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就偶尔回来一次嘛,别这样…”在妈妈面前,赖这一招是非常好用的,没有母亲能拒绝宝贝女儿的赖皮。

冯汐笑了,“下次回来找暮青有空的时间,你们一起!猛”

“好嘛好嘛,可以先吃早餐吗?我饿呀!”她推着妈妈的轮椅往餐桌走。

冯汐微微地笑着,餐桌边,是亲自做早餐的许默沧。

许自南很是惊讶,爸爸什么时候沾过家务啊!

冯汐却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拉着她坐下,“你爸做饭还很有天赋,这段时间跟着老王学,有模有样的!”

许默沧给她盛了碗粥,“南儿,来试试爸煮的粥。”

“好!”许自南欣然,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事,一切如果都能像此刻这样美好而温馨地继续,那也是另一种结局,不是每个故事都要走到曲终人散才大快人心。

陪家人用完早餐,她来到琴房。

许久没弾的钢琴不知道音还准不准?

她坐在琴凳上,打开琴盖,思考着弾首什么呢?手指却在琴键上飞舞起来,她唇角微微弯起,不自主弹出来的竟然是一首儿歌——《两只老虎》。

这是她学会的第一首曲子吧?

最初喜欢琴的时候,她还没正式学钢琴,自己在小电子琴的琴键上用彩笔写了1234567,照着简谱,弹出一首《两只老虎》,当时欢喜不已,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此刻欢快的小调在她指尖流淌,她好像又回到了无知孩童的时候,少时不知愁滋味,也不曾强说愁…

思绪飘远,指下的琴键却飞出一曲又一曲,直到弾累了,才停下来。

身后响起掌声,回头,是妈妈坐在轮椅上,为她喝彩,“真棒!还跟从前一样。”

“妈,我许久没弾了。”她从琴凳上起来,还是有些小欢喜的,能得到妈妈赞赏不容易。

“妈妈也许久没听你弹琴了…”冯汐言语间的惆怅全是女儿出嫁后为人母的落寞。

“妈,对不起,我以后常常回来看您。”她弯腰,搂着冯汐的脖子。

“嗯。”冯汐拍拍她的背。

在娘家待了快一个上午,因为要去琴行选琴,所以收拾了好些曾经的书,搬上车,离开了许家。

让小麦直接送她去乐器行,挑中了一架钢琴,调好了音,约好傍晚送货去晏家。

她刷的是自己的卡。

刷卡的时候,她再一次庆幸,自己并非一无所有完全依赖男人而活的女人,否则,这一刻会多悲惨?同时,也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一个女人自身的强大有多重要。

父母的婚姻,她曾经只看到了妈妈可怜父亲可恶的一面,却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她有一个强大的妈妈,如果妈妈不是自己有着强大的意志力和能力,那双腿废了后估计只有以泪洗面哀怨终老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妈妈从前常常说:冯汐没有怂女儿。

是的,妈妈没有怂女儿,她会好好地把自己的生活过好。

冯汐教了她那么多,如何为人、如何为女人、如何为人妻,却独独没有好好教她怎么营商,以致,如果现在即便冯汐把公司交给她,她也要从头学起,也难怪晏暮青会轻视她,原本就不是轻视,是事实吧。

这个结果是冯汐也没想到的。当初没有强迫她学商,是因为她喜欢艺术,而冯汐觉得,培养一个艺术家女儿比培养一个钱罐子女儿要高好几个格调,所以分外支持,至于家业,到时候找个懂商的女婿就可以了,就像冯汐自己和许默沧一样,不正是一段佳话吗?只是,冯汐没想到,这段佳话演变成了这样。

许自南定下了钢琴之后照例去画壁画,一直画到琴行打她电话,问她是否可以送钢琴了。

她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傍晚了,马上同意,算着自己现在回去的话,正 tang好跟琴行同步,他们应该也能到晏家。

于是收拾了东西,和小麦一起走了。

哪只琴行动作很快,竟然比她还先一步到达。

她在车上已经看见晏家掩映在树木中的房顶时,琴行的人打电话过来了,“许女士,琴你还要吗?”

“要啊!当然要!你们到哪儿了?”她觉得琴行这话问得真奇怪。

“可是,你家这位先生却说不要,要我们搬回去。”

“…”晏暮青?回家了?

