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行脸微微一红,“也不是不想娶,只是没遇上合适的,好人家的女孩嫌我无父无母,又只有几两银子的俸禄,要不然就是一些乡野村姑,有时候也常被一些莺莺燕燕,寡妇和风尘女子的缠上,总觉得麻烦。先前媒婆还会来登门说亲,后来年岁长了,几次亲都议不成,也便淡了心思。这些年一个人过着也挺好…”

郭文莺暗暗点头,像他这样老实又不笨拙的男人,难怪那些寡妇和风尘女子喜欢,看着多安心啊。约是经历了多的,越喜欢他这样的,反倒是那些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们不喜欢,她们更喜欢那种风流雅痞,坏坏的男人。就像封敬亭那样的。

怎么又想起他了?暗自啐自己一口,还没受够他的罪,好端端的又想起他来干什么?

不过,这也难怪他江一行不好议亲了,好人家的小姑娘不喜欢他,那些莺莺燕燕他也不想娶,就只能这么蹉跎着了。

郭文莺对他越看越满意,不由心中暗喜,垂着首看那满地的葡萄皮(刚才一时紧张,揪了许多葡萄在地,都踩的只剩下皮了),假装羞涩,“其实…我也没订过亲。”

江一行大喜,“小姐当真吗?不知府上哪里?改日…”他想说改日提亲,却不由自主脸红起来,便是说不下去了,最后只呐呐:“小姐,我是不是莽撞了?”

郭文莺深吸口气,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赶紧先把自己嫁出去才是真的。否则等宫里那位腾出手来,可还有自己的好吗?

她摇摇头,“没有,只是现在我不方便,回去我去禀明舅父舅母。不知,大人家中可还有亲人?”

“有一个姑姑,姑父在朝中做官,是吏部主事。”

吏部?倒是她舅舅的现管。只是他家世确实单薄了些,不知舅舅是否会同意?唉,不管怎么说,先得探探舅舅和舅母口风吧。

至于郭义显和傅莹,让她甚觉头疼,郭义显肯定不会让自己嫁给这么个穷小子的,傅莹却可能会乐见其成。她是巴不得她嫁进穷山沟才好。她越嫁进低门,她越高兴。

只是这会儿一时也不好应了他,她的身份真是不方便,也不知他愿不愿做上门女婿?

等她独立门户,挑个好地方自己买个大宅子,再和他成亲过日子才好呢。

江一行见她一时不语,心里不免紧张,他第一眼看这女子时就觉很好,难得有人可以不计较自己是孤儿,美貌倒是其次的,难得的是性子随和体贴,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他可以预料两人以后应该可以过得很幸福,至于感情,虽不是一见钟情,但也可以慢慢培养。只要她不负他,他自然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郭文莺咬着唇,也下不定决心,只好道:“改日再和大人谈吧。”

江一行喏喏应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长吸了口气,暗自低喃,也不知自己到底和她有没有缘分啊?

郭文莺到了前面,和许氏又待了一会儿,便告辞回去了。她说出来买东西,耽搁太晚了也不好交代。

许氏和绿玉又是泪流满面的把他们送出了门,拉着手念念叨叨了好久,只说也不知下回再见是什么时候。

郭文莺安慰了两人一阵,才上了马车走了。

马车出了甜水街,缓缓往前走,这会儿天已擦黑,街上人并不太多。郭文莺心里有事,拄着腮帮子,思绪不知飞哪儿去了。

正瞎琢磨着,忽然马车震荡了一下,她身子一晃,手在脸上一托,差点自己咬了自己舌头。

这是出什么事了?她掀起车帘,往外探看,却发现车夫已经不见了,只余一匹马孤零零的站在街上。

她心中一惊,多年军中历练,立刻感觉到危险。刚才那剧烈的震动,怕是出什么事了?

她想找个防身的东西,摸遍身边都没找到,一时提心吊胆的,又不敢下车。

过了一会儿,马车突然动起来,一个黑衣人影在前面赶着车,虽从后面看不清是谁,但那身衣着甚是眼熟。

马车赶到荣礼街后巷,那人影就跳车走了。郭文莺慢慢下了车,看着那人影转瞬飞上房顶,一会儿就不见了。

她微微蹙眉,今天这闹的是哪一出啊?

