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彻,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没什么,我正好路过。”
“你打算去哪里?”
龙彻耸耸肩膀,“下一站应该是伦敦。”
“好。那我们电话联络。”
“你好好照顾她,我走了。”龙彻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孩,利落地转身而去。
经过走道的时候,碰到了昨天做手术的医生,他还记得他,朝他微笑点头,他也回了一个真诚的微笑后两人擦肩而过时,他对医生说了声“谢谢。”
昨天,他将纪初夏送来医院后,站在手术室外面静候着。
戴着口罩出来的医生告诉他,病人有流产的迹象,请他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时,有一瞬间,他脑海里尽是她被抬进手术室时那一片被血染红的裙角…
“阿彻,我们有过孩子…”
“我们的孩子离开了…”
当年,他的楚楚是不是也经历了这样一场意外?
而那时的他,又在哪里?
那时的她,又是怎样一个人承受着这样痛彻心扉的事情?
原本还算平静的他,想到他与楚楚曾经的孩子,握着笔签字的手不停地发抖。
那时的他,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孩子千万不能有事。一定不可以有事。”
幸好,抢救过来了。
幸好!
他走到电梯前,嘴角微笑着按下下行键。
电梯很快上来,他抬脚走了进去,伸手按下1楼。
电梯门缓缓地关上…
隔壁的电梯门打开…
离开的人与到来的人,就这么,擦身而过。
钟楚楚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不放心的寒母。
她接到夏夏信息说感冒了,正在这家医院输液时马上回拨她电话,可她已经关机了。
不放心的她想要亲自开车过来,寒母说雨太大不放心。
等寒父回来后,才将她们送了过来。
只是,她没想到龙震霆已经来了。
“夏夏还在睡。她已经没事了。”龙震霆微笑着:“这阵子她住你们那里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一直将夏夏当成我妹妹一样,没什么麻烦的。夏夏怎么回事?是不是淋雨了?昨天下午她跟我出来做产检的时候还好好的,她说要回公寓取包裹,怎么一下子就严重到要住院了?”
“她就是不听话跑去淋雨了,要不是十三路过捡到她,都不知道成什么样了。”龙震霆淡笑着。
钟楚楚在听到他提起龙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但很快地恢复平静地说了两个句:“是吗?”
他也在巴黎啊?
对于龙彻与钟楚楚的事情,龙震霆多多少少耳闻一些的,特别是那场轰动的婚礼。
不过,他对于他们之间的私事同样不会过问。
不过问,就是最好最无声的支持了。
而且现在寒母也在这里,更没有必要再提起什么。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后,钟楚楚见夏夏没事,而且还有龙震霆照顾也放心了,没等夏夏醒来便离开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天空还飘着小雨,寒父将车子驶了过来,她们上了车。
龙彻从对街咖啡馆的洗手间出来,坐回靠窗的位置上,重新拿起速写本打算将未画完的那副‘雨中巴黎’修饰一下,当他抬头望向对面的医院时,钟楚楚的车子缓缓驶离医院大门,很快消失在小雨中。
有一瞬间,他似乎感应到什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门口过去,那辆车子早已不见踪影。
他望着天空微笑,然后,浅浅淡淡地转身回来,重新拿起笔。
傍晚,雨停了。
他背着包离开了咖啡馆。
他住的酒店离这里只隔了一条街,走路没多远。
他一边走,一边将耳塞放了进来。
雨后的空气非常好,适合一边走一边听音乐,再感受一下巴黎这条老街的街头巷尾,边边角角,那些随处可见的鲜活生动建筑艺术细节。
以经过一间艺术酒吧时,门口拉唱的老艺家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抬脚走进去,准备喝一杯。
他抬脚进门的时候,耳边正在播放一道旧曲——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当懂得珍惜以后回来
却不知那份爱
会不会还在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当爱情已经桑田沧海
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
但这世间又有多少爱,真的可以重来?
有?
没有?
谁知道呢?
或许擦身而过就是一辈子了。
他坐下来的时候,钟楚楚与寒父寒母从对面的一家法式餐厅出来。
钟楚楚特别喜欢这一家的道地的可丽饼,今天路过的时候一时兴起,一家几口便过来吃了。
车子停在离餐厅两百米远的地方,他们从对街走了过来,经过酒吧门口,从散发着昏黄灯光的玻璃前经过。
龙彻点了一杯酒,侧过脸望向窗外时,看到一对情侣捧着冰激凌走过来,边走边相互相甜蜜的喂食。
年轻,真好。
他回头,酒保已经将调好的酒放到他面前。
—
纪初夏再次醒过来时,夜幕已经降临,她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脸慈笑的赵太太。
“夏夏,你醒了?肚子饿不饿?”
“赵太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楚楚姐通知你的吗?我叔叔呢?”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赵太太微笑着反问她:“你想问哪一个叔叔?”
纪初夏心一窒,抿着嘴儿不说话。
“要不要洗一下脸?”
纪初夏点了点下巴,然后自己坐起来。
赵太太转身去拧毛巾,纪初夏对着她的背影道:“十三叔走了吗?”
不会是连他也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吧?
“我不知道你十三叔是谁?不过呢,你另一位叔叔已经过来了,正在医生办公室那里。”
赵太太回头,在她满是惊讶的表情中给了她一个微笑。
另一个叔叔是谁?
是他过来了吗?
他在医生办法里谈什么?
她只是淋了雨而已,身体不至于有什么毛病吧?
可是,老太太不是不让他们见面了吗?
他不是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了吗?
还来看她这个…
不能与他结婚生孩子的人做什么?
一想到这里,原本稍稍平复一些的心情又揪疼起来。
怎么这么难受呢?
赵太太拧了温毛巾出来,看到她脸色惨白,一脸哀伤的模样,不由有些担心——
“夏夏,你怎么了?”
