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几个哥哥斗得跟乌眼鸡似得,两个小点的弟弟倒还算老实,至少表面上没参与争斗。三皇子她虽不清楚,可那么聪明的人,能和两个哥哥分庭抗礼,又岂会任人摆布呢?六皇子她见过,年纪要小,说话声音也不这样,而这位多半是五皇子了。

这还真叫她猜对了,那斗篷男就是五皇子封敬卿,京里有名的四大纨绔之一。

四大纨绔,钟怀算一号,排在首位的就是这个五殿下。不仅因为他地位最高,还因为他最不着调。天天闲着没事带着条狗上街,看谁不顺眼就咬一口,尤其喜欢咬穿官服的,逮着下襟就一口,打死不撒嘴,京里大小官员看见他…和他的狗,就觉得屁股疼。

郭文莺正走神瞎捉摸的时候,路怀东那儿已经打上了,张裕方似乎真打算给端郡王定个谋反罪名,让郭文莺认供画押了还不算,又避着另外几个将官在供词上画押。

那供词郭文莺只简单扫了一眼,真是句句诛心,生生把封敬亭拗成了一个奸恶之徒,大逆不道,意图谋反的不孝之子。

那句“奸恶之徒”郭文莺很认同,至于后面,认不认可不是谁都能说了算的。

路怀东死咬着坚决不招,被抽了五十鞭子,打得浑身是血。徐海和徐横倒也硬气,两人也不肯招供,都被打了鞭子。后来狱卒还搬出个烧的通红的炉子,里面放着个带长柄的烙铁,看着就挺渗人。

郭文莺抖了一下,心说,幸亏老子机灵,否则上了烙铁,还不把肉都烫烂了。

她扭脸看看楚唐,这位楚将军正闭目养神呢,他也是痛快招了的,就算不招,别人顾忌他的身份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毕竟他亲娘是长平大长公主,老太太是皇上亲姑姑,目前活得还挺康健的。

烧红的烙铁烫到身上,发出兹兹的声响,一股焦糊味儿熏得人欲呕,不过迅速被浓重的血腥气掩盖。路怀东、徐横几个真不愧是条汉子,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疼得昏死过去,便被拖到一边,几桶凉水浇下去,大冬天的冷得浑身直颤抖。

过了一会儿,又拖进几个人来,都是品级略低的,路唯新也在其中,看见自己亲爹被打成这样,气得破口大骂,狱卒一鞭子抽过去,下巴沿着脖颈往下顿时一道血印。

郭文莺心里难受,喝道:“路唯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撒野的地儿吗?”

路唯新顿住,虽不再骂了,脸色铁青的甚是难看。

郭文莺很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些军中之人都是硬骨头,这通打白挨还起不到多大作用,有什么意思?

她高声道:“诸位大哥,文英年纪小,不敢乱说话。不过还是要在这里求各位大哥,能招就招吧,要相信朝廷,相信皇上,若是有冤,皇上一定会给咱们昭雪的。”说着顿了一下,“何况王爷也不希望看见兄弟们这样,王爷若知道兄弟们受这么多苦,一定会心疼的。请各位大哥看在王爷一片赤子之心,就不要让王爷难做了。”

她本来只想说前半句,一抬眼忽然看见邢室外似乎闪过一个人影,便把后半句秃噜出来,心里暗骂那人不地道,明明来了也不敢进来救人,非得落实了屈打成招,才甘心吗?

她这话一说,刑房里一些将官,有的破口大骂,有的低头凝思,还有的干脆举着手说,“我招,老子招了。”

路唯新看了郭文莺一眼,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说半句话。

路怀东对着自己儿子,双眼怒视着,似是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利的话。

郭文莺忍不住暗叹,罢了,真正忠心的还就是她这个义兄了,怪不得封敬亭如此信任他,把他从一个五品都尉一路提到镇军将军,这等知遇之恩,也不枉他誓死效命了。

其实她劝人都招,也是她了解内情,她与封敬亭在王府住了一个月,许多事都多少知道些。倒是这些西北将官,极少进京,也不知道京里这些大人物之间的恩怨。他们只一心尽忠,也难怪都是一身硬骨头了。

