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见诚但笑不语。

那人压低声音,“啥时腻了,记得告诉哥一声!”

肖见诚回头瞄了苏洛一眼,赶紧把那人连拖带拽送出了门。

苏洛哪会在意这些,她注意到茶几上湿答答的钱,赶紧将钱一张张摊开,晾在各处。

肖见诚再进屋时,被这场景吓到。

“这是干什么?”

“晒钱啊!”

“有什么好晒的,放在那儿,自然会干。”

“那样钱会皱得特别厉害。”

“再丑也是钱。”

说是这样说,肖见诚也没阻止她,而是坐在一旁,看她把钱一张张撕开,轻轻地摊平。

苏洛忽然发现有一张钱没有金属线。她举起那张钱,“这个应该是假钱!”

肖见诚不以为然,只点点头。

苏洛却警觉起来,返过头去一张张检查。

肖见诚道:“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有几张假钱又有什么关系?”

“我小时候,帮我妈收面钱,收了一张假的一百块,我妈发现后,比我去找别人换回来!”

“知道是谁给的?”

“知道,就是隔壁街道工厂的厂长。我站在他家门口,举着那张假钱,他不理我,只管自己喝酒,喝完一瓶酒以后,他把我拖进他家,对我说,一次一百块。我用力踢他,然后逃出来。”

“后来呢?”

“没有后来。我把钱还给我妈,她打了我一顿。很多年以后,你问我,一个月五万,可不可以。”

“我和他不一样,我喜欢你。”

“不!是现在的我和那时候的我,不一样了。”

“别这样想自己,也别这样想我。”

这时候,整个房间里,高高低低摊满了钱,红色的头像不计其数,极其壮观。

苏洛满意地直起腰,退到肖见诚身边的沙发上坐下。

肖见诚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苏洛,你要明白我对你的心意,我是这世上最喜欢你的人。”

苏洛点头,“是我太不明事理,一份好运气到了面前,我没有把握。”

“明白就好,男女之间,有很多种关系,我喜欢你,这是最难得的。”

“但我欠你太多人情。”

“永远不要让钱成为你的心理负担!”肖见诚潇洒地说。

苏洛笑笑,“那是你,对于我们来说,钱永远是我们的心理负担。”

“可我当初认识你时,我觉得你根本不把钱放在眼里。不然,你怎么会爱杨锐,而不爱我?”肖见诚直言不讳。

听到杨锐的名字,苏洛心里还是刺痛了一下。

肖见诚不在乎她的回答,端起茶杯,和她做碰杯状。

苏洛也端起茶杯,轻轻与他碰了碰。

茶杯捧在手里,温度灼着手心,她望着肖见诚,真诚地说:“谢谢你帮助我,还有我爸妈。”这确实是她今天心里的感受。

肖见诚被她的眼神所慑,许久难以移开视线。

忽然间,他低声道:“苏洛,如果现在你说你喜欢我,我会相信。”

今日,有父母的出狱,有久违的暴雨,有畅快的酒宴,有胜利的牌局,还有这满屋子炫富的红色纸片,两个好不容易卸下心防的人之间,说句“我喜欢你”,其实也算是顺理成章。

苏洛话已到嘴边,忽然,手机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杨锐”的名字。

苏洛低头看见那个名字,犹豫了两秒钟,直接挂断。

然后,她重又抬头,望着肖见诚,把嘴边的话说出来:“我喜欢你。”

肖见诚的嘴角,微笑仍在,但他却摇摇头:

“很遗憾,苏洛,时效已过!”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打开了,中年女子走进来,在肖见诚耳边说了几句话。

肖见诚听后,点点头,没什么反应。

中年女人离开后,肖见诚对苏洛说:“沈莹来了,如果她纠缠你,你不必理她。”

苏洛有些心虚,左看右看。

“难道你想找地方躲起来?”肖见诚问。

“卫生间可不可以?”苏洛正有此意。

“躲她干什么?”

“她不是你的……”“老婆”这种词说起来有些刺耳,苏洛省略掉。

肖见诚自然明白,答:“她希望成为我的……”

“那她会是你的……”

“不一定会是我的……但也不排除可能成为我的……”

两个人一问一答,倒也有趣。

正说着,沈莹推门走进来。

“见诚、苏洛,你们在这里?”她表情愉快,像是不经意间的邂逅。

苏洛心里暗笑,子夜两点,这个偶遇有些做作。

肖见诚点点头,站起身,对苏洛说:“把钱收了吧,我们走了。”

沈莹走到他面前,嗅嗅,“好重的酒气,怎么能开车?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半夜没人查。”

“怕不安全嘛。”

“没事,你这时候跑来干什么?”

