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研究所灯火通明,科研人员将营养液浓度加强到400%,无数人彻夜未眠,快天亮时才传来样本一号已恢复呼吸的消息。那一刻实验室里满是掌声,所有人都起立庆贺,只有加文在巨大的培养皿里微微睁开了眼睛,呆呆的注视着这一切。

他不知道这件事背后隐藏着多深的水,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在生死线上走了一个来回。

那件事后相关人员都得到了处罚,很多人从此就在加文的视野里消失了。他的待遇也变好了一点——最显著的提高是,研究所会定期把他送到心理专家面前去,让他们跟他说话。

然而这点小小的好处并不太吸引他,加文最盼望的还是艾德娜的到来。这个小姑娘有着甜美的笑容和活泼的气息,她就像他的一个梦,寄托了很多很多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却极度盼望和渴慕的梦想。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他们童年期结束,十四岁那年,艾德娜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遭遇了她的第一次发情期。

小巷中响彻奔跑声,加文死死拖着艾德娜冲过拐角。身后数米处几个喘着粗气的Alpha大步追来,发出粗野的大吼,混乱的人影在墙壁上扭曲成一团。

“我跑不动了,加文……加文……你别管我了……”

“闭嘴!快跑!”

这时只听吼的一声咆哮,跑在最前的那个Alpha纵身向他们扑了过来!艾德娜发出惊叫,三个人同时摔倒,紧接着加文爬起来一把将艾德娜拉到自己身后:“别回头!快跑!”

然而艾德娜已经跑不动了,她跪在地上绝望的啜泣着,Omega信息素的味道让那几个Alpha都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们尖厉吼叫着扑到面前,那一刻加文眼底映出了他们的脸——双目赤红神情狰狞,就像一群迫不及待的可怕野兽。

内心恐惧到极点后加文反而镇定了下来,他咬紧牙关,仿佛有股陌生又熟悉的力量在血液中尖啸着苏醒,让他伸出的手都在剧烈颤抖:“凤……凤凰——凤凰!”

那一声软弱而充满迟疑,仔细听尾音还有点微微的变调;然而就在话音出口的那一瞬间,他胸前链坠无风而起,骤然爆出了绚丽的银光!

艾德娜猛然抬头,撕心裂肺道:“加文!!”

那天当议会警卫赶到时,加文还站在艾德娜身前,手中的军刀仿佛被血洗过一遍。几个Alpha倒在小巷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翻滚惨嚎,加文喘息着俯视他们,几滴血正缓缓划过他白皙的侧脸,目光森寒而令人心折。

警卫下意识退后半步,紧接着反应过来,奔上前惊呼:“艾——艾德娜小姐!”

哐当一声,加文把军刀扔到地上,踉跄走到墙角坐了下去。

那是加文第一次对人动手。

那就像是某种讯号,又像是一道开启的闸门,将他内心深处那个充满愤怒、不平、悲哀和暴躁的灵魂释放了出来。多年来被敌视的痛苦和彻骨的孤独终于扭曲了他,当他意识到自己拥有力量的那一刻,就立即迫不及待向世界竖起了尖刺。

白鹭星实验基地停机坪,艾德娜在大雨中泪流满面的看着他:“一定要走吗?”

她的声音非常沙哑,加文随手冲她挥了挥,背着包走向远处那艘孤零零的小飞船。

“为什么一定要走!他们不喜欢你,你还有我啊!你这么一走了之了我怎么办,加文!”

少年桀骜的身影却没有停顿,一边背着包大步向飞船走去,一边从脖子上拽下什么东西,头也不回的扔了过来。大雨滂沱中只见一道银光闪过,艾德娜伸手接住,吃惊的忘记了哭泣:“这是……这是凤凰?”

“我不需要联盟的东西了,”加文冷冷的声音穿过雨幕传来,“这么大的宇宙总有一个地方能容下我,再见了,艾德娜。”

“——你!你要到哪里去?!”

