团，韩珊表情包开始出现，她的粉丝声音变得微弱了起来，有人调笑地发了条微博——【#顾涔云不知道韩珊是谁#观光团跟好了，第一站顾涔云，第二站韩珊lisa，第三站黎胥，第四站韩珊工作室。】
直到凌晨，韩珊的微博更新了，她转发了自己工作室的微博，表达了自己会努力扩大知名度，并且对微博上的恶意营销保留法律追究权力。
而顾涔云的微博，依然高冷地停留在了转发最新电影动态的那一条那里，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这晚的大戏。
事实上，顾涔云这里的确没有受到这些事情的半分影响，他只是日复一日地研究剧本、拍戏、游泳健身、傲娇美貌，状态十分平静。邵茜茜也只是悄悄在某些微博下点了个赞，也没有再关注这件事了。半月之后，它的热度渐渐下降，只是韩珊从此多了个外号叫“韩不具”，就是后话了……
由于《烽城》打斗戏多，对身材和体力的要求非常大，所以哪怕拍戏辛苦，顾涔云也没有停下运动。在他的影响之下，邵茜茜也脸红红地去买了套泳衣，加入了游泳的行列。现在已经将进入了初夏，气温渐渐升高，每天晚饭后一小时，下泳池游上一个小时，又降温又能锻炼身体，晚上睡得更好。
在刚下水的第一天，发生了一件尴尬的事。作为一个南方人，邵茜茜是个罕见的旱鸭子，并不会游泳。当晚，她在水边犹豫了一下，才坐在池边，把腿浸入池水里试了一下水温。碧蓝的水荡漾着温柔的波浪，干净而澄澈。顾涔云已经自己游开了。她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泳衣，发现系带有点松，转头去绑，顺带起身，刚绑好还没松手，脚下就一滑。猝不及防之下，邵茜茜就摔进了水里——扑腾了两下居然踩不到底！见鬼了，这里的池水难道有一米八的深度么！
慌乱间，她用力扒住了出现在眼前的人，忽然腰部一紧，整个人好像小孩子一样被托着抱了起来。脱离了池水，甩了甩头发，她睁眼，顾涔云的脸近在咫尺，俊美的脸正不住往下滴水，身体赤`裸，有些冰凉，只是紧贴着的部位却十分火热。
只是——感觉胸前凉飕飕的，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了邵茜茜。
她微微低头，顿时想晕倒——自己摔下来的时候还抓着泳衣系带，就在挣扎的时候，系带被扯掉了，泳衣下滑了不是一星半点，虽然不至于走光，但是保守款的泳衣已经失去了原有效果，一大片雪白的胸脯露了出来。她僵硬地再往下看，自己的腿正紧紧地盘住了顾涔云的腰。
两人：“……”
——邵茜茜捂脸，好一幅不知羞耻的淫`乱画面！！！
最要命的是，顾涔云看了一眼她的嘴唇，然后轻轻移开目光。他耳根一片通红，凶巴巴地低吼道：“真是个淫`乱的助理，就这么急着投怀送抱么？！居然连泳衣也不好好穿好！”
邵茜茜：“……”
从此，邵茜茜每天下水游泳都离顾涔云远远的，只徘徊在水深1.5米那边，趴着救生圈练狗爬式。
在这种欢脱的节奏下，两个月转眼过去。自韩珊来探班那日后，《烽城》持续拍摄着，由于制作周期和审核的程序等问题，它的定档在明年的五一假期，毫不仓促，踌躇满志地想要催谷起票房小高`潮。而忙碌充实的拍摄日复一日，言昔城的戏份进入了收尾阶段。
七月十日，顾涔云戏份杀青倒数第三天。今天要拍摄的是言昔城这个角色的重头戏——孤掷一注地前往西雅图国际大厦暗杀王蔷，和张烽诛死搏斗。在紧要关头得知女儿被枪杀，绝望悲痛地要与整栋大楼的人同归于尽的戏份。
第29章 蜕变
杀青前的戏，人心最易躁动。然而顾涔云的状态一直很沉静。半夜三点钟进厂，熬夜拍摄到明早，再放工。这种熬夜三班倒的模式在顾涔云身上并不常遇见。只是为了追求场景之间的贴合无缝、衔接完美，导演总是忠实选择最贴近剧情的时刻去拍摄。
邵茜茜坐在顾涔云旁边打瞌睡，额头不小心磕到桌面，一下子就清醒了。顾涔云嘲讽地看了她一眼，闭上眼睛让娘c化妆师化妆。为了凸显言昔城的绝望和孤掷一注，今天的妆容加重了黑眼圈和脸上的伤痕颜色——当然，这也是为了衔接前一天拍的内容。言昔城和张烽厮打的情节已经拍了两天了，化妆师要更加小心地比对昨天的妆容，统一前后，决不能让昨天疤痕在左脸、今天疤痕在右脸的bug出现。
