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莺这才想起来,封敬亭的生母是这个时候薨了的,他未称帝之前从未给母亲摆个祭奠,到了日子就叫人帮着烧些纸钱,她在军营的时候还曾帮着他烧过。那时候还觉得他对母亲也不是特别上心,却不知他一直把这份心埋在心底,等到登基之后才慢慢表现出来。

这隆重的祭奠仪式,怕也是他对生母的一些愧疚。想到那日他跟她说,“文莺啊,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保护住她,第二后悔的就是到现在还没替她报仇。”

她也不知他当时说的仇人是谁,不过总不过是朝中某个大臣,后宫中的某人罢了。以他的身份,现在后宫中唯一会忌惮的怕也只有太后了。会是江太后害了他的生母吗?

她心里寻思时,江玉妍已经应诏进来,今日的她似是用心打扮了一番,身穿着淡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她平时穿的过于华丽,以至于她娇小的身材和清淡的气质根本压不住那身华丽宫服,让人有时候会忽视了她也是个美人,倒是穿的雅致些更觉好看点。

郭文莺嘴角带着笑,“贤妃妹妹来了,赐座吧。”

江玉妍规矩十足的行了礼,随后才坐在下首,笑道:“今日来见皇后也是为了明日的祭奠,往前都是我在打理的,今年想请娘娘示下。”

郭文莺道:“妹妹做了两三年了,应该也能做好,今年依旧由妹妹来做吧。”

江玉妍忙站起来,“皇后娘娘既说了,那就是懿旨了,我一定尽心办事就是了。”

郭文莺颔首,“那就多谢妹妹操劳了。”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江玉妍问起她在宫中住的习惯不习惯,又说要给她宫里添置些东西,什么太监宫女若有不是的地方也要跟她说。话里话外都透着股子亲近劲儿,不仔细品真觉得她是一心为她好的好妹妹,可你要一细琢磨,就会觉得此人用心良苦。

她郭文莺才是真的后宫之主,用得着她一个嫔妃拿后宫东西献殷勤吗?表示像是一切为了她,却也不过是在显摆谁是现在后宫里管事的,倒好像她是来这里做客似得。

不过江玉妍就是再显摆也摆脱不了一个事实,她一日是皇后,就永远压她一口。

郭文莺也不做声,只一边喝着茶,一边微笑着看她大献殷勤,过了一会儿方道:“贤妃娘娘也说得累了,可要用些茶果吗?”

这本有些送客之意,不过江玉妍却好像没听出来,她拍了拍手,“哎呦,我刚想起来,我一早亲自下厨给娘娘做了碟牡丹卷,想叫皇后娘娘尝尝呢。”

她说着命身后大宫女捧了个食盒过来,亲手拿着恭恭敬敬捧到郭文莺面前。

细看那牡丹卷做的果然精致,一个个都是牡丹形状,宛如七八朵花同时开在盘子里。

她这么举着,郭文莺也不好不接,对着红香使了个眼色。

红香小步过来,含笑着对江玉妍道:“娘娘真是好手艺,做得这等精致细点,也不知哪日也教教奴才才好呢。”

宫里许多人都知道江玉妍并不擅长厨艺,这个巧卖的实在没什么意思。

江玉妍也并不脸红,居然还点头道:“你真想学,改日我教你就是了。”

红香伸手去接那盘子,手一触到上面,突然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前歪去,紧接着手里托盘也倾在地上,好好的一盘牡丹卷就散了出来。

江玉妍脸上顿时变色,正要开口责骂,红香已经跪倒在地,口中叫着:“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无心之过,请娘娘责罚。”

郭文莺脸色一沉,“你个奴婢好没道理,如此得罪贤妃可要掌嘴吗?”