回答她的是满世界滂沱的雨声,加文走到飞船前,往舱门里一钻就不见了。

艾德娜不知道的是,加文竟然驾驶着这艘小飞船飞出了银河系,来到了远星系千亿行星中的某颗惑星。

他因飞船失事迫降到这颗不知名的惑星上,然后被几个黑甲长袍、面具遮脸的人救了起来。他跟这些黑甲人来到这颗星球上的武装基地,得知他们所在的地方叫——暗星武士堂。

暗星武士堂,多年后臭名远播,但当时还不为人知的宇宙第一恐怖组织总部;也是加文西利亚一生辉煌的起点。

在联盟官方公布的履历表上,西利亚的个人历史从师承“沙漠圣者”华尔顿开始,华尔顿被杀后他回到联盟,从少校做到元帅,最终在红土星上结束了戎马征战的一生。

而他少年时代在暗星堂认识的人、经历的事,包括和暗星武士尤涅斯之间种种错综复杂的仇恨,都永远也不会被世人知晓。甚至连他生前最亲近的艾德娜和卡列扬,以及后来置他于死地的银河皇帝海因里希,都是在他死亡半个世纪以后,才从他记忆最深处挖出了那遥远的一幕——

“——你真厉害,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漫天火光如一场浩瀚的烟花,高台下那个年轻的暗星学徒竭力仰起头,眼神中满是难以掩饰的震撼和惊慕。

“我是西利亚……”几百年后幽空星,西利亚躺在驾驶室地上,恍惚间沙哑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远处黑曼蛇冰冷的机甲外壳上,身首异处的尸体缓缓坐了起来,空间以脖颈为横切面撕开一道黑色缝隙,引力将尸体脚边的头颅吸了过来:“我的名字叫尤涅斯……”

一切情景与数百年前星空下的那一幕悄然重合,时光首尾相叠,中间战火纷飞的仇恨与血腥的思慕都消失不见——

“我的名字叫尤涅斯,”那个学徒结巴道,充满期待的伸出手。

少年加文从高台上一跃而下,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我的名字叫瓦列里尤涅斯,长老说从此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

数百年后的平原上,尤涅斯血迹斑斑的头颅被空间裂缝吸到脖颈上方,继而缓缓下坠,跟脖颈断口严丝合缝的贴合到一起。尤涅斯眼白一翻露出眼珠,如机器人般咯吱咯吱的转过头,因为死亡而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伸出手,先前被打飞到身后的长刀自动浮起,划破长空飞到手边,被他一把抓住。

在他身前不远处的地面上,奥斯罗德毫无察觉的靠在岩石边喘息,精疲力尽思考着眼下棘手的事态。尤涅斯死了,但曼德提拉斯长老也死了,回去该怎么对长老席说?这时他抬头瞥见曼德提拉斯落在远处的黑袍,脑子里突然冒出个主意,便举步上前去拿。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一刹那,突然心口一凉。

“……”奥斯罗德难以置信的低下头,眼珠因为极度震惊而微微发抖,半晌一开口,鲜血从嘴角涌了出来:“……尤涅斯?!”

尤涅斯从他后心处抽回刀,大股的血从奥斯罗德胸口喷涌而出,他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蠢材,”尤涅斯淡淡道,“你从来就不配当我的对手。”

奥斯罗德目呲欲裂,然而再也没力气回头了——他重重倒在幽空星荒凉的平原上,身体剧烈痉挛几下,似乎还想做最后徒劳的挣扎;然而紧接着他猛一瘫,睁着眼睛停止了呼吸。

尤涅斯冷漠的看着他断气,然后才上前两刀把他的黑甲划破,捡起心口、手脚、头盔等部位远远扔了出去。紧接着他一刀狠狠刺穿了尸体的头颅,用力之大当场就把颅骨剖成了两半。

“你不会再回来了。”尤涅斯淡淡道,回头猛然望向荒原上静止不动的红蚺,如剑的目光投向高处那小小的驾驶舱入口。

“西利亚……”他笑起来,大喝:“西利亚——!”

幽空星的风呼啸而来,铺天盖地的记忆碎片瞬间把他淹至没顶!

“——有朝一日我将回来,以真正的加文西利亚的身份……在此之前请保管我最珍贵的遗产,一切就托付给你们了……”

时光斗转星移,五十年前的西利亚元帅站在漫天星光下,幽空星的风温柔的拂过他发梢:“为什么呢,人类元帅?人死如灯灭,你的灵魂将完完整整的回归宇宙深处,还有什么是你希望留下的?”