纪初夏抬眼,摇了摇头,“没什么.”
赵太太看她不想说,也没再问,顺手给她抹了一下脸,将保温瓶里冒着热气与香味的粥倒进小碗里端给她。
“要不要我喂你?”
纪初夏摇了摇头:“我还不想吃。”
其实有点饿了,但她没胃口。
“夏夏…”
“等会我自己吃。”
赵太太也不勉强她,放下碗。“那好吧。不过粥还是要趁热吃。我先回去了,明天再给你送吃的。”
看到赵太太说回去,纪初夏伸手拉住她手腕:“下午楚楚姐有来过吗?”
“我过来的时候只看到震霆在这里。他应该快要回来了。你们有事好好谈。”
赵太太的话音刚落,病房门打开,龙震霆出现在门口。
纪初夏看了他一眼后马上收回目光,话也不说便躺了下来闭上眼,似是有些赌气。
“我来照顾她。麻烦你了。”
龙震霆对着赵太太客气道。
当那熟悉的声线传入耳内里,纪初夏心忽然颤了一下。
“不麻烦。我先回去了。”
赵太太走了,闭着眼的纪初夏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然后又听到他轻微的脚步声往床边而来。
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了她的脸颊,随之而来的是男人熟悉的气息,还有那似是一声叹息从嘴边溢出来,叫出了她的名字——
“夏夏…我来了。”
下一秒,他贴在她脸颊边的手掌被人恼怒地挥开了,龙震霆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小姑娘在跟他置气。
是气他的隐瞒,还是气他将她一个人放在国外这么久呢?
“夏夏,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对不起。”怕她情绪过于激动,他没敢再碰到她的脸。“不该让你承受那么多。我以为事情可以在我自己掌控之内的,但是,我没想到…对不起,让你跟着我一起难受了…”
听着他熟悉的声音娓娓地诉说对不起时,她忽然冒火了。
她一点也不想要他的对不起,她介意的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而且与他们息息相关着的事情,他竟然瞒着她。
一直到事情爆发,她只能被迫去接受。
没有一点点缓冲的余地就让她除了接受,什么也做不了。
可他呢?将她一个人丢在这边,自己回国去找别的女人结婚来平息事态。
他不是应该在陪着那个适合结婚的女人吗?这个时候来跟她说那么多对不起有什么用?
她不想听,一点也不想听。
不想看到他,一点也不想。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不想听你说话,你走开…”她有些激动地尖叫出声,被子底下的身子颤抖着,两片略显苍白的嘴唇紧紧地咬在了一起,放在身前的两只小手也紧握成拳——
她激动的情绪让龙震霆很是担心,原本想跟她说明,那份报告有很大的可能出现了差错的他,也说不下去了,因为这个时候的她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听他说话——
“夏夏,你冷静一点。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好不好?”
“我不想听你说话,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啊!走吧。我以后都不想见到你了。”
她将被子拉了过来,整个人躲在里面。
龙震霆站在那里,脸上只剩下痛苦与绝望。
“行,你不想见到我。那我走。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我手机会一直开着。”
龙震霆说完后,万般不舍地看了眼躲在被子里的女孩,迈开沉重地脚步离开病房。
纪初夏不知在被子里呆了多久,当她终于露出脸时,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得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及心跳。
没有人跟她说话,没有人关心她,没有人陪着她…
她把他赶走了!
而他,真的走了。
一瞬间,有一种被全世界遗弃的孤独感。
眼泪冒了出来,一颗,两颗,三颗…
滴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印染进去,很快地湿成一片。
“纪小姐,你身体不舒服吗?”
护士进来,看到她流泪的模样关心地问道。
纪初夏摇了摇头,想要开口说没事,但是嘴巴才一张开,压抑着情绪一下溃了堤,她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怎么也停不住。
护士小姐急忙跑出去叫人。
龙震霆焦急不已的冲进病房里,床上的人已经哭成泪人儿,脸上尽是纵横交错的眼泪,看得他心疼不已。
“夏夏,怎么哭了?”
他不敢向前抱她,怕她更不开心。
坐在床上尽情哭泣的女孩,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那立在床前的人影冲口而出——
“你不是走了吗?走了还回来干什么?你走啊,走啊,走得远远的。我不想看到你,龙震霆,你是这个世上最最讨厌的人…”
“你这样,我怎么走得开?”他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来,张开手臂将哭得全身都在颤抖的女孩搂过来——
女孩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下,便任由他将她搂进怀里,顺势趴到她最熟悉的怀里,双手习惯性地搂着他的脖子,畅快地放声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指责他的不是——
“你为什么这么坏?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呜呜呜…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龙震霆轻拍她的背,低声地安抚她:“我没有要结婚,也没有丢下你一个人,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在这里陪着你吗?夏夏乖,不要哭了,嗯?”
他要是真能丢下她,那倒还是一了百了的痛快呢!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跟他发脾气呢?
所以,他一直呆在病房外面等候。
“我要哭,我就要哭,你管不着我。”
“再哭,成金鱼眼就不好看了。”
“那你去娶那些好看的女人啊。”
“除了你,我不会娶任何女人。”
纪初夏愣了下,原本环着脖子的双手松开紧握成拳头地捶他,真的是很用力地捶——
“老太太都给你找好了结婚对像了,你还说这种话?你能娶我吗?你能娶我吗?你能娶我吗?”
果然,是老太太接的电话出了问题。
他任她在他身上发泄着那些情绪,等她打得累了,动作渐渐地慢了下来,他才又开口——
“夏夏,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要从别人那里知道,而不是亲口问我?”
“那个别人是你妈,不是任何一个别人。”
“老太太糊涂了,我能跟她一样糊涂吗?我这辈子除了你不会娶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