算了,左右她也管不了了,该当如何,看他们自己了。

斗篷男看了一会儿,似颇不耐这般审问,冷声道:“你们是否招供,对咱们而言,并不重要。因为不论你们说不说,或者说什么,都完全没有意义。”

他转头看向张裕方,说:“呈上供词。”

张裕方应了声是,将一份早就拟好的供词呈了上来。

斗篷男说:“随便让他们谁画押。”

张裕方盯着几个人,沉声说:“谁愿画押,可免一死。”

“呸!”一个将官吐了他一脸带血的唾沫。

第一百二十八章 趴地

斗篷男挥了挥手,他身后一个锦衣卫走出来,走到那个将官面前,突然手轻轻一挥,那将官便昏了过去,锦衣卫抓起他的手沾上印泥,飞快地在供词上按下了手印。动作干练,果然比普通狱卒下手要狠。

斗篷男接过那纸供状,笑起来,“现在不就有了吗?还有谁不想招的尽管说,下一次干脆剁下手来,直接按上去就是了。”

被他这样粗暴血腥的一个个走一遍,哪还有不画供的。不招的都躺地上昏死过去了,那锦衣卫是个外家高手,分筋错骨手使得极妙,被他敲一下怕是骨头都断了。

惨呼声此起彼伏,刑房里众人都惊惧地看着斗篷男,没想到他下手这般狠辣。

张裕方则欣喜的拿着供词,心里都乐开了花,一切都按照预定的进行着,这次太子肯定能扳倒端郡王了。

眼看着挨个都画了供,斗篷男这才施施然站起来,对张裕方道:“这若是审完了,爷就走了,爷有的是事,可没闲工夫跟这儿磨叽。”

他要走,张裕方也不敢拦,恭恭敬敬把人送出去,这边也差不多告一段落,接下来就看主子的意思了。

斗篷男大步走出刑房,临出门时深深的望了郭文莺一眼,眼神颇有些意思,倒好像看透人心思一般。

郭文莺回了他一笑,笑容天真又无辜。倒惹得这位爷挑了挑眉,居然破天荒的对她说了句,“爷的虎威将军长得很壮实,改日带给怀远将军认识认识。”

郭文莺一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直到几天后才深切体会到,娘的,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狗了。

封敬亭在外面站了许久,久到齐进觉得两条腿都有些发麻了,他偷偷揉了几下腿,小声道:“爷不说来救人的吗?怎么不进去?”

封敬亭哼一声,救人?他都让人给定了谋反了,救别人,还是先救自己吧。

郭文莺这小丫头心眼还真是多,自己怕她受罪,巴巴的过来看她,没想到转脸就把自己给卖了。

他眯着眼看着里面那个惊得小脸煞白的丫头,心里多少有些不落忍,但更多生出许多想要狠狠蹂躏的念头,没想到她受惊之后的样子,这么美丽,楚楚可怜的,都让爷不忍对她下手了。

可不忍下手也得下,谁让爷早就惦念你了,早就跟这丫头说了,爷记仇,非常记仇,可这丫头还是屡次招惹自己,真是学不乖啊!

齐进站在他左侧,一转头看见他脸上挂的诡异笑容,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他跟王爷多年,自然了解他的脾气,这代表着某人要倒霉了。而通常情况下,他越不动声色,压抑越久之后的报复,也越加强烈。

这会儿审完了,也没什么再留下去的必要,封敬亭便转身从密室出来。

这个密室刑部为一些达官贵人观审准备的,轻易进来不得,他也是买通了刑部左侍郎陈翼才进来的,倒是看了一出上好的属下背叛的好戏。

出了刑部大门,上了马车,一路心里琢磨着今天这事怎么大做文章。他思索片刻,对齐进道:“一会儿你回府,叫陆先生造一份密谋信,然后再不经意的让太子的人得了去。”

齐进大惊,“王爷,你怎么能自己给自己使绊子?这是郭文莺故意诬陷王爷的。”

封敬亭眼色微眯,就是因为诬陷才能大做文章,这回定要叫太子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并没直接回府,而是马车拐道向锦荣街而去,齐进心里纳闷,瞧爷的意思,怎么好像是要去醇亲王府?爷跟那位可是老对头了。

不过他却不知道,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对头,只有永远的利益。

郭文莺从刑部大牢被放出来,是两天以后了,案子一时还没定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放出来?