“别!等等!我马上到了!”她急道。

刚挂了电话,她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她马上到?她到了有意义吗?她能决定什么?那是晏家!是他的家!他说不行那就是不行了…

想到回去之后要跟他据理力争,最后却还是她落败的费力劲儿,她就已经先累了。心累。

回拨了琴行送货人的号码,告诉他们:“对不起,不好意思,琴你们还是拉回去吧,辛苦你们了,钱我明天才去店里结算,你们的辛苦费我会付的。”

听她这么说,琴行的人也不好说什么了,嘀咕了两句“开什么玩笑”,终于是把钢琴又给往回拉了。

许自南坐在车上,亲眼看着琴行的车与她的擦身而过。

心中连叹息声也没有了,费劲…

回到晏家,正好吃饭。

餐厅里晏家人已经不再潜水了,围坐在餐桌上,细看,却少了个人,晏暮青并不在,难怪…

所以刚才说不要琴的人不是他?那她就得把钢琴招回来!

她在餐厅旁站了一会儿,问,“刚才有人送钢琴来?”

起初没什么人理她,后来还是晏暮白说了话,“是有,但是大哥给退回去了。”

“哦。知道了,谢谢。”原来还是他,她默然不语,上楼了。

“大嫂,马上下来吃饭哦,就等你们了。”说话的是曲北昀。

“好。”她没问晏暮青去哪了,大概是去健身了吧。

她换了衣服下楼,晏暮青还没来,她在她惯常的位置坐下,众人开始吃饭。

曲北昀见状,犹豫着问,“不等大哥了吗?”

“有什么好等的!吃饭!”简宁不悦地道,停卡之仇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晏暮山也拍拍曲北昀的手,“吃吧,我们家的事你现在还不懂,时间长了你就明白了,不该管的事别管才是正理!他爱熬粥让他熬去!没两个小时他出不来的。”

“熬粥?”许自南听见这两个字了,实在震惊,大少爷亲自下厨熬粥?

“嗯,大哥在熬粥。”曲北昀道,“大概是徐姨病了,想喝粥吧,我想给他帮忙,他不让…”

“得了!北昀!不是我说你!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他和他的徐姨是至尊无上的贵人,我们这些人都不配动他的东西的,还帮他熬粥,你熬好了人家还会怀疑你加了砒霜!所以还是明哲保身吧,别乱发散心,万一有个意外,吃坏了肚子什么的,这个罪名你担当得起?”晏暮秋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

其实吧,虽然晏暮秋语气怪怪的,但是仔细琢磨她的话,却是话糙理不粗,没准儿还真是这样…

只不过,许自南还沉浸在大少爷亲自熬粥这个环节里,这个梗比她所能想到的还更加感人肺腑,晏大少爷真是情深意重…

她心里冒出这句话绝不是讽刺,更不是嫉妒,只是觉得长了见识,原来大少爷是有感情的,只是这感情释放的范围过于窄了,别人就都当他是无情。

而能让晏大少爷如此真情相待的一个保姆,一定也是付出了许多,并且和晏暮青共同经历了许多才能积淀下来这样的情谊。

她赞叹,真的,或者说,还有那么一点儿嫉妒,可是,更多的却是心冷,因为,那个世界她走不进去,非但她走不进,而且,从一开始,那个世界就在排斥她…

第154章 走不进的世界2

而冒冒失失的她几度莽撞地想要挤进去或者破坏它,最终,输的却是她。

她觉得自己良心挺坏的,这种时候想的却是这些,难道不该问一下徐姨的病吗?

“徐姨什么病?”好吧,就当她虚情假意地问下吧终。

“好像是感冒。”曲北昀道,“医生来家里看过了,大哥今天一天都没去公司呢,照顾徐姨来着,下午我看见徐姨起来了,应该没什么大事了。配”

“嗯。”许自南点点头,吃饭。以她这段时间对晏暮青的了解,晏暮青绝对是个工作第一的人,不去公司这种情况,她从来没见过,可见,还是有比公司更重要的事的。

她能理解,真的。毕竟是相依为命的人,那也就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吧。对她来说,这么重要的人就是妈妈了,妈妈上次摔伤住院,她生怕妈妈再也醒不过来,此生最大的愿望也是希望妈妈平安健康,所以,徐姨生病,晏暮青的心情她是感同身受,只不过,这就好像看一部虐心的连续剧,里面人物的命运她理解得非常深刻,也为之打动,但是,那始终是别人的故事,离她很远,很远。

所以,再理解,再打动又如何?她总不能冲上去对编剧挥舞拳头:我好感动啊!你一定要把我也写进去!

