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莺乖乖过去跪坐在他身边,倒不是她有多听话,而是这一瞬间便锁定只有他身边是最安全的。瞧那些厅里的佛郎机人、倭人、高丽人,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便是面相和婉些的,也是一脸好色的风流气。要知道,真正的好人是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所以不管哪个国家,会坐在这里的都是些亡命之徒。

井下重明摆了摆手,这会儿厅里有个高丽女人抱着琴过来,往地上一坐便叮叮咚咚弹起来。

厅里那些人也没心思听,抱着身边的女人动手动脚,还有一佛郎机人大胆的很,把个日本女人直接扯开和服推到地上。

郭文莺皱了皱,男人的略根性,看来不论哪个国家的男人都是一个样。把女人当成消遣的工具,一个个都没品的很。

她低声问井下重明,“不知井下大人找我来做什么?就为了看看这春光乍现的场面?”

井下重明微微摇头,“只是想叫郭小姐和咱们博朗会的认识一下。”

封敬安坐的不远,此刻对井下重明一笑,“这位郭小姐我可是认识的,她可是南齐皇帝的女人。”

井下重明一怔,“什么意思?”

封敬安笑笑,“井下阁下把这女人带到这儿来,莫非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吗?她可是新封的闽浙总督,南齐皇帝最喜欢的女人呢。”

不仅井下重明,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些发怔。这怎么可能?

井下重明把郭文莺抓起来时,还真没查过她的身份,只猜到她绝不会是普通的商户之女,照她所说刚继承了家业,却也没想到是闽浙总督。不过他们这些人都是提着脑袋在刀尖上舔血的,又怎么会被一个名头吓倒?

他微微一笑,“今日有幸请到总督大人,倒也是咱们的荣幸了。”

封敬安道:“郭小姐,咱们也算旧相识,不如你今日也让这些兄弟见识一下,这南齐皇帝女人的风姿。”他这话说得颇有歧义,闻言许多男人都大笑起来。那眼神似恨不得她脱了衣服给他们看看。

认识就认识,她郭文莺还真惧吗?

郭文莺站起来,走扫大厅正中,面对这许多人面色依然沉静无波。

她朗声道:“我,郭文莺,现任南齐朝闽浙总督。”

此言一出便立刻招来许多目光,有人翻译了一遍,顿时满殿哗然。这个女人居然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郭文莺转目看了一周,与那望过来的热切目光一一相对,高声又道:“你们所坐的这片土地是南齐的土地,双屿岛是南齐人的,是中华民族的,你们占着我们的土地,欺压着我们的人民,还要向我们的船只收税?这个岛凭什么是你们的?凭什么是博朗会的?”

她说着,又望了一眼那几个坐在旁边的南齐人,声音越发拔高两分,“你,你们,都是南齐人,都是这片土地的主人,现在却在外国人手下求生存,求人赏口饭吃,你们的颜面何在,自尊何在?”

最后她的目光停在封敬安身上,伸手点指他,“尤其是你,身为南齐皇室,景德皇帝的三子,不知维护民族利益,却跟倭寇勾结,沆瀣一气。又勾结反贼,扰乱朝纲。当真是我南齐的败类。”

第五百三十五章 撒野

她说完长吁了一口气,这些话早就想说出来了,今日倒很是痛快痛快了嘴。只是不知接下来会如何了。

封敬安气得脸都狰狞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便是封敬亭做了皇帝也没当面指责过半句,今日竟没个丫头骂得狗血淋头。

他狞笑道:“臭丫头,什么闽浙总督,以为自己爬上了龙床就抖起威风来了,这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郭文莺对他笑笑,“横竖也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封敬安望望井下重明,“重明兄,听见她说的吗?你们侵占南齐土地,她这是要把你们赶出去,留着她绝对是个祸害。”

