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莲鹤抬眼看了看她:“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

“您方才不担心阿景冲动之下动了杀心?”

庄莲鹤微微一笑:“他不会。”这般笃定,怎么比她还了解阿景的样子?

正想着,就听得外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宁熙景语带笑意,朗声道:“乐儿,我来接你!”

叶乐乐一喜,连忙叫着:“停车!”

一面就要爬起身,庄莲鹤却一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叶乐乐疑惑的看向他,他含笑抬起眼来,对着外头道:“碧刃呢?”

宁熙景道:“少不了你的。”说着就有一物从窗外被掷了进来,叶乐乐定睛一看,原来是宁熙景的随身宝剑。

庄莲鹤低垂着眉眼,看了看自己掌中的细腕,慢慢的松开。

叶乐乐一弹而起,迫不及待的推开车后的门扇,看到宁熙景骑着高头大马,笑吟吟的看着她。

她连忙一跃而下,快步奔向他。

宁熙景翻身下马,上前了两步,迎她入怀。

叶乐乐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久久不能自已,宁熙景搂着她的双臂也不断收紧,低下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傻瓜,就知道你不会好好待着。”

一边实在忍不住,探手上来扶住她的脸,对着她的双唇吻了下去。

再不是轻轻的摩擦能缓解得了的相思,生涩的辗转寻探,尤不能一解心中的渴求。

庄莲鹤又翻过一页书页,淡淡的对车夫道:“走罢。”

马车缓缓启动,留下一对有情人相拥在这春光里。

等两人冷静下来,叶乐乐有许多许多疑问要问,一张嘴就是十七八个问题。

宁熙景颇有些无奈,自己上了马,再把她拉上来圈在怀里:“你慢慢问,全都告诉你。”

叶乐乐最想问的就是:“你不怕皇上轰了你么?这般大胆的把火铳递到他手里!”

宁熙景笑:“皇家的人背后可以无耻,但当着天下人的面却不敢,我已放过了他,他过后再来暗中下手都使得,却不会立即就翻脸。”

叶乐乐使劲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还是太过冒险,再不能有下次了。”

“不会再有下次。此次他不能当场翻脸,放骁荣会离开。我们便化整为零,泥入大海,让他寻不着踪影。且经此一役,他必想开海禁,下西洋,重绘航图,甚至建立海军。我亦会安排人在朝中进言,推波助澜。这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事情,亦是功在千秋的事情,会分去他的大部份心神。

何况,只要他明面上二十年不与骁荣会为难,我们便可立于不败之地,甚至将驻地转往之前发现的海岛上,都不是难事。”

叶乐乐得了这回复,放下一半的心,她并不介意宁熙景是黑还是白,但被当成反贼成日追剿也不是件愉快的事。

忽的又有些疑惑:“怎么庄莲鹤像是有所知情的样子?”

“他看到一半,猜到一半吧,他早前就想上奏,请求开海禁,建海军。但朝中那些老学究必会以劳民伤财有违祖制之类大力反对,此次我们之举正合他意。”

说到这里,宁熙景又叹了口气:“我好像总是为他做嫁衣。”

叶乐乐想了想:“我也觉得他稀奇古怪,你明明与他誓不两立,怎的又与他做起交易?”

宁熙景沉默了。

叶乐乐不由搡了他一下以做催促。

宁熙景这才苦笑了一下:“我与他又没有深仇大恨,只是闲得无聊过过手罢了。说起来,他除了与我是幼时玩伴,还另有重身份。”

“什么身份?”

“教过我的师傅,也教过他武艺。”

叶乐乐膛目结舌:“你,你这人!”怪不得她之前就觉得庄莲鹤与宁熙景有些默契,原来是同门师兄弟!

宁熙景忙安抚的摸摸她的头:“虽然他这人古怪,但是还算靠得住,他眼馋我的碧刃许久了,我拿它做了条件,他果然就答应保护好你,只是带你到了婚礼现场未免也太没脑子。”

叶乐乐把他的手拍下来,心道你也够古怪,回过神来后没好气的道:“他直接与我说不行么?还说要我做他婢女,整日让我端茶倒水,恁的消遣人。”

宁熙景一脸心疼:“真的?别气,回头我去收拾他。”

叶乐乐斜眼看他,十分不信任,又很是恼怒自己被奴役了好几日:“你让骁荣会中的人来照顾我,不成么?”