她嘴里说着掌嘴,却也没半分想罚的意思,江玉妍一看这架势,心里也知不能在她在宫中发难。便是无意撒的又怎样?就是故意撒的,她也不敢逼着皇后处罚的。她忙道:“娘娘说笑了,这么一点小事,哪就要什么责罚了?无碍,无碍的。”

郭文莺哼一声,“既然贤妃求情,就饶了你这奴婢,日后做事可要当心些。”

红香慌忙磕头,“多谢皇后娘娘仁慈。”

她谢了皇后,却半点没有要谢贤妃的意思,江玉妍心里暗恨,脸上却也不敢露,只得道:“娘娘疲累,妃妾这就先行告辞了。”

郭文莺挥挥手让她下去,等她走了,红香才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郭文莺吐吐舌头,“小姐,这宫里真是麻烦,动不动就要跪下磕头的。”

郭文莺横她,“平时叫你多学着点这后宫之人的为人处事,你也不听,你看你今日做戏也做得那么假。”

红香笑道:“那又怎么样?横竖理解小姐意思就是了。”

郭文莺叹气,真不知道怎么说她,她也没这个意思,让贤妃在自己宫里下不来台也不是什么好事。说到底她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棋子,还值不得她动手呢。

第六百二十九章 忌日

红香指着地上的牡丹卷,“小姐,这个要丢了吗?”

郭文莺道:“丢出去吧。”她说着又道:“你和绿玉这些时候多注意一些送进来的吃食和日常用具,别叫人钻了空子,带进不好的东西来了。”

红香吐舌,“小姐是怕是下毒吗?”

郭文莺叹息,“有些时候人不得不防啊。”现在后宫主事的是江玉妍,而真正做主的又是江太后,她这个皇后做的有名无实啊。不是她不想夺权,而是现在这身子限制住了,且皇上也不希望她过度操劳。一切也只得等把这个孩子生出来再说了。

因是皇上生母忌辰,次日一早郭文莺特意早起,穿了一身深色略显庄重的衣服。她的身子这会儿已经有些重了,行走并不方便,若不是因为是祭日,她也不会轻易出门的。

往年都是在御花园后的小佛堂举行,今年也不例外,郭文莺赶到时,大部分妃嫔都到了。当然说大部分也很奇怪,统共就四个人,来了三个而已。还有就是江玉妍还没到。

云嫔三个给郭文莺行了礼,她们也算老相识,见面也没什么生分。

郭文莺笑着问:“三位姐姐一向可好?”

云嫔答道:“自然是好的,有吃有喝,闲着就打打马吊,只是常常凑不够人手。”

锦嫔则笑眯眯道:“去年娘娘从宫外带回来的话本子,都让咱们给翻烂了,可不知还上哪儿去寻那么精彩的段子?”

郭文莺想到话本里那离奇故事,西门庆和武大郎厮混在床上的情形,真是想笑都笑不出来。她道:“那书是红香买的,怕是现在也不好找了。三位姐姐对付着看看,回头没事的时候去我那里坐坐就是了。”

鸳嫔撇撇嘴,“这咱们可不敢,皇上下了旨,没有什么事不得去搅扰娘娘,要是出点什么事,咱们可担不起。”

云嫔一见忙打圆场,“鸳嫔妹妹性子直,娘娘别跟一般见识。”

郭文莺虽觉得鸳鸯话里有话,不过细想一下却也在理,她现在有孕在身,是阖宫上下都知道的,鸳嫔他们三个都是无根无基,在宫里又没有什么地位的。她们都是从宫里出去,嫁了王府,再返回宫中的,深谙宫中生存守则,生怕做了替死鬼,自然不敢到她跟前去。也难怪她入宫几日,她们只在殿外请安,从不到她宫里坐坐。

她笑笑,“这也没什么,鸳嫔的性子我也是有几分喜欢的。”

几人正说着话,听人高声回禀,“贤妃娘娘到了。”

江玉妍身上穿着一身素衣,带着一队宫女和太监浩浩荡荡走了过来,每人手中店铺捧着各色祭奠用具。

走到郭文莺身边,她笑得一脸灿然,“姐姐,东西都准备好了,这就开始了吗?”

郭文莺看她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就觉刺眼,冷声道:“今日是皇上生母忌辰,贤妃这般嘻嘻笑笑的成何体统?”

江玉妍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愣怔了一下,本想反驳,想到今日要做的事,只能先把这口气咽下去,忙道:“臣妾不敢,多谢娘娘指正。”

郭文莺道:“既然如此,妹妹就准备开始祭奠吧。”

那边早有宫人摆好香案,一应器具也都准备齐全,地上铺了厚重软绵的蒲团垫子。

有宫人给郭文莺捻了一炷香,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头,上了香。被红香扶着正要起身站起时,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花盆底下有几声猫叫。

喵喵——喵喵——

这几声叫得格外软绵,顿时萌的人心痒痒酥酥的。

云嫔平时里最喜欢猫,一听这叫声,忙站起来,“这是谁养的猫?怎么在这里呢?”