从刑部大牢走出来时,她还有些不可置信,掐了自己胳膊一下,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

同时跟她一起出来的还有楚唐,至于别的被抓的西北军官,却还在牢中关中,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

楚唐看见她,只微微点了点头,一句话没说,就上了公主府来接的马车走了。

她随后出了门,刑部大门外,云墨正站在马车前等着她,见她出来,欢快地摆了摆手,随后拿了块生豆腐叫她吃两口去去晦气。

郭文莺一脸嫌恶,不过在他的催促下,还是咬了两口。这他娘的刑部大牢,她这辈子都不想进了。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大片的雪花飘落,不一刻便是满地雪白。

他们上了马车,往郡王府走,雪越下越大,马车走过,留下深深一道车辙的印痕。

马车走到京城最有名的明月楼门口,里面飘出饭菜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郭文莺伸手摸摸肚子,蹲了几天大牢,每日清汤馊水的,这会儿倒把馋虫给勾出来了。她想叫云墨停车,去买点吃食,还没等开口,突然一群狗从明月楼里冲出来,撕开四爪,带起满地的雪泥,呼啸着对着马车冲了过来。

只听“吱嗷”的一声狗叫,前面拉车的马打滑,顿时卧倒在地,马车发出“咣当”数声响动,向一侧倾倒。车夫措手不及,慌乱中被摔下了马车,滚落到了雪地上。车厢里坐着的两人也被巨大的冲力一带,从马车中冲出来,一个摔在车辕上,另一个倒霉点的直冲到雪地中,跌了满嘴的泥。

变故发生不过瞬间,街上一直注意这辆马车的行人,都不由发出唏嘘声。

楼外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楼里的人,明月楼里的掌柜和小伙计都匆忙跑了出来。

“哎呦,坏了,这可是五殿下的狗,有一只被轧死了!”打头的一个小伙计惊骇地道。

“这可怎么了得?快去告诉五殿下!”掌柜的走出来,看到门口的情形,脸刷地一白。京里谁不知道五殿下看自己的狗,比对人还亲。

“那是殿下新养的怀远将军,最喜欢不过了,今日死在咱们这儿,这回咱们可要遭殃了。”又一个小伙计哆嗦地道。一时间,门口聚了一群人,七嘴八舌,说的全是五殿下的狗。

第一百二十九章 狗咬

郭文莺就是那个更倒霉的摔下车的,此刻她趴在地上待了半响,也没人上前过问她一句,心中不由恼恨。这里还有个大活人呢!怎么就没人看到上来问一声她死没死?

感情这年节狗比人金贵!

报信的很快去了,不多时,从明月楼里走出几个男子。

其中当先一人,年纪大约二十左右,后面跟着的几个人都是与他差不多年纪,人人均穿着丝绸织锦。刚一出来,便让四周众人觉得贵气逼人,连天边的太阳似乎也被晃亮了几分。

郭文莺静静地趴在地上,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出来的人,虽然她那日没看清斗篷男的长相,却是第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了他,果然是皇族权贵,气势非凡,站在人群中也打眼的很。

不过一只狗叫怀远将军?这若不是针对她的,都奇了怪了。

“真是我的怀远将军被这车轧死了?”五殿下封敬卿走到车旁,神色惊愕,隐隐带着愤怒。

“回五殿下,真的是您的狗!”掌柜的硬着头皮上前,只觉两条腿都发颤,以不殿下的小性子,很有可能为了一条狗杀人的。

五殿下果然脸色大变,看着地上横列的狗尸体和斑斑血迹,大喝道:“这是谁家的马车?”

掌柜的似乎这才想起惹祸的车主,他看看地上趴着的两人,一个像是车夫,另一个…?

他立即对不远处雪地上趴着的郭文莺一指,“就是这个人,他是车主!”

