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泽说：“我跟她说我要辞职了。”
柯越：“辞职？为了这次的事情？”
“柯总，这次谢谢你，但我仔细想了想呢，还是觉得自己确实应该给自己放个假，反正我手上的几个艺人都发展的不错，苒苒更是有您和林仰。我呢，积蓄也有不少，休息几年是完全足够了。”
柯越：“你不是要打拼到四十岁吗？这么早就放弃？”
柳泽深刻地说：“我忽然顿悟了，比起事业，还是我自己的青春比较宝贵。现在我暂时不会走，等过年的时候苒苒那边应该也拍完了，我刚好可以辞职，旅游度假还有艳遇，我来了——”
柯越嘴角抽搐，转身走了。
章苒苒沉浸在柳泽要辞职的悲伤气氛中，等车到了机场才想起来自己和林仰这回分开估计过年才能再见，顿时更加萎靡了。
林仰说：“你回剧组之后见到赵芸冰，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用理会。如果太过分了，记得告诉我。”
章苒苒说：“嗯，我可以处理好的。”
林仰点头，章苒苒说：“我自己去机场就行，你别进去了，免得引起骚乱。”
她看着林仰，十分忧愁地说：“吻别一下？”
林仰有点意外地看着她。
章苒苒说完也觉得有点不大好意思，可是现在心情实在太抑郁了，反正亲一下就要过两个多月才能见了。
林仰靠过来，亲了亲她，眼里含笑：“很快就能再见面的。”
章苒苒拖着行李箱离开，心想，哪里快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个月就是三十天，两个月是六十天，一共都一百八十个秋天了！
章苒苒在飞机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下飞机来接自己的剧组的车里除了小晴之外居然还坐着林时集。
章苒苒一愣：“前辈你怎么来了。”
林时集：“刚好没戏，出来看看八卦嘛。”
章苒苒说“什么八卦？你不是都知道吗？”
林时集说：“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还没看微博，快去看看，有个酒店安全信息没做好，大批名单泄露，里面就有宁品冬长期和一个叫周昊的男人开房的纪录，然后又有周昊的同事和大学同学爆料周昊是有女朋友的，本来打算明年结婚，宁品冬应该是个小三。”
章苒苒没打开微博，直接打开太极广场，果然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
最后大家的结论是，侠客行这个剧组实在太不太平了，从女一号到女二号到女三号，简直挨个出事……
林时集说：“肯定不是忽然爆出来这么简单，苒苒，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章苒苒当然不想把柳泽的事情告诉别人，于是义正言辞地说：“前辈，我在北京很忙的，哪里有什么时间关心这些八卦，是前辈你太闲了！”
林时集愤愤地说：“如果不是我这么八卦，我的助理怎么会八卦到去偷偷录下你和赵芸冰的视频！这叫上行下效。”
章苒苒：“……”
这个词这样用合适吗？而且也不是什么好得意的事情吧？！
这件事的后续发酵远远超乎章苒苒的想象，宁品冬和周昊的蛛丝马迹一点点被曝光，同时大家发现宁品冬同时还和另一个王姓男子有往来，这个王姓男子是有妻有子的。
劈腿加当小三，好歹是个前途无限的小花，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让人骇然，鉴于宁品冬之前拍摄戏份不多，宁品冬又基本算是污点艺人，所以吕越他们决定直接将宁品冬撤换，都没让她来剧组，直接让她待北京别回来了，女一号则由之前因为档期不对，现在有空的年纪稍长的大花安亚然。
至于赵芸冰，她拖延了两天才回到剧组，看起来倒是如常，拍摄现场章苒苒看到她还有点紧张，以至于被辛以元吐槽“你为什么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章苒苒说：“我这不叫做贼心虚，是严阵以待，万一她要找我麻烦，我一定要第一时间回击！”
辛以元一脸怀疑。
但是赵芸冰最后都没来找她麻烦，拍摄的时候来，拍完就走，也没出什么事。
章苒苒慢慢放下心来，每天拍戏，林仰没过多久就飞英国了，两人不但忙碌还有时差，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微信上聊聊天，偶尔碰到时间对上就赶紧视频一下。
她拍戏拍的焦头烂额，林仰显然也不轻松，有一次章苒苒中午十二点吃盒饭时，随便给林仰发了个“晚安”，林仰居然给她发了个视频，那边才凌晨五点，两人稍微聊了一下，就又得各自开始拍戏了。