她走过去,把那只猫抱在怀里,看那可爱的模样直恨不得在它脸上亲上一口。

锦嫔也走过去来,“这是谁的猫?”

“不知道啊,不过真是可爱。”云嫔摸着它的猫,只觉那只跟个白玉一样,毛发也甚是油亮,一看就是有人精心养过的。

她抱着回来,问道:“这是谁的猫?若是没人认领可给了我了。”

刚一问完,那只猫忽然挣扎起来,在她手腕上狠狠抓了一把,她疼得“哎呦”一声,手也松开了。而就在这时,那只猫对着刚起身的郭文莺扑了过去,竟是直冲她的肚子。

郭文莺到底杀伐决断之人,临危不乱,一丝也没露出惊慌之色,只顺手从香案上香炉中抓了把香灰对着那只猫扬了过去。

也不知是猫惧怕那香炉灰,还是不喜欢香灰气味儿,随着香灰所到之处,竟突然安静下来。趴在地上,伸着爪子舔来舔去,完全不复刚才那凶狠模样。

红香慌忙叫着请太医,走到郭文莺,关切地问:“小姐,你没事吧?”

郭文莺摇摇头,刚才那一瞬虽然没被那只猫给扑到,却还是吓得心砰砰直跳,脸色也有些煞白。

云嫔也吓傻了,痴痴呆呆地看着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江玉妍大步过来,抬手就给她一个耳光,怒喝道:“大胆云嫔,胆敢惊吓皇后娘娘,你可知罪吗?”

云嫔慌忙跪下,“贤妃娘娘,真不是妾身做的,妾身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的手背被抓了一道血痕,虽没血流如注,却也是火辣辣的疼。

江玉妍大喝:“这猫是你抱到皇后娘娘身前的,你还敢狡辩不成?”

云嫔拜服,“臣妾真是不知啊。”

郭文莺定了定神,见江玉妍忙着教训云嫔,便让红香去把那只猫抓过来。红香拎着那只猫的脖子,拎到郭文莺面前,真不知这么乖顺的小猫,刚才怎么发起疯来的?

郭文莺一时也看不出端倪,不过料定里面定有问题的。

过了一会儿,几个太医赶过来,对着她叩头,“见过娘娘,微臣给娘娘把下脉。”

郭文莺摇摇头,“本宫没事,你们先给云嫔看看吧。”

她说没事,那些太医却不敢怠慢,把她恭敬送回宫中,随后给她把了脉,又喝了一剂安胎的汤药才算作罢了。

第六百三十章 大骇

这会儿江玉妍和云嫔三个还在外面跪着呢,皇上子嗣是天大的事,虽只是皇后受了惊吓,这个干系却也是谁也担不起。

鸳嫔一直垂首不语,倒是锦嫔与云嫔关系最好,低声道:“你也是的,好好的去抱那只猫做什么?”

云嫔一脸苦相,“姐姐不知道,我也是被陷害的,就是看那只猫长得可爱,真不知它为什么会忽然发了疯。”

鸳嫔撇嘴,“我都说了少做点没用的事,偏有人手欠碰了不该碰的,被人当成替罪羊了也是活该。”

她们三个跪成一排,倒也方便说话,低语两三句也没什么。

不过这会儿江玉妍倒是难得的好脾气,虽听到她们说话,却也没出声斥责。她脑子不停转着,在想今天的事,那只猫是她放的没错,可怎么郭文莺随便撒了把香灰就老实了?她自想不明白,但心里也知道此事若是追究起来,也不知能不能摘干净。

郭文莺略觉身子舒服点了,才开始思量今日的事,那只猫已经被抓起来,就关在笼子里。

她把太医令召了来,问道:“徐太医,你看这只猫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那徐太医乃是宫中圣手,对药物很是精通,他对着那只猫又闻又嗅,观察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道:“娘娘,微臣也不敢确定,这只猫该是有人精心养的,喂了些能迷了心智的药物,让它突然发狂,才会对冲撞娘娘。”

郭文莺暗哼,这个“冲撞”两字用的真好,分明是想要了她肚子的孩子,还谈什么冲撞了?