宁熙景有些吱唔:“这个,这些长老还不知我们的关系,我怕他们怠慢了你。”

叶乐乐听明白了,敢情这些长老都看她不顺眼,万一爱主心切,趁机做掉了她,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宁熙景思来想去,不如一次坦白:“乐儿,你别气。其实这计划一早我就在盘算布置,否则此次骁荣会中人不会来得如此及时。自我母。。。。。。自德阳公主来后,我想着皇家人不吃痛不会收手,便有意安排,在黎都逗留,诱他们入局。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一直都有人躲在暗中窥探,我怕你露了馅。”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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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姨娘V章 ...

待听得了宁熙景“一切尽在掌握中”,叶乐乐怒了:“你知不知道我昏头昏脑的四处乱撞,差点死掉?你如果告诉我,我扮个样子真不在话下,怎么会露馅?”

宁熙景一怔:“怎会差点死掉,怎么回事?”

事关宁熙景的母亲,叶乐乐不好再提出来让他伤心,但她当时若是没有心存防备,带上了宁熙景从庄莲鹤手上缴来的火铳,真的有可能遭遇不测。嗯,虽然他托付了庄莲鹤,但万一他救之不及呢?

总之她是决意闭嘴不答,任性的生一回闷气了。

当下就去拉缰绳:“停马,我要下去!”

宁熙景吓了一跳,越发收拢双臂将她圈紧,也觉得自己瞒着她有些不对,看着叶乐乐眼眶微红,抿着嘴生气的模样,心头升起一种陌生的慌乱情绪,此时安慰也不讨好,只知道绝不能让她跑了。

任叶乐乐平日怎么爽利,谈起恋爱也是柔肠百转,一时又想着自己当时满心甜蜜,还自以为宁熙景也乐在其中,如今才知道他另有一副盘算,那他岂不是清醒的看着她发痴?这个想法让她别扭不已,越发挣扎着要下马。

宁熙景不厌其烦的抱住她,却被她蹭来蹭去的引发了种陌生的渴望。

顿时有些尴尬的把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乐儿,别动。”

声音很暗哑,叶乐乐一愣,感觉到他身体上的一些变化,自己也尴尬了,顿时乖乖的不敢再动。

两人缓慢的驱马,漫无目的的在林间漫步。

好一阵宁熙景才恢复如常,在她耳边低声道:“抱歉,我不告诉你,还有另一个原因。彼时乐儿正对我一片深情厚意,我心里喜欢,不想其中掺杂任何其他的东西。”

他的气息喷到叶乐乐耳朵上,她不由脸红了,只觉得他这两句比正儿八经说情话还动人一些,一时就毫无芥蒂的原谅了他。

只是仍旧嘴硬的哼了一声。

宁熙景笑道:“下次什么都告诉你。”

叶乐乐瞪他一眼,宁熙景只觉这一眼风情万种,让他心头一酥,忍不住就道:“等我们回了渠州,就成亲?”

叶乐乐闻言一怔,随即就感觉满心都在沸腾,全身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忍不住就露出了笑容。

宁熙景一看,托着她的下巴轻轻的吻在她唇上:“快答应我,还傻笑呢。”

“好。”她无法矜持,只能忠实于自己最直接的反应。

待两人一起回了骁荣会的踞点,宁熙景毫不避讳,大大方方的当着一众人等介绍:“这是叶氏,是宁某的未婚妻,诸位兄弟此次都莫散了,一道去渠州喝杯喜酒。”

众人吓了一跳,才从婚礼上下来,怎的又要喝喜酒?且这位娘子姓叶不姓夏。

叶乐乐落落大方的任人打量,面带微笑。

这一来就博得了众人好感,齐道这杯喜酒一定要喝。

几位长老却对视一眼,欲劝宁熙景。宁熙景一摆手,先止住他们的话头:“我意已决。如今已与朝庭撕破了脸皮,自是不会再听他们摆布。我上无父母,婚事自己做主。几位长老自我幼时就对我诸多疼爱,这一次操办婚事,也请几位长老多多费心。”