邵茜茜摸着额头：“顾涔云，你累吗？我有点困。”
顾涔云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声音凉凉地道：“你可以回去啊。”
邵茜茜强忍住立正稍息的冲动，立马精神了：“不用不用，我木有累，一点也不累。”赵泽说：“这孩子怎么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木有’呢。”邵茜茜：“……”
顾涔云没有再说话，室内□□静，赵泽处理工作，敲打键盘的声音十分有节奏，甚具催眠效果。邵茜茜终于头一歪，歪倒在了休息室角落的沙发上。
化完妆后，顾涔云起身，轻轻看了睡得很熟的邵茜茜一眼，不满意地讽刺道：“真是没有的助理，这么就睡着了。”邵茜茜在睡梦中砸了咂嘴，顾涔云微微一愣，略微粗鲁地拿了一件外套起来，却轻柔地披在了她身上，掖好衣服几个角，走了。
清晨，朝阳未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摄像机沙沙转动，全场静悄悄的，唯剩108层的摩天大楼天台上，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神情凶狠，额角带伤，拳拳入肉，就好像两只雄狮在撕咬跨进自己领地的侵略者。张烽咬牙切齿，与自己的童年好友对打，脸上既是怒其不争的伤心，又是必须把对方绳之于法的坚决。
而言昔城则像一只被逼到悬崖边的穷途末路、充满仇恨的野狼。别人打架的时候，一般都会避开敌人的攻击——毕竟血肉之躯，受到击打一定会痛，痛会使人动作迟钝。但是言昔城却是不要命的打法——他不防守，张烽攻击他哪个地方都完全不防守，就好像没有痛觉似的。而与此同时，他挥出的拳头完全没有停滞，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一个翻身，用力掐住张烽的脖子，就好像一个快要死去的人，要抓紧时间把敌手置于死地。
摩天大楼天台上，生锈的巨大水管横行蜿蜒，阶砖碎裂，尖锐的角落悄然凸起。厮打的两人脸青鼻肿，鲜血糊了满眼，抓着对方一路翻滚。邵茜茜坐在摄像机后不远处看得心惊肉跳，几度要跳起来。虽说动作戏有过专人指导，很有技巧性，幅度很大很唬人，但是打到身上不会痛，但晚上回去给顾涔云放水洗澡的时候，就知道还是会在没有保护的地方造成淤青。
前面就说过，在设定里，张烽的近身格斗技巧和言昔城不相上下，但是体力上却有极大优势。两人从昨晚一直缠斗到现在，虽然中途有追逐停歇，但已经很长时间了。早该败退的言昔城，却支撑到了现在，还因为那种不要命的打法，让张峰有所忌惮。不知道是什么支撑他到现在，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能用的时间剩下得不多了，清晨即将到来，十二个小时后，黄昏也近在咫尺。他年幼的女儿还在别人手里，能否让她看到明天的日出，就看现在了。
滚到了天台二级高台的边缘的时候，终于，支撑着两个人的铁架不堪重负解体，张烽和言昔城一边掐着对方的脖子一边向下坠落，掉落在了天台最底层的水泥地上。骤然撞地的剧痛让两人松开了对双方的束缚。长时间的较劲让双方都进入了疲惫期。
张烽趴在地上，用力咳嗽。言昔城摔在了大水管附近，他黑色的发丝已经全湿透了，一缕一缕贴在脸旁，吃力地撑起身来，他慢慢伸出满是伤痕的手，一下一下地摸着自己的喉咙，剧烈的一阵咳嗽之后，呸地吐出了一口血沫。缓缓抬头，言昔城大口大口喘气，看得出他很疲惫，只是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眼睛依然闪烁着光芒，预示着他决不放弃的坚定决心。
