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莹应变迅速:“是啊,上次吃饭时就想说的,但是没机会。”

小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沈莹也没打算和她恋战,转身朝向肖见诚:“情况怎么样?我请来的都是省城的学术权威呢!”

那帮学术权威赶紧停下讨论,笑着向沈莹表示感谢。

肖见诚却说:“别打岔,听专家意见。”

沈莹笑得依旧温柔,而且有意无意地将手挽住肖见诚的臂弯。

苏洛赞叹此女功力,忽听小秦在一旁呻吟道:“糟糕!”

只见杨锐拿着一摞片子和病历,走进病房,然后,他的表情和身体,瞬间僵化。

如果你爱着一个人,根本无从掩饰。

苏洛由此知道,杨锐一直那样沉默,那样孤僻,想必只是为了,不再见到某个人。

沈莹的表情是怎么样?苏洛还没来得及看,小秦已经飞奔过去,解了杨锐的僵局,她高呼着:“病历来了!片子来了!”把病历和片子从杨锐手中夺过来,送到专家们手中。

会诊进入高潮。专家不停地问苏洛问题,强迫她做答。

等到苏洛再回头寻找,杨锐连同那个登山包消失了。

而沈莹始终手挽肖见诚,面带微笑。

苏洛的母亲和弟弟拎着鸡走进病房时,正遇上肖见诚带着专家离开。

母亲见到肖,还是有些畏惧,侧身让路。

肖却盯着那只鸡问:“这是干什么?”

弟弟在旁边答:“我们准备给她炖只鸡吃。”

“不必炖了,收拾一下东西,马上转回城里。”肖见诚甩下这句话,走了。

母亲和弟弟面面相觑。

救护车条件非常好,宽大,崭新,仪器众多,有医生和护士随行。

苏洛第一次躺在救护车里,感觉很新奇。

肖见诚钻进车里,通知司机:“开车!”

“我妈呢?”苏洛问。

“她们自己找车回去。”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她坐我们的车?”

“这是救护车,又不是中巴,她们凭什么坐?”

“那你凭什么坐?”

“我不坐,那租车费归你付?”

“我付就我付!”苏洛嘴硬。

肖见诚朝她欣慰地点点头:“看来你死不了,那股子蛮劲又上身了。”

苏洛不管他这些,只说:“住院的钱我以后都还给你,发票都在吧?我可以到医保去报销。”

“行!”肖见诚伸伸懒腰:“先让我睡会儿。”

他把座椅摇低,几乎与苏洛平行地躺在一起。

苏洛有些不自在,赶紧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

车子平稳地驶上高速公路,苏洛看着窗外的天空,时近黄昏,云彩低垂,镶着华美的金边。

苏洛的眼前又回放起病房的那一幕,她不愿相信,自己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总还有,回旋的余地吧?

她转回头,喊肖见诚:“喂!喂!喂……”

肖见诚惊醒,问:“怎么了?”

苏洛答:“没事。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疯了,我好不容易才睡着!”

“对不起,只有一个问题,答完你继续睡。”

“问吧。”

“你会跟沈莹结婚吧?”

肖见诚一楞,爆笑起来:“怎么问这个?”

苏洛被他笑得不好意思:“不答就算了。”

肖见诚支起身子,看着她,郑重地说:“你放心,你还有机会。”

“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算了,不跟你说了。”

“喂,你把我吵醒,问我这么个不着调的问题,现在又不跟我说了,你是不是摔坏脑袋了。”

苏洛拿被子蒙住脑袋:“是的,我头晕,要睡了。”

肖见诚可不依,把被子扯下来:“苏洛,你如果爱上我,赶紧报名,我这儿名额很紧张。”

“我才没爱上你呢,摔坏脑袋也不会爱上你,我就想着,沈莹赶紧和你结婚,这样就天下太平了!”苏洛只好说。

肖见诚笑嘻嘻地听她说完,然后回一句:“太好了,看来脑子没摔坏!知道我为啥老是折腾你吗?”

“为啥?”

“我就是喜欢你这股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劲!”

二十五

(二十五)

苏洛没有去医院,肖见诚直接让她住进一个幽静的小院里。里面有医生和护士,也有不少仪器。

苏洛很奇怪,问:“为什么住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肖见诚搬着个凳子,站上去,用一个黑色塑料袋套住墙角的监控镜头。然后答:“私人小诊所。”

“为什么不去医院?”

“太贵了,怕你付不起。”

“我可以报销。”

“就算报销,不也有自费项目吗?”

