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佩服我能对着这张脸亲下去,痛死你活该!”

丁小野的痛交织着快乐,他的下巴轻轻磨蹭着封澜头顶的发丝,听见她的声音从自己的心口处传来。

“丁小野,我说忘了你,全是骗你的。”

“我早知道了。”

“为什么不揭穿我?”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主动承认。”

封澜动了动,声音低若未闻,“你呢,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承认?”

丁小野收紧他的手,呼吸悠长。他说:“封澜,我要告诉你一些事。”

“是说爱我吗?”封澜说,“如果不是,过了今天再说。”

刚过去的那个夜晚,崔嫣没有得到同样的平静。一回到家,她翻出医药箱,曾斐拒绝了她的好意,独自去洗手间处理身上的伤口,冷淡尤甚于以往。

期间曾斐的电话响了,是他以前的同事老钱。崔嫣靠在洗手间门外听他接电话,他们好像提到了丁小野,庆幸的是,曾斐并未说起刚发生的那场激斗。

这就意味着他默许了丁小野要的“一天”。

等到他走出来,崔嫣由衷地说:“谢谢你……”

曾斐漠然道:“要谢也轮不到你。我放过他不是为了你。”

“为了封澜?你看不出他们两情相悦?”崔嫣的尖锐如同黄蜂尾上刺,蜇人一口,伤己更深,“封澜比我有眼光,她选择的男人最起码比你有担当。”

曾斐没有说话,假装听不懂崔嫣的讽刺。他对那个人绝无好感,不管他叫“崔霆”还是“丁小野”,然而有一点连曾斐都必须承认,对方不会伤害封澜。明天是封澜生日,这或许就是丁小野索求一天的原因。

七年都过了,不差这一天。

“去睡吧。”曾斐走回自己的房间。

崔嫣失落,重重地坐在沙发上,肿了一块的伤处隐隐作痛。

曾斐到底于心不忍,又过来看她的伤,问她是否感到头晕恶心,实在难受,就去医院看看。

“你别推开我,我就不会难受。”崔嫣借机抱着曾斐,鼓起勇气去吻他。曾斐没有动,也没有回应,直到崔嫣慢慢地松开。

心疼和怜惜重新回到了曾斐的眼里,崔嫣想哭,又忍住了。

“有一样东西我准备了很久,我想还是应该给你。”他回房取了一个纸袋,放在崔嫣的膝盖上。

“是什么?”如果说崔嫣打开之前尚有期盼,那么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彻底陷入了绝望。

纸袋里是她的护照、机票和一所境外学校的资料。

“什么意思?”崔嫣抖着声音问。

曾斐勉强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到更好的艺术类学校深造吗?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在那边,一切的开支和生活我都会替你打点好,你会……”

“我问你什么意思?这样就想打发我走?”崔嫣崩溃了,泪如雨下地说着狠话,“你是人吗?曾斐,吃干抹净就打发我走。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你想让我安安静静地消失,除非我死,像我妈妈一样,死了就没人给你制造麻烦。”

“不要动不动就把她搬出来。那是我和她的事!你已经成年了,我尽到了我的责任!”曾斐说话间也喘着粗气。

“你和我上床也是责任?”崔嫣把那些东西统统扔到脚下,拼命地揉踩,原本清秀的一张脸布满泪水和恨意,“我不走!你要是逼我,我会把你做的事全抖出去,让别人知道你是多么假正经。害怕了?我要让你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曾斐的脸上有狠意闪过,然而终化为颓败和屈服。

“好,你去说。我妈?我姐?康康?还是别的亲戚朋友?要不要我帮你把他们一块叫来?”从他把崔嫣按在镜子上那一刻起,就知道会有今天。色授魂与,心愉一侧,他当时收不了手,注定要抵偿无尽的罪孽。

崔嫣看着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的曾斐,缓缓地坐在地板上抽泣,她想不通,“你宁愿身败名裂,也不愿爱我?”

曾斐等自己平静下来,蹲下去抱住崔嫣,揉搓她的头发,说:“你不会那么做的。崔嫣,这段时间我反复地想我们以后的路。我想过对你负起责任,问题在于我到现在根本搞不清自己的感觉,那可能只是一个老男人卑鄙的欲望,也可能是我对你妈妈的歉疚导致了移情,都不是真的爱情。”

“我不在乎,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我们怎么在一起?人是活在社会里的动物,除了法律束缚,还有道德和人伦,不允许你为所欲为。我妈都快七十岁了,你叫了她七年的‘姥姥’,她能接受当作外孙女一样的人变成儿媳妇?别人会怎么看待我们的关系?从此以后,任何知道内情的人看到我们,首先想到的不再是‘曾斐’和‘崔嫣’这两个名字,而是作为可以拿来取笑的话题。无论再怎么装作幸福,这个标签也会跟随你我一辈子。”

“你怕了?你舍不得现在的生活和好名声,所以就要舍下我?”