人在剧烈的运动过后会有一段时间的脱力期，现在比的就是谁能更快恢复力气——尽管相隔只有几米，但两人都几乎爬不起来了。最终，言昔城先一步慢慢地扶着水管爬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像是头上剧烈的撞击使他整个人眩晕不已，言昔城迟钝了几秒钟，才慢慢摸出了手机。在那几秒钟内，空寂的、黑暗的天台上，手机的铃声一直嘶哑地叫着。
言昔城看向屏幕的来电显示，眼神一凛，按了通话键，把手机放到耳边，一言不发。
电话那一头很吵杂，像是很多人在对骂、掀翻桌子，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还有人操着一口破烂英语在说什么。言昔城皱起眉头，忽然整个人的神情都一变——他听到了女儿尖叫逃命的声音。
“媛媛？！媛媛？！”言昔城对着电话声嘶力竭地吼道，“媛媛，你应爸爸一声！！爸爸在电话这里，拿起这个电话，媛媛？！”
女儿的尖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忽然，砰地一声巨大的枪响，媛媛的尖叫声音戛然而止，一个重物落地声掀翻了对面的电话，传来一阵杂音。
言昔城整个人都颤抖了，他目眦欲裂，声音就好像从喉咙里飘出来的一样，颤抖而不落实处：“媛媛？你应爸爸一声。”
那头，电话被人捡起来，对面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在对其他人吩咐道：“快，把那小孩清理走。”然后电话就挂了，罔顾那一头的人，已经几乎要为这通电话发狂。
言昔城放下电话，忽然跪倒在了地上，额头碰着地面，豆大的眼泪不断从紧闭的眼缝里流出，划过血污泥土糊着的脸。他颤抖着握紧了拳头，不甘地狠狠捶打地面，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像是野兽受了重伤时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小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
整个天台，空荡荡的，回荡着一个成年男人的哭声，嘶哑，脆弱，孤单，绝望。
在摄像机后面的邵茜茜都忍不住心中一恸。
张烽从地上扭动着身体，慢慢爬起，眼神复杂地看着言昔城。不知过了多久，言昔城慢慢止住了哭声，身体的颤抖也止住了，但依然岿然不动。张烽哑着声音说：“阿城，别打了，为什么要这样拼个你死我活，你自首吧，跟我回fbi吧。”
言昔城听到这句话，忽然动了。他俯在地上开始大笑，然后缓缓抬头，刚才悲痛的神情已经缓缓消散，剩下的，是一种绝望疯狂中带着一丝解脱的神情。他慢慢站起身，笑着启唇：“不对，阿烽，我还是倾向于——有什么事，大家一起去对上帝说吧。”
张烽膛目结舌，眼瞳微微缩小。言昔城缓缓从腰后拿出一支□□，对准了张烽的头部，眼神冷漠。他的背后是层云渐染、即将日出的西雅图，然而他最重要的人，已经不会再看到今后的每一次日出了。
导演喊：“卡——”
戏一停，全场的人如梦皆醒。
顾涔云立马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怒道：“场务叉出去，什么劳什子的进口一流血浆，那么容易化水，想辣死我的眼睛吗？！”场务快哭了：“不是不是！我错了，顾哥饶命！！”顾涔云说：“叉出去叉出去！”
悲壮气氛一扫而空，在场的人：“……”
邵茜茜连忙递上湿巾，顾涔云接过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才好受了些。邵茜茜看见他眼睛有点红，莫非刚才一直在强忍刺痛感？
张钊导演说：“张烽，补拍镜头，言昔城一条过！”
顾涔云去看回放，瞥了瞥自家助理，看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刚才的片段，完全没有去看黎胥的补拍，不由满意地扬了扬嘴角。
第30章 首演电视剧
