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弗年看她又羞又急的样子,追上两步哄道:“做电视的哪有嘴巴不油的,你跟他们混了这么久还不习惯?”

“习惯不了,我要回医院做医生,再不来你们这儿!”欧阳吟赌气道。冯弗年正追过来低头劝她,不防她猛一个回头,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还有少女的幽香,他愣在那里。欧阳吟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两人目光相遇,都慌忙转开了眼。

欧阳吟几步上前拉开自己的车门便要进去。冯弗年回过神来,扶住车门道:“今天晚上咱们去大排档吃海鲜,好不好?”

“我不去了,还有事。”欧阳吟垂下眼,掩饰刚刚的不自在。

“小师妹,今天晚上你的节目要播出,你是不是想陪着全市人民看一看?”冯弗年玩笑道,他知道每一次剪辑完了以后阿文都会一边给她看片一边指点下一次的注意事项,有这么好的老师在那儿,欧阳吟才能迅速适应。当然,看片时间也是她最受折磨的时候。

“我才不会去看,怪害怕的。”欧阳吟也笑道,脸上的尴尬慢慢褪去。

“你在家能熬得住不看吗?”冯弗年的笑意更深。

欧阳吟一噎,想了想,无奈道:“师兄你怎么知道我会熬不住?”

“就你?录节目吓得手脚冰凉,看剪辑看得饭都吃不下,我还会猜不出你今天晚上会多紧张?”她做事太认真,有时认真得让他几乎想叫停。

“我算认栽,什么糗事都被你知道了。”欧阳吟泄气道,“这次我来请客,你不是说我拿了不少钱吗?”

冯弗年点点头,“我得好好敲你一顿。”

程沐雨和父亲程泯其一起走进客厅,见母亲秦姒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随口问道:“哥还没回来啊?”程沐阳自己开了公司后买了房子,平时应酬多,但每个周六晚上没要紧事必定回来吃饭,这是母亲的要求。

“他打电话来今天有个重要的客户要见。”

“妈,你这个规矩也得改改了,哥都33了,周末总要和女朋友一起过,哪能老回来呢,女朋友也要有意见的。”程沐雨一边洗手一边从卫生间探出头来道。

秦姒笑道:“不是还没女朋友吗?有的话也可以带回来,一星期总要让妈妈看一眼吧。”

“哥哥就那么宝贝,我在美国也没见你多想我!”

“那好啊,让妈妈也宝贝宝贝你,以后每天晚饭必须回家吃。”秦姒似真似假地看着她,“别在外面跟人疯,你也该找男朋友了。”

“我投降我投降。”程沐雨叫道,“张阿姨,快开饭吧!”

“我得先看个节目,你饿的话和爸爸先吃。” 秦姒道,“你姑姑特地打电话来让我看6点半的‘健康每天’栏目,里面的主持人是惠利医院的医生,服装是她的‘私家衣铺’赞助的,她从来不出赞助,这次有什么特别,我倒真好奇了。”

程泯其道:“必是谁对了樱之的胃口她才会这样,我也来陪你看看,饭迟一些吃。”他和秦姒结婚30几年,感情很好,在家的话从来都是要俩人一起吃饭的。

程沐雨看着父母笑着摇摇头,进去换衣服。

程沐阳坐在办公室里,他倒了杯水走过去坐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6点半,欧阳吟清雅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白色的套装,挽起的头发,比平时多了几分成熟和妩媚,亲切的语气,温柔的手势,举止间有一种舒缓的从容。程沐阳不禁微笑,有谁知道这丫头竟是紧张得湿透了衣衫。他拿起电话拨号,欧阳吟的声音传了过来。

“吟吟,看到你的节目了。”那天晚上后他再没见到过她,偏还要装作刚刚见过面若无其事的口气。

欧阳吟顿了一下,“你好,程总。”

“挺好,一点看不出紧张。”程沐阳道,“你在看吗?”

“没有,我在外面吃饭。”欧阳吟道,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问:“真的看不出紧张吗?”

到底是孩子气!程沐阳在心里笑了一下,“一点看不出,真的,挺专业的。”总在不知不觉中哄她讨好她,想让她开心,程沐阳暗暗对自己摇头。

欧阳吟轻轻舒了口气,高兴道:“姑姑怎么说?不会是在后悔赞助吧?”