那黑衣人看着很像是封敬亭的暗卫,暗七、暗九,还是暗一?虽没看清脸,但那诡秘的动作和奇怪的衣着绝不会错。看来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那人的监视之中了,也不知今天在甜水街她和江一行的话,有没有被人听了去?

心想着封敬亭若知道自己有意嫁人的暴怒,竟忍不住心中一颤,暗忖自己胆小如鼠,敢做不敢当的,怎的就怕他怕成这样?

而且刚才指定是出事了,马车无缘无故不会打震,车夫也不会突然消失,还有红香和鸢儿,她们的马车是在后面,怎么也不见了?这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回到府里,过了一会儿,红香和鸢儿才回来,问她们发生什么事了,两人也说不清楚,只说走着走着,马车突然停下来,她们也不知发生什么事,等下了车才发现小姐的马车已经走的不见了。

后来徐英回来,说是看见个人影就追了过去,可追了两条街就追丢了。

徐英问郭文莺发生了什么事,郭文莺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这里面牵扯不小,怕是有人想要她的命,徐英不过是一个护院,还是不要卷进来太深的好。而既然有封敬亭的人在一旁护着,她暂时不会出什么事了,只是不知是谁这么胆大,在京都大街居然就敢对她下手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花会

刚回到府里,傅莹就来看她,她也没问她去哪儿了,只跟她说,明日长平公主府里开百花会,侯爷让她和郭秀枝一起去。

这种百花会是贵族女眷中最流行的,每年都要举行数次,不是这个公主,就是哪个豪门举行的。就是把一些未嫁的小姑娘们都聚在一起,再邀请一些名门公子,会上女人们相互比拼,献艺,争相吸人眼球。通常最有好评的姑娘都能寻到好人家。

有些人家是约好借着花会相看的,也有些妇人是当娘的去给儿子找儿媳妇的,总之就是变相的相亲会,豪门贵女们给外人相看的机会。

郭文莺实在不喜欢这种什么百花会,百草会的,她做男人惯了,不擅长和女人接触,更何况她半点才艺没有,叫她表演比赶鸭子上架还难。

郭义显的意思,似乎是想把她推出去,也不知是打得谁的主意,但显然是不打算叫她藏在深闺中。

红香从郭秀枝那儿打探来消息,说是这一回花会和往年都不一样,因为今年还有几位公主参加,也就是说,这一期的花会涉及了皇家,注定规模不会小。

郭文莺一听,更觉头疼,她最不想有关系的就是皇家。

今天乍瞧见暗卫,把她平静已久的生活彻底打乱了,怕是她的如意算盘要落空,心心念着的小日子也过不成了。

封敬亭啊,封敬亭,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阴魂不散呢?

这一夜,郭文莺做了个梦,又梦见一只黄鼠狼在对自己流口水,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对她说着:“想跑,爷看你往哪儿跑?”

她一吓,瞬间从睡梦中惊醒,一时惊出了满身的汗。

守夜的红香听见动静,忙过来看,见她拥被坐着,不由道:“小姐,这是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

她嘘一口气,“黄鼠狼。”

红香好笑,黄鼠狼有什么可怕的?

郭文莺叹口气,复又躺下来,黄鼠狼不可怕,可如果你是只鸡,那就可怕了。

红香摇摇头走出去,她家小姐素来大胆,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长平公主府连日连夜搭建宾客席,将舞场改建一新,其奢华程度也高于从前。

郭秀枝素来喜欢打听小道消息,她也不知从哪儿听到的,说是这一场花会也许就是九月宫中选秀的预赛。

这个消息早在几天前就传了出来,整个京城的各家高门都炸开了锅,三年一选秀,向来都是由各地将适合女子呈上内廷司,再由内廷司掌事来一轮筛选,一步步进行的,期间有不少闺秀,连殿前献艺的机会都没有,就给打了回去。若这个消息是真的话,那对京中各家适龄女子那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但凡有点野心的,都希望在这场花会中露一次脸,没名次也成,至少可以混个脸熟嘛。

一时间长平公主的请柬成了抢手货,在黑市上可以卖到五百两。

郭文莺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吃惊了一下,然后开始盘算自己手里的请柬要不要卖出去。五百两呢,可真不是个小数。

她是这么想的,但也不敢真这么做,请柬上都有府名,写着永定候府,谁敢拿出去卖啊?