言语坚定,几位长老见事不可违,只好不甚情愿道:“这是应当。”

众人说定,一半人便走陆路前行,另一半人连夜安排了坐船从大运河走水路南下。

宁熙景只说沿途水上风光好,领着叶乐乐一齐上了船。

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坐船,不免晕得七荦八素的,就是不晕船,成日里在上头颠簸着也觉精神不振。

偏宁熙景与叶乐乐两个怪胎,每日都是精神抖擞的携手站在船头看景。

这日叶乐乐早起,看着朝阳升起,映得河面一片霞光,不免也要应景吟上两句:“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宁熙景大捧其臭脚:“真是入情入景,好诗!”言语何其真挚。

叶乐乐笑看着他:“又不是我作的。”

宁熙景目含深情:“那也是乐儿用恰到好处。”

叶乐乐羞怯了:“讨厌,你也太爱说实话了。”

众人只觉船晕得更厉害了,原本不晕的也觉得想吐。

一路种种不胜玫举,几位长老原先见他们两脉脉含情的对视,总要在心中暗道这叶氏不守妇道,有伤风化。

如今不得不承认他们的会长与这叶氏未免也太过般配,情比金坚,再不做拆散之想。

却不知叶乐乐宁熙景两人背地里自己也笑到肚疼。

叶乐乐笑骂道:“你这促狭鬼,成心恶心他们。”

宁熙景捏了捏她的耳垂:“我自贬形象来衬你,还不知感激。”

叶乐乐扑到他怀中,圈住他的脖子,心中喜欢,真没料到古代也有这样开明开朗的男子,对她的种种不合世俗之处都能接纳,这就是她穿越所中的最大的奖项,别的什么都不再重要。

众人一路顺风顺水的到了渠州,会中之人招呼着从船上卸物。

早有人迎到码头来,叶乐乐与宁熙景各牵了匹马并骑着,先行一步往渠湖去。

鹿岛上众人见会长平安归来,不免上下一片欢腾,待得知会长要与叶娘子成婚,又惊异万分,但总归由会长亲口宣布,众人也不敢多疑,只上上下下的换了态度,对叶乐乐毕恭毕敬起来。

叶乐乐并不是小心眼的人,之前与她有过嫌隙的骁荣会中人,她都一概不予追究。其实也是忙着没有时间追究。

她与宁熙景成婚后,暂定就住在鹿岛上宁熙景原先的院子里,她又没有娘家人,此时上上下下的添置安排全由她来指派。

这样亲自动手的新娘大概很少见,但宁大会长都没有异议,其余人等也只好接受。

叶乐乐自掏了银子,一气例了十八张单子安排人去采买,成日里东看看西看看忙得热火朝天的,宁熙景想找她说会话都不成,不免摇摇头,只好静待大婚完成。

终于到了大婚这一日,叶乐乐因没有娘家,三媒六聘的就省略许多,此时的“催妆”、“哭上轿”什么的全然没有,只叶乐乐一身喜服坐在大花轿里,由八人抬着一路吹吹打打的饶着岛上转了一大圈,最后再送入了喜堂。

好在骁荣会中本就是些江湖草莽,不办喜事直接喝杯交杯酒一起过日子的也有,此时宁会长办得如此热闹,大家伙儿都只顾着起哄了,倒没人去质疑礼数不合。

叶乐乐由喜娘扶着在喜堂右侧站定,就听捧花烛的小童佯叫着:“新郞躲起来了,我去寻他出来!”这是个婚礼风俗,叶乐乐之前都没见过。

好容易宁熙景被寻了出来,在喜堂左侧站定。

大长老站在前边当主香者,叶乐乐从盖头下偷瞄着,却只见得着宁熙景的鞋面。

就听赞礼者喊道:“行庙见礼,奏乐!”

欢快的乐声响起,叶乐乐只觉得自己要像音符一样跳动起来才好,但未免太过惊世骇俗,只好强自温婉的站在原地。

“皆跪!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随着赞礼者的话语,喜娘扶着叶乐乐跪下,听从喊话,进行叩拜。

“升,平身,复位!跪,皆脆!”

“升,拜!升,拜!升,拜!”

“跪,皆脆,读祝章!”