“你穿了这套衣服很精神,很漂亮。”程沐阳顿了一下,略低了声音叹道:“真的很漂亮,让人……”

“程总!”欧阳吟慌忙打断了他,“谢谢你特地打电话来。”

“哦,那你好好吃饭,再见!”其实她不打断他,他也没有勇气说出来,坦白心意?他自嘲地笑了,他程沐阳竟也有临阵退缩的时候。他看着屏幕上的欧阳吟,依然在那里娓娓叙说,眉目含笑,让他……如此动心。

“程沐阳?”冯弗年询问地望着欧阳吟。

“是”,欧阳吟点点头,“他在看电视,有一次我跟他说自己录节目很紧张,所以今天来告诉我他的观感。”

“哦,他真是有心。”冯弗年别有深意道,“‘私家衣铺’也亏了他帮你们联系。”

欧阳吟稍感窘迫,“他和韩晓彬是很好的朋友,可能是因为晓彬吧。”连她自己也觉得这理由的牵强了。

“原来是这样!D市第一少的面子倒确实要卖。”冯弗年仿佛恍然大悟道:“吟吟你这是什么好命啊,有的是贵人相助!”

“得道多助也!”欧阳吟调皮地笑,压下心里的不安,忽视了冯弗年担心的目光。

程沐雨站在父母身后,两只手撑着沙发的靠背,吃惊地盯着荧屏。欧阳吟,她知道这个名字,惠利医院心脏科医生,李院长的爱徒,爷爷上次赞不绝口的女孩。她就是欧阳吟?Z大毕业,从H市来。她突然想起姑姑衣铺门口的那次擦肩而过,开着黄色的甲壳虫,那个长发飘飘青春美丽的女孩,怪不得自己觉得面熟,原来是她!她挽起头发,那样微微一笑,自己就认出来了。这张她永远不会忘记的脸!程沐雨几乎要尖声大叫,心中的仇恨和愤怒就要喷薄而出。欧阳吟,竟然敢到D市来,出现在她的面前,还迷惑了她的家人!

“这个主持倒是亲切温柔。”秦姒边看边对丈夫道,“樱之不会是想把她介绍给我们沐阳吧?这么巴巴地要我看?”

“什么!”程沐雨大叫,把秦姒和程泯其吓了一跳,俩人同时不满地回过头来看她。

“叫这么大声干什么?”程泯其有点生气,“你妈妈不过开个玩笑。”

程沐雨死死抓住沙发背,“电视台的女人,哪个不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我哥怎么可以要这样的女人!”她冲进自己的房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特别的农家

欧阳吟站在小山坡上,远远望去,是大片的紫色的熏衣草,6月,已进入花期,深深的紫色的海洋充满了诱惑。轻轻地吸一口气,满满的清香,似乎把五脏六肺都浸透,她有点陶醉地对冯弗年道:“师兄,没想到D市还有这么好的地方,以前我老是觉得北方只有树没有花。”

“什么树?”

“白杨树啊,中学课本第一篇《白杨礼赞》,伟岸正直朴质严肃也不缺乏温和,是树中的伟丈夫!”欧阳吟笑起来,“我中学语文还学得不错吧?”

“不错。”冯弗年随意地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欧阳吟坐在离他稍远的地方。蓝天、白云、微风习习,熏衣草的香悠悠地飘来,回忆可以追溯得很远很远,俩人都没再说话。

她已经记不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了,十几个人吧,笑着闹着乱哄哄的,被同学拉来凑热闹,后来被连哄带骗地入了剧社,其实自己也是愿意的,青春年少,谁没有在舞台上一展风姿的虚荣啊。社长来讲话,就是他,他已经在读传媒专业的研究生,大家都“师兄师兄”地叫,她没在意,转身就忘了他的模样,在剧社的都长得还好的吧,不过没有惊为天人的感觉。只是后来,要排一个什么剧,安排她去当女主角,她看了剧本,里面有一场吻戏,便坚决不干,初定的男主角正追她追得废寝忘食,便请动社长大驾来游说,其实他那时已经很少管社里的事,忙着写论文找工作。不过还是约了她,很正式地在茶室,估计请托的人着实求了他。

“为什么不肯演?进剧社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谁不想演主角啊?”他含笑看着她,他已经是大人了,而她,还是个孩子。

“我不想演主角啊,我进剧社就是为了演配角。”她一付其奈我何的样子,短发大眼,却微微地脸红,清纯的模样。

他之前看过剧本,马上就明白了,看着她的样子,竟也不想让她去演那场戏,虽然那场戏其实也不会来真的。笑道:“那就不演吧,可也不能演配角了,演员都定好了,不能把别人拉下来,只能去搬道具。”

她顿时大喜,“好,我去搬,我会很勤快的。”

他失笑,“你为了搬道具进剧社的吗?”