井下重明皱皱眉,“那你说怎么办?把她杀了?然后引得南齐水军大肆围剿?”真要惹火了南齐朝廷,怕是他们这个岛都不存在了。

留也不是,杀也不是,确实是个麻烦。

厅里的也有些发滞,大多数外国人的眼睛都黏在郭文莺身上,似要在她身上盯出朵花来。

真难得到了此时她还能笑得出来,居然含笑着回应那些目光,倒好像刚才她那番言论根本从来没有过。

井下重明眼神闪了闪,倒有些佩服这个女人了。他挥挥手,让人把她带下去。

郭文莺又回到了那间有着榻榻米的日式风格的内室,这里应该是井下住的地方,处处透着日本风情。不知道井下想做什么,竟把她放他房间了。

她在四周看着怎么逃出去,窗户没被封住,不过楼有些高,连个攀附的地方都没有,而且外面不时有挎着倭刀的日本浪人和背着长枪的金发碧眼的西方人走过,守卫甚是森严。

郭文莺只得歇了逃跑的心思,以她的身手,就算跑出去,也会很是惨烈。

坐在榻榻米上,过了一会儿,井下回来了。他应该喝了不少酒,走起来晃晃悠悠的,瞧见郭文莺笑着咧开嘴,“没想到你还在等我。”

郭文莺心说,我不等你行吗?这地方也没法睡觉,就算能睡她也不敢啊。

井下重明一屁股坐在她身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喃喃道:“你真的很像我去世的妻子,她也像你一样,美得无法形容,而且性格温柔体贴。”

郭文莺拍开他的手,“井下大人的意思是说我过于泼辣了?”

井下重明笑了,“你说我们是强盗,是列强,还不泼辣吗?”

他说着又道:“你说我们强占你们的地盘,你可知道,你们中土豪强个个道统持正,喜欢君子一言,等到巨利当前,尽皆食言自肥。这伪君子,谅我们不敢催讨货款,拿了我们多少船东西,就不清帐。说急了,还要告官说抓得了走私贩子。苦力搬货还能得几个力钱,我们费尽了辛苦把货运入江南,却只免费管了几顿饭而已。你们那个三殿下更是个中翘楚,这些年不知道昧着良心贪了我们多少货。”

郭文莺看到这双屿岛光鲜亮丽,却不知道他们内运有如此厚的一本苦经,大为诧异。

她问道:“何以佛朗机人却不欠中土银帐?”

井下重明笑道:“他们的教堂在岛上,若耍无赖,就是与自己的上帝交代不过去。其实这帮西洋鬼也有一点不好,他们卖光了货物要回国的时候,总要带些中土特产,一旦价格太高,厮们仗着武力要强抢的。至于你们中土,那是人人心怀机巧之地,历史又长,便是在茶楼听说书的,也能知道一个泥腿子遇到机会都可能当皇帝。赖双屿岛的帐并无风险,认真一付却是多少万两,你说他们心不心痛?”

郭文莺自己便是中国后裔,最看不惯被外国人,尤其是倭人批评,一时逆反,当即问道:“汉人自古以来讲究仁义礼智信,这个信字,便是重言守诺,你们说中土赖帐成风,只怕是少数吧?大部分陆上座商应该还是很好的。”

井下重明冷笑起来,“中土的俗谚本身便无信可言,它怎么说,你只听听便是,若是信了只有大吃其亏。你们国家的皇帝自称天子,民称万岁,其实凡十八岁的学子都知道皇帝还没有过百岁的,整整一百倍的夸大其辞,习以为常,中土语言有多大水分?说皇家万世不移,可等史书一厚,十世不移的都算不错的了。这事尽人皆知,但历朝历代照样大言炎炎,毫无愧色。丫头,你想一想,西洋人修建教堂相信上帝,那是有真心的。南洋岛民大都有一个神圣家族作名义统领,并不管俗务,臣民隔远了自然拜得真诚。便只中土,人皆知其撒谎而其谎不破,这个“信”字,还能有吗?”

郭文莺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但他说的也是事实,她本想跟他辩驳一下,说什么“人无信不立”,但想想封家做皇帝一家都不讲信用的多,还谈什么立不立的?

人无信不立,但是可以立于朝堂。真正不讲信用的,都在朝堂上站着呢。再看看浙江、福建两省的官员,一个个贪赃枉法的那副嘴脸,也不怕吃相难看。

但不管他说什么,终究抹杀不了他们侵略的事实,双屿岛是中华民族的,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此时天色已大晚,她也并不想再跟他争论强盗不强盗的问题,低声道:“井下大人也疲累,这就休息吧,我还是回库房去吧。”

她站起来要走,井下重明却扯住她衣襟,把她轻轻一带,郭文莺穿着木屐,本就走不大稳,被他带到榻榻米上。

他重重的身子压在她身上,伸手去摸她的脸,重重的酒气喷在她颊上,低哑的声音道:“你长得真的很像我妻子,我既不想杀你,也不想放你,不如你就留在这岛上吧,与我一起把双屿建成你说的那个集装箱口岸和集散地可好?”