西利亚默然不语,那一瞬间他眼前闪过无数久远的画面,有些已经模糊不清,有些却还清晰如昨;那些纷沓而至的记忆都很快沉淀进脑海深处,最终只有一幕场景久久的停留在眼前——

惑星,雨夜。加文躲在一块巨大的裸岩后,武士黑袍被大雨浇得透湿。寒风从平原远处呼啸而过,闪电如蛇群般划破夜空,将他紧张的脸映得煞白。

轰然雷响和脚步声一同响起,华尔顿走到加文身后,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别等了,他应该不会来了。”

“但我明明留了字条……”

“他看到但没有告发你,这不就已经够了?人总要选择自己的道路,尤涅斯只是选择了跟你相反的那一条。”

“……”

“你已经等了一夜,走吧,巡逻武士就要来了!”

加文发着抖站起身,一步三回头的望向那块岩石,然而尤涅斯始终都没有出现。倾盆大雨冲刷了那天深夜发生的一切,当他们登上飞船离开惑星的那一刻加文失声痛哭,他知道这是永远的离别,从那一天起他们终于分道扬镳,走上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极端的光明与彻底的黑暗,再也没有回头的路可以走。

“我……”西利亚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咽了回去。

幽空星的风从他耳边掠过,似乎在温柔的等待着什么。半晌西利亚又开了口,低声说:“我死以后,联盟守护神计划的秘密可能会就此失传……那么多人倾尽心血铸造的科技,不应该随着联盟的覆灭而消失,也许有一天会有更多人从中受益……如果将来有新的来客登陆幽空星,请告诉他们守护神计划的核心在白鹭星,那个我出生的实验室里,隐藏着突破人类极限力量的奇迹……”

风声忠实的记录了一切,将西利亚的秘密埋藏在荒凉的平原深处。

仅仅在这段对话发生的三个月后,西利亚战死红土星,海因里希登基称帝;联盟彻底覆灭,双子座帝国成为了银河系的新一任霸主。

白鹭星被定为帝国首都,从此权力和财富高度集中,短短数年内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西利亚出生的那片薄荷田早已在战火中毁于一旦,连最后一丝痕迹都消失在了战后重建中,埋藏在了繁华的都市地下。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脚底隐藏着多深的秘密,没有人——甚至连苦苦追寻这一秘密的暗星堂,都对此毫无知晓。

就像尤涅斯毫不知晓当年那个倾盆的雨夜,和那一整晚绝望的等待。

一切都被埋藏在历史沉重的书页中,随着时光灰飞烟灭,在幽空星的风中飞向了苍穹。

“西利亚……”尤涅斯的声音低下去,最终变成了低不可闻的呢喃。

幽空星人在风中呼的散去,迅速飘向四面八方。尤涅斯抓着刀柄的手用力到发白,却无法止住全身剧烈的颤抖,他捂住眼睛跪在了地上。

“我没有看到……我一直以为……”

“太迟了,尤涅斯。”不知何时西利亚走出驾驶舱,脸色发白的靠在舱门上,微微摇着头叹息:“一晃都过去了几百年,你还以为我们能回到那个年代吗?已经太迟了……”

尤涅斯猛然嘶声大吼:“就是因为那个晚上我没来?!”

“不,你知道根源不是这个。”西利亚静了片刻,缓缓道:“我们本来就会走到反目成仇的这一天,不论中间发生什么事情,结局都不会变。”

他们互相凝视着,尤涅斯眼眶通红,西利亚的脸色却带着疲惫的平静。海因里希从驾驶舱里跳下来,目光疑惑的在两人脸上来回逡巡,浓眉拧出刀刻般深深的痕迹。

这次他没看到幽空星人展示的记忆——可能是因为他的精神阀值下降了一些,毕竟距离上次标记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也可能是因为这次幽空星电磁风的密度较高,他的精神阀值还没达到那个界限。不过,就算这次没看到,记忆内容跟上次看到的也不应该有多大差别,为什么尤涅斯的反应如此……奇异?

海因里希回忆自己曾经看过的内容,不觉得其中有什么东西能让尤涅斯触动至此。

他警惕的皱紧了眉头。

“……我没有看到字条……”尤涅斯喘息着摇头,问:“你把字条放在哪里?”

