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拿起那罗盘,让灼华将一滴血滴在上头,罗盘轻悠悠地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反应,碧落叹了口气:“他暂时不在这里。”

我心想,这简直是太能忽悠了,如此模糊的条件和一滴血,这罗盘最多只能探出客栈内的情况,而眼下客栈内除了掌柜的和店小二,连个“男人”都没有。

灼华有些伤心地点了点头:“看来他还没来。我再等等。”

碧落咳了一声:“没帮你找到人,这酒我也不好意思要了……”

灼华将酒一推:“没事,你们喝吧,醉伶仃没有那么珍贵,虽然……虽然其实我也挺舍不得的。只是这醉伶仃劲儿大,不论妖怪神仙,喝了都会迷迷糊糊的,有些会说一堆话,有些会一直梦到以前的事情,你们可别贪杯了。我这醉伶仃也不多,喝了这一坛,下回可没有了。”

说完她也没有停留,自己先离开了,我们三个坐在客栈内,左思右想,还是打算先喝两口,君扬虽没有表态,显然也对这醉伶仃颇有兴趣,尤其现在灼华已经找到,任务完成,乐得轻松。

只是没料到这醉伶仃如此美味,酒味酣纯,入口微辣,入喉后却能回味出一丝清甜,便似做了一场大梦,醒来后回味无穷。

碧落喝的最多,我其次,君扬后头想让我们停手,可已经控制不住了,最后我隐约瞧见他将那坛酒给封起来,怎么也不让我们喝,才和店小二搀扶着我与碧落,将我们丢回了房间。

这一回我做了个梦。

我看见了寒崚。

梦中我似乎比他要矮上许多。

不,已经不仅仅是矮的问题了,我应该是原型状态,是一棵草。

周围冰天雪地,一望便知是在昆仑,寒崚神尊坐在我身侧,正低头看着我。

如我所想,他走在凡尘中实在与世不同,在这天地寂寥,满目皆白的昆仑,却是再适合不过,寒崚仍是一袭简单至极的白衣,但此时的昆仑并没有我去时所见到的风雪,相反,竟然还出了太阳,微微的阳光洒在雪地上,让雪中的寒崚神尊看起来更加夺目。

他是不惧烈日的冰霜,尤为可贵。

梦中的寒崚神尊看起来与我这两回见到的有所不同,这两回见他,他虽然冷冰冰的,但交谈起来,在他的冷漠之下,似乎又有一份宽和,和一丝似有若无的疲惫,而梦中的寒崚神尊,就当真像我们所处的昆仑山一样,被皑皑白雪覆盖着。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又挪开视线。

梦中的我支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叶子,喊他:“师父,师父!”

寒崚神色终于微动:“我不是你师父。”

“那你是我的什么?”

“……”

“看吧!你说不出来,所以你就是我的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这段对话非常耳熟,似乎在我第一次见到晏安,被他打昏过去的时候梦到过一次,但那一回只有声音,而这一次居然还带了画面。

寒崚微微蹙眉看着我,仍是那句话:“我不是你的师父。”

他似乎并不擅长和人争辩。

梦中的我虽然只是一颗若叶草,却十分能言善辩:“可自打我有意识以来,你就一直守在我身边,每天照顾我,还赠我灵气、仙力。我听地底的小虫儿说过,你对我这么好,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不是我爹,就是我师父。”

寒崚没有说话,直接起身要走,我又张嘴喊他:“师父,别走啊,你不陪我说话我很无聊的,大不了我不喊你师父了行不行?可你也不肯告诉我你叫什么。”

寒崚顿了顿,说:“称呼并不重要。”

“好,那我就喊你师父。”我擅自下了决定。

寒崚最终没再反驳,安静地在我身边坐着,过了一会儿,天空落下细碎的雪花来,虽头顶本就有遮挡之物,但风携着雪斜斜落在枝叶上,我故意喊冷,寒崚瞧了我一会儿,伸出手掌悬在我周遭,替我挡去了那些雪籽。

他没有说话,我没有说话,地底的小虫也安睡了,周围静的连落雪的声音都能听到,我待在他的手掌之下,只觉得非常,非常安心。

这梦似乎该醒了,可画面一转,我仍在昆仑之内,也仍是一棵草,只是比之前大了一些,寒崚仍在我身侧。

我们头顶多了个小木檐,他坐在一旁,正低头看着书。

我受不了这安静一般,又咋咋呼呼地喊他师父,寒崚头也没抬:“何事?”

我道:“师父,我觉得我很快就可以修成人形了。”

寒崚自然不会惊讶:“嗯。”

我又说:“你觉得,我是修成个男子模样好,还是女子模样好呢?”