“有个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

“那个开发区的项目,马主席有些信息要我告诉你。”

“他怎么知道这个?”

“你不知道吗?他的老战友的儿子,现在在国家发改委。”

“那你说吧。”

沈莹瞄了瞄正在旁边收钱的苏洛,低声说:“还是单独说比较好。”

苏洛听到这句,不等肖见诚发话,立马走出去,关上门。

走廊上有藤椅,她坐在那儿,认认真真地数着手里的钱。

中年女子走过来,坐在她旁边,问:“今晚手气很好?”

“嗯。”苏洛笑笑,脑子里还在数数。

“都归你?”

“不。”

“放在包包里拿走便是,你赢的,就归你!见诚对别的女人也是这规矩。”

苏洛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数完钱,停下手,认认真真地答:“我跟他说好了是帮他打,赌场也有赌场的规矩。”

那女子赞道:“果然是高手!”

苏洛无心讨论,重又低头整理钱币的折角。

那女子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问道:“别人说他最近为了个小姑娘花了不少冤枉钱,就是说你吧?”

苏洛不想搭理她的挑衅,只答:“不知道。”

“他身边女人换得勤,趁着他高兴,倒是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但行事要小心,惹恼了他,吃不了兜着走。”

折角都翻正了,苏洛把钱放在膝上跺了跺,抬起头,对那女子说:“我倒是不太小心,惹恼他也不止一次两次。”

女子被她这句话堵到,半晌接不上。

肖见诚打开门走出来,沈莹跟在身后。他牵上苏洛的手,说:“走了。”

苏洛只得跟着肖见诚快步离开,虽然没有回头,但她隐约觉得两道寒光,直插背脊。

两人上了车,肖见诚转头警告她:“下次我没说让你走,你不要自作主张。”

“我以为你们要谈什么机密的事情。”

“这由我说了算!”

果然霸道,苏洛只好点头,突然想起自己手中攥着的那沓钱,赶紧递给他。

他摆摆手,“给我干什么?你拿去用吧!”

苏洛不肯,执意给他。

他接过,又扔回她身上。

“你今天把所有钱都取给你爸妈了,明天打算走路去上班?”

苏洛有些意外,“周律师告诉你了?明天我要上班?去哪里上班?”

“还能去哪里?回基金会,管好我那点钱!”

能重新上班,苏洛还是高兴的,她想了想,说:“那你借我一千块,我发了工资还给你。”

“随便你,你记好账,最后看你到底要还我多少钱。”

苏洛仔细地数出一千块,把余下的钱放进储物箱。

深夜市郊的公路无比空旷,肖见诚打开车顶,踩下油门,将车子驶得飞快。

在飞驰的风声中,他大声对苏洛说:“记住,明天走进基金会时要趾高气扬!”

“为什么?”苏洛在风中大声追问。

“今时不同往日,记住,你现在是肖见诚的人,土豪的女人!明白吗?如果那个秘书长敢刁难你,直接把他从楼上扔下去!”

“太好了!好多次我都想这么干!”

“想干就干,到时说他有严重抑郁症!”

苏洛拊掌,哈哈大笑,然后,她大叫:“其实,我更想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肖见诚一手掌方向盘,一手将苏洛肩膀搂住,“把我扔下去,哪有今天?”

是啊,哪有今天,畅行无阻,痛快淋漓。苏洛被他搂在怀中,于疾风中向前狂奔,心中却生出害怕与迷茫,她选的这条路,到底是对还是错?

第二十六童可以结束了

苏洛默念着“趾高气扬”这个词,狠狠地推开基金会沉重的玻璃门。

喻秘书长带着几个部门主管站在门前,见她出现,热情地上来握住她的手。

“苏洛啊,欢迎你回到心光基金会,我们相信,有你的重新加入,心光的事业一定会更加辉煌、更加灿烂!”

部门经理默契地伴奏出热烈的掌声。

苏洛有些不知所措,一边道谢一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喻秘书长赶紧将她引向另一个方向,“这边这边,你的办公室我们调整了一下。”

苏洛随他走过去,发现自己被安排在会领导那头,有了个带卫生间的大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