一连串的指令,正正经经的三跪,九叩首,六升拜,全不像电视上演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这么简单。只拜得叶乐乐头眼昏花。

又有会中的大婶先前教过叶乐乐:这跪拜之时谁先跪在前边,日后就能管住后者。

因此她每次起身,就微不可察的往前踢一下跪垫,下一跪便往前挪上一步。

谁知宁熙景却并没落在她后头,想来他也是知道的。

开始两个还隐蔽着踢,到了后来动作越来越大,抢着往前挤,闹得观礼的人都哄堂大笑。

最后宁熙景落在她后面半寸,往下叩拜时微不可闻的对她说道:“让着你。”

叶乐乐喜得跟打了胜仗一般。

好容易终听赞礼者喊了一声:“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叶乐乐松了口气,接过喜娘递来的绸带,在宁熙景的牵引下,一步步走向洞房。

等到种种琐碎的仪式都做完,叶乐乐还需换了妆,随宁熙景出去行拜见礼,两人没有亲长在场,几名长老便坐在上坐充数,一圈下来也得了不少红包。

后头叶乐乐亲自下了厨,请会中诸人吃贺郎酒,宁熙景喝到满面通红众人才放过了他。

终于熬到夜里,宁熙景仗着酒意轰退了前来闹房的人,把门一拴,牵着叶乐乐的手坐在床上。

叶乐乐一天下来,已是满身疲惫,这时真与宁熙景两人独处了,又兴奋得全身打颤。

宁熙景捏了捏她的手:“紧张什么?饿么?”

叶乐乐低垂着眉眼,摇了摇头,想起来又关切的问:“你喝了多少?”

宁熙景笑嘻嘻的凑到她耳边:“我装的,骗他们。不过,娘子,你也得改口了。”

叶乐乐脸上一红,好吧,她就是典型的叶公好龙,平时脸皮巨厚,这一刻又害起羞来,抬眼羞答答的看了宁熙景一眼,半晌才挤了出来:“。。。。。。夫君。”

宁熙景咽了口口水,叶乐乐看着他喉结滑动,心中生出个猜想:莫不是他也很紧张?

这么一想,她就不紧张了,大着胆子抬头看他,果见他不如平时自若,顿时就反调戏回去:“夫君,这花烛都燃尽了,该歇了。”

宁熙景哦了一声,不见动作。

叶乐乐一伸手往他的领口去,宁熙景不由往后一仰,及至看到叶乐乐憋笑的脸,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啊,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就按着叶乐乐的肩头,滚到床上去,两人连鞋也没好好脱,胡乱蹭了下来,宁熙景反手一拨,放下了大红的帐子。

等到第二日一早,宁熙景醒来,才发现自己居然睡得这般死沉,低头看了看自己臂弯里的人,忍不住就一抹笑意浮了上来,微微支起上身,又低头先在她唇上亲了亲,再亲到她露在被外的雪肩上。

叶乐乐被这一番动静闹醒,见了他饱含笑谑的眼,不由闹了个大红脸,看了看外头的光亮:“别闹,天都大亮了,想是迟了,咱们快些起。”

宁熙景笑眯眯的看她:“还不都是被娘子折腾的,一时又要我慢些,一时又要我快些。”

叶乐乐闻言血涌上头:这话传到外头,她这辈子也别想抬头见人。

“胡说,我只是让你慢些!”说完又觉自己蠢,和他争这有什么意义?

顿时不理他,自己紧捂着被子,把手伸出床帐外头去够衣服,一够够了个空,便猛然一把撩起床帐,抽了口冷气:“夫君,咱们的衣服被人偷走了。”

宁熙景一看,也是哭笑不得,想是昨夜他兴奋过后睡得太沉,竟被骁荣会中这群人闹到了头上。

且不论两人如何厚着脸皮弄来了衣服穿上,待他们携手走出了新房,就见人人都面带笑意看着他们。叶乐乐暗中捶了宁熙景一下,恨他自称武功天下第一,却栽了这个跟头。

宁熙景握住她的拳,低声道:“都怨娘子引我把持不住。”惊得叶乐乐左右打量,生怕被人听去。

正一路打闹着要往前厅去。

就见一个小丫鬟匆匆的快步迎了上来。