几天后，《烽城》中言昔城的戏份顺利杀青，整部戏进入制作阶段。连续两个多月的紧张拍摄一结束，日常生活终于缓了下来。顾涔云得到了一个不短的小休假，前后加起来一共十天。期间只需要抽出时间却担任一下时尚展览的嘉宾，进行一两个电台访问，在微博上与粉丝互动互动——当然了，他的互动不过是发一两条微博罢了。
邵茜茜和顾涔云的作息完全一致，在家里宅了几天，觉得身心都被能够待在家的安全感治愈了，乐不思蜀简直不想开工了。殊不知没过几天，工作就又找上门来了。
客厅里，邵茜茜端着三杯热茶从厨房出来，沙发上，赵泽自觉拿起一杯，赞道：“手艺真好，茜茜，以后谁娶了你就是有福气啊。”顾涔云凉凉地看过来一眼，赵泽噤声，咳了咳，说：“好了，无事不登三宝殿，阿云，我给你接了个电视剧。”
顾涔云瞥了一下桌面的书：“毒妃重生：绝色娇俏梅妃传……这什么鬼？网络小说？免了，我不演，一看这名字就是烂片，比于妈的戏还烂那种。”
邵茜茜：“……”随即好奇地翻了翻书，看清里面写了什么之后，险些笑翻。
赵泽说：“现在不是流行网络小说改成电视剧么？这本也是，它是最近终点小说网女`频最流行的小说，集齐重生、宫斗、阴谋、爱情、友情、侦探于一身，很受追捧，把它搬上电视，都不用怎么宣传，就有一大帮书迷来看了。”
顾涔云轻蔑一指桌面那本封面五颜六色的小说，怒道：“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让我第一次演电视剧就演这个？就这书名，能有0.1%的收视就该偷笑了。除了萝莉粉没人会看吧，而且你确定广电能过审？”
“你不要对网络小说有成见嘛。”赵泽安抚道：“编剧会改剧情的，而且到时候剧名也不是这个了，会改成《大唐红颜传》，编剧跟我保证了，会把所有不合理的剧情改成合理，最多到时候弄成架空历史就好了。”
邵茜茜黑线：“可是改成这样，不如推翻了重写比较好吧？编剧难道没想过自己写么？”
顾涔云嘲道：“大概他也是男人心，海底针。”
邵茜茜：“……”
赵泽吁了口气，说：“阿云，其实呢这部剧，情节肯定是经不起推敲的，现在制作精良的电视剧有多少？几年才出一部，而且非常精良的电视剧，大多不是爱情剧。这部戏说白了就是拍来赚快钱的。它的剧本非常迎合时下观众的口味，所以一定能爆红。编剧给我说了，你的角色很正面，并且和剧情没有太大冲突的情况下，他会美化你的角色。所以哪怕拍了之后被骂快餐电视剧，主要承担骂名的人不会是你。你的目标是电影咖，现在也的确在往这条路走着。但是拍一部电影的周期长，而且曝光率会变低，逼格是高了，但是国民度也是很重要的。我让你接拍这部电视剧，只是想让你在里面演个男配角，就好像彩蛋一样，增加点国民度和曝光率，还有话题。”
顾涔云沉默了一下，身旁的邵茜茜继续看书，笑得发颤，他伸手拿过，翻开了扉页，一行烫金的宣传字映入眼帘——
【最梦幻的重生，最文艺的文笔，最忧伤的爱情，最酷帅的人物——爱情文坛小天后——蝶梦殇?伊丽莎白携新作品涅槃重生！】
顾涔云：“……”
刚才强忍笑声，这时候看到他表情，邵茜茜已经直接笑得东倒西歪，靠在了在顾涔云身上，眼泪飙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涔云怒道：“这他妈是玛丽苏吧，这种书有什么好买版权，有什么修改的意义？！”赵泽苦笑说：“现在的网络小说是这样的，很多人看了电视剧再去看原著，也觉得文笔不行，但是没办法啊，因为早几年出名的就是这本书，积累到现在有很高知名度。”
邵茜茜在顾涔云身边狂笑，顾涔云一手搂住了她的肩膀让她不要乱蹭，一手揉了揉眉头，把书丢回去给赵泽，“我不看了，你有剧本就发给我看看，我再考虑下接不接。”
赵泽：“喳。”
邵茜茜：“……”
赵泽把书收好，起身，拿好公文袋准备离开。顾涔云想起了什么，问：“对了，刚才没问，我演的是什么角色？”
赵泽说：“哦，你演年少时期的诗仙，李白。”
邵茜茜：“！”
《大唐红颜传》拟定拍摄的集数是50集，才过了短短六日，假期的最后一天，前20集的剧本就被送到了顾涔云手上，请他过目。