本该是热恋期就这样忽然被分开，章苒苒觉得真是好作孽啊……
好在这边拍摄还算顺利，十二月准时转象山了，之后棚拍了一个多月，章苒苒准时在过年前半个月杀青，可以离组了。
更让章苒苒感动的是，林仰那边拍摄顺利，竟然也能在过年前杀青回国。
他们终于可以见面了t.t
***
章苒苒回北京的时候是柳泽来接的机，小晴打开车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外边好山好水好风光，我怎么反倒有点怀念首都的雾霾了！”
柳泽扯扯嘴角：“那你好好吸吧，苒苒这段时间就一个杂志和一个广告，争取这礼拜弄完，你们就能一直放假，等初三初四再说。”
章苒苒很惊讶：“广告？什么的广告？”
“一个中高端护肤品的，不是代言，推广大使而已，但也很不错了，对你形象有提升，以后也有机会深入合作。拍几张图，去商场站一次台就行。”
章苒苒点头：“好……那，是不是这些弄完之后，你就要走了？”
柳泽：“嗯。你们继续享受首都的雾霾，我呢，要去感受好山好水好风景了。”
小晴大吃一惊，但没敢多问，柳泽说：“放心，你还是章苒苒的金牌助理。我这边就是普通的人事变动，不会有影响。”
章苒苒说：“柳姐，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
柳泽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应该是吧……”
章苒苒：“……”
怎么这么勉强……
柳泽安排的时间果然卡的很好，章苒苒一周内搞定后，问了一下林仰，得知他还有三四天就回来了，便打消了飞去找他的念头，趁着假期回了d市一趟。
算一算她都有半年没回家了。
由于这两年房价实在太高，章苒苒也没赚什么钱，所以周霞在d市住的房子也是租的，之前在一个比较平和的家属小区里，周霞因此结识了一群年纪相仿的主妇，因为章苒苒爸爸的事情，周霞没有办法再回去教书，而且她身体不算太好，章苒苒也不希望她去做一些很累的工作，索性让周霞和那些主妇每天搓搓麻将跳跳广场舞。
家属小区的好处是不容易寂寞，但麻烦就是人多口杂，章苒苒和林仰的事情发生了之后，周霞主动提出换了一个电梯楼小区，离之前的小区不远，她还是可以去找那些主妇玩，但章苒苒要回来的话比较不容易被看到。
第39章
章苒苒也不晓得自家老妈换了个什么房子，等到了才发现是个小两居，装扮的很素雅，周霞知道她要回来，早早做好了她爱吃的菜等着。
不过半年没见，章苒苒发现妈妈看起来不太一样了，她长胖了点，看起来富态了很多，话也比以前多了不少。
以前的妈妈瘦瘦的，很苗条，讲话慢条斯理的但很严厉，有十足的当老师的威严，现在似乎和其他的中年妇女没什么太大差别了，但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章苒苒心里一酸，抱了抱周霞：“妈。”
当妈的自然最晓得女儿的情绪，周霞愣了愣，说：“苒苒，怎么了啊，你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是不是林仰？”
“不是啦。”章苒苒无奈地说，“我就是好久没见到你了。”
“多大的人啦还撒娇。”周霞摸摸章苒苒的脸，“都瘦了。”
拍戏强度大，吃的也不好，会瘦是理所当然的，章苒苒不敢告诉周霞，只笑嘻嘻地说：“瘦了好看嘛。”
周霞无奈地摇头，又说：“你怎么没带林仰回来？”
“他现在还在埃及吃沙子呢。”章苒苒有点无奈，“很辛苦的，不过他过几天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问问他愿不愿意来。如果他很累想休息就算了。”
周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样啊，那就别为难人家了，下次嘛。”
章苒苒“嗯”了一声，洗好手就来夹菜吃饭，周霞忍不住说：“你跟他说了你爸的事情没有？”
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当初她爸出事，妈妈哭的昏天黑地，她也完全不能接受，可一转眼两三年，她们都能很平和地讨论了。
章苒苒说：“还没有……等他回来就说嘛。”
“你怎么一直拖的咯。”周霞无奈地说，“那些狗仔那么凶的，万一被他们先发现就不好了咯，这种事你要自己告诉他比较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
“他又不是警察。”章苒苒好笑地说。
然而章苒苒没想到，周霞这话还真成真了，章苒苒早上醒过来，发现林仰给她留言了，说自己现在快要登机飞回北京了。章苒苒忍不住开始展望等林仰回北京了要怎么邀请他来自己家玩，展望到一半就被柳泽一个电话给震住了。