郭文莺被他压着也动不了,心中一阵恼怒,男人真是讨厌,灌二两黄汤就兽性毕露,还当他文质彬彬的也是个懂礼之人呢,没想到也是这么个货色。她像他妻子又如何?横竖也不是他妻子,没有必要给他暖床吧?

第五百三十六章 撕扯

她挣扎着要推开他,井下重明却不肯放,紧紧箍住她,伸手就要扯她的衣服。她那衣服穿着和没穿着区别就是一层,轻轻拽开腰际的腰带,接下来便是一览无余了。

他的手在她衣带上一扯,郭文莺怒极,抬腿就对着他胯间的私处踢去,没想到井下重明虽是醉酒,身手却格外的好。身子向旁边一侧便躲了过去,随后伸手扣住她的腿,不让她动弹半点。

他低笑道:“我在中土多年,最了解你们中土的女人,一个个都是张牙舞爪的小猫,不得不防。哪里如我们帝国的女人温柔可人,善解人意。”

郭文莺“嗤”一声,合着这是个惯犯,还不定糟蹋过多少南齐妇女呢。

她刚才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把这房子翻遍,找了一个锥子形的尖利东西一直藏在袖子里,刚才那一脚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关注她的脚,而真正要下手的却是手中的锥子。

腰带扯开,里面自是春光无限,井下不禁赞叹她的美貌,他也见过不少南齐女子,不管花过钱的,抢来的,还是自愿的,还真没遇上一个这么艳丽的,身材美好的让人惊叹。

他一个晃神,郭文莺手中的锥子已经刺到了,正对着他脖颈刺了下去。

井下正在色迷之中,一时便被刺中,也是他反应快,避过大动脉的地方,饶是如此脖颈上也划了一道血痕。他勃然大怒,抬手便把郭文莺给拍开了。

郭文莺在榻榻米滚了几下,因为撕扯,身上的和服大半扯开了,露出大片的肌肤,那略带惊慌失措的模样,还真是诱人。

只可惜这会儿井下重明哪还有半分色心,原本半醉的酒意也醒了大半,抽出倭刀就对着郭文莺身上砍去。

到了现在他才真是凶相毕露,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披着和善外衣的衣冠禽兽罢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人影从窗户中翻上来,人未到一把匕首已经对着井下扔了过去。

井下重明低头闪过,那匕首擦着他的肩膀划过,正钉在对面的墙上。

那人影双脚落了地,郭文莺一看,竟然是方云棠。她不由暗惊,他怎么出现在这儿?

方云棠进到屋里便与井下打了起来,他怕把人招来,也不敢用枪,只从身上抽出一条带刺的皮鞭,对着他挥了过去。

这是郭文莺第一次见方云棠真正动手,往常她以为方云棠是斯文之人,就算真有些功夫,也不会太厉害,此时方看到原来他身手这般好,出招快,下手极狠。只一鞭便抽在井下大腿往下的位置,登时便是一道血凌子。

井下受了几处伤,再也支撑不住,单腿跪在地上,方云棠再一鞭挥过去,直抽到下巴上,脖颈子上都是血,顿时疼得昏了过去。

这边一乱,外面人听到声音,已经有脚步声向房间走来。

方云棠一见不好,对郭文莺道:“跟我走,咱们从窗户爬出去。”