西利亚平静道:“我已经忘记了,但那不是重点。”

“不!你放在哪里?!”

“我真的忘记了。”

尤涅斯嘴唇动了动,绝望问:“你真的等了我一整晚?!”

西利亚默然半晌,点了点头。

寒风从荒原上刮过,夹杂着幽空星人的笑语远去。西利亚靠着舱门慢慢滑坐下来,疲惫道:“我本来想求师傅把你一起带走,他答应了,所以……但后来我一直很感激你没有告发我,真的。我不知道是你没看到那张字条。”

尤涅斯沙哑道:“就算我看到了也不会告发你。”

西利亚不置可否,“是吗?那你后来为什么杀了华尔顿?”

尤涅斯沉默了,眼眶通红的望着远处的风沙,半晌站起身说:“所以你是对的,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他站起来的动作让海因里希目光一凛,立刻提刀向西利亚走了两步。

然而尤涅斯没有反应,他甚至笑了一下,声音带着奇异的温和:“我已经拿到我需要的东西了,加文,我已经知道那个秘密在哪里了。奥斯罗德这个蠢货和曼德提拉斯一起自取灭亡,现在没有任何人能成为我的掣肘,你觉得我下一步会怎么做?”

电光火石间西利亚眼神一动,他突然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幽空星的叛徒,尤涅斯的到来,事先备好粉墨登场的记忆……所有因素都组合在一起,这确实是他加文西利亚的手笔!

虽然中间出了很多岔子,但最终结果还是阴差阳错的走到了这一步——当年他临死以前,确实为联盟布下了今后延续百年的局!

西利亚呼吸微微粗重起来,但在风声中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半晌他开了口,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异常:“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难道我现在有能力阻止你吗?”

尤涅斯骤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很难形容那笑声中包含着怎样多少不同的感情,苦涩难言的失落、永难追回的遗憾、得偿所愿的狂喜、踌躇满志的野心……种种复杂而相反的感情纠缠在一起,他大笑得简直失了态,连眼角都泛出了不易为人察觉的泪光:“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加文,你就是个自私的——你就是——”

尤涅斯拿手指着西利亚,摇着头说不出话来,而西利亚只冷冷的看着他。

“既然这样我们就稍后再见了,”尤涅斯好不容易止住笑声,直起身来说:“希望这一天不会太远,也许我们还有合作的时候。”

“我不这么认为,”西利亚断然道。

尤涅斯没有回答,只暧昧的看着他笑了笑。紧接着空气中咔嚓裂开一道数米长的黑色缝隙,他倒退着迈进一只脚,海因里希抓着刀想冲上前,被西利亚一把拉住了。

“你……”

“让他走,”西利亚轻声道,“待会再告诉你为什么。”

尤涅斯脸上笑容加深,目光扫过皇帝时竟隐隐有些得意。随即黑洞蓦然张大,空间裂缝吞没了他的身影,继而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虚空中。

“——为什么让他离开?”海因里希奇问。

西利亚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种难以言说的意味,“第九舰队什么时候到?”

“……如果不是光耀军团在半路上挡着的话我想他们早就到了。怎么?”

西利亚一开始没说话,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两人就这么对视好几秒,紧接着海因里希脸色一变:“你——你是不是就要——”

他一把抓住西利亚,低头往他后颈狠狠嗅了几下,吞了口唾沫问:“你就要发情了?!”

第84章

西利亚每次发情都兵荒马乱:第一次是从亚伦上将那逗逼手中抢了狮鹫,在茫茫宇宙万里真空中开始发情,着陆后立刻开始了春情荡漾的逃亡旅程;第二次是暗星武士偷袭机甲联赛,他在漫天枪林弹雨中被吸到了不知名的荒芜星球,方圆百里内只有皇帝那么一根黄瓜,于是只能以天为盖以地为席的打了七天野战;第三次是在幽空星危机四伏的平原上,恶战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去,不远处两具蛇尸顶天立地,奥斯罗德和曼德提拉斯长老的尸体还七零八碎的散落在周围……

“回战舰上去?”海因里希往四周张望了一圈,提议道:“我先去看看战舰上那些人死光了没有。”