“哦?”五殿下眼睛眯了眯,目光落在远处被摔下马车一动不动的郭文莺身上,只见她身上都是雪,脸沾到地上,似乎满嘴都是泥。他目光定了片刻,抬步向那处走去。

掌柜的立即提着心跟在他身后。

郭文莺扯了扯嘴角,很觉今天这出戏有点意思,怀远将军撞死了怀远将军,怎么听着这么嗝牙呢?

不多时,一双精致的厚底靴子停在她身边一步处,靴边缝制着上等的黑貂绒毛,靴子正中面上镶嵌了一颗东珠。只一双靴子,便能看出皇家生活之奢侈,富贵得天怒人怨。也怪不得老天爷让他们全家不安生,几个皇子斗得死去活来的。

“死了?”五殿下对着地上的郭文莺踢了踢,一脚踹下去恨不得踢断人的骨头。

郭文莺疼得“嘶”了一声,心中狂骂:你才死了!你们全家都不是好东西!

那五殿下见她动了一下,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他蹲下身子,对着她耳边低声道:“既然没死,就起来活动活动吧。”

看着那笑,郭文莺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她刚要想他这话什么意思,就见他突然手指放在口中打了个呼哨,那四散而逃的十几条恶犬便聚拢过来,一只只瞪着凶恶的眼,看着郭文莺。

而随着另一声呼哨响起,那些狗便对着她扑了过来,发出恐怖的“呜呜”声。

会咬人的狗不叫,郭文莺顿时吓得寒毛都竖起来,她一个挺身从地上翻起来,撒开腿就往前跑。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觉自己身手这么灵活过,身上跌的酸疼此刻也顾不得了,只恨爹娘少生了她两条腿,越跑越心慌,眼泪差点飙出来。

他娘的,这都叫什么事啊?刚从牢里出来就被狗追,她最怕的就是狗了。

身后传来阵阵笑声,尤其是五殿下笑得甚是肆意轻狂,一边笑,一边大叫:“本王的虎威将军,威虎将军,虎虎将军,威明将军,你们一定要好好招呼郭大人。”

后面还有人喊:“咬,使劲儿咬。”

郭文莺越跑越没力气,雪地太滑,两条腿的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的?正疾奔着,突然一脚踩空,栽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

十几条狗瞬间到了,围着她呜呜叫着,似在考虑在哪儿下嘴。那嘴角下滴出的涎液,鼻翼间喷出的白气,都在预示着它们等得已经不耐烦了。

郭文莺咬紧牙,强大毅力支撑着才没当场昏过去。紧张的从怀里掏出把火铳,抖着手点了火捻,对着第一只扑过来的狗开了火。

这火铳是云墨在马车上给她的,她在西北被抓上囚车之后,就把这把短柄火铳交给云墨保管着,出狱之后他又还给了她。也幸亏他还了,让她在此时此刻还能有半分底气。

“轰——”枪声一响,那条扑到半空的狗轰然倒在地上,狗头被轰了个大洞,汩汩鲜血从洞中冒出来,雪地上一片殷红。

地上的狗尸,让她惊骇过度的心稍微平定一些,她咬着牙,手端着铳筒,恶狠狠瞪着这些恶犬,那眼神冷冽的好似地狱里钻出的恶魔。

或者是她的眼神太过凶恶,或者是巨大的响声吓住了那些恶犬,十几只狗再不敢稍动,都聚拢在一起,面对面的,与她形成了一种对峙。

这些狗显然经过训练的,见对手危险,竟打算群攻了。

郭文莺暗暗冷笑,拿几条狗就想要了她的命,这五殿下还真打得好主意。此刻她不仅暗恨封敬卿,连带的也恨上了封敬亭,若不是为了他,她又怎么会招惹上这么个魔王?

回想起封敬卿在牢中临走时的话,果然不虚前言,他带着他的虎威将军们来让她见识了。想必那街上一幕恶犬群扑过来,都是他先前计划好的。他知道她今天出狱,特地的在这儿等着咬她。

就在这时,对面街上也有一辆马车行过来,车上之人看见不远处一人与狗对峙的场景,均是一怔。

一人道:“好长时间没回京,这京里又多了稀罕景了?”