寒崚仍看着书:“随你。”

我笑嘻嘻地说:“师父,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寒崚平静地说:“都喜欢。”

我:“啊?啊?啊?师父你竟然是这样的……”

寒崚低头看着自己的书,没有任何表示,我却恍然大悟:“我晓得了,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师父你喜欢花喜欢草喜欢雪,连偶尔掠过天空的飞鸟都喜欢,可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

寒崚终于抬眼看向我:“是什么?”

“师父你可还记得,原本那边的小山坡上,有一朵雪莲?”我说。

寒崚:“嗯。”

那雪莲长在昆仑山上已有千年,寒崚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自然会记得有一颗雪莲,只是这雪莲机缘不够,在昆仑上待了千年,都没有一丝修为,我还曾感慨过若它有修为,至少有个人陪我作伴聊天。

“前几日有个男人,只身一人爬上来,将它摘了。”我道。

寒冷颔首:“他是为了救重病的妻子。”

“对!”我兴奋地扑棱叶子,“就是那一种,娘子和相公之间的喜欢!”

寒崚看向我:“我不会有娘子。”

我道:“但你可以有个娘子。我听说过的,娘子可以照顾你,陪伴你,多好呀,嘿嘿嘿。”

寒崚继续低头看书:“我不需要照顾,也不需要陪伴。”

“胡说!”我两只叶子打了个弯抵在枝干上,学人叉腰的模样,“你不需要陪伴,怎么会天天待在我身边呢?一定就是需要我的陪伴啊!”

这回寒崚没再说话了,我觉得他一定是默认了我的话,喜不自胜地摇摆起叶子来。

左摆一下,右摆一下,直到寒崚再次抬头:“别晃了。”

我说:“你不是在低头看书吗?怎么还偷看我啊?师父,我就说你很需要我的陪伴嘛!是不是,是不是?”

寒崚手指轻轻动了动,忽然一堆雪劈头盖脸地砸在我身上,直接将我这颗若萍草给覆盖了。

寒崚:“不是。”

我:“……”

在客栈房间内醒来时,我尚有些迷茫,像是忽然被人从梦境里扯出来,没能立刻回神。

方才梦中所见的一切实在逼真过头。

作者有话要说: 呃 存稿箱忘记设时间了 今天居然没按时更新……

然后这篇文我觉得成绩不是很好 本来是没打算V的 榜单都没申请过,真的!

但刚刚编辑找到我劝了我一番 然后呃……我就同意了= = 总之明天入V,会更很多这样!

后面不会很长,大概也就10W出头啦。大家想看的继续往下看吧,不想看就别看,拍肩!

然后!下一本新文:

大家可以去收藏一下

这本完结就会开那本

我知道肯定有读者会说为啥还不开仙妃,这本存稿文案放到要发霉了。

仙妃我都写了起码十个开头,人设也推翻了很多版,我也很绝望……

皇弟这本不一样,我写的非常开心,而且题材和人设都有点特别,我自己本人喜欢到差点连一念成魔都不想写了(喂)

写完皇弟我一定开仙妃!一定…

总之……无论哪本,大家多多支持,抱拳了!

天律

旁边碧落尚没醒来, 我迷迷糊糊走出去, 正好碰见店小二,他道:“住你们隔壁的客官让我告诉两位一声, 他出去片刻,你们不要乱走动。”

君扬出去做什么?

我揉了揉脑袋:“好,晓得了。”

走到桃云客栈顶楼, 我才发现外面天已黑了,灼华正凭栏远眺, 满脸忧愁。

她看了我一眼,道:“你现在才醒?你们一定喝了不少。”

我头还有点疼:“嗯……不算少。这醉伶仃,喝醉后怎么一直做梦。”

灼华说:“我不是说过吗, 有些人就是会一直做梦的,你的记性一定不好,忘记过很多挺重要的事情, 醉伶仃就会让你想起一些。”

我顿了顿:“意思是, 梦中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灼华有些犹豫:“这也未必, 毕竟是梦,未必全真实吧, 我也不能妄下定论。”

我点了点头, 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灼华忽然站了起来。

我循着她目光也站起来往下看, 却见一楼有个身着淡青色长衫的男子慢悠悠地走入了桃云客栈。

虽夜色中距离遥远,但这遥遥一看,也能晓得这男子不是凡人。

灼华脸色大变:“他来了, 我的酒们又要遭殃了,完蛋了完蛋了,我先藏起来,若他问你有没有看见过我,你千万记得说没有!”

