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嫣大感失望,“对哦,我忘了……真扫兴,你也不给我留一口!”

“你就这么想喝?”曾斐发现酒瓶底部还残余少许液体,“好像还剩几滴。”

崔嫣喜道:“几滴也好,都给我留着。”

“好。”

曾斐嘴上答应着,话说完却就着瓶口将剩余的残酒倒进嘴里。

“你……你怎么说话不算……”

崔嫣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音节被曾斐含进嘴里,她尝到了最后的龙舌兰那凶烈的味道,曾斐则尝到了她舌尖微微的咸。盐粒与酒精在唇舌间交融,那味道像烈火,烧得人如妖如魔。

崔嫣的手无力垂下,整个餐厅都在她的头顶和脚下旋转,她根本站不住,全靠背后的手支撑着。

“你说我亲阿霆是小孩子过家家,成年人都是这样的?”崔嫣在喘息的间隙问他。

“你不是想要这样?”曾斐反问道。

“别说你不想!”崔嫣放肆地回吻他,疯狂地汲取他口腔里残余的酒味,仿佛那里有他的精魂。

他们交缠着跌跌撞撞地往前,崔嫣的背抵在了餐厅一侧的银镜上,曾斐从她的脸颊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那种陌生的放纵与迷醉让他短暂地惊醒,他脸色一变。崔嫣抱着他,不让他后退。

“你看到了什么?”她问。

曾斐低头不语,崔嫣把头靠在冰凉的镜子上笑了,“你猜现在的你在我眼里是什么样的?”

“说!”

“和你心里想的一模一样。”

而他从镜子里看到的、占据他心里的,只有无尽的欲望。

次日,曾斐打开房门,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门口吃三明治的康康。他当时已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原本的生活将彻底被摧毁。

他静立了数秒,康康也傻傻地看着他。

曾斐脸色由白转红,继而铁青。他恼羞成怒地问康康:“你杵在我门口干什么?

康康被他吼得吓了一跳,吞吞吐吐地说:“没什么……不过,这……这是我姐的房间。”

曾斐想起自己还在做警察的时候,有几个案子他都把嫌疑人抓了个现行,那时他心中充满了惩奸除恶的快感,现在忽然有些怜悯那些人。

心虚、羞愧、后悔……都是无可挽回时才有的。

他反手关上房门,问康康:“你什么时候来的?”

康康极其缓慢地嚼着嘴里的三明治,仿佛有些难以下咽。

“我今天没课,说好了回餐厅帮忙,不信你问澜姐!”他在曾斐发火之前心一横,说出了重点,“我昨天晚上就来了……在房间听音乐,戴着耳机。”

曾斐闭上眼睛,后面那句话不说还好。昨晚上住在他身体里的那个男人是完全陌生的,他竟没想起来第二天去封澜餐厅打工的康康通常都住在他家里,一刻也没想起过,这才是最可怖之处。

然而曾斐很快发现了更让他惊恐的一件事——康康手里的三明治面包片烤得焦煳,里面夹了双层煎蛋和大量培根,这样的三明治通常出自一个人之手,那就是他姐姐曾雯。

康康顿时会意,赶紧道:“我让我妈去买豆浆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徘徊在房间门口左右为难的原因。

曾斐几乎是飞扑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从镜子里检视自己是否有不妥之处,徒劳转圈,找出手机给崔嫣打电话,只说两个字:“起床!”

康康在门外为自己辩白:“我妈到楼下才给我打电话,说过来培训几天。她以为你们还在睡,就没叫你们。”

曾斐想起刚才自己的房门是关上的,想必也是康康的杰作。换作过去任何一个时刻,他会鄙视现在的自己,不管是昨晚的所作所为,还是今早的慌神,都不是他看得起的行径。然而他比谁都清楚,无论他和崔嫣往后的关系会走向哪里,现在都不是抖落在家人面前的最好时机。

十分钟后,曾雯拎着儿子指定的那家早餐店的豆浆回到弟弟的家。曾斐、崔嫣和康康都已端坐在餐桌前等候。

太过肃静的场面让曾雯有些不能适应,她把早餐一一摆出来,嘴上不忘数落曾斐:“在家里喝什么酒,外面应酬还不够多?”

曾斐虚心受教,一言不发。

正如康康的评价,他妈妈和姥姥都是爱看抗日剧、迷恋“撕鬼子”的女人。所幸如此,不擅长“胡思乱想”的曾雯只是惊讶于大家的沉默,并未觉得哪里不妥,反正曾斐平时在她面前话也不多。既然有了听众,她洋洋洒洒地说起了这些天培训的目的和家里的琐事。除她之外的三人都松了口气。

曾雯给大家各做了一个三明治。崔嫣发现曾雯自己吃的那个明显简单了许多,只有黄瓜和西红柿。她问道:“阿姨,你最近减肥?”