她令几个太医下去,随后让人把江玉妍叫进来。

江玉妍面色有些微白,不过还是强自镇定,叩首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自知没管理好后宫之事,以至于出了这等事,还请娘娘责罚。”

郭文莺冷笑,先拿话把她堵住,就以为她不敢责罚她了?看来自己不动点真格的,这些人都以为她好欺负了。

她冷声道:“既然贤妃肯认罪,那就算是识大体了。”她说着喝道:“来人,叫宫正司于宫正来。”

江玉妍一吓,“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

郭文莺冷眼一睃,声音中透着几分冷冽道:“贤妃协理内宫事务,有管教不严之嫌,该当治罪。”

江玉妍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哪料到她说风就是雨,就真的要责罚她了?请宫正司来?那是犯了重罪的嫔妃才会有的待遇啊。

于宫正听到召唤匆忙赶来,还没等进殿就察觉到里面气氛不对,她与坤宁宫外守的宫女关系不错,低声问道:“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宫女摇摇头,却不敢多说话,只对里面努了努嘴,那意思“你小心点就是了”。

于宫正直咂舌,她做宫正十几年最会看人了,他们这位皇后娘娘就是个最深沉的,不发火则以,若是真发了火,那就是雷霆之怒了。

她进了殿,宝座上郭文莺正慢条斯理喝着茶,那模样倒也不像太过生气的,她稍定了定神,看见下面跪着的江玉妍已经一脸惨白了。

她慌忙跪倒,“宫正司于燕叩见皇后娘娘。”

郭文莺冷冷一睃,“于宫正来的正好,贤妃执掌后宫,却不思为皇上分忧,为后宫谋福,私下里收受贿赂,中饱私囊。致使宫规混乱,有法不能依,今日本宫突遭横祸,险些掉了皇上子嗣,也是贤妃不作为之过。依法该当如何?”

江玉妍脸色又白了白,“皇后娘娘为何如此说?臣妾何时中饱私囊了?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主,怎可诬赖妃嫔?”

挥了挥手,红香立刻从内室把一本账册捧了出来。郭文莺伸手接过,只翻了一眼,随后就抛在地上,“你不是要证据吗?好,证据给你。这就是六宫一司一些出入的账册,除了宫正司尚算清正外,其余六局哪个你没有捞了好处?你跟各局几个主事私下里如何分钱的事难道也要让本宫一一点出来吗?”

江玉妍大骇,她以为郭文莺刚进宫,不可能知道这些事的,这才几天功夫,怎么就让她给查出来了?

其实江玉妍有问题的事,郭文莺早就有耳闻,这位贤妃,太后的亲侄女最是个贪财的主,也不知小时候是吃过什么苦,还是别的原因,把钱财看得特别重,黄泥地里都恨不得能榨出几两油来。只是从前碍于有严玉兰在,她还不敢太明目张胆,后来严玉兰被打入冷宫,这后宫成了她的天下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郭文莺早料到进宫之后就得跟她周旋,所以早就找了路唯新,让他通过锦衣卫的关系,私下调查贤妃,发现她每个月都会从宫中偷运出一笔钱去。她让张强和皮小三几个联合守四门的护卫盯紧了点,正好昨天晚上羽林卫就给扣下了一笔,怕是到现在江玉妍还不知道那笔银子被扣吧?

至于这本账册,却是路唯新给她想办法弄出来的,锦衣卫办事素来都是见缝插针的,想从一个宫妃手里弄出件东西也不是那么难。

郭文莺早在两日前就拿了这账册,她之所以还没发难,就是在等个机会。不过今日她确实是被江玉妍给气到了,祭奠是她准备的,各种东西都是她选的,那只猫突然出现那里,她会不知道吗?要说此事跟她没关系,那真是打死都不信。

只不过现在还没找到证据,不能拿此事发落她,但郭文莺也不可能叫她落了好,先治了这回再说吧。

她喝道:“来人,把六局的主事女官都叫过来。”