“我是害怕。即使我愿意毁了现在的生活和你在一起,我们能快乐几年?你才二十一岁不到,等你正当盛年,我已经老了,到最后我们都会很痛苦。我不能等到那时候才把所有的问题丢给你。”

崔嫣呜呜地哭,“我不会走的。”

曾斐像以往那样纵容着她的胡闹,徐徐道:“你不走可以,换我走。我放了你,你也放过我。原谅那天晚上我做的糊涂事,我愿意做任何事来补偿……”

“除了跟我在一起?”崔嫣跪坐在地上久久地沉默,等到她的泪流干了,声音也平静了下来,“我最后问你一次,曾斐,你闭上眼睛,想着我彻底离开你,你没有一点心痛?想着我嫁给别的男人,过得很幸福,你也不会心痛?”

曾斐依言闭上双眼,双手握紧,又松开。他摇了摇头,“你过得好,我会高兴。”

崔嫣喉咙里发出不知是哭是笑的声响,仰着头,对曾斐说:“即使你的孩子日后叫别人爸爸,你也一样高兴?”

70.第70章 另一种相濡以沫

封澜想了许多要在三十岁生日这天做的事,她后悔从前没有好好列张清单,到了紧要的关头,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似乎什么都很想做,可做什么都不够好。看电影,太费时;去旅行,来不及;上游乐场,人太多……她和丁小野之间有数不清的空白等着去填补,恨不得把一生都浓缩到眼前。

后来他们回了封澜的住处,好像也没谁主动提出这个想法,但又不约而同地默许了。

封澜的身上混杂了各种宿醉的味道,她一秒都不想让它们在身上停留。一回到家,她就钻进了洗手间,把客卫留给了丁小野。

温暖的水流让封澜焕然一新,她擦着头发走出来时,发现丁小野靠在阳台的躺椅上啃苹果,甚是优哉。

“就知道吃!”封澜抱怨道,“你上辈子是饿死的?”

丁小野笑着回头说:“小气什么?有机会你秋天去察尔德尼,我种的苹果树也结果了,到时赔你一箩筐。”

“你得陪我去!”封澜强调道。

“好啊。“丁小野竟爽快地答应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不过我的苹果不如外面买的,有点酸。这很适合你。”

“适不适合吃了才知道。”封澜问他,“你没去洗澡?”

丁小野反问:“为什么要洗?”

他这么一说,反显得封澜的要求如司马昭之心,太过赤裸。她拉紧了浴袍的前襟,理直气壮地说:“你昨晚洗过了吗?看看你脸上身上,又是灰尘又是血,头发有多久没剪过了?整洁是一种礼貌,懂吗?”

“我们俩相互表示了‘礼貌’之后要干什么?”丁小野虚心请教。

封澜总能找到理由,头一偏,说道:“既然今天是我生日,接下来当然是生日大餐。我说过我的厨艺很不错,你洗干净等着就好。”她说着,又苛刻地打量了他一轮,补充道,“难道你想让我以后回忆起三十岁生日这天,是和‘这副样子’的男人一起度过的?”

丁小野似乎被说服了,想了想,朝客卫走去。封澜跟上去告诉他:“其实外面的浴室很少用,地漏有点问题,不太好排水。你可以到我房间去洗,我不介意。”

丁小野说:“没关系,我正好帮你检查看看哪里出了问题……你可以去做饭了。”他走过封澜身边,多看了她一眼,好奇道,“你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失落?”

“那么小心干什么,怕我骚扰你?我在你眼里是这种人?”封澜愤愤不平。

丁小野笑着问:“难道你不是吗?”

封澜给了他一脚。

地漏的小故障很快被丁小野解决。浴室里水声刚响起没多久,封澜敲了敲门,大概是水声掩盖了敲门声,丁小野没有回应。封澜想了想,推门进去。

“呃……我忘了给你毛巾!”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自然,就好像刚走进一间普通的书房。

丁小野背对着她,听见她的声音,停下了洗澡的动作,倒也不慌,只是说:“放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