别人的剧本里,根本没有你,你半路强加进去,没有任何基础,不显得很生硬吗?

“说那么多干什么?”简宁也出来阻止曲北昀了,“你在这瞎操心!操碎了心人家也不领情!还是老老实实吃你的饭吧,没准今天有明天就没吃的了!”简宁哼道,对于停卡的事余怒未消。

说着话,晏暮青从厨房出来了,果然端着一碗粥,还有小菜,往徐姨的房间而去,并且迟迟没有出来。

跟晏家人一起吃完饭,许自南打算回房间,却被曲北昀拉住。

“大嫂,我们去看下徐姨吧。”曲北昀拉着她的胳膊说。

她跟徐姨,自她嫁入晏家以来就各种不对盘,她甚至不知道这种不对盘的源头在哪里,她并非一个不如曲北昀懂事的人,如果是以前,她走走过场虚情假意也会去看看,但现在这种尴尬的境地,想着徐姨每次看到她时的表情,她不确定,她出现在徐姨房间里到底是否有利于健康的恢复…

“我还是不去了吧。”她轻声说。

“那…大哥还在里面,我不敢去…”曲北昀怯怯地说。

印象里的曲北昀是个知性自信的女人,怎么嫁进晏家来变成个小女人了?晏暮山的宠妻术这么厉害?

她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多一个人去看,又不是多一味良药,对病这么好吗?最重要的是,她们俩都不是徐姨想见到的人!

“大嫂,帮帮我嘛。”曲北昀居然来拉她,“我第一天在家里做夜宵就犯了错,得罪了徐姨,我一直想找机会补偿一下,你陪我去嘛,我真的怕大哥。”

“…”说得好像她不怕一样…不过,现在也真没什么好怕的了。

许自南不想,可是却被曲北昀硬拽着上楼去了徐姨房间。

门关着,曲北昀敲了敲门,然后迅速躲到许自南身后,许自南无语了…

门倒是开了,晏暮青的身影也出现了,看见她俩,立刻皱了眉,压低了声音,“你们来干什么?”

听听!来干什么?许自南转头看向曲北昀,眼神里传递着“看看,好心被当驴肝肺了吧”的信息。

曲北昀在她背后战战兢兢地说,“我,和大嫂来看徐姨…”

什么叫她俩来看徐姨?说她自己就行,把她扯进来干什么!

她还来得及跟曲北昀挤眉弄眼呢,晏暮青就说了,“不需要你们来,徐姨睡了,别影响她休息!”

许自南看着曲北昀,这不,再一次印证了她的预测…

曲北昀点头,“哦,那我走了,大哥晚安。”

曲北昀挽着许自南的手臂,拖着她逃也似的走。

“南儿,等等。”后面的人却叫住了她。

许自南站住脚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钢琴的事吗?她已经退回去了,晏大少爷还有什么要指示的?

曲北昀关键时刻绝对坑队友没悬念,立马就撒了手,还祝她好运…

tang…

她觉得,大概她的好运气前二十二年都用完了…

她站着没动,等着晏暮青说话。

“南儿,我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没有做准备,明天要用。”他说。

“所以呢?要我去准备?”许自南淡淡地问。

“不是,你弄不好。”他道,“你来照顾一晚徐姨,我自己去弄。”

有那么一瞬,许自南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只听晏暮青又道,“徐姨发烧,现在虽然已经退了,但是晚上可能会反复,你要警醒一点,不时给她量量体温。”

她一时找不到说辞,张了半天口,才憋出一句,“你就肯定我会答应?我还没说好!”

晏暮青脸色马上就沉了下去,“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我说过,关键时候你要站对队伍,已经错了的,我就不再追究了,以后时刻提醒着自己!”

“…”她再一次哑口无言。她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已经不好使了,完全逻辑混乱…

“进去吧,体温表在床头柜上,药在药盒里,已经吃过了,明早才吃,如果晚上高热,再吃退烧的药,可以用湿毛巾物理降温。”他说了一大串,把门大开,身体也侧开,让她进去。

她在门口傻站着,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还站着干什么?”晏暮青一声低喝。

“呵…”她笑了下,也不知道自己这笑是什么意思,不过,却顺着他的呵斥声进了房间。

“好好照顾她。”他说完走了,关上门。

许自南站在房间里了,双脚还如被钉住了一般,不知道自己这是干的什么事儿,怎么就自己进来了?