江玉妍此刻早就瘫在地上,她捞油水的事太后也知道的,却根本没阻止过她,她以为有恃无恐的,没想到这般被人揭出来,真是吓也吓死了。

等了一会儿,六局的各尚寝、尚膳等主事都到了,齐齐跪在地上。

于司正看在眼里,不禁暗叹一声,看来今天这事是要闹大发了。

郭文莺叫人把那账册捡起来交给于燕,并把羽林卫扣住一批运出宫的银两的事略说了几句,让于燕详细调查此事,务必在三天之内给她一个交待。

第六百三十一章 吵架

她没有亲自审问,却把这事交给了于燕,一方面是因为她没这个精力,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此事实在不方便由她亲自做。私下里调查是一回事,一旦到了明面上,却是要避嫌点的。

就这一天之内,宫正司已经人满为患了,牵扯到其中的人太多,于燕的头疼病犯了几回。这位贤妃娘娘也是,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弄得六宫不安,除了她这宫正司,其余六局多人都被牵在里面。还有十二监的太监无数,又是她一个小小的宫正能管得了的?

等皇上朝事回来已经是晚上了,他在前朝忙碌,郭文莺也没让人给他送信,不过多少也听了一些。

他一进殿就直奔郭文莺的卧房,见她躺在床上,忙关切道:“可是今日受了惊吓难受了?”

郭文莺摇摇头,让人扶着坐起来,低问:“皇上可是知道了?”她倒是没觉得身子乏累,只是经历这一场,心情不佳是真的。

封敬亭点头道:“听了说了两句,也没细问,却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好像说是你把贤妃和六局的主事女官都给关起来了?”

郭文莺暗哼,这不定是谁又跑去嚼了舌根,不说那些人做了什么,却单说她处置不公了?

她道:“可是太后那边派人送了信?”

封敬亭摇头,“倒不是仁寿宫,只是后宫人多嘴杂的,备不住就说些什么,你若往心里去了,早晚都得气死了。”

郭文莺瞧着他,冷声道:“那皇上呢?这是打算责怪臣妾了吗?”

封敬亭叹气,“我是担心里,好好的怕你气坏了身子,想处置他们等你生下孩子就是了。”

郭文莺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听他这话竟觉心里堵得慌,冲口而出,“皇上说不责怪却是处处责怪,我在这宫中如何艰难,皇上都不知道吗?今日之事明显就是有人害我,我要忍,怕是这个孩子也生不下来。”

封敬亭皱眉,“我哪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叫你不要过度操心,免得气坏了身子罢了。”

她咬唇,“说到底你心里所想的都是我肚子的孩子,何曾想过我半分?”

封敬亭也有些恼了,“朕何曾没想过你?朕担心你还担心出了错了?今日朝廷议事,朕就想过来看你,这老容易把那帮老臣打发了,倒吃你一顿排头。”

郭文莺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话到嘴头,却说也说不出来了,说到底都是她没证据,还没查出个所以然呢,凭什么又断定人家要害她的孩子了?

她转过头去不理他,也不是因为赌气,只是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过得真是憋屈。一心为了朝廷,处处为了他着想,却屡屡被人陷害,不知多少回都险些丢了性命。她命大运气好,可真能次次都命大,每每都运气好吗?

这些年有什么事她都是自己担着的,从来没有烦扰过他,可越是这样似乎他们两人之间交心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她不知道如何对他,如何与他是正常的夫妻间的相处,而他呢?在他心里她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封敬亭一时也弄不清她到底在什么气,自进了门开始,他只问了她的身体,何曾说过半句责备的话?他是担心她肚子的孩子,可同时也担心她啊。她这个做娘的,一心只想着争来斗去,逞强好胜,怀孕之初还在时时冒险,差点把孩子给弄掉了。她若有半分怜悯这孩子之意,就不会不顾着他,一心只要往前冲了。

郭文莺不理他,他也抹不开面子去哄,干脆一甩袍袖走了出去。到了殿外,把红香叫过来,询问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红香说了前后经过,又道:“皇上,那只猫是真的有问题的,太医看过也说可能被药物所迷。今日小姐确实受了惊吓,觉得委屈也是必然的。那只猫突然就扑了过来,要不是小姐机敏,撒了把香灰过去,没准就被撞了肚子,小殿下也保不住了。”

封敬亭虽听说御花园出事了,皇后受了惊吓,但具体什么事也没来得及细问,此刻听她一说,顿时脸色一沉,敢在后宫之中弄鬼,这到底是谁的手笔?