说完灼华就直接朝着一楼跃下,身形凭空消失了。

我大惑不解,头还痛着,只能慢吞吞往下走。

走到二楼,正好碰见了刚醒的碧落,她一脸呆滞地站在房门口,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碧落?你醒了没?该不会是梦游吧?”

碧落忽然抓住了我的手:“现在什么时候了?”

“不晓得,但天已经黑了。”

“一整天……我梦了一整天的流梭!”碧落不可思议地说,“可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他啊!梦中的他也不太对劲,他虽然长的和流梭一样,但不是木头脸,笑眯眯的,好像还是个神仙,总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把扇子……”

碧落的话音戛然而止。

我扭头,就见那让灼华大惊失色的男子站在我们身后,一身淡青色的衣衫,手里拿着一把扇子,而那张脸与流梭,一模一样。

碧落傻傻地看着这青衣男子,我也傻傻地看着他,青衣男子被我们拦住了去路并不恼,只微微一笑:“两位姑娘为何这样看着我?”

他的声音十分清朗,笑容也十分和善,虽长相与流梭一样,气质却实在不同,流梭似一块硬邦邦的石头,而这人却像是春风拂柳。

我道:“你……长的与我们一位朋友十分相似。”

这人听了有些惊讶地“哦”了一声,但没有多问:“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有缘,下回可以见见那位朋友。”

他并不是妖怪,也不是凡人,可身上也没有什么仙气,我有些捉摸不定,那人却又道:“我此番来桃云客栈,乃是为了寻一人,她姓陶,名灼华,不知二位可有看见她的身影?”

我连忙摇头:“没有。没见过。”

碧落仍呆呆地盯着这人,连我撒谎也没意识到,青衣人略带遗憾地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我只能先离开了。”

“等等。”碧落忽然出声,“我们这儿还有半坛酒,是灼华给我们的。若你不嫌弃,便拿去吧。”

我:“……”

那青衣人笑盈盈道:“你们不是没见过灼华吗?”

碧落傻傻地道:“啊?是吗?总之……有人给我们了一坛醉伶仃。还剩下一半,你要不要?”

青衣人摇头:“不了,既是她赠与你们的,想必你们也是爱酒之人,我怎可夺人所好。”

碧落也摇头:“我不爱喝酒。”

是,我也不爱喝酒,我们只是一同从早上醉到了现在而已。

青衣人似乎略有些犹豫,碧落却已转身跑去房间,将那剩下的酒给端了出来,递给他,青衣人最终还是接了酒:“那就多谢姑娘了。”

“碧落。”碧落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叫碧落。”

“哦,多谢碧落姑娘了。”青衣人捧着那酒,微微点头,转身便要离开,碧落道,“不知道公子贵姓?”

青衣人道:“田。”

“田公子。”碧落道,“你来此,就是为了寻灼华的?”

那田公子道:“正是。”

他朝外看了一眼,含笑道:“虽得两位姑娘赠酒,但我酒瘾很大,灼华似乎还未走远,我要先去追她了,等我讨到酒,再回来向两位道谢。”

碧落晓得他会回来,便点点头,没再拦他,那田公子身形轻飘,眨眼便不见了踪迹,碧落站在二楼,尚未回神,我侧头去看碧落:“碧落,你……”

碧落道:“我晓得了!”

“……晓得什么?”

“我根本不是喜欢流梭,我是喜欢他那张脸。”碧落竟非常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可我更喜欢这人的脸。”

我委婉地说:“他们的脸似乎差别并不大。”

碧落摇头:“很不一样。”

我回味了一下,虽然他们两人长相一样,但确实这位田公子的脸要灵动太多,而流梭那张几乎从无表情的脸,相比之下确实逊色一些,然而碧落这颗心,怎能因为一张皮相就动摇的如此之快。

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碧落,她却义正言辞地道:“非也非也,我一见到田公子,便觉得十分熟悉,想必我们前世有缘,今生有约。”

过了一会儿,又悚然道:“我晓得了,我今天梦到的不是什么流梭,就是他。”

她这样一说,我倒也有些惊讶了:“方才灼华告诉我,这梦中之事,也未必之事梦而已。难道你们真的曾认识?可他似乎也是个神仙。”

碧落愣了愣,踏步就朝外走去:“我方才不该放他走的!”

我跟在她身后,一头雾水:“什么?”

“若我真的认得他,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碧落急急前行,“他一定是故意的,他想走,他也绝不会再回来。”

虽我觉得那青衣人只是急着想抓灼华要酒而已,但见碧落这样,也只能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路上了桃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