徐姨是睡着的,并不知道此刻在房间里的人是她。

她发了好一阵愣,才算重新活了过来,看着病榻上的徐姨,她的自我安慰模式又开启了,好吧,好吧,反正以前念书的时候也做过志愿者,去照顾生病的老人,现在,就当在做志愿者吧…

她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呆呆地守着徐姨。

晏暮青说,这一晚要时刻注意徐姨的体温,也就是说一晚都不能睡了?那得去拿本书来打发时间,手机也要拿来玩。

眼看徐姨此时睡得挺安稳的,离开一会儿不会有什么事,她立即开门跑去自己房间。

刚推开门,晏暮青却从里面出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你看着徐姨吗?”他劈头盖脸地就说。

她听了极不舒服,也不想再解释了,推开他就进了房间,把手机背进口袋,也抽了几本今天从娘家带来的书。

再一次返回徐姨房间时,晏暮青已经在里面了,而且在给徐姨喂水喝…

看见她进来,脸又沉了下来,“我怎么跟你说的?时刻警醒着!你倒好,没事乱跑什么?”

“…”她怎么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徐姨就醒了?话说她又有什么义务帮他照顾徐姨?她一句句反驳已经到嘴边了,又吞了回去,算了,跟他解释也是没用的,他只认他的理,说多了只会矛盾激化,让她自己添堵。

徐姨喝完水,又躺了回去,“大少爷,你休息去吧,我这儿不要紧,也不是什么大病。”

晏暮青给她盖好被子,柔声道,“徐姨,我等会儿有点事,的确要走,不过,南儿会留下来照顾你,有什么事儿就跟她说。”

徐姨点了点头,也没说其它,合上眼睛又睡了。

晏暮青回头看着许自南,“这回长点心了。”

许自南咬着唇,慢慢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然后不再看他。

他看了她一会儿,走了。

许自南听着他脚步声的方向,却不是回房间的,而是下楼出去?

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准备吗?这会儿去哪?重要的事是出去?

第155章 运气烂

不过,他做什么事,也无需向她报备,从来都是这样。

她坐在徐姨床边的凳子上,玩手机。

徐姨开始咳嗽,起初咳了两声,许自南停了下来,看了看,问,“要不要喝水?终”

徐姨却不吭声,重又闭上眼睛。

许自南见她没事了,继续玩配。

她逛进了自己学校的贴吧,看着那些熟悉的风景和某些熟悉的老师名字,她觉得无比亲切。她觉得自己其实比较适合简单一点的生活,像从前在学校一样,画画,成日地画画,累了的时候上网玩玩游戏,和暖暖一起快意江湖,那样的日子无比开心。

而晏家这潭水,实在太深了。

她突然注意到一个热贴,关于某师兄举办个人画展的贴子。

这位师兄可以说是整个美院的偶像级人物,人帅画优不必说,大学毕业那年就举办了画展,而且考取了某世界闻名的皇家美术学院研究生,现在研究生毕业回国,再次举办画展。

这位师兄出国的时候她才念大二,怀着崇拜的心情去观摩师兄的画展开幕,在开幕仪式上和几个同学一起跟师兄有过一次互动,她记得,那时候,师兄夸她的画,是几个同学中最有灵性的…

后来,她的老师也说过,她是这一届学生里最有灵性最有天赋的一个。

可惜后来呢,她这个最有天赋的学生成了一个画商,一个终日闺怨的妇人,她是有多瞧不起现在的自己…

她在贴下留言:有谁去看过师兄的画展了吗?

刚刚把留言发送出去,徐姨就开始再次咳嗽,而且这次咳得很厉害,还带喘。

她赶紧扔了手机,上前扶住徐姨,把痰盂摆在面前的地上。

可是,徐姨却只是喘,怎么也吐不出痰来,而且喘着的声音,好像胸腔里扯着风箱似的,呼吸也被堵住了似的。

她没见过这种情况,有点慌,忙问,“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徐姨指着自己的喉咙,脸憋得通红。

许自南脑中灵光一闪,“你是痰堵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