他急招太医令过来,细细问了皇后的身体状况,又询问那只猫的异常。陈太医道:“回皇上,臣也说不得准,只是那只猫本就在发情期,要不是那把香灰眯了眼,怕真是要出大事了。”

封敬亭跺着脚,怒道:“查,给朕查,到底为什么御花园会出现这样一只猫,这到底是谁养的?”

他说着,又道:“那只猫呢?现在何处?”

“在太医院,几个太医正在研究呢。”

“让他们送过来。”

有人应命而去,不一会儿便急匆匆跑了,那小太监跑的满头是汗,跪到面前话都说不利索了,“启,启禀皇上,那猫,猫突然死了。”

几个太医随后拎着猫笼子过来,一个个跪在地上吓得直哆嗦,原来自太医令离开后,他们就把猫放在靠窗户的地方。因为锁在笼子里呢,谁也没太在意,可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只猫突然身子抖了起来,等人反应过来查看,已经僵硬在那儿了。

作为证据的猫突然死了,这可是天大的事,太医院的人都吓得不行,暗地里埋怨太医令没事找事,那猫放在哪儿不好,怎么偏偏拿回太医院来了?这会儿碰上皇上来召,更是吓得面色惨白,与那小太监一样都变结巴了。

封敬亭冷声喝问几句,这些人只说一直用心照看,那只猫怎么死的,却没一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心中气恼,怒道:“蠢才,一帮蠢才,做点什么事都做不好,要你们做什么?”

太医令陈轩到底还算沉得住气,低声道:“皇上,让微臣先看看情形再下定论。”

封敬亭摆摆手,陈轩忙蹲到地上去看那只死猫,身子都僵硬,看来死了也有一会儿了。它嘴角吐出白色的东西,发出阵阵酸涩之气,显然是在死前吃了什么东西。

第六百三十二章 蹊跷

太医令陈轩到底还算沉得住气,低声道:“皇上,让微臣先看看情形再下定论。”

封敬亭摆摆手,陈轩忙蹲到地上去看那只死猫,身子都僵硬,看来死了也有一会儿了。它嘴角吐出白色的东西,发出阵阵酸涩之气,显然是在死前吃了什么东西。疑似有毒,却不敢伸手去碰,叫人取过一块白巾,包住手把那猫的嘴给掰开了。里面黏黏糊糊的,没有大块的食物碎屑,应该是流食之类。用银针试了试,却没有变黑。

封敬亭问道:“可是中了毒了?”

陈轩道:“启禀皇上,目前还看不出是不是中了毒,银针验毒也只是能验出几种毒来,有些毒却是银针验不出的。不过看这只猫的死状,该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他说着喝问下跪的几个太医,“是谁给猫喂过食了?”

几人都摇头,“没有啊,没人给喂过东西吃啊?”

这只猫死的蹊跷,自要细查,而且猫的来历也应速速查出。封敬亭微微一叹,只觉心里刺刺的疼,刚才郭文莺说她在宫中日子艰难,他还不能体会,此刻却方知她的不易。这点点滴滴,件件事事都针对于她,却是他对不起她了。

他让人把徐茂叫来,身为太监总管却不能照料内宫,此该责罚,斥责了几句,方命着手调查,不管后面有什么人都要想办法查清楚。

徐茂接了旨,却也觉这事颇为头疼,皇上下令严查,怕是这接下来还要有一场动荡了。虽说是皇上的旨意,不过他也不是笨人,具体事务还得去询问郭文莺。那也是个人精,真是得罪不得,得罪不得啊。

既然皇上亲自下旨,他自也老实不客气,把宫正司在押的那些宫人直接送去慎刑司了。那是堪比锦衣卫大牢的地方,进去的人都没有囫囵个出来的。

此事暂时就算过去了,而接连几日,坤宁宫的守卫似乎比平时严了许多,皇上特意从自己身边拨了几个得力的人来照顾郭文莺的起居饮食,还让徐茂叮嘱六局十二监,一切事务以坤宁宫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