卢大太太知道她要参加百花会,叫人送来一套衣裙和一套红宝石头面。虽不如她上次送的那套蓝宝石的个大,但瞧着甚是精致,配一些年轻的姑娘正合适。

毕竟是舅母一番心意,郭文莺还是穿戴上打扮了一番。那套红宝石头面配上桃粉色衣裙,顿显几分小女儿的娇态。

郭文莺望着镜中那个粉面桃腮,巧笑嫣然的女子,有些不可置信这是自己,她脱下戎装穿上女装,原来也是可以如此娇俏可爱的。此时她才深切意识到,原来她真的是个女人。

出发之时,郭府只备了一辆马车,郭秀枝抢先上了车,却扒着车门说什么也不让她上。

郭文莺冷冷扫了她一眼,心知多半是傅莹搞的小动作。果然去问管事,那管事便说府里马车都出去了,小姐要用只有下人的蓝篷车了。

郭文莺冷笑着,正要发落他,却见定国公府的马车出来,郭婉云在车上笑着跟她招呼,“姐姐不嫌弃,就跟我坐一辆吧。”

郭文莺点点头,抬步上了她的车。

马车虽不宽敞,坐两三个人还是还是做得开的。见郭文莺上来,郭婉云对她柔柔一笑,“刚才瞧见姐姐,还有些不相信,这会儿瞧清楚了才知没看错,姐姐可还记得婉云吗?”

郭文莺笑道:“怎会不记得,婉云妹妹如此标致,让人一见难忘。”

自从来东南回来之后,郭婉云就在府里待嫁,听说皇上登基,纳了江玉妍进宫,封了贤妃,她却并未进宫,看来当初她在封敬亭那儿说的话还是有效的。

她笑问:“婉云妹妹一向可好?”

“还好吧。”郭婉云低着头,神情有些落寞,瞧着似乎这段时间过得并不顺意。

皇上登基后,先皇的赐婚圣旨便再也没提起过,她父亲曾在皇上跟前旁敲侧击的问过,得到的意思是先皇圣旨根本没看到,言外之意便是这旨意就不算了。

好好的婚事没了,郭义潜还巴望着女儿进宫也能混个妃位呢,可显然皇上并无纳她进宫的意思。便也只好四处给她找婆家,京中许多豪门都问过,有的人家竟然嫌弃她是先皇赐婚过的,怕坏了名声,根本不敢娶。闹了一年都还没定下亲事。

这些话郭婉云虽没说,但郭文莺在郭府这些日子多少也知道点关于她的说,见她并不欢愉的,便也猜到她愁什么。

当初她和她说起赐婚的事,便也想到有这一日,既然她已经管了,也只能管到底了。便道:“妹妹不用担心,我会为妹妹寻一门好亲的,实在不行便去求了皇上赐婚,他看在郭家的功绩,也会给几分面子的。”

郭婉云知道她所说的功绩自不是郭家的,而是她郭文英的功绩,至于那面子也是给那个天纵英才的指挥使大人的。整个郭家要说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她了,便是自己爹爹也不行。

她今日其实不是第一次见郭文莺,前几天在西府花园,她坐在亭中时就见到郭文莺带着两个丫鬟款款走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 找麻烦

她当时下意识的一睃,待看清那张曾叫她在梦中相会过的脸,竟紧张的几乎窒息。她怎么也想不到在东南那个一身大红官袍的英俊男子,和现在这个娇弱女子会是同一人。但天底下怎么有人可以长得完全一样,就连笑容也何其相似。

她怔神的时候,人已经从面前走过,她根本没来得及打招呼,后来回到东府,脑中一直琢磨着郭文莺,并问自己哥哥郭文清,“怀远将军、指挥使郭大人如果是女人,可能吗?”

郭文清当时还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那怎么可能,如果郭大人是女人,那我也是个娘们了。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你不会看错了吧?”

郭婉云深想了几天,所以今天出门看见郭文莺,是特意请她上车的。

不过当与她面对面,再次细看时,她才更加确定,那个郭大人真的是眼前这个笑得格外清甜的女子。

她总算知道她为什么会帮她,原来她是她的堂姐啊。心里莫名发酸,第一次有好感的男子,竟然转眼变成女子,这让她一时如何接受得了?