西利亚心里浮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同情。虽然他被弄成Omega不是自己选的,但也绝不是海因里希的错,但如今却要海因里希陪着他到处打野战……发情对正常伴侣来说是一段浪漫的假期,对银河皇帝来说基本就是打仗了。

海因里希没发现西利亚心中微妙的内疚,他杀气腾腾的拿着刀冲上战舰,干劲十足的搜了一圈后下来报告:“都死光了,上来吧。”

战舰上环境很糟糕——被暗星武士占领过的任何地方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何况曼德提拉斯还曾经在这里盘踞过。黑色的尸水和铠甲碎片在指挥大厅里洒得满地都是,整个舰桥弥漫着难以言状的腐败气味,两人脚刚一踏进去就同时闭住呼吸,半晌海因里希才徐徐吐出一口气:“师兄弟们的卫生习惯可真不好。”

西利亚苦笑一声。

两人加快脚步穿过舰桥,直接绕到后舰生活区域,只见广阔的四层宿舍由螺旋形楼梯围成一处天井,在幽暗的阴影中昏暗不清。他们不约而同走向那间之前被关押过的船员宿舍,推门进去的时候西利亚特地看了眼门上的标牌,饶有兴味道:“阿尔伯特中尉……”

“可千万别给人家知道了,回去这艘战舰得退役。”海因里希拧亮灯,想了想又欲盖弥彰般补充了一句:“给暗星武士糟践过,谁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病毒。”

这时天还没有完全黑,西利亚只觉得体内热潮阵阵上涌,但还没到达那个正式崩溃的关口。进房间后他一眼瞥见床上毛毯还跟离开时一样凌乱的卷着,不由嘴角抽搐着转回头,走到书桌旁的扶手椅边坐下。

海因里希在他周围转悠了两圈,“你渴吗?我去给你弄杯水?”

“……嗯。”

皇帝于是脚步轻快的去倒水。中尉宿舍的布置非常简陋,只在卧室和厕所间有个小小的夹角充当茶水间,海因里希翻遍了柜子都只找出两包军用饼干、几块巧克力,赶紧珍而重之的收在怀里,又从净化水系统接了杯温水,端出去放在西利亚面前,“你得多补充点水分,不然马上会虚脱。”

西利亚想起发情期开始后那汹涌的流水量,脸色僵硬了:“谢……谢谢。”

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水,海因里希坐在扶手椅边的桌沿上,如同珠宝探照灯一般炯炯有神的打量他,甚至连吞咽时喉结微许的滑动都没有放过。

西利亚的记忆完全恢复了吗?态度看上去并没有很多变化,但也可能是信息量太大一时没反应过来……总之他没有立刻扑上来喊打喊杀,也许是因为已经互相标记过的原因?

标记确实能加深感情,专家说那是因为荷尔蒙和信息素的相互作用造成大脑产生爱恋的感觉……不过皇帝认为这纯属扯蛋。西利亚这种人,他要真不想发情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把自己的Alpha剁成碎块,连眼睛都不带眨。

海因里希的思维如野马脱缰,很快又想到了尤涅斯临走前那个暧昧的眼神。奥斯罗德是不是说过他俩之前真有一腿?但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现在说不定早已……不不不,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可惜奥斯罗德炮灰得如此之快,不然一定要抓住他好好问问……

“你看我干什么?”西利亚放下水杯,皱着眉问。

瞬间皇帝差点冲口问出来,但紧接着顿住了。

“……怎么?”

“没什么。”皇帝古怪的笑了一下:“——你手上是不是受了伤?过来我帮你处理。”

他们两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撞伤和擦痕,西利亚额角还撞破了一块,干涸的血迹凝固在侧颊。海因里希从医疗室找来救生箱,用射线消毒器仔细清理那块伤口,又抓住他的手用酒精棉球一点点擦掉他指缝间的血迹。

“我走后奥斯罗德伤着你没有?”

西利亚一摇头,“那个蠢货。”

海因里希笑起来,温热粗糙的手指轻轻按摩他手腕一块淤肿的撞伤。这时西利亚突然看到他虎口处一块焦黑的皮肤,问:“你这怎么了?”

“电磁燎了一块,不要紧。”

西利亚反手抓住海因里希的掌心,拿过治疗仪,用射线仔细扫射那块微微发黑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