“当然不是!”她扬了扬眉,“不过我有自己的原则,什么诱惑都不能动摇。”

后来,真到了要搬道具的时候,他每次都碰巧出现在她身后,所以她许下的勤快没能做到。后来,他就经常来剧社,组织他们出去搞活动,叫她“小师妹”。再后来,他工作找在了H市电视台,还老是跑回剧社来,指导他们排戏,她演了主角,不过没有吻戏,他给删了。

手机响了,欧阳吟一看,是程沐阳,迟疑了一下,接了起来。

“吟吟,在哪儿呢?”是很熟络的口吻,虽然其实心里没底。

“在外面,看风景。”欧阳吟道,慢慢收回自己的思绪。

程沐阳一滞,看风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她毫不掩饰,倒让他不知如何讲下面的话。

“程总,有什么吩咐吗?”

“姑姑说要谢谢你住院期间的照顾,想请你吃个饭。”他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把程樱之抬出来,自己真是窝囊啊,竟然都成了约不到女孩吃饭的男人。

“那是应该的,我也没做什么,说起来惭愧。”后来只是中午跑去看一下,又怕影响程樱之午休,每次都匆匆忙忙。“阿文老师说下周请姑姑出去玩,我们栏目组的人一起,我正想打电话问姑姑愿不愿意呢?”

“我呢?”

“你?”欧阳吟惊讶道,“你也要去?”

“这赞助我也算是中间人,当作回扣也得请我一起吧?”程沐阳玩笑道。

欧阳吟笑道:“程总日理万机……”

“我空得很。”程沐阳当即打断道,“真的,要不你赶紧回来,晚上我请你吃饭。”

“谢了谢了。”欧阳吟也是玩笑的口吻,“无功不受禄。”

“那些零食吃完了吗?还喜欢吃什么垃圾食品?我反正闲着替你去买来,聊表我对美女主持的一片仰慕。”程沐阳笑道。心想,那个在他身边的人该等得不耐烦了吧?

“谢谢程总,我很少吃零食了,吃胖了会被阿文老师批评。”欧阳吟慌慌张张道,冯弗年走到了她身旁。

“那你好好看风景,我们下次再聊。”程沐阳听出了欧阳吟的慌张,为谁慌张?冯弗年在她身边,他听到他在叫“小师妹”。

“哥!”才搁下电话就有电话进来,“欧阳吟的服装赞助是不是你跟姑姑说的?你是不是喜欢她?她是你女朋友?”程沐雨不歇地逼问。

“小雨?”他奇怪了,星期天的上午,一般程沐雨不会找他。“你怎么了?谁惹你了?”她都没见过欧阳吟,怎么口气这么冲?

“是不是?”程沐雨几乎要吼,拼命地压着。很多事情,是她一个人最痛的秘密。她的骄傲让她有口难言。

“当然不是。姑姑的赞助是因为爷爷的原因。”程沐阳没好气道。女朋友?他倒是想呢,可是欧阳吟现在正跟冯弗年在一起看风景。

“那就好!”站在程氏家族顶端的爷爷从不在脸上表露什么,因为那件事她却在心里一直怕着他。好吧,爷爷喜欢她就让他喜欢吧。赞助的事她也可以不理会,姑姑并不是她可以随意摆弄的人。只要不牵涉到她最重视的人,不牵涉到她的家,就让欧阳吟在这个城市里风光吧,她们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哥,不要和欧阳吟有什么瓜葛,我会帮你找一个比欧阳吟好一千倍的嫂子!”

程沐阳莫名其妙地放下电话,难道小雨也知道了他在欧阳吟面前的失败,替他打抱不平?这下真是无颜回江东!他走到窗前,窗外风景正好,岂能就此转身。

“是程总。”欧阳吟合上手机,暗暗叹口气,对冯弗年解释道。

冯弗年淡淡地笑了笑,“走,我们吃饭去,农家饭,味道纯正。”

两层的小楼,围墙围起,干净的农家院,中间水泥地,两边是整齐的菜畦,有碧绿的青菜和红艳艳的西红柿,有棵叫不出名字的大树在院子的一侧,边上还有口井,这让欧阳吟觉得亲切,她小时候住奶奶家,那里也有口井。

“小冯来了!”出来一个50多岁的妇人,很干净利索的样子,亲切地招呼。

冯弗年笑着迎上去,“姨,炖只鸡,炒个青菜就行了。”

“你昨天打电话来,我早上就炖上了。这会儿很烂了,就可以吃了。”她含笑看着欧阳吟,问:“女朋友啊?”