两人说着话,车子已经停在长平公主府。

长平公主乃是皇上的亲姑姑,与封敬亭虽不怎么亲近,到底是皇亲,皇上又新加封了她的儿子,也算是一门荣宠。

马车停稳,郭婉云先下车,随后请郭文莺下来。

这会儿郭秀枝已经迈进公主府门,回头瞧了一眼正下车的两人,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

她正要往府里走,后面郭婉云冷声道:“秀枝,你也是大家闺秀,怎的这般不懂规矩?两个姐姐尚在后面,哪有做妹妹的走在前的道理?”

郭秀枝对这个定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也有几分畏惧,虽不高兴,却也只能退后几步,让两人先过去。心里怄得要死,对着郭文莺的背影呸了一声,低骂道:“小贱人,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公主府中专门设了女宾席给各豪门大户的小姐使用,在东暖阁里摆放着几张桌子,上面摆满各色新鲜瓜果,还有软榻、绣墩,中间回廊的小园中设着几张躺椅和秋千。

此时各家小姐已经到了不少,坐在一处闲聊天,郭婉云在京中贵女中也有几分名声,瞧见她进来,立时便有人过来寒暄。

郭文莺谁也不认识,只在一旁含笑看着,郭婉云也想替她介绍一些闺阁女子,可看她的淡笑的表情,不知为何竟说不出口。或者潜意识中,她一直觉得郭文莺更像一个男子,也未必愿意和她们这些小女人相处吧。

郭文莺在暖阁里待了一会儿便觉烦了,便跟郭婉云打了声招呼,悄悄从暖阁中退了出来。

等出来之后,她才知道什么叫海阔天空,万籁俱寂,里面七嘴八舌,吵吵嚷嚷的,跟菜市场有什么区别,一帮小姐们八卦起来,夸张里带着虚假的笑声,还不如战场上的厮杀声好听呢。

今日花会在后花园举行,此时也有些女眷往花园走。

招呼女眷的暖阁离公主府后花园有点距离,要穿过这条路尽头的垂花门,从西厢男宾客苑的后面绕过去,便到后花园了。她沿着墙根的小径一直往前走,因为知道离垂花门有段距离,她慢悠悠走着,一路欣赏风景。

此刻阳光正好,一身独处在这安静所在,听着间或的鸟叫和蝉鸣,很有一种心神舒畅之感。

正缓步走着,忽然有人在前面嗤笑一声,郭文莺抬头便瞧见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挡在自己面前。

这人穿着一身宝紫色印花袍子,襟摆上绣着水色流动花纹,未戴帽冠,只将黑色编成几股,以蓝丝结束,攒之脑后。他容貌秀美,唇红齿白五官深邃,有一种不输女子的阴柔美态。

郭文莺瞧了一眼,不由暗觉头疼,她这回出来定要碰见些旧识,却没想到这么快遇上,还是个她第二不愿见的。第一不愿见的是封敬亭,而排在第二位的就是这位五皇子封敬卿了。

此刻封敬卿嘴角噙着笑盯着她,眼神清亮,带着丝丝掠夺,就好像一匹狼在看着它久已垂涎的猎物。

郭文莺垂下头,鼻眼观心想装没看见,她迈开步子要走,可拦在身前的身影却根本摆脱不开。她往左,他拦左,她往右,他拦右。

郭文莺深吸一口气,假笑道:“这位公子,不知何故拦着小女去路?”

封敬卿拄着腮帮子看她许久,“装,你接着装,别以为你换身衣服,爷就认不出你来了,你就是化成灰爷也认识你。”他说着忍不住一笑,笑容火辣的好像叫辣椒腌过。

“郭文英,爷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果然今天看见活的了。”

他们此时正在道路中间,不时有向花园的贵女经过,都一脸惊诧的看着两人。男子这般拦住一未嫁女子,被他这么一闹,不定传出什么闲话。

郭文莺强忍着想骂街的冲动,她知道此刻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便道:“王爷想找文英算账,咱们私下解决就是,不必在这儿厮缠。让人看见恐败坏王爷名声。”

封敬卿嗤笑,“是怕败坏你的名声吧,爷还怕名声吗?”