柳泽说：“苒苒，你现在开始别出门别上网……算了你肯定会上网，反正你先别出门，让你妈也别出去。”
章苒苒没问发生了什么，先冲出房间去找周霞，周霞正好要出门去附近菜市场买菜。
章苒苒说：“妈！别出门。”
周霞：“……啊？”
电话里柳泽说：“你回老家被跟到了，左围查出你爸的事情了。”
***
章苒苒的父亲之前是d市最大一家基金的总经理，虽然拿到北京这样的地方大约是不够看的，但在d市的收入已经十分可观，章苒苒自有记忆以来，生活便算优渥，家庭和睦，吃穿不愁，家中是独栋小别墅，根据她的喜好漆的雪白，有保姆也有司机，父亲时常给她和母亲买很多漂亮的新裙子，d市开的任何一家新餐厅父亲也会带她去吃，每年过年只要父亲有假，一家三口一定会出国玩。章苒苒对于物质基本没有要求，觉得维持现状就很好，她不眼红别人的东西，如果真的想要什么小裙子小玩偶，只要稍微跟父亲撒个娇就能得到。
而物质之外最重要的事情是，也许是运气好，章苒苒从小到大所接触的人和事，都比较平和，她似乎没有遇到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坏人，父母的朋友都很亲切和蔼，老师同学都很好相处，每次到新班级，也能很快交到各式各样的朋友。
章苒苒的印象里，自己甚至没有和别人吵过架，虽然偶尔也有气闷的时候，但稍微忍耐一下就会过去，如果是真的无法沟通以后就远离，如果只是一时摩擦，对方很快会来主动和好。
总而言之就是一帆风顺的人生。
章苒苒以前很少去想未来，因为她觉得人生大概就会一直这样下去，念大学的时候章苒苒离家来北京念书，那边父亲就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之后的工作和方向，母亲也已经开始物色年纪相仿家世相当的男性，她的人生是一条毫无波澜的河流，注定要沿着某个方向一直前行。
直到父亲出事。
到今天章苒苒也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基金经理的父亲自己炒股会亏损那么多，他大约是太过相信自己的能力，又或者听信了所谓的□□，客人的钱和他自己的积蓄，一点点被投入又付诸东流。
父亲无路可走，竟然选择了挪用公司财产，希望挽回颓势，然而没想到股灾爆发，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章苒苒那时候尚在北京念书，刚上完一堂课，和同学笑着走出教室，相约周六去看新上映的美国大片，然后她接到周霞的电话，说父亲跳楼自杀了。
阳光尚好，章苒苒却浑身发冷，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稀里糊涂地请假回了家，才发现家都没了。
父亲为逃避债责和法律跳楼身亡，所有不动产被扣押，周霞只带走了几件自己和章苒苒的衣服，租了个非常狭小的房子。
财产清算完毕后，还欠了近一百万的债务，章苒苒和周霞作为继承人，被基金公司起诉后要求在继承的范围内清偿所欠债务，直接从收入里扣除。
章苒苒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还清，而之前父亲那些朋友，自然也早不见踪影，而章苒苒父亲的家人对他们避之不及，周霞除了一个自身经济条件一般的哥哥——他们住的小房子的租金和生活费都还是这个舅舅出的——之外，也没有亲人了。
而最可怕的是，就在章苒苒和周霞哭着安慰彼此一百万总能还清，人生还是有希望的时候，一家民间信贷公司找上了他们，所谓民间信贷公司，实际上就是不折不扣的高利贷，章苒苒的父亲竟然还在这里借了一百万高利贷。
银行还会跟你讲道理，每个月扣，高利贷是绝不会讲道理的，毕竟是一百万，多拖一天，债务就要翻几番。
一下子就从一百万变成两百万，章苒苒和周霞几乎要绝望了，尤其是高利贷那边的人晓得她们根本没有能力偿还，又看章苒苒长的很漂亮，三番四次上门骚扰让章苒苒去自己的夜总会陪酒。
最后周霞只好找弟弟借了一笔钱，让章苒苒先回北京，一边办理休学，一边在学校寝室住一下躲躲风头，自己则先躲去了弟弟家，门也不敢出。
章苒苒回到北京之后，一边办休学，面对同学们的打听，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第一次有了一种“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来烦我，我好想一个人待着”的想法，她白天去打工，晚上偏偏还得回到住着四个人的寝室。