冯弗年看了欧阳吟一眼,“是我的小师妹。”

“噢,是同学。”那妇人和蔼地对欧阳吟笑笑,“别见怪。”

欧阳吟道:“阿姨这个院子真好,还有井,我小时候住的地方也有口井,夏天我们把西瓜浸在井里,很凉。”

那妇人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慈爱:“我儿子也这样说过,不过这里井太深,没试过。你是南方人吧?我儿子以前在南方读书,老跟我说南方的姑娘长得秀气。”

欧阳吟道:“我看到前面一大片薰衣草,很漂亮,阿姨家也种吗?”

“那里一大片都是姨家的,承包了好多年了,专种薰衣草,姨家的生意也做得不小。”冯弗年在一旁介绍。

妇人淡淡地笑道:“也就一般过过日子,我老头子和小儿子在忙。”听到里面有年轻女人的声音和小孩子的哭声,忙道:“我的小孙子醒了,我去看一下,就给你们摆桌子。”便进去了。

欧阳吟对冯弗年道:“真是好地方,这里不是饭店吧?”

“我一个朋友家。‘农家乐’现在也不正宗了,就吃点土菜,家里干净些。”

小方桌,砂锅里是炖了几个小时的土鸡,只加了蘑菇,没有葱蒜,有香菜,一盘炒得碧绿的小青菜,妇人问欧阳吟:“姑娘还喜欢吃什么?姨给你做。”

欧阳吟道:“已经太多了,谢谢阿姨。” 很想拉着她的手说,“别辛苦了。”到底还是忍住了。

冯弗年笑道:“姨,别忙了。我们自己会张罗,我这小师妹,胃口小得很。”

妇人道:“这么瘦,该多吃一点,鸡汤最补人了,我特地放了很少的盐,姑娘多喝点。”

欧阳吟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情感,潮水般漫上来。

熏衣草之恋

欧阳吟一边喝着鸡汤一边对冯弗年道:“真香啊,现在可真难吃到这么正宗的土鸡呢!只是阿姨可能养了很久,杀了给我们吃,怪不好意思的。”

冯弗年道:“那就多吃点,姨说得对,这么瘦,该多补补,你这样子也不像肯自己做饭的人,一日三餐都在食堂?”

“两餐。”欧阳吟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早餐是牛奶面包。基本营养保证。”

冯弗年扯下一只鸡腿给她:“这么大了为什么还不会照顾自己?晚餐该自己做点好吃的。”

欧阳吟笑道:“电饭煲最低一格的米量就够我吃三顿,我要自己做饭做菜,倒掉的比吃下去的还多,有时间还不如看看书做论文。我就不相信师兄你会自己做饭?。”

冯弗年道:“《红楼梦》里怎么说的?男人是泥巴做的,女孩是水做的,怎么能一样,我后悔让你做节目了,搞得你这么辛苦。”

“我没那么娇贵,最多也就是泥巴水做的。”欧阳吟叹了口气,低头喝汤。冯弗年张了张嘴,却忍住了要说的话。

两人吃完饭回市区。汽车在公路上疾驰,望着车窗外大片紫色的薰衣草飞速往后退去,欧阳吟轻声道:“这么美的地方,果然能养育浪漫的心。”她转过头对着他,“那是他妈妈吧,师兄?”

冯弗年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带我到山坡上看花,我就知道了。我看到过这个地方。在照片里。”欧阳吟轻轻道,“真是替他难过,生长在这么美的地方,有这么好的妈妈,还有你这样的一个朋友,却都只能擦肩而过。”

冯弗年在心里叹息,还有这么好的女孩爱着。

“他离开的时候,我想不通,后来慢慢想通了,有些事情我会错了意。师兄师妹。”欧阳吟自嘲地一笑,“他跟你讲起过我吗?说我很傻吧?”