是啊,他的名声早坏的不能再坏了,京中谁不知道他五皇子是纨绔之首,无赖中的无赖。

郭文莺暗嗤一声,道:“就算我怕败坏自己名声吧,文莺现在是女子,比不得王爷皮厚。”

这是骂他是厚脸皮呢?封敬卿嘴角抽了抽,这丫头伶牙利嘴的毛病真是一点没改。他眼神微有些阴翳,不过道上越来越多的人,还是让了步。

他冷声道:“一会儿爷在西面的水湖等你,你要敢不来,爷有一百种法子叫你在百花会上出丑。”

郭文莺自然知道以他的脾气,什么恶心事都做得出来,便道:“我去就是了。”

封敬卿这才撤开身子,放她过去。

郭文莺对他一福,假装叫起来,“啊,原来是公子认错人了,没关系,小女不介意,公子不用总道歉了。”

封敬卿暗自咬牙,这丫头转的可真快啊。

第二百九十三章 仰慕

周围刚才盯着这一幕的男女,这才恍然,原来是看错人了,还以为是什么‘调戏’的好戏呢。

有人认识封敬卿,低声道:“那是五皇子。”

有人点头,“原来五皇子眼神不好啊。”

自还有人自然心知肚明,以五皇子的为人,调戏个把女子实在不算什么。

郭文莺得以解脱,不敢多留,忙快步离开了。

此刻后花园中已搭起了高台,上面挂着各色锦缎,用彩带和彩色灯笼装点着,竟弄出了几分节日气氛。公主的花园也与别府不同,漫步在花园里,整个花园尽态极妍,美不胜收。黄色花淡雅,白色花的高洁,紫红色花的热烈深沉,泼泼洒洒,在风中烂漫争艳。

看见这花园,就不仅想起封敬亭那端王府,公主的规制比不得亲王,可封敬亭那处花园就好像破衣烂衫的乞丐,与公主府这千娇百媚的美人比起来,真是不够看的。一个公主,一个亲王,差距如此大,也难怪从前封敬亭总是哭自己是最穷的亲王了。

想到封敬亭忍不住轻叹一声,她跟封敬亭的关系,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两人暧昧了这么久,也被传了这么久,不知道何时才能彻底结束。京里那么多美貌小姑娘可供他挑选,三年选秀,美人如花,怕不把他挑的眼花缭乱了。他得意,她自也自乐得清静啊。

在道旁边有两排樟树。樟树的新叶是椭圆的,前端还有一个尖尖的角,从远处望,像一叶舟。它们长出密密麻麻的叶子,在花园里撑开了一把巨大的伞。这会儿太阳大,郭文莺便躲进樟树下面,果然神情气爽,看见封敬卿后的气恼也淡了许多。

等了一会儿,来花园的男客和女客越来越多了,花会还没开始,都三三两两围在一堆。

郭婉云也跟着几个贵女一起走来,见郭文莺站在樟树下自得其乐,对那几个贵女笑道:“我堂姐在那边乘凉呢,你们要不要过去,这里日头大。”

吏部侍郎府的张小姐问道:“你堂姐?怎么没听过你有堂姐?”

郭婉云道:“就是永定侯府的嫡长女,也是我们郭府的嫡长女,出生之时很被祖父看重的,名字取的也与郭家女儿不同,是唯一一个按男子排下来的。”

那张小姐嗤笑,“什么嫡长女,我倒听说你们西府有个又丑又傻的嫡小姐。”

郭婉云脸立刻耷拉下来,“张妹妹慎言,我堂姐的舅父是吏部尚书,你这般评论卢府亲眷怕是不妥吧。何况我堂姐根本不像外面所说的,你去见见就知道了。”

那张小姐一听是父亲上官的外甥女,再不敢多嘴。郭家门楣之高,确实不是她一个三品官员之女可以置喙的。

几人随着郭婉云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桃红色纱裙的女子站在樟树下,外罩一层透明薄纱,那十六幅的下摆随风飘起,下面竟是用的暗光彩纹的薄锦制成,在绿叶掩映下荡出各种五彩眼色,好似一朵桃花开在枝头。

她梳着双环髻,带着一对缀着流苏的金蝴蝶,十分光彩照人,哪有半分传说中的丑态,不仅不丑,比这满园大多数女子都更美丽,更有风姿。

郭婉云心下暗赞,她往常以为自己是郭家最美的女儿,今日跟郭文莺一比,竟觉大是不及。郭文莺的美不仅在容貌,更多的是风姿,那种糅合了女子柔美与男子潇洒的风姿,真是独树一帜,让人惊叹的同时,眼眸再也离不开她身上。

大理寺卿府的胡小姐不禁赞一声,“真是个妙人,这等妙人怎的从前未曾见过?”