另一人道:“那是五皇子崇郡王的狗,地上的是谁?浑身是血的,真是可怜。”

“我下去看看。”先前一人已经跳下车,对着郭文莺跑过去。

另一人忙追过去,边跑边叫着自己弟弟,“明辉,你小心点。”他们刚进京没多长时间,父亲叮嘱一切谨慎,可真不愿趟这浑水。

随着一阵疾奔脚步声,那原本聚在明月楼的权贵公子们,都向这人与狗对峙的地方跑来,眼看着郭文莺一副披头散发凶神恶煞的样子,都不禁心中一阵恶寒,这人看着柔弱,没想骨子里竟是这般硬气。往常五殿下放狗咬人,被咬的都是吓得哆嗦,像这般以命相搏的,倒是第一次遇见。

第一百三十章 抵命

这五殿下封敬卿也走了过来,望着郭文莺露齿一笑,“郭大人,你这可是杀了本王第二条狗了。”

郭文莺强挤出一抹笑,“王爷也算送了文英一份大礼,不如今日就此扯平了吧。”

“那怎么行,本王的狗可是金贵着呢。”封敬卿笑着摇了摇手指,一副不能亏本的样子。

郭文莺咬了咬牙,强打精神从地上爬起来,她连摔了两跤,浑身上下疼得厉害,从膝盖往下,小腿地方隐隐有红色血迹渗出,应是受了不轻的伤。不过没把骨头摔断了,也没被狗咬了,已经算是她运气好了。

这会儿云墨从后面赶了过来,他鼻子、下巴上都是血迹,显然是戗破了,袖子上也是斑斑点点的。他惊惧地叫了一声,“大人——”,真可怜刚满十三岁的孩子,吓得小脸煞白煞白的。

这时人群里出来一个少年,十六七岁年纪,长得唇红齿白的,一双大眼尤其出神。他径直走到郭文莺面前,扶住她的胳膊,低声问:“这位兄弟,你没事吧。”

郭文莺摇摇头,强扯着脸笑了笑,似乎下巴也生疼生疼的。

“我没事,多谢你了。”

“你走不动,我扶你。”

见两人要走,封敬卿立刻一个闪身挡在两人面前,“郭大人,没个说法,可别怪本王不放人。”

郭文莺咬牙,“王爷待怎么样?”

“当然要赔了,一条狗,一条命,就看你想用谁的命来赔了。”他笑着从郭文莺和云墨脸上看过去,那眼神分明已经当他们是死人。

郭文莺忽然笑了,“谁的命都行吗?”她笑着举起扶住自己少年的手,“他的命也行吗?”

封敬卿一怔,似没想到她会拿一个陌生人的命来赔。不过,这么一来倒更有意思了。

他嘴角挂起一丝得意的笑,“自然可以,这方圆百米以内的命,都可以拿来赔。”

他这话一出口,吓得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不禁后退了几步,惊恐的看着郭文莺,生怕她指着自己,把自己的命赔给狗。

那少年倒是颇为镇定,对着郭文莺一笑,“这位兄弟,我卢明辉敬重你,替你一死也没什么。”

郭文莺友善地回了他一笑,随后推开他向人群外走去,路边不远处有个卖耗子药的摊子,摊主昨晚刚抓了几只耗子,准备给人表演喂药用的。

大雪天没生意,他正缩在破棉袄里看热闹呢,忽然见一个人满身是血的走过来,定定地看了看装耗子的笼子,随后扔了几个铜板在地上,“这个我拿走了。”

那摊主怔了怔,捡了铜板,眼看着她拎着老鼠笼子走远。

郭文莺走了几步,把笼子往地上一摆,手中火铳射出,轰的一声,笼子里三只老鼠都被炸的焦糊。

郭文莺一脚踢开笼子,亮出里面三具尸体,对封敬卿一笑,“王爷,两条命赔给你了。”

封敬卿一怔,随后听她道:“王爷也没说一定是人命,俗话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狗命用耗子命赔,也算相得益彰了。”

她这明显是话中有话,封敬卿不由眯起了眼,他虽说想的是让她拿人命赔,但刚才确实也没说准,只道这方圆百米内生命,倒没想到附近还有卖耗子药的。

不过…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是在骂他是狗吗?