“经常讲起,说你很可爱。”所有的一切,当希望只剩下回忆,回忆也是一种奢侈的幸福。

“可爱?”欧阳吟道,“当我小孩子罢了。不知道小师妹也是会长大的呢!《梁山伯与祝英台》知道吗?很有名的一个越剧,我外婆是绍兴人,喜欢听这个戏,十八相送那一出,祝英台唱‘梁兄你真是呆头鹅’,真的呢!”她轻笑,眼泪掉了下来。

那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同窗数载,临别之时,祝英台再三向师兄暗示心意,可惜梁山伯当时并没有猜出祝英台的女子身份。十八相送,是甜蜜,也是哀婉。冯弗年心痛起来,阿泽,你造了什么孽!

车到市中心,冯弗年道:“时间还早,我们去哪里喝杯茶吧,晚上去龙宫吃西餐。”

“不用了,我想去一下书店找本书。”

过了红绿灯,冯弗年把车停到路边,“我在这里等你吧,等会儿把你送回去。”

“找书很花时间的。”欧阳吟沉吟了一下,“师兄,你说过你们是好搭档好朋友,人生难得一知己,他真是幸运。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处处照顾我,可我早已不再是从前的小师妹了,你看我今天,都能高高兴兴在那里吃饭。所以,不要再把我当成你的责任,我会不安。”

冯弗年疲倦地往后靠在椅背上,注视着欧阳吟的背影消失在书城。阿泽,我已经把她带进电视台,带回你家,见过你妈妈,你妈妈还炖了鸡汤给她补身体,我还告诉她你常常想着她,一件件实现你的心愿。现在只剩下一句话没告诉她了。我们是好哥们儿,为了你我也会照顾好她。可是……

他不喜欢她那样说,不喜欢她说他是为了阿泽想照顾她。

欧阳吟窝在沙发里捧着手提电脑翻看个人相册,她当然认得今天冯弗年带她去的地方,那花海,那小院,那菜畦,那树那井,他曾经把这些做过她多少照片的背景,虽然那个软件操作起来并不复杂,可要做得感觉上浑然天成,必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她看着照片上的自己,每一张都无忧无虑。顺手点了一张做桌面,里面的她正跑向前方紫色的花海,似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回头巧笑嫣然,那是他在唤她吧?哪次活动中偷拍的吧?每次大家出去玩,她总要背一大袋零食,而他则忙着给大家拍照,回来时总有师姐抱怨他眼里只有小师妹,他听了会笑着辩解,“她小孩子嘛,逗她开心呢!”原来他眼里她只是孩子,所以他从来没有约她单独出去过,总是叫上一大帮子人热热闹闹地哄她开心。自己闹了一个多大的误会啊,那是她的初恋,那么深那么纯,她以为他都明白,可是他笑着跟她说自己要离开时,她才知道原来他只是把她当成了小师妹,而自己想说,已经太迟。

“叮咚”,门铃响了,大概是叫的外卖来了吧?她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打开门,愣住,是程沐阳。

“程总?你怎么会来这儿?”她下意识地又抹了一下脸。

“看你那样不是想把我推出去吧?”程沐阳举了举手上的东西,“姑姑让我带东西过来,你们不是通过电话吗?”他看到她的泪痕,她在哭吗?不是刚和冯弗年看风景回来吗?

欧阳吟想起刚刚程樱之说让司机送点朋友从瑞士带回来的现制巧克力,没想到司机是程沐阳。

欧阳吟微微皱了一下眉,她踌躇着,她一个女孩子住的地方,似乎并不方便请一位关系并不是很熟的男子进来。

“好了好了,我不进来了,小气鬼。我们出去吃饭。”程沐阳笑道。

“我叫了外卖,来了。”欧阳吟想说吃过了,可看看程沐阳后面,便改了口,“至尊披萨”的伙计正走出电梯。

程沐阳站在一边看着欧阳吟付完款,“现在不吃汉堡改吃披萨了?”

欧阳吟捧着披萨盒看着他:“我喜欢吃乱七八糟的东西,程大少,要不你批评我一顿,然后回去吃你的营养大餐?”

“披萨也不算垃圾,我看着也饿了,要不你请我吃?我上次替你把车从家里开回来,不是说了要谢谢我的?”真是丢人啊,他想,追着要人家的谢谢。

“我不是邀请你在‘江南食府’吃饭?是你自己不肯来。”害得她和韩晓彬两人像吃烛光晚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