郭文莺点点头,拢着自己衣服也不敢稍动,衣带不知扔哪儿去了,她里面是空心的,稍微一动便走光了。

可是这会儿不走也不行,只好闭着眼抱住方云棠,任他揽着自己从窗户跳出去。

窗外有一根绳子绑着,方云棠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搂住她。

随着向下动作,每动一下,郭文莺的衣襟便敞开一点,他几乎能感觉到那软绵绵的身体贴着自己,这般迷情之下,差点一时不稳从二楼摔了下去。

幸亏这一段也不算太高,没几下就到了底了。

郭文莺的木屐甩掉了一只,黑灯瞎火的也没办法找,方云棠让她趴到他背上,背着她一路往前跑。

这个时间虽是守卫稍松,但这边响动还是惊动了一些佛郎机人,有人对着黑暗处开了枪,子弹擦着他们脑袋顶就过去了。

有人大叫着听不懂的话,似乎是葡萄牙语,约是在叫人来帮忙吧。

方云棠背着郭文莺一路往前奔,后来追得太急,两人也来不及叙话,都闭紧了嘴,谁也不敢吭一声。后面不时有枪声响起,子弹在他们身旁到处乱飞,可能天黑准头也不大,饶是如此也吓得两人背脊发凉。若不是命大,真有可能叫子弹给射中了。

方云棠似乎对这岛颇为熟悉,背着她转过几处地方,后面喊声似乎小了许多。这一路跑的他满头大汗,倒也不全是被人追的,郭文莺紧贴着他,胸有意无意摩挲着他的背,让他不禁想起那一夜的春梦,竟觉两腿有些发软起来。

若不是他意志坚定,还真怕跑不动了。

眼看着浪馆越离越远,郭文莺问道:“我的两个手下可救出来了?”

“鲁羽他们会救的,跟他们约好在港口集合。”

郭文莺这才知道鲁羽竟然是他的人,暗吁口气,“你怎么会在这儿?”

方云棠道:“我本来就在这儿办货的。”

郭文莺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但现在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就这喘息的时候,后面又有一队人冲了过来。他们手里握着火把,还有的打着灯,到处照着在寻他们。

方云棠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脱了衣服裹在她身上,直接打横把她抱起来,然后向港口跑去。

此时离天亮还有段时间,港口上却已经很多人,时不时有佛郎机和倭人经过,到处搜查着,显然为了怕有人乘船逃走,这个地方已经被控制了。

他们不敢露面,转而往北而去,北面是沙滩,零零散散的分布了一些礁石。

方云棠寻了一个稍大些的,两人躲进去,礁石中有凹进去的一块,形成一个很像洞穴的地方,钻进去有周围礁石挡着,轻易发现不了。只唯一麻烦的是海水涨潮,有些地方都被泡在海水中了。

方云棠抱着她淌水进去,找了个还算干燥的地方把郭文莺放下,低声道:“咱们先在这儿等会儿吧,一会儿鲁羽他们来了,咱们就能离开了。”

郭文莺点点头,这个小洞太小,两人几乎挤在一起,让她很觉难受。尤其是自己一身凌乱,虽裹着他的衣服,却总有一种衣不遮体之感。

第五百三十七章 春梦

一股似有若无的馨香,缓缓的飘进了方云棠的鼻观,不是衣香、也不是脂粉香,似是她身上的温香,又仿佛是从她皓嫩胜雪的肌肤里,隐约透出来的肉香,这股异香,若似如兰花之幽、清淡如莲蕊之清,直渗心肺。

他忽然想起在黄瀑峡的那一场春梦,竟一时脸上胀的通红,好半天才压下心中的燥热,低声道:“你不知道这里危险吗?居然跑到双屿岛来,就你的身手,若没人保护,说到底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什么总督,什么封疆大吏,在双屿岛什么都不是。不好好在福州待着,跑到这儿来冒什么险。”

郭文莺被他骂着,心里却觉有一丝甜,被人保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她道:“我原本也不想来的,只是想看看这双屿岛究竟是什么样子。”

被淹没在历史洪流,最终被废弃的双屿岛,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郭文莺来说却有着特别的意义,她是真的很想见见真正的双屿岛是什么样子。

方云棠低骂一声,“胡闹。”

心里生气,本想不理她,却又忍不住关切,憋了一阵才低声问她,“你冷不冷?”