有一回中午，章苒苒打完工，拿着隔夜的三明治走到便利店对面大楼的顶楼天台去吃午饭，她走到边缘，往下看，竟然有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如果跳下去，大概就不会这么烦恼了吧，能见到爸爸的话，是不是应该要骂他几句呢？
章苒苒甚至一只脚都伸出去了，可她想到了周霞一夜苍老的脸，那只脚又迅速地缩了回来。
她果然是父亲的女儿，居然在这种时刻，都这么自私，想要一了百了，却不去想活着的人会经历什么。
章苒苒坐在天台哭了很久，那应该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嚎啕大哭，哭完还得继续上班，好在最后碰到了柳泽，一口气帮她把所有债务还清了。
那段时间她的精神极其不稳定，如今回想大概已有抑郁倾向，那一次试婚纱，章苒苒很感慨，忍不住拍了一张照片，就是因为她在想，搞不好这就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穿婚纱的时候了，得留个纪念。
没想到接着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林仰说看到那张照片里的她，觉得她很绝望也很悲伤，这让章苒苒无言以对。
她自己看那张照片，什么也看不出来，林仰却能看出来。
或许，她最后坚持下来，并且遇到柳泽，又走到今天，正是因为，她在慢慢走向那个，可以读懂她的人吧。
虽然曾经的某一刻，他们那么那么遥远，遥远到她缩在寝室的床上，用手机重放自己最爱的弱智偶像剧来调节心情，而他，仅仅是屏幕上的一个角色。
***
周霞打电话给自己知根知底的朋友，让她帮忙看一下小区附近的状况，最后对方用微信发了几张图过来，章苒苒小区门口堵了不少记者。
这小区安保不算那么严格，也有不少记者直接混了进来，就守在章苒苒这栋楼楼下。
章苒苒很感激他们没有直接闯进来……
40.第40章
周霞一筹莫展：“苒苒，现在怎么办啊？”
她起身去厨房看了一下，还好还有几包泡面，章苒苒说：“妈，咱们先吃一下泡面行不行？柳姐她马上就要飞过来了。”
周霞点头：“当然啊，这个泡面我是喜欢吃才买的，不过吃了对身体不健康，平常一个月才吃一次，现在倒是有理由多吃几次了。”
章苒苒：“……”
其实她知道周霞是在安慰自己，伸手抱住她：“妈……”
周霞说：“林仰呢？他现在是不是知道了？”
章苒苒一愣，说：“他现在应该在飞机上。”
周霞点点头，也没多问，章苒苒叹了口气，说：“其实，我觉得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不应该对我有太大的影响。”
章父挪用公款虽然是犯罪，但他已经自杀，且所有空缺都补上了，不管怎么样，这也不应该算在章苒苒头上。
章苒苒和周霞拿泡面当中饭对付了一下，章苒苒百无聊赖，却不想点开太极广场或者微博，到了下午柳泽终于来了，她还带了小晴和几个格木的人，来了之后先应付了一下守着不肯离开的记者，给了点官方发言，稍微关系好点的先打发走，甚至还要让人去请吃饭，等打点好了，柳泽才上楼。
柳泽看见周霞，很恭敬地喊了阿姨，和她握了握手，周霞说：“苒苒一直麻烦你了。”
柳泽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怎么会麻烦呢。”
等和章苒苒单独进了房间，柳泽咬牙切齿地说：“章苒苒，我真是欠了你的。我刚刚退了我飞马尔代夫的机票和酒店，你知道扣了我多少违约金吗！”
章苒苒：“那，那真是太不凑巧了，不过一个人去马尔代夫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也许这是老天让你不要去。”
柳泽：“……”
柳泽深吸一口气，说：“这件事左围挖的很干净，而且你父亲的事……当年还上过你们本地的日报和金融报，所以根本没法否认。”
章苒苒说：“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那就是她父亲啊，也确实干了不应该干的事，有了个让人唏嘘的下场。
柳泽说：“没错，可这个新闻确实……苒苒，我认为，这件事应该尽量冷处理，首先这件事本身就和你没太大关系，这是你父亲做的不是你做的。其次，作为上升期的女明星，任何□□对你的打击都是很大的，要知道因为你落水的事情，和合约的事情，你的口碑已经在好转了……而这件事，我甚至不用说网上那些人会用多么恶毒的语言来评价你和你的父亲，我相信你自己也能猜到。所以，苒苒，相信我，咱们冷处理，对这件事，所有的采访，你只需要回复，私事不方便透露。”
章苒苒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