郭文莺看看地上的三具鼠尸,又瞧瞧封敬卿身后那些凶狠的恶犬,忽然脸上溢出一抹流彩的笑,“王爷,一命抵一命,这分明还多出一条命。那么王爷,下官得罪了…”

她话一出口,突然举起火铳,对着一只最高最壮的狗的射了过去,那分明是封敬卿最喜欢的虎威将军。

一声轰响,巨大的狼狗轰然倒地,连“吱嗷”一声都没有,就咽了气。

人群中大多数人都没见过火铳,都对这不大的一个黑筒子能有这么大威力甚是惊惧,大都低低地互相讨论,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就把狗脑袋打出洞来了?

封敬卿见自己爱犬被杀,脸都狰狞了,厉声喝道:“郭文英,你干什么?”

郭文莺柔柔一笑,“一命换一命而已,王爷说的。”

封敬卿想发作,可眼前那只火铳竟然对着他的脸,让他不由一阵惊惧,想发的火气也只能咽下去。心说,这人胆大包天,可别对自己来上这么一下?

他哼哼两声没再说话,也没心情再耍威风,转过身走了,身后十几只恶犬紧紧跟上,都发出“呜呜”的声音,似在为自己的同伴哀鸣。

等人走远了,郭文莺才觉身上一松,一时支撑不住,险些摔倒。云墨忙过来扶住她,略带哭音道:“大人,咱们走吧。”

郭文莺点点头,回头对着那个扶过自己的好心少年微微一笑,然后在云墨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车夫伤并不重,马车也完好,送他们回王府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们一走,那个叫明辉的少年立刻惊叫着抱住自己哥哥的手臂,“哥,哥,你看见了吗?这才是真英雄,哥,你知道这人是谁吗?我是真喜欢他的性子,豪气,太豪气了。”

那哥哥微微蹙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那少年大人很是面熟,好像,好像是姑姑…?

他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暗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怎么会觉得一个男人像姑姑,记得姑姑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还活在世上。对,女儿,他们进京已经一个来月了,事情太多一直没顾上,也是时候该去见见自己这位表妹了。

他一拉自己弟弟,“走,回府去。”

明辉还在后面叫,“哥,哥,你到底认不认识那个英雄?”

“不认识。”

“不认识那就去认识一下啊,咱们一起去好不好?”

卢明玉无奈地看看自己弟弟,他该说无知者无畏吗?刚才多危险他知不知道,竟然敢跑过去帮一个陌生人。

那五殿下封敬卿,可是有名的杀人魔王,心狠手辣,翻脸无情。他想让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吗?爹跟他说过无数遍,小心谨慎,低调从事,他全就着米饭吃了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心猿

郭文莺并不知道扶住她的好心少年,是自己的表弟。她回到王府,跌跌撞撞的都走不了路了,直接就被人抬进拢香园,不一刻太医就来了,封敬亭也紧跟着进来。

得知郭文莺出事,他的心急得跟什么似得,那天瞧见封敬卿最后的眼神,他就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八成是对郭文莺感兴趣了,而通常情况下,让他感兴趣的人都没好下场。

因怕她在牢里出事,所以他才动用各种关系,以她病重需要养病的由头,把她先从牢里给弄出来。当然,其中也借了楚唐的光,不得不说这位姑奶奶比起自己更有面子,她说要放人,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都不敢不卖面子,也因此顺带的,他才能把郭文莺弄出来了。

他本想着等接回郭文莺,让她在府里拘一段时日,等这阵风刮过去再放她出去。可没成想,还没回府就出事了。他算对了封敬卿的心,却算漏了封敬卿对她感兴趣的程度,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就出手了。

所幸郭文莺身上的伤并不重,只有几处淤青,独小腿上有处划伤,流了许多血,浑身上下倒是没被狗咬上一口。

郭文莺知道被狗咬了后果很严重,可能会得个叫什么狂犬病的,听太医说她没事,也大大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