曾雯说:“我又不是你们小姑娘,减什么肥呀?今天是初一,我吃素。”

“今天吃素,明天你会补上一大碗红烧肉。”康康揭穿他妈妈。

曾雯在儿子头上轻轻打了一下,说:“你懂什么?偶尔吃素可以消除业障……”

崔嫣看到,曾斐默默把送到嘴边的三明治放了回去。

吃过早餐后,曾斐和崔嫣一前一后地出了门。曾雯收拾碗筷,疑惑地问儿子:“你舅舅和你姐脸色不对,又闹别扭了?”

“我哪知道?”康康也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听见他妈妈在身后叨叨:“你姐倒没什么,你舅舅脾气坏。我看准是崔嫣又找男朋友了。你舅的心思,就和那些做岳父的没两样。”

康康不再多说。有些事情,爱看“撕鬼子”的女人是不会明白的。

第59章 赠送幸福的套餐(1)

封澜没能如期把丁小野带到父母跟前,虽然她什么也没说,然而知女莫若母,封妈妈从女儿低落的情绪中已猜到她和丁小野的关系出现了问题。

很快,丁小野离开餐厅的消息传到了他们耳朵里。封妈妈和老伴心疼女儿,更松了口气。说实在的,他们一点儿都不情愿女儿和那个服务生在一起,只是苦于封澜固执,听不进劝。多亏他们使出了“见家长”这招撒手锏。真金不怕火炼,靠不住的男人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封妈妈订了普吉岛五日游,非要封澜陪她去。封澜怎会不知,妈妈要她陪同只是借口,实际上是怕她触景伤情,逼她出去散散心罢了。她并没有旅行的心思,又怕家人更担心自己,只得听从妈妈的安排。

在海边待了几天,心情有没有好转另说,但对于封澜而言,至少她斩断了后路,不用留在被丁小野的影子填满了的地方等待他回头。她不允许自己再做出这样的事,连念头都不能有。

回来之后,餐厅一切照旧。只是有一回,封澜无意撞见服务员们扎堆聊天,话题自然是关于餐厅最大的“秘闻”。

她听到小娇问:“你们谁知道丁小野到底为什么忽然不见了?”

老李说:“还用说,跟老板娘闹翻了呗。”

“那天早上他俩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店长,你一定比我们知道的多。”

“你们别瞎猜,小心被老板娘听见。”店长被缠得没办法,含糊地说道,“我听说丁小野手脚不干净……”

封澜哗地拉开推门走进他们聊天的小包厢,笑着道:“我还说外面怎么没人了。聊什么呢,那么起劲?”

里面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很快各自想起了要干的活,封澜叫住了走在最后的店长。当小包厢只剩下她俩时,封澜问:“谁告诉你丁小野手脚不干净?”

店长为难道:“昨天下午阿姨来了店里,和我聊了几句……她也是怕服务员人多嘴杂,万一传出不好听的话……”

封澜就知道这一定是出于妈妈的授意。封妈妈的“光明正大”在保护女儿时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你是好心,我不怪你。”封澜和店长一块走到门边,对她说道,“去告诉他们,丁小野从来没有手脚不干净。他要走,是我和他的私事,跟餐厅,还有你们没有半点关系。”

丁小野甩了她,他是个人渣。她种的因,自己吞下收获的果。但是丁小野没做过的事,封澜不会让人朝他头上泼脏水,否则她也不会觉得自己干净到哪儿去。

从那天起,“丁小野”三个字在餐厅成为一个禁忌。再没有人追问他的下落,没人谈论他过去的一切,他留下的工号牌、制服和工资表上的名字被悄然抹去。

封澜也并没有一蹶不振,相反地,她似乎很快就重新打起精神。对待餐厅里里外外的事物,她比过去更为上心,计划租下相邻的铺面,重新装修、扩宽店面,忙得不可开交。

工作之余,封澜更热衷于亲朋聚会,一有空就游泳、练瑜伽,SPA会所和美容、美发、美甲,一样都不落下,重新给自己添置了不少家当,衣柜和鞋柜被塞得满满的,每天出门前更精心装扮自己。她原本就条件上佳,如此一来更容光焕发。最近几次朋友聚会,又有了不错的男士向她暗示好感。吴江那边也有意无意地提起有朋友缠着他介绍。妈妈安排的相亲,只要对方靠谱,她也不再任性拒绝。

为一次失恋自暴自弃是一个女人最糟糕的下场。封澜要像自己曾在丁小野面前说过的那样,绝不为一段失败的感情绑架自己的生活,更不会让一个坏男人毁了自己对感情的想象。他走了,不再回来了,她越要活得好好的,重新来过,获得幸福。这是比痛揍负心人一场更酣畅淋漓的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