关于郭文莺为什么不在侯府长大的事,郭婉云也不太了解,只听母亲说过一次,说是侯府的傅太太容不得人,在很小的时候就送走了,又说是侯府老太太的意思。因为什么也说不大清楚,不过想必这么多年也吃了很多苦的。

见过在东南带兵,威武不凡的郭文莺,又看见此时穿着女装浅浅而笑的她,她忍不住会想,如果两人换一下,她变成当年那个五岁便被赶出府的小女孩,会不会也能活得如她这般风光?创下如此不世功勋?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她做不到,也没有这个勇气做到。这个世上只有一个郭文莺,也只有一个凭着女儿身可以做到三品大员的,所以她对她只有羡慕和敬仰,甚至想如果她真是她哥哥该有多好。

郭文莺一转头,看见几个贵女对着她走过来,嘴角带起一丝笑,“婉妹妹怎的不去前面棚子坐?”那高台下搭了几个棚子,正是给这些贵人们歇脚用的。

郭婉云柔柔一笑,“看见姐姐在这儿,便过来看看。”她说着又转过头看身后几人,“给姐姐介绍一下,这三人都是我最要好的手帕交。”

她拉过一个高个的女孩,“这是吏部侍郎府的张小姐。”

“这是大理寺卿府的胡小姐。”

“这是都察院御史家的秦小姐。”

郭文莺一一见了礼,三人也忙还礼,那三女身份都不算十分贵重,也没有多少傲气,看着与郭婉云的性子倒有几分像。

三女中胡小姐年岁最小,不过十四五岁,还有几分天真烂漫。她见郭文莺刚才一直低头看着地下,便笑道:“姐姐刚才在看什么?”

郭文莺淡笑,“在看蚂蚁。”

“看蚂蚁做什么?”

秦小姐也问:“蚂蚁有什么好看的?”

郭文莺道:“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忽然想起一个认识的孩子,不过才三岁却会用蚂蚁摆阵伏击。”

四个女孩都微觉诧异,郭文莺也不欲再说,便问道:“今日花会,所有人都要才艺表演吗?”

张小姐道:“也不是所有,从前人少基本每人都会参加比赛的,今日参加的人这么多,怕要抽签决定了。不过好多人都卯足了劲儿想要上场呢。”

秦小姐突然神神秘秘道:“你们说,这次花会真的是为陛下选妃准备的吗?”

张小姐笑起来,“婷妹妹这是想进宫伴驾了吗?”

第二百九十四章 才艺

秦小姐有些羞涩,咬紧唇,脸都有些红了。她呐呐道:“难道你不想进宫吗?听说咱们皇上长得极俊,又一身的好武艺,性子也最和善的。我爹说皇上性子可好了,待人又十分亲切,这样的好夫婿,不信你不想要?”

郭文莺眼睛瞪了瞪,性子和善?这得眼瞎成什么样,才会觉得封敬亭性子和善?

他刚刚立朝,宝座还没坐稳,这是又开始玩起西北军营那一套了吗?表面一样,背地一样,唬着人玩呢?谁要是真认了真,以为他是什么和善好人,那就等着挨收拾吧,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真想提醒这些花季少女别对皇上报什么幻想,不过可惜,她现在的身份也只能在一边呵呵看笑话了。人家会把她的话当真才有鬼呢。

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琴声,秦小姐撑掌一笑,“这下好了,开始了,咱们快过去看看吧。”

几人都欣喜万分,虽是维持着贵女姿态不敢奔跑,脚步也明显快了许多。

郭文莺跟在他们后面往前走,高台下已经坐了许多人,而花会的最高评判就坐在第一排的高台之上,各亭宇间都隔着纱帘,在纱帘后面则坐了许多贵女。男宾们在西面之地设了许多看座,用纱缎围着,虽也瞧不清都是些什么人,不过影影绰绰的显然人数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