邵茜茜给顾涔云捏肩膀，顺便一起看剧本。平心而论，这剧本写得不错，剧情曲折丰富，有悬疑，不注水，不罗嗦，惊喜在于女主角不落于俗套，不是一般的小白兔设定，而是直接改掉了重生的设定，描述了江采萍从单纯的少女进宫，被封梅妃，得宠，失宠，最后涅槃而归、由战五渣进化成女王级别的皇妃的故事。然而缺点也一目了然，首先，男主角和女配角的设定太俗气，男一号是梅妃身边的侍卫，忠犬属性。杨玉环被写成了恶毒女配，恨不得往梅妃碗里下毒、鞋子里放瓷片的那种千人一面的恶毒女配。其二，乱改历史，时间线错乱，人物年龄与历史不符，基本等于是半架空，只采用了唐朝的背景。连诗仙李白居然也被写成和梅妃有段暧昧的知己情谊，幸好也只是一丁点儿的暧昧，观众可以把它解释为知己情，也可以解释为一份没有土壤萌芽的爱情。不然恐怕这剧一出来，编剧能被李太白的粉丝喷死。
只看李白这个人物设定的话，编剧的确下了功夫去塑造他的形象。读过历史的人都知道李白年少得意，丹青泼墨中天下扬名，又爱好剑术，意气风发，是个可文可武的剑客。编剧保留了李白的这个形象，让他在二十五岁辞亲远游的时候，遇见被贬谪去皇宫外寺庙静心伺佛的江采萍。整部剧里，他虽然是男二号，但是因为《大唐红颜传》是部女人戏，所以男性角色的戏份都不多。青年李白的出场集数在十五集，陪伴江采萍度过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用自己的豁达无形中鼓励她振作之后，就翩然退场了，不留一点云彩。
邵茜茜好奇地问：“顾涔云，你会接吗？其实我觉得单论这个角色，很不错，出场和退场都站在了制高点上，有指点江山的大神风范。”
顾涔云：“……”
邵茜茜越说觉得越有道理，一下趴在了沙发靠背上，弯下身子，指着剧本上李白出场的地方，非常认真地说：“你不觉得，李白这个角色每次出场，台词都特别装逼，呃不是，是特别有深度有文采么？而且，他每次出场都是什么花前月下的场景，现在的女观众最喜欢了，浪漫。而且，你不觉得这戏播出后，他会成为观众心中的白月光么？因为得不到，也因为没有真的和女主角发生过爱情戏，再加上他的身份是诗仙啊，诗仙！所以才显得格外神秘，格外飘逸，格外珍贵，他出场的集数会被反复再看。而真正和女主角在一起的男主，从头出现到尾，反而会因为审美疲劳，没有那么受欢迎。”
她说话的时候，鼻息一直喷在他手上，暖暖的，顾涔云觉得有些燥热，轻咳了一声，微微扬起下巴，声音傲慢地说：“你说的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只是效果好不好那得看谁演。只要我接演，那么，不会有人比我演得更好。”
仿佛看到了一只猫咪在眼前趴倒求抚摸，邵茜茜已经很好地掌握了顺毛的时机和技术——事实上，顾涔云现在在她心里就是一只萌萌的猫。她微笑着又不失认真地说：“嗯，没错，我相信这点。因为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好的。”
顾涔云蓦然耳根通红，他几乎是面红耳赤地看着邵茜茜——说自己在她心里是最好的……该死的，为什么她总要这样动不动就突然袭击告白？！自己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去应对这些情话。他心脏砰砰跳，为了掩饰这种羞涩，抬头，傲慢地说：“你不必说这些话来讨好我，不过，既然你那么喜欢我，我就给你机会和我亲密接触好了。”
邵茜茜：“？”
顾涔云耳根通红，但是似乎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十分满意，微微一笑，宣言道：“今晚你就和我睡吧。”
邵茜茜：“……”卧槽。
翌日，赵泽代表顾涔云答复了《大唐红颜传》的剧组，答应出演，并详谈了合约内容。现在是七月中旬，八月初即将在横店开机，李白的戏份并不多，按照日程，顾涔云只要从开机那日开始，一直在横店待九月中旬为止，就能把李白的戏份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