“我这又不是癌症,哪有那么多自费?”

肖见诚跳下椅子,拍拍手,走到她床前,从她床头的角度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摄像头。

苏洛也看看那个摄像头:“为什么要遮住?”

肖见诚得意,凑到她面前:“趁着你动不了,想干点坏事儿呗!”

苏洛不习惯,脸赶紧侧过一边去。

肖见诚直起腰:“放心!第一,我没有那么喜欢你,第二,我不是那么缺女人。”

苏洛立刻答:“第三,我跟你八字不合。”

“是吗?你算过?”

“还用算吗,自从跟你见面后,诸事不顺。”

“那倒也是。你失望吗?”

“为什么要失望?”

“这座城里,未婚男青年,综合排名,我应在前三。”

“真的?我可惨了。”苏洛呻吟。

“怎么?”

“这次一摔,估计已跌落到万名之后。”

“要不要我帮你?”

“你不害我已是谢天谢地。”

肖见诚看着她,诚恳地说道:“不好意思,害你,倒是近几年来,最令我开心的事。”

苏洛生气,瞪着他,他却得意地笑起来。

护士拎着药水进来,肖见诚视线转移,瞄着那护士:“哟,头发好像剪短了,更漂亮了。”

护士戴着口罩,虽然看不清表情,眼中满是笑意盈盈。她拿针在苏洛的手背上扎进去,找血管却没有准头,在皮肤里探来探去,苏洛疼地咧嘴。

肖见诚在一旁看着,终于忍不住:“喂,她不是我女朋友,你不用这样紧张!”

苏洛频频点头,护士没答,继续探,终于有血从针头里冒出来。

护士挂好药瓶,临走前解释道:“不是我紧张,是她血管太细,实在不好找。”

肖见诚点头:“天天吃米粉,营养不良是一定的。”

苏洛这才想起:“我妈知道我在这儿吗?”

肖见诚答:“我会告诉你家人和朋友,但他们,最好少来点。”

正说着,医生进来查房,肖见诚过去商讨。

苏洛累了,很快睡着。

梦里又在爬山,爬不完的山,泥泞的路,感觉前面有个人,想追上去,却总差了两步。忽然脚步一踏空,吓醒来,已是黄昏,病房里空无一人。

苏洛拿过枕边的手机,给杨锐发短信。本打算写:梦见你了,十分想念。写完后,看着都觉得厚颜无耻,赶紧删掉,重新写:杨锐,我已住进医院,一切都好,保持联络。

写了和没写一样,就像,喜欢和不喜欢一样。

苏洛长长地叹了口气。

晚上,第一个走进病房的,居然是父亲。

苏洛有些惊讶:“爸爸,你怎么来了?”

爸爸心疼地走上来,只问:“伤到哪里了?怎么搞成这样?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医生怎么说?是谁把你搞成这样?要找他们赔钱!你这算不算工伤?可不可以申请工伤鉴定?……”

苏洛只能打断他:“爸爸,你别担心,我这没事儿,治病的钱会报销的!”

“会报?还会有补助和赔偿吧?”

“那些以后再说。”

“哦,那就好。我本想拿点钱来给你看病,但最近……

“不用的,爸,我有钱!”

“那好,那好,有单位还是好,你好像是事业编制吧?”

“不是,聘用的。”

“长期聘用吧?”

“嗯……”苏洛不想告诉他自己辞职。

“最好想办法转成事业编或公务员编,比较稳定,聘用靠不住。我现在做事的地方,连合同都不跟我签,前段时间,主管还跟我说,老板嫌我年纪大了,说我不适合这个工作。晚上守个大门,我这个年纪算什么大?”

苏洛警惕:“哪个老板说你年纪大?”

“我也不知道,是那个最大的老板吧。工资这么低,又熬夜,别人不一定受得了我这个苦呢!”

“不让做就别做了,你不是还有退休金吗?”

“那点退休金怎么够用啊!打点小麻将的钱都没有。唉……”父亲长叹一口气:“想当年,我承包那家公司,做得还是很好的,如果不是你妈妈到单位上闹,我一直做下去,搞不好现在也是个大老板了……”

苏洛闭上眼,她听过无数次的话又开始循环播放。

突然,门被大力踢开,传来母亲高亢刺耳的声音出现:“你这个没良心的,还说我不该去你单位闹?你背着我搞女人,养小三,赚的钱全都给了那个狐狸精,你还说我不该去反映情况?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清除出去,永远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