郭文莺想起他们初见面没多久,他在西北军营里拉着她的手,非得问她冷不冷,那时情形历历在目,只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她和他之间也再没从前那份期许了。

她摇摇头,“我不冷。”说着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方云棠轻叹一声,把她搂进怀里,让她整个人都坐在他身上,海滩上海水太凉,泡的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

郭文莺很觉两人太亲密了,挣扎了几下,可是礁石洞太窄,一时竟被卡住了,想动都不好动。她慢慢的一点点移动身体,可越动,越免不了与他发生摩擦,到后来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连她都觉尴尬起来。

方云棠深吸一口气,“鸢儿,你若再动下去,我可备不住会做出什么。”

郭文莺紧紧咬着下唇,夏天衣裳凉薄,何况她还是**着,这般与她紧搂在一起,真的考验人的意志。她低声道:“好,我不动了。”

可腿实在酸麻,她忍不住伸了伸腿,不小心擦到他身体的某处,那坚挺树立起来的东西,让她大惊失色。就在这一瞬,方云棠突然低下头衔住她的唇,火热的吻便落在唇瓣上。

他的唇就像带着魔力的磁铁,牢牢的吸住了她的嘴唇,火热的舌强势的进入她的口腔,这种气势完全不同于他平时平和无波的表相,非常的霸道和狂野,直吻得郭文莺手脚发软,呼吸不畅。

郭文莺与他相交日久,还从没见他这般,在她眼里他一直是个翩翩君子,谨守礼数,居然也会这个样子。

她有些发虚,心里也知道这样不妥,想到封敬亭,更觉对不起他,可方云棠搂的太紧,竟一时挣不开。她有些急了,伸手去掐的他脖颈的嫩肉,方云棠一痛,这才放开她。双眸深邃的盯着她殷红的唇,即便在月光下,依然能感觉到那一处之地的美丽,果然味道也与他想的一般美好。

他头靠在她肩头,低低地声音道:“阿莺,你跟我离开好不好,咱们去找个海外孤岛,去过神仙一般的日子,何必留在这里担惊受怕。”

郭文莺偏头看他,他的眼神中竟满是认真,她心中一颤,鬼使神差问道:“你抛得下你父母兄弟,还有方家的家族?”

“抛不下,可是与其这般活着,倒不如去个没人打扰的地方,等一切安顿下来,再把家人接来就是。”他说着,语气中带几分诚恳,又有几分急切,“阿莺,你便应了我吧,以后我们两人过日子,生几个孩子,无忧无虑的多好。你不是说喜欢桃花吗?我们在岛上种满桃花,盖一座茅庐,春时赏桃花,夏时吃桃实,冬时赏雪景,那般美好”

满岛的桃花,像黄药师一般的生活,郭文莺竟有一丝向往,可是她已经答应封敬亭一定会回去,她又怎能与他过起隐居的生活?

或者那种悠闲适意,对于她终究只是一个梦,她的性格,她的责任,根本容不得她去过那样的日子。

所以她低低道了句,“对不起,云棠,我不能跟你去。”

方云棠还待要再说,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大哥,大哥,你在哪儿?”

那是鲁羽,方云棠暗自叹息,今日不能说服她,以后怕是更不易了。

郭文莺却轻吁了一口气,若不是鲁羽突然出现,两人再这般相处下去,真不知会发生什么。

方云棠应了一声,“我在这儿。”

随后一阵脚步声赶过来,似有十几个人。他轻轻帮郭文莺掩好衣襟,轻声在她耳边道:“你好好想想,我会等你回信的。”说完,已经推开她,自行钻了出去。

郭文莺又把衣服整理了一遍,才跟着出去,外面并排站着十几个人,其中有她的人,也有方云棠的人。张强、皮小三,还有蒋贸和横三也都在。好在出来的几个,还都在。

她看了看,“鸢儿呢?”

蒋贸道:“鸢儿先坐小船走了,鲁公子怕她有事,一个时辰前就把她送走了。”

郭文莺略略放下,只要没出事就好了。

鲁羽道:“大哥,船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港口被封了,咱们只能从海上游过去了。”

方云棠“嗯”了一声,此刻也只能这般了,只是海上风浪大,想游过去并不容易。他对郭文莺道:“你能游泳吗?”

郭文莺点点头,她虽游泳不是很好,但毕竟也曾在海中练过,勉强支撑吧。只是麻烦的是她的衣服湿不得,若是在海水中一泡,就要被人看到春光外泄了。

他们说话这功夫,似不远处有火光过来,还能听到有人说话,鲁羽忙道:“大哥,不行了,快下海吧。”

方云棠摆摆手,一帮人开始往海里跑,还好这些人大多会游泳,就连蒋贸也会几手狗刨,虽是姿势难看,好歹也能凫水保持不沉。横三见他太慢,直接抓着他的衣襟带着他往前游。

第五百三十八章 离别

郭文莺一下水,衣服就飘起来,方云棠想揽住带她,触手便是一片滑腻,不由得心中一荡。

他凫水并不算强,但又实不想把她交给别人,索性天黑也没人看得见,勉强支撑着向前游去。

船离岸边并不算太远,鲁羽在水中点起一个裹着琉璃做成的灯,不怕水,照起光亮来,那边船上看见,也点起了灯。

船上有人放下软梯,一个个爬上去。

郭文莺衣服下是中空的,也不敢在前面爬,等别人都上去了,最后才往船上爬去。方云棠在上面接应她,手里拿着一个毯子,待她双脚落地,便用毯子把她整个裹住,随后打横抱着往船舱走。

周围人瞧着都有些发愣,尤其是张强几个,都知道郭文莺是谁的女人,这般被人抱着,是不是不太好?而且内心纠结着要不要去跟皇上说,临出来时,皇上可是特意交代,谁敢近郭文莺三步以内,就把他脚砍了。看现在,这已经算是肌肤相亲了吧?

刚才虽只是一瞬,还是有人借着火光看见郭大人那湿淋淋曲线毕露的样子,好看是好看的不行,却也引人犯罪,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实在不妥当。

张强捅了捅皮小三,那意思说,“怎么办?”

皮小三回了他一个“多事”的眼神,“闭上你的嘴老实待着吧。”

跟皇上告状?开玩笑,他们那位主子能立马从京城杀过来,到时候还不定把气撒谁身上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方云棠把郭文莺抱进船舱,拿了干净毛巾给她擦拭头发。

深夜中海水冷凉,她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白,浑身颤颤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方云棠拿了衣服给她换,有他在身边,郭文莺却不好意思把湿衣服脱下来,只道:“你先出去一下吧。”

方云棠哼一声,“看早已看过,还怕再看一次吗?”

他指的是在黄瀑峡的山洞中,郭文莺却以为是在海水重,顿时脸上一红,但终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脱衣服。

方云棠转过身去,低声道:“你快换,擦干净点,一会儿让人给你灌个暖水袋,小心受了凉。”说完便走了出去。

郭文莺这才吁了口气,心道,也算他还是君子,若是封敬亭,怕是早自己动手把她剥光了。

想到封敬亭,又忍不住有些头疼,若被他知道她和方云棠这般相处过,还不定怎么闹起来呢。

她刚换好衣服,方云棠就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子,上面封着口,满满的热水。他用一个带棉的锦袋装着,递给她,“拿着暖暖身子,已经让人给熬着姜汤了,一会儿喝两碗,再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郭文莺道了谢,把瓶子放在怀里,有锦袋包着也不觉很烫。这种玻璃瓶子在现代不算什么,在这个时期却是极为昂贵的,他经常与外洋通商,难怪有这种东西。

她问道:“商船回北茭吗?”

方云棠道:“本来要去别的地方,你要回去便先送你回去就是。”

郭文莺点头,“那就多谢了。”

她一边擦着头发,两人坐着说话,郭文莺问他为什么会在双屿岛?

方云棠只道自从方家被抄之后,他和朋友做起了海上生意,弄了两条船运些货,倒也做的不错。这双屿岛是他常来常往的,一个月也能来上几次。

郭文莺微忖了一下,“你可见过封敬安了?他也在岛上。”

方云棠只道她怕他和封敬安再有牵扯,其实后来封敬安也曾派人找过他,只是他认清此人是个卑鄙小人后,也不想再与他相交。封敬安也是近期才与井下重明勾结的,利用他在南齐残余的势力,运送货物出来倒手转卖,靠此赚钱想要东山再起。

只是封敬安很少上岛来,他们一般也不会碰面,就算碰见也会远远躲着他。封敬安说他背主,也曾派人杀过他,只是几次都被他逃过。后来封敬安便也歇了这个心思,只要他不做阻碍的事,也就不理会了。

此时听郭文莺问起,便道:“你